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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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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蒙蒙亮,清月猛然間醒來大睜著眼睛,四下裏一瞧,莫飛還在睡。

她緩緩坐起身摸摸頭,似乎感到腦後有些隱隱的痛,她眼珠一轉,急急爬下床拽起莫飛來回搖:“阿飛,你醒醒啊,快醒醒!”

“啊呀,又有什麽事啊,大小姐!……”莫飛睡眼迷離的,“要是不敢一個人去茅房呢,現在天已經亮了!要是又發現什麽蟲子了,那就把它一腳踩死!別害怕!不管那蟲子有多大,它也沒有你大!”說完迷迷糊糊的一頭蒙進被子裏,頓時身上挨了一下狠掐,“哎呦!”莫飛噌一下翻身坐起,氣道:“到底有什麽事!一大清早的擾人睡眠!”

清月毫不客氣又在他臉上掐了兩下,於是莫飛終於清醒。清月轉過身擼起長發指著頭後痛處,擔心的,“吶,你快幫我看看,我好像,我好像被人打了!”

莫飛萬般不樂意的瞅了一眼,邊穿鞋邊道:“沒事沒事,不是被人打,你是被蟲子咬到了而已。”

清月轉身驚呼:“怎麽會!我床上很幹凈的!”蔑視的一瞥莫飛的床,“可不像你這個。”

莫飛走開兩步,不耐煩的:“這裏是邊軍大營,是野外,不是府裏,當然少不了各種蟲蟻之類。你的床就是再一塵不染,也免不了有蟲子從帳外爬進去呀。”

清月咬著唇:“嗚,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莫飛“切”一聲,“早就說過不讓你跟來的。你偏要來!害得我還得脫離集體專門保護你!”

清月瞪著他,心說:我就跟來,就跟來!你們都去軍營,誰跟我玩啊!然後她悶悶的垂下眼睫,哀著眉頭,雙手絞著衣擺,那副可憐的樣子真讓人氣不起來。過了一會兒,擡頭問道:“阿飛,你昨晚去哪了?我記得我跟著你進了一個漆黑的胡同,然後被人打暈……咦……”清月低頭看看,發現自己正穿著一身白衣菱紗,奇怪,夜行衣呢?難道我是做夢?

莫飛截住話頭道:“昨晚我哪也沒去啊。什麽胡同,你鬼故事聽多了做惡夢了吧。你拽著我聊天賞月聊到了深夜,也不知道你在鬼扯些什麽。我呢,喝醉了就去睡了。”說著湊到清月面前張嘴哈氣,“不信的話你聞聞。”

“唔,臭死了!”清月捂住莫飛的嘴,“不跟你玩了!我該去找火蓮哥哥了!”撩起帳門瞧瞧天色,是該去給火蓮哥哥易容上妝的時候了,清月略微整理一下儀容,才要出門忽然又想起什麽,走過來輕輕探探莫飛的額頭:“莫飛,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莫飛本來還沈浸在捉弄清月得逞的快樂中,聽了這話略微楞了一下,不知從哪竄出來一股怨氣,撥開清月的手,撇開臉冷冷的道:“我沒生病!……就算病了那也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

清月噎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心說這人怎麽這樣,我關心他反遭他冷遇。氣的踢了莫飛一腳,“哼,我走了!”她胡亂套了一件兵士服大步離開營帳,沒走幾步又回頭掀起帳簾朝著莫飛做了一個鬼臉,“病死活該!”

餘火蓮坐在桌案後面,視線浮在半空中,手裏摩挲著茶杯,仿佛正要起身添茶。

清月打發門外侍衛退下,掀了簾進來,笑嘻嘻的:“火蓮哥哥起得真早呀!”餘火蓮淡淡的“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你來晚了。”

清月聽出明顯的責怪之意,心裏不由得震了一震,一時又想不到什麽好用的借口,只得道:“呃……今早上是睡過了些……”心裏一連串腹誹,火蓮哥哥板著臉的樣子有點嚇人!咱們是自己人嘛,何必這麽嚴格呢。

餘火蓮不再說話,隨意取來一本兵書似看非看的靜靜閱讀。清月擡眼瞧見他的臉像是罩著一層寒霜,當下也不敢再贅言,只行至他身側,將隨身帶來的紫色小木盒放在桌案上輕輕打開。

打開木盒的同時,陣陣香氣一湧而出,那是重疊又有層次的花香,從濃到淡雅,排了個惹人喜歡的次序慢慢的散開來。清月以為餘火蓮會喜歡,不料他忽然將書往桌上一摔,側身掩口打了個噴嚏,清月忙遞過來手帕,餘火蓮沒接,語氣冷硬的道,“太香了,下次配得淡一些。”清月反應了片刻,然後極緩的收回握著帕子的手,點了點頭。餘火蓮沒聽到回音,擡頭看著她:“我說這太香了,下次配得淡一些。你聽見了沒有?”

清月心裏一酸,半晌才道:“……聽見了。”餘火蓮這才把目光垂下來落在兵書上繼續閱讀。

清月從木盒中取了個深色的小瓦罐,拿起一塊肥皂樣的東西像磨墨一般的揉了些許進去,又兌了些溫水,用一個小木棒混合攪拌。另一種香氣從混合物中飄散出來,較之花香要輕一些淺一些,是類似於樹木的香氛。

清月將混合物塗在餘火蓮臉上,慢慢的鋪開均勻,略幹時漸漸揉出了鼻梁和眉骨的線條。她手上的動作極輕,仿佛生怕錯手或是失誤而惹急了餘火蓮。終於化好了妝,再為他梳起類似陳熙的發束。

在這段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裏,餘火蓮的視線始終落在書頁上,卻一頁也沒翻過,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清月收拾好紫色木盒,帳外通報一聲,進來幾個將領與餘火蓮商議軍情。

清月得體的退至一側,不想此舉仍讓餘火蓮覺得礙眼。餘火蓮略一擡手止住議論,回頭看著一身兵士服飾的清月,黑沈的眸子裏透出冷若寒冰:“你怎麽還不下去,立在這裏做什麽?”

清月楞了一瞬,淺淺的皺起蛾眉,擡目掃過餘火蓮神情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的面容,咬著唇攜著木盒向帳門走去。餘火蓮的目光跟隨著她的身影,嚴肅的道:“你忘了什麽沒有?”那幾個將領聽了這話微覺驚奇,紛紛看向桌案,那上面只有一本半開的兵書,並無什麽東西遺落。清月微微回過身低聲回道:“……屬下告退。”餘火蓮直直的看著她,糾正道:“你應該說,屬下告退,少將軍。”清月心中一揪,面上未露半分,垂著長睫低聲重覆道:“屬下告退,少將軍。”

怎麽這樣,怎麽這樣?!從少帥營帳裏跑出來,過去溫馨美好的點點滴滴從眼前閃過,清月不明白餘火蓮今日為何對她如此冷淡嚴厲,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是個親切溫和的大哥哥,不管她有什麽過分的舉動都會忍讓,無論她如何搗亂闖禍都會包容,對待別人的冰冷面具從不在她面前佩戴過。他在她心中無可替代。

可是方才他卻一改過去的溫和,事事細究,語氣冷厲,令她膽戰心驚。清月眼裏含著潮熱跌跌撞撞的奔回自己的營帳,坐在床沿呆了一陣,許久才漸漸平覆下來。雖然心痛,但她想,或許今早確是耽誤了時辰惹得火蓮哥哥不快。他假扮陳熙,若是被人發現身份難免會招來是非,也難怪他會因此不甚開心。如此一想,便也不再記恨。

“餵!餵餵!”莫飛叫了她許多次,才終於得到一聲“唉”的哀聲嘆氣作為回應。“怎麽了?”莫飛給她端來一杯茶,清月一手接過,另一手輕輕拉著他的衣袖,微嘟著嘴委屈的訴苦:“嗚,火蓮哥哥好兇。”

“嗨,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是很兇的啊。你看我都不敢惹他。”莫飛瞧她一副要哭的樣子,忙安慰道:“呵呵,大約哥他昨晚跟你一樣做了噩夢,所以今天心情不好吧。”莫飛摸了摸她的頭,“受不了苦了吧。不行就撤唄。你想啊,回到宗主身邊就沒人敢欺負你啦。”

清月喝下熱茶,心裏舒服了一些,一聽這話又是一堵,沖口說道:“我偏不走!不走不走就不走!”

“真是個自虐狂。”莫飛無力的揮了一下手表示她已無可救藥,然後徑自離開營帳做事去了。

餘火蓮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桌案轉到三位將領身前,這樣幾步他卻走的極緩慢,仿佛身體疲乏強打精神。他微頓住腳步,腰間懸掛的蓮花令牌隨著打了一個晃蕩。帳中將領忽的抱拳跪地:“屬下參見少主!”

餘火蓮目光一掃,只見帳中跪了兩人,那兩人正是他召來的無間護法,立在中間的那位蓄著絡腮胡須的老將卻動也不動的站著,顯得甚是突兀。他略一擡手示意兩位護法起身,“你們可看清楚了?昨晚的那個人,是不是她?”兩位護法皆道:“回少主,肯定是她,錯不了。她武功不弱,昨夜私自出了軍營去了城鎮,咱們一路尾隨險些還被她逃了。”

餘火蓮皺起眉頭,半晌,道:“可知道她見了什麽人?”護法搖頭道:“當時黑暗危險,屬下不敢近窺,並未得見。不過屬下暗中查訪過,此人曾在遼國滯留三年,與王室之人確實有過接觸。”餘火蓮聽了略一點頭,揮手便讓他們退下再探,臨出帳門又吩咐道:“我找你們來邊關的事,不需要讓宗主知道。”兩個護法猶豫的對視一眼。餘火蓮又道:“宗主最近身體欠安,我不欲讓他多加煩心勞神。”兩個護法見少主神色嚴肅紛紛不敢抗拒,齊齊應聲退出。

一句問話打斷了繁雜的思緒,“誒,你們剛才說的是誰?”

餘火蓮這才想起來屋裏還有一個人。他嘴角漸漸牽起一抹冷笑,踱至那站在帳中央的絡腮胡子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一陣,昂首笑問道:“你怎麽不跪?”那語調仿佛含著冰雪風霜,過處惹人戰栗。絡腮胡子定了定神道:“呵,笑話,我又不是無間道的人!”

“既然不是我教中人,混進護法之列擅自接近我營帳便是居心叵測,你方才躲在帳外偷聽了好一陣,以為我不知道?”餘火蓮伸手輕拽了一下他的胡子,眼光刀子一般刮過,“就不怕我當你是刺客,當場了斷了你麽?”

“你搞清楚些。這裏是邊軍大營,可不是無間道。少在我面前耍你少主的威風!我沒告你胡亂邀約外人進軍營已經是網開一面,你還說我居心不良接近你的營帳?真是豈有此理!”絡腮胡子本來並不害怕,哪知餘火蓮忽然三兩下卡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牢牢制住,忙道:“你,你……若是傷了我,你爹都不會放過你的!”話未說完臉上附著的人皮面具已被餘火蓮一把扯下來,面具之下是一張年輕的面容,雙頰因撕扯而異常泛紅,呲牙咧嘴的:“哎呀疼啊……”

“少拿我爹來壓我!”餘火蓮再一使力,陳蕭被他近距離的瞪視,“我爹要是得知你四處挑釁於我,只會讓我多打死你一次!你記著,只要我願意,天下都是我無間的地盤。”

餘火蓮放開他,恨聲道:“陳蕭,你私自扣著從京城遞來的書信不給我,便是要我向你證明與清月並無瓜葛才肯罷休是不是?……”輕聲一嘆,“如今你聽到了也看到了。我與她、沒什麽。”走前一步,冷冷的道:“我們之間,並非如你所想。這回你該信了我。”陳蕭見他逼近,眼光閃了閃,哼了一聲略微退開少許至安全距離,整整衣衫,清清嗓子,“嗯,從今日的狀況看,確實沒什麽。不過,你早就知道我在帳外窺聽,興許你是做戲倒也說不定……”

“你這無賴!”餘火蓮一把拽過陳蕭衣袍前襟,怒目道,“快把信交給我!”陳蕭被他勒的透不過氣,急道:“放手快放手!”陳蕭慢悠悠的自懷中掏出一封信,沒好氣的哼道:“這信本來就是方家要我轉交給你的。我可不是在耍什麽伎倆……”

餘火蓮無心聽他啰嗦,一把奪過黃皮書信轉過身走開兩步拆了信一目十行,然後仔細折好信紙深深塞進左手袖口裏。他視線浮在空中,略斂起眼眸,眉心輕蹙。這信來自京城,他已等了許久,如今終於有了解藥的下落!他真恨不得立刻出發,只希望能夠快些尋到解藥,不能再讓爹為了陳熙的毒傷日日折損身體。忽一回神轉身,正撞上陳蕭。陳蕭撫著額頭,見他皺著眉,頓時樂得不行:“怎麽?小離把你給甩了?”

“放屁!”餘火蓮拽起他威脅道,“你最好閉上你的嘴。少摻和我和方離的事。否則小心我讓你……”

正在這時,帳門忽然掀起來,走進來一身白袍的展顥。展顥目光一掃,只見餘火蓮正在給陳蕭拍著身上的灰,狀似友愛非常。展顥唇角輕抿,向緊隨其後進入的陳方笑道:“在外面聽見動靜,你還說他們肯定又打起來了。你看看,這不是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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