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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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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花八部駐地內,四方的熒熒的幽光忽閃忽滅的飛向中心祭壇,祭壇的正中間,一朵妖艷異常的花,生在一鼎爐之中,鼎爐周圍數個寶物按方位擺放,不斷的光華流傳,從花莖傳向爐中,伴著的是眾多魂魄淒厲的嘶吼叫囂。

無數的魂魄伴隨著靈氣,被妖花引導著,註入鼎爐。用生人魂魄煉丹,大傷天和,這樣陰險毒惡的法子,簡直聳人聽聞。

但致力於鼎爐煉制的人,聚精會神,毫不在意耳邊淒慘的鬼號。

他醞釀許久的長生丹,用無數人的魂魄做鋪墊,聚靈成丹,如今已到最後的關頭,世人渴求的長生的秘密...即將被他窺得...只要踏出最後的一步,便可大功告成。

但這最後的一步,卻如鴻溝天塹。窮盡他的智慧和力量,致力許久,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跨過。

長生丹的煉制之方原出奇花八部,血傀師輾轉取得,為了煉成長生丹,他竭盡心力籌謀策劃,一一集齊配料奇方,搜集奇花八部的寶物,更不惜祭煉人魄生魂。甚至整個奇花八部、泰半武道七修也都可算是折在了他的手裏。這些人先天強大的武魂,都早已被添入了爐中,成為長生丹下,一縷冤魂。

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卻一直無法煉成,血傀師自然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成的。敢於窺視長生,他一向視自己為命運的操偶者。

也許...他還需要一件東西,一件奇花八部中真正奇妙的瑰寶。在他看來,這件東西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綺羅生被帶了過來。整個祭壇縈繞著黑色的霧氣,是被束縛的、淒號的魂魄所化成的寒霧。他站在那裏,還是一身白衣,在漫漫黑色中,格外醒目。

“已經三天,”血傀師看著不遠處的綺羅生,目光陰寒,“你知道吾要什麽,吾的耐性已經告罄。”

綺羅生彎腰咳了兩聲,勉強立住身軀,“綺羅生不想做的事情,也一定不會做。”

“綺羅生!”血傀師臉色陰沈了下來,他本不該這麽沈不住氣,但長生丹是他亟望的追求,絕不可能放棄。他披著鬥篷,緩緩的走近,試圖誘導的勸說,“只要你交出獸花之心...吾便可放過那些被情蠻花禍害的人,武道七修的下落吾也會告知你,啊......只要,只要你交出獸花之心。”說到後面的時候,他已經有些壓抑不住的急切。

見綺羅生仍不為所動,血傀師掀起鬥篷,一指祭壇上的丹爐,喑啞的聲音喘息起來,“甚至練成之後,長生丹...吾也可分給你,不死不滅,不老不朽...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都可以得到!”

綺羅生淡淡看向丹爐,那裏是足以讓人為之瘋狂的丹藥。可是這樣的丹藥上,卻是無數人命的血色鋪成。哀嚎聲仍舊隱隱響起。

血傀師終於沈不住氣。

他冷冷的看向綺羅生,“那麽你活著還有什麽用?”血傀師道,“雖然吾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方法,失去了獸花之心,卻仍舊可以活著。”他的聲音,又恢覆了喑啞冷沈,“但吾總會找到獸花之心的...總會找到的...而你,將在折磨中死去。”

“惡骨!”血傀師對著身後的人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想殺他嗎?吾今日恩賜你,允你報仇血恨。”

殺了他。

是他,讓你孤苦無依,零丁流浪。

是他,讓你身墮無間,苦海掙紮。

惡骨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綺羅生沈默地看著她,就像當時要她離開時候,那樣溫和沒有壓迫的沈默。

“還不動手?”血傀師緩緩開口,“惡骨,你不是最恨他...殺了他,你的恨才能解脫...!”

“是,沒錯...”她嘴裏呢喃出聲,看著綺羅生,攥緊了拳頭,“我,我要殺他!”

心底熟悉的恨意在翻湧,一時惡骨右手鬼光幽幽大作,快如閃電,帶起一片淒風冷號,一下擊在綺羅生肩上。他一手撐地,捬胸一陣劇咳。血色滴落在地上,卻仿佛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心弦。

只是惡骨一時運轉功體,祭壇上奇花八部的幾件寶物竟齊齊光芒大作,一時光華流轉,氤氳不息。惡骨全副心神都擱在綺羅生這邊,但血傀師卻察覺異常,心緒飛轉。

惡骨的手停在半空中,看著綺羅生,身軀已經在微微顫動,仿佛克制不住的心緒在翻湧。

殺他,殺他...真的要殺了他嗎?是,要殺他,為什麽不殺他!恨意,只能用鮮血來洗刷,從前...沒有遇見他的從前,她不是一直都是這麽想這麽做的嗎?

可是,為什麽,手掌竟然這樣顫抖?

忽然電光火石之間,惡骨剛覺身後勁風大作,一股殺氣澎湃而來。竟然是血傀師頓時出手,殺掌的對象赫然竟是惡骨!不及反應之時,綺羅生已經先出手,卻徑直掠過惡骨,一道巨勁在她身後炸裂開來,竟然是綺羅生擋在她身前,勉力與血傀師對上一掌。

這一瞬的變化令人措手不及。

綺羅生臉色蒼白成紙,身子被勁力拋飛出去,身上的生機已經是幹涸之態...他,他要死了!被勁力波及,惡骨身受沖擊,一口鮮血嘔出。但她卻腦子一炸,脫口大喊,“綺羅生!”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踉蹌著朝他奔了過去。

血傀師卻哈哈大笑起來,帶著些狂喜,他一向從來沒有這樣笑過,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原來在她的身上!哈哈,”他雙手舉天,嘶啞著笑,“吾竟一直未曾覺察,獸花之心...原來在她的身上!”

她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綺羅生。他不信任她,為什麽...為什麽又要一再救她!什麽獸花之心,真是、真是可笑!以為她會感恩戴德嗎!真是...真是可笑啊!難道他死了,她就不會再恨他?

“我...我不要你的假好心!”她幾乎吼了出來,看著他面上瀕死的潮紅,心中卻遏制不住悲傷的浪潮,不住的晃他,“誰要你救!你快起來!滾!起來啊!”

血傀師緩步走近,看著綺羅生和惡骨的眼神,就像看著地獄中的死人。

“哈哈...”

綺羅生口角血湧如註,吃力的擡起手,輕輕按住惡骨的手,夾雜著血漬的觸感,透過熟悉的溫度。看著她的眼神,卻覆雜中帶著嘆息。忽然,綺羅生並指而出,赫然封住惡骨穴道,強運功力,一掌推出,竟將惡骨遙遙的擊出數十丈去。惡骨動彈不得飛了出去,瞪大眼中滿布血紅,幾乎不可置信。飛塵疊起,遮住無限目光。

“你以為這樣能救她?”血傀師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幾乎戲謔,“才幾十丈的距離...你只能做到這樣的地步了嗎?”他嘶啞著笑,“待吾殺了你,拿到獸花之心...長生丹便可大功告成...嘎嘎哈哈...”

身上每一寸都在急劇的流失著生命的力量,每一寸血脈和骨骼都像是被壓垮了的稻草,他的身體已經頻臨崩垮,疼痛和窒息幾乎吸幹了他的體力。但是...他還是站起來了,如果能夠解釋,也許是有一種叫做“毅力”的東西。綺羅生站著,像風中不屈的蘆草,岌岌可危,卻又穩而不倒。

綺羅生淡淡的看向血傀師,“幾十丈...足夠了...”他擡起頭,看了看被黑色霧氣半籠的夜空,隱約可見幽幽的圓月,“今日是十五...此刻業已是中夜時分,陰氣最盛。時候...差不多了。”似乎在響應他的話,縈繞的黑色霧氣中無數魂魄的哀嚎愈發激烈了起來。

綺羅生奇異的言行,讓血傀師心生警覺。

“十五又如何,”他看著綺羅生,卻暫停了腳步,一聲哼笑,“十五陰氣大盛,正是這些魂魄靈力最盛之時...最有利吾煉制長生丹...”

綺羅生回頭過來,看著血傀師。

“你用人命與魂魄煉丹...可曾想過,他們又是如何無辜...他們又怎麽會願意...自己的魂魄被當成罪惡的鋪墊?”綺羅生聲色疏淡,在這樣滿布黑暗的祭壇上,竟是如星如月。

“為吾之長生大業犧牲...是他們之榮幸,”血傀師高舉雙手,“這世間之人,古往今來,只有吾!只有吾能真正得窺長生!”

綺羅生不再言語,忽然出手,飛快的結成手印,一道瑩光閃過,耳中琉璃長針被捏在手中,開始飛快的默念咒語。一時之間,竟然陣法內颶風大作,無數魂魄哀嚎沖擊,地面大震。祭壇之上的奇寶竟然遭受牽引,蠢蠢欲動,整個陣法頓時瀕臨崩潰。

“住手!”血傀師大驚,此地是他布下的奇花八部陣法之中最強的地方,卻也是破陣之眼,本以為綺羅生此刻氣竭力衰,更不可能破陣。誰知他竟然以魂命之力,牽引陣法之中的魂魄突破束縛。

“你用魂命之力!豈非自尋死路,必會力竭而亡!快住手,吾將長生丹分享與你!住手!”血傀師血目通紅,一邊怒目嘶吼,一邊法光大作,試圖壓下陣法的波動,但無數的魂魄竟不甘為其所制,陣法愈動愈劇,血傀師已再也沈不住氣,“住手!”

生命在綺羅生身體裏急劇的流失,無數的魂靈之力在他的牽引下漸漸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是末日的漩渦,長生丹爐中的靈力也被牽引而來,漸漸凝聚。

忽然綺羅生手握琉璃針,舉手向天,巨大的力量漩渦從四周沖擊在他身上,又從他身上流轉到琉璃針上,一時巨光沖天,一聲巨響在空中炸裂,仿佛是什麽徹底破碎,整個陣法被一擊而碎。

情蠻花剎那枯萎,長生丹爐砰然裂開,血傀師一聲哀嚎,頃刻間灰飛煙滅。

最後一刻,綺羅生動了一動,仿佛想最後轉身過來,但身影,卻旋即倒在了祭壇倒坍的木石中。

土石簌簌掉落,整個祭壇一時崩塌,本是處在谷地,兩側山石木方轟轟掉落,幾乎將整個祭壇埋了起來。

巨力沖擊之下,惡骨即使在幾十丈之外,仍舊被餘勁波及。勁力一沖,她身上穴道終於解開。

勁風未消,惡骨穴道一解,就一下沖了出去,不顧氣勁撲面,土石掉落,踉蹌的奔至祭壇下,瘋狂的推搡木頭石塊。

一股悲憤在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腦中一片空白,掉落的碎石砸在她身上也渾然不覺,只曉得去用手不停的挖開那些掉落的石塊。

綺羅生!綺羅生!

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啊!

終於,他出現在雜亂的石堆中,此刻的情形,幾乎和從前重疊。惡骨哽咽難言,只曉得不停的推他,醒醒,醒醒!

絕望像巨大的鼓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心。越敲越急,越敲越急。

一片混亂嘈雜裏,仿佛有人來了,卻忽而飄來一個老頭哼哼唧唧的話聲。

“小姑娘,別晃了,他沒死也快讓你晃死了!讓讓,老漢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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