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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夜談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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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10-27 21:42:34 字數:3117

天慢慢暗下來,山下人家漸漸升起裊裊炊煙,趁著東風飄來,攜著香味鉆入門窗。

天漸漸回暖了,四明洞天地勢並不算高,屋前的花木也抽芽吐蕊,一派春意盎然。舒望就是在這花香與食物香氣中懶洋洋回身,一只符鳥自門縫鉆出,撲騰著翅膀停在他手中食材之上。

舒望指尖一彈,那符鳥立時化作符紙懸於身前半空,其上有字一點點顯出:

“師父,你是負心漢嗎?”

手上一松,菜刀險些就剁了自己。舒望扔了刀和食材,一把抓過符紙,眉間隱隱有懊惱之色。“都給我學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信一如常羲嘰嘰喳喳的性子,密密麻麻寫了幾大張,從發現相忘江湖字跡到自己的種種猜測,從準備父債子償到自以為的窺得真相,事無巨細一一羅列,看得舒望連連撫額。

自然也細細描述了,齊雪的反應。

常羲大膽猜測他是不是曾經為了取得三明六通秘術欺瞞了齊雪,事發後遠遁,由於心中有愧,不敢向齊雪說明實情。

而事實上……她猜對了一半。

舒望默然半晌,甩幹手上水珠,凝氣為筆,於身前寫罷回信。

“猜去。”

而此時的常羲,早已轉移了註意力。

方涯若被帶上朝自辯,如今這個時間早已下了朝,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畢竟是性命攸關,常羲不免擔心。經過齊雪梳理後,體內真氣靈力已融合得很好,術法功力也在無形之中得以增強,既然答應過墨泠不沖動頂罪,她便動了施術潛入皇宮探聽些消息的念頭。

鎮國公府大得很,尋個無人註意的角落自然是容易的。常羲躡手躡腳,一面仔細留意著周圍,一面念念有詞,迅速結印起咒,還要分神想著皇宮方向。

“玄武門?大明宮?太極殿?這都是幹嗎的啊……”一心多用間,有人影鬼魅一般襲近,大袖起落,打斷她術法。

“咦???”

齊雪蹙著眉,拂袖:“你這是想做什麽?”

功力差距太過懸殊,常羲不敢糊弄她,幹脆實話實說:“我想去皇宮打探一下消息。”

“以你這時靈時不靈的傳送術?”齊雪沈下臉,年輕美麗的容貌恍惚間像極了一個嚴厲長輩,“學藝不精,若你被抓住,非但救不了人反送自己性命!”

常羲習慣性認錯:“我錯了齊姐姐,要不你指點指點我?其實我覺得現在已經可以控制傳送術了……”

“虛心認錯,屢教不改,這點真是學了你師父十足十。”齊雪無奈,一個恍神似是看到了從前,語氣軟了下來,“事關重大,你擔心也在情理之中……也罷,我帶你去。”

常羲眼前一亮:“真的嗎!齊姐姐你太好了!”

看她欣喜若狂的樣子,齊雪不由自主拍拍她:“凝神站好,我這便起陣。”

柔和光芒亮起,法陣轉動之時,有風鋪面而來。月光之下,白衣黑發,翩翩裊裊,恍若仙子。

“前輩……常羲?”

有個聲音闖入法陣,一瞬間湮沒在星星點點散開的光輝之中。

光輝一現即沒,常羲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不是白衣翩然的齊雪,卻是一臉茫然的墨泠。

“墨泠??你怎麽在這!”

“此為何處?”

同時開口,又同時被齊雪打斷:“皇宮之內,噤聲。”

“皇宮?”墨泠愕然,繼而重重甩袖,“胡鬧!”

常羲縮了縮,蹭著蹭著挪到齊雪身後:“我,我們就是來看看……看看方涯若有沒有事……”

“皇宮禁內守衛森嚴,稍有不慎便是身首異處,此等生死之事怎能如此輕率?!”墨泠氣急,縱是已刻意壓低了聲音,還是能聽出其下克制不住的怒火,“你白日才答應過我不沖動行事!”

“那個……”常羲更縮起了脖子,嘀咕著,“小點兒聲啊,被發現了就真的身首異處啦……”

“你……”

“別鬧了。”齊雪淡淡道,“我帶她進來,自然也能將她平安帶走,不必擔心。”

“……”眼下自然不是深究錯對的時候,墨泠嘆氣,轉過身將她二人護在身後,警惕地打量四周。

皇宮大內有禁軍時不時巡視,許是運氣好,他們所在之處沒有暗衛守著,否則早已被抓起來問罪了。

夜幕裏,視野局限,但也隱約可見宮殿恢弘巍峨,人行其中就如螻蟻,渺小難查。加之夜色掩護,他們人少,又有武藝法術加持,小心行事應當還能保安全。

有假山擋住視野,墨泠一步步逼近,借著微弱月光與遠處燈籠審查另一邊是否安全。

“齊姐姐,我們是到了哪啊?”

齊雪鎮定如常:“應是禦書房附近,前面有真龍之氣,我的傳送術無法過去。”

“哇傳說中的九五之氣啊……我看看什麽樣……”常羲興奮地往前躥,被墨泠橫臂攔住,仍然不死心地躥,聲音輕如呼吸,氣息在涼夜空中打了個轉,都撲上墨泠耳畔。

很快,墨泠耳朵就紅了。

“有人。”遠遠地有火光行來,還斷續似有人聲,許是有人發現了此處動靜。墨泠緊張後退,下意識攥住了常羲手腕,將她拖到身後,以自己一身玄衣掩住她。

齊雪一指他們剛剛繞出的假山:“那裏應可暫行躲避。”

墨泠瞥了一眼,將她二人往那邊推:“那裏僅容兩人,你們過去。”

“不,你我過去。”齊雪道,不容反駁,“常羲身法最快,只有她有可能避開禁軍耳目潛入禦書房探查消息。”

“好!”常羲拍拍胸脯,反手將墨泠推過去,“你們快去躲好,我去去就回!對了齊姐姐,禦書房是哪個方向?”

齊雪看她一眼:“不知道。”

“啊??”常羲楞住,“那,那我怎麽找啊……”

“我只知此處太極宮,禦書房應當在附近。”齊雪無暇再顧及她,一個閃身拉著墨泠消失眼前。

常羲撓撓頭,一身紅衣在夜幕裏也不好隱蔽,眼看著那燈籠越來越近,將要有人看到她了,運起真氣偏著方向閃身出去。

禦書房內,皇帝正在桌後一本本地看奏章,時不時評價幾句,若是興起,還會念幾句與跪在桌前的那人聽。

“居心叵測,恐欲謀反……一個小小的從四品宜威將軍還能謀反,朕的這些朝臣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奏章被甩到地上,滑到面前,方涯若漠然,看都懶得看一眼。

“身為邊將,駐守鳴沙縣,卻擅自離職……嗯,這個說得還靠譜些,這個瀆職之罪你確實逃不了。”

方涯若百無聊賴,除了乖乖跪著也無事可做無言可對。

“嘖,這個求情的有意思,看在鎮國公與鎮軍大將軍之功網開一面?呵,方涯若,你看這是想救你還是害你呢?若是救,則太笨;若是害,則把朕當傻子。此人是不可用了。”

又一本奏章扔到地上,此時方涯若身前已散了好些奏折。

燭影搖晃,算起來,皇帝已批了許久的奏章了。

方涯若被召入宮中,卻並未立刻上朝自辯,只被吩咐在禦書房等待。待皇帝下了朝,甫一進門便喝令他跪下,隨後皇帝就自顧自批閱奏折,再沒提及對他的處置。

但說完全沒提及,倒也不對。那厚厚一疊奏折全是關乎他,皇帝批閱評判全然不避他,卻也不曾透露半分思慮決定。

聖心如海,伴君如伴虎。

方涯若不是傻子,也並非全然不了解這位皇帝,如此最好的應對,就是保持沈默。

皇帝似乎感到疲累,撐著頭揉了揉眉心。燭影憧憧,光暗了許多。左右侍從早被支出去,眼下也沒人為皇帝添個燈。

“陛下,天色已晚。”方涯若終於開口,說了進禦書房來第一句話。

皇帝冷哼一聲,靠上椅背:“挺能忍啊,後生可畏。”

方涯若知道皇帝在等他開口,或是求情或是自辯,但無論哪一種,他都會失去所有主動,只能被牽著鼻子走——出身戰場的人,無法忍受這種情況,即便是對皇帝。

皇帝要他長跪,當著他的面評閱關乎他生死的奏章,無不是在激他心中忐忑,無不是在逼他太阿倒持授人以柄。

他忍到現在,不置一詞,無非是為自己爭得一根鐵骨。

“方涯若,你知道朕的脾氣。”皇帝啪地放下筆,傾身灼灼盯著他,“想好說什麽,就起來,否則——就跪到死。”

方涯若俯身下去,拜了個大禮,隨即毫不含糊地起身。膝蓋隱隱發疼,若非他曾在沙場摸爬滾打受過方勖爾嚴苛訓練,斷不能起得如此順暢無礙。“涯若相信,陛下定有公允決斷。”

“你覺得這個位置,公允占得幾分?”皇帝勾唇,笑意森寒,“你是個人才,應當知道朕要的是什麽。”

方涯若擡頭,毫無懼色:“國家安定,無論內外。”

“朕曾給鎮國公太大權力,如今要將這些根系剔除,不是易事。”

“當年朕初登帝位,內憂外患,能倚仗的唯有鎮國公。所幸鎮國公不曾讓朕失望,如今鎮國公世子,可會讓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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