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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撲朔覆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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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10-16 15:15:50 字數:3081

天氣大好,四明洞天,屋前的長青樹新芽舊葉重重疊疊,樹枝橫七錯八地割裂青天白雲。

舒望白衣瀟灑,自草木間穿身而過,不沾片葉,步履悠然,卻是片刻便至山下。

“老丈,來壇老規矩。”舒望斜斜倚在櫃前,掂了掂手中的銅錢,輕輕放在桌上。

“好嘞好嘞!舒道長今日早了啊。”酒家老丈利索地提來一壇酒,一面不時回頭,向著屋裏瞧著什麽。

舒望並無閑心去打探他人家事,隨意笑了笑便欲走人。

“哎哎舒道長且慢!”老丈急急叫住他,從屋裏拉出個八九歲小子,往舒望一推,搓著手道,“道長,老頭看您這麽多年,膝下也就一個徒弟,還是個女娃,服侍道長到底有所不便。老頭這孫兒也算乖巧,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到您身邊端個茶遞個水?”

那孩子很是羞赧,望過來的眼睛卻是灼灼有神,晶亮晶亮。舒望明白他意思,笑道:“老丈是想讓孫兒跟著我修道?”

“正是正是!”老丈又捧上壇酒,語氣熱切,“老頭也聽說仙人收弟子講究緣分,您看,我這孫兒平日都要去私塾上學,今日身子不適沒去,正好遇上了道長,這不正是緣分?”

舒望傾身揉了揉那孩子的腦袋:“這孩子面色紅潤吐納如常,看上去身子可好得很。我每月都是這幾日下山,若說緣分……也未免太好捉摸?”

被點透心思,老丈更是不好意思,索性直說:“道長,老頭全家仰慕您許久,這孩子也一心想要成為您這樣無所不能的仙人。這怎麽說,咱、咱們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不是?您就收了他吧!”

舒望細細端詳了孩子一陣,搖著頭道:“我觀這孩子面相,此生乃是紅塵之人,不宜修道。此事,還是莫要再提了。”

老丈急了:“道長是說這孩子資質不好?”

舒望轉身,拎著酒擺擺手,不曾多說什麽,眼看著就漸行漸遠了。

老丈重重嘆氣,無可奈何,那孩子卻掙開祖父拉著的手,朝著舒望跑去:“道長!都說勤能補拙,或許我天資不好,但我會努力的!求道長收我為徒!”

舒望頭也沒回,只拈了隨風而來的一葉,向後一送,微光瑩瑩的樹葉繞著那孩子一周,孩子便一下定在了那裏,怎麽也動不了。

“你的路,不在修仙。將來塵世之中自有你施展拳腳之處,何必走個死胡同?”

那身影飄忽著遠去,僅留下這句話在耳畔縈繞不絕。

若常羲在,此時定會問他,分明說過玄門法術不得用於無辜凡人身上,為何他自己丟定身咒丟得那麽順手?

“為師自是有分寸,而你年紀尚小,學藝未精,身負醇厚靈力,若控制不好豈非害人?”舒望側目,身畔空無一人,恍然記起,那小徒兒已離開多時了。

徒兒大了,終歸是要離開的。養兒一百歲,常懷千歲憂,一個徒弟就夠操心的,誰還要再收個。

他哪裏知道,四千裏外,他的小徒兒正陷於無盡黑暗,苦苦掙紮卻無從掙脫。

簡單清理療治後,齊雪取來止血傷藥,施術護住她心脈,轉而握上那支箭。

正欲發力,想了想又撤下手來,出了門。

方涯若果真等在門外。

齊雪瞥了眼屋內,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二人,究竟是何關系?”

方涯若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什麽關系?捉來的算嗎?

齊雪又問了一句:“你,可是她親眷?”

方涯若輕咳一聲:“不是。”

齊雪神情凝重:“那你可知她親眷在哪?”

方涯若仔細回想,小丫頭只提過師父在浙東,但浙東那麽大,誰知在哪還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肯說;其它的,似乎是廬州徐筠與東都易蘭旌兩個朋友?但此地距東都廬州千裏之遙,傳訊也來不及了。

見他沈默不語,齊雪更為憂慮:“我要為她拔箭,可能會引起她神魂震蕩,不知會是怎樣狀況,應當告與她家人知曉。”

“我不知她家人在哪。”方涯若轉身跨進屋內,坐到床邊,“眼下她熟識的,也就本將一人。前輩盡管拔箭,後果如何,本將都會負責到底。”

“也罷。”齊雪嘆氣,對著昏迷不醒的常羲不由心生憐憫,身處險境,卻連家人都無法告知一聲。

準備妥當,齊雪一手握住箭,一面低聲解釋:“許是當時情況緊急,她來不及為自己拔箭治傷,便以自身靈力在體內封住傷口。此法雖是止住了血,但也將箭頭封在體內。箭頭不能久留於內,眼下她昏迷不醒,無法撤去這些靈力,我只能強行打破拔出此箭。拔箭之時牽扯到她自身靈蘊修為,加之本就因自閉一魂損耗魂魄之力,或許會傷勢加重,也或許會反噬。你……看顧著她些。”

方涯若點點頭,握住常羲的手,連同那枚翠玉平安扣一並。

齊雪指尖點在傷口之處,口中念念有詞,同時另一手握緊箭,猛然一拔。

血噴湧而出,濺上交握的兩手,浸透其上紗布。

昏迷中的常羲突然悶哼一聲,眉頭忽地皺緊,痛苦萬分。

黑暗之中,常羲只覺身子被大力後拽,眼前墨泠的身影頓時消失不見。

齊雪意外,攜著療愈術法的紗布迅速覆上傷口,淺藍靈力緩緩渡入,順著常羲體內流淌的血液探入心脈。

心脈之處,有另一道強勁靈蘊徘徊不去,精純醇厚,如同城墻護住命脈。

“這是……”齊雪微怔,“真的……是他。”

“前輩?”見她失神,方涯若出聲提醒。病人還豁著傷口呢。

齊雪回神,撤下紗布,直接掐了個咒訣覆住傷口,靈光閃耀之中,那傷口漸漸地不再滲血,一點點凝結起薄薄一層痂。“有高人曾渡修為給她,她體內靈蘊撐得住,應當無礙了。”

緊緊握住的手略略一松,方涯若面色不改,只頷首道:“小丫頭還真是不可貌相。”

“她現下神魂未定,還需自行調整方能醒轉。”

齊雪收拾完東西,推門離開:“這裏就留給她休息,還請再為我備一間房以研究瘟疫。”

天光大亮的長安城,有人在竊竊私語著昨日異事。

荒誕靈異之事總是能引起好奇之人的興趣,不過半日,徐筠便回來,興沖沖將聽聞的奇事原原本本告訴易蘭旌。

“城門之外?”易蘭旌詫異,“天子腳下,九五之氣,也有鬼怪作祟?”

“這有什麽,宮裏還不少這種傳說呢。”徐筠一下下敲著毛筆,“聽說被值夜的守衛一箭射沒了……嘖,要我說哪那麽容易,多半還在這長安城游蕩呢。”

易蘭旌若有所思。

徐筠湊過去,挑著唇角道:“蘭旌,你說城內若是鬧鬼,官府會不會請道士來捉鬼呢?”

易蘭旌了然,二人互視一眼,心照不宣。

他二人都記得,常羲曾說起師父教導,玄門中人於凡俗難事應當能幫則幫,若有鬼魅作祟害人更是得而誅之。既有消息,常羲就在城內,那麽若聽說此事,應當也會現身相助。即使與她一同的方將軍攔阻,以她性子,也必會留下些許行跡。

當機立斷,二人很快尋了個老舊小院子,重金將之買下,又讓人放出風聲,說這裏有鬼怪害人,屋主不堪壓力苦尋高人作法收妖。

“若真有道人打聽,務必帶來讓我一見。”易蘭旌再三囑咐。

徐筠更是編了好幾個版本的故事,專挑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講,又以昨夜城門見鬼之事為骨,添油加醋豐富了不少內容,讓人傳開去。這事乍聽有鼻子有眼,昨夜值夜的守衛也能作證,但細細推敲,便可發現徐筠誇大了不少,將那“女鬼”說得吞人精血無懼符火,可怕之極。

而原本的,值夜守衛箭射女鬼橋段也給歪曲成得罪女鬼必將覆仇,說得驚險刺激,聽說之人皆是心中懼意油然而生。

待到引起官府註意,派人打探是否真有其事時,已又過去整整兩日了。

那女鬼沒有再出現過,老屋鬧鬼之說倒是愈演愈烈。

一個又一個道士自薦前來,有的一看便知是江湖騙子,有的則的確是得道高人,但始終不見常羲。

“莫非已經離開長安了?”

“應當不會……”易蘭旌也有些吃不準,“連日來各城門盤查嚴密,我們也都與各城門守衛打了招呼。他二人一個是私自回京的邊將,一個是有畫像的小姑娘,應當混不出去才對……”

徐筠忽道:“蘭旌可記得,常羲姑娘會不會騰翔禦劍之類的術法?”

易蘭旌搖頭:“不曾見她用過。再者即便她會,長安並非荒郊野嶺人煙稀少,定會有人看見。”

但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那兩人恍若人間蒸發。

“鎮國公府的監視一日未曾松懈,連我這一介百姓都看得分明,若方將軍當真回了長安,怎會完全無動於衷呢?”易蘭旌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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