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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游戲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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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面無表情的被人卡在浴室裏,一動不動,伸出兩只爪爪,洗。

雖然內裏已經是個成熟的暴君了,殺人不眨眼,但事實上,很少有人知道,帝國暴君卡爾。

高傲兇戾,冰冷殘酷,但其實並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

他曾因為對制度不滿而廢除法律重新制定,也曾因為政見不和將反對的聲音屠戮殆盡。

但事實上,盡管如此,卡爾卻有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習慣——他很少去動那些願意服從他,或者說,對他懷抱好意的人。

雖然卡爾並不這麽認為,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這麽做的。

或許是因為少年時的那一點善良和光明,即使已經高高的站在帝國之上,他依然留著這麽一點不起眼的小習慣。

忘不掉,也改不掉。

也是因此,面對著急匆匆沖出來把他帶走,並試圖保護他的小姑娘,他沒有殺了她,反而異常平靜的,等著看她下一步動作。

卡爾想,或許她會在沖出街道口時就把他留下,又或許,她會把他帶的更遠一點,直到遠離那群試圖毒打他的人。

再或者,如果她更好心的話,可能還會給他留下一顆酸棗,那種野外極其常見的,經過一天放置後已經幹癟的常見水果。

卡爾看到了,小姑娘腕處,那一小袋纏起來的,已經失去水分的,孤苦伶仃的水果。

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沒關系,卡爾想,對於這個好心辦壞事——雖然是為了救出他,但也阻止他殺掉那些貧民窟蛀蟲的小姑娘。

他不會殺她,若是日後還有緣分見到她,他或許也不介意,送個她一個松軟的奶油蛋糕作為感謝。

但在她放開他的一剎那,他會重新走回去,一步一步,將那些罪惡至極,曾在年少時肆意欺侮過他的人一一抹殺掉。

但卡爾的打算終究落空了。

小姑娘帶著他跑了很遠,直到她自己都氣喘籲籲了,才帶著他停下,然後溜進街頭的一間水果店裏。

她與水果店的老板明顯是相熟的,進去後,還沒說話,先雙合十,小蜜蜂一樣對人撒嬌:“喬安娜夫人,我和弟弟被人追殺了,那些人超可怕的。”

“我們想在這裏躲一會,看他們有沒有追上來,偷偷的,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好不好呀。”她請求著,嗓音輕的像棉花糖一樣柔軟。

臨時上任的弟弟卡爾身軀有一點僵硬。

他想否認,但下一秒,小姑娘又來磨蹭他,音調綿軟,雖說是哄,實際上更像撒嬌:“弟弟,喬安娜夫人超級超級好,我們躲一會,不怕啊。”

卡爾:“……”

他擡頭去看那個面色沈郁,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不好惹氣息的老婦人,卻發現聽到這話後,她竟然偏過頭去,沒吭聲。

也就是不打算反對的意思。

卡爾不由覺得十分有。

這些年來,他已經難得對什麽東西感到有興了,也因此,他更多了一點耐心。

他被小姑娘帶到一個小房間,或許是她在水果店裏的休息室,緊接著,他被牽住,按在鋪了柔軟毯子的座位上。

椅子矮矮的,她也半蹲下來,低頭,把裝酸棗的小袋子拿出來。

卡爾平靜的看著她。

就看到她埋頭在一堆酸棗裏扒拉,找了半天,眼睛亮一下,從裏面拿出一顆小小的,青青的,賣相並不很好的蘋果。

繞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卡爾,這一刻,漂亮的眸子裏也忍不住浮現出一點驚訝的神色。

要知道,這可是二十多年前,物資極為匱乏的貧民窟。

這樣一顆小小的,並不起眼的蘋果,也要工作許久才能得到一個。

這樣的好東西,大多數人是舍不得吃的,就算舍得,也是一小塊一小塊切下來,能吃好久。

卡爾的目光微微閃動。

他心隱隱有了點預感,小姑娘忽然拿出她的蘋果,自然不會是毫無緣故的。

卡爾猜測,如果自己猜的沒錯,這個萍水相逢的,慷慨的小姑娘,或許是想把自己的寶貝,悄悄分給自己一塊。

因為這個有可能的舉動,帝國之君堅硬冰冷的心難得稍稍軟了一點,為這二十多年前的意外相遇裏,難得被贈送的一塊蘋果。

他想,等他重新執掌大權,將善良的小姑娘庇佑進自己的羽翼裏,其實也並不是不可。

他畢竟是卡爾,無所不能的帝國之神,他喜惡分明,並不放過敵人,也並不吝嗇庇佑友人。

這麽想著,卡爾冰藍色的眸子微微垂下,顯得柔和一點。

然後下一秒,他的猜測被全部推翻。

他看到小姑娘噠噠噠跑進洗臺前,垂下頭,把小蘋果認真的洗一洗,然後又噠噠噠跑過來,握住他的。

她輕輕道:“你在這裏等一會,吃點東西,我出去看看,別怕。”說著,她毫不猶豫的把小蘋果放進卡爾小小的掌,並安慰的摸摸他的頭。

這是讓他獨享的意思。卡爾忽然覺得有意思起來,他忍不住坐直了一點身子,漂亮的藍眼睛裏倒映出一個滿是關懷意味的身影。

她下一步還想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對一個素未謀面,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小乞丐,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不得不說,卡爾空前的好奇起來。

他獨自坐在休息間裏,吃一顆酸棗,又嘗一口蘋果。

那蘋果難吃極了,又酸又澀,只有一點點甜,那是皇宮裏精心培育出的水果,也無法比擬的特殊滋味。

不知道等了多久,休息間被掩蓋著的門打開了,小姑娘拍著胸口走進來,悄悄松一口氣。

她小聲道:“沒人追來,可能是我們跑的太快啦。”說著,她走過來,半蹲下,漂亮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會發光。

卡爾平靜的直視她,被她伸出微涼的指,抹了下沾滿灰塵的眼睛。

“你……你叫什麽名字呀?”她微微擡頭,小聲詢問著,有點小心的模樣。

卡爾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生活在貧民窟最底層的孩子,是否能夠擁有名字,全憑運氣。

她問的小心,卻又沒有直白的問“你有沒有名字?”,是在擔心傷害到少年或許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卡爾自己是不在意這些的,但不得不說,這樣有禮貌的舉動,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很好。

他原本不想說的,鬼使神差,卻聽到自己淡淡的聲音:“卡爾。”

這是一個並不十分常見的名字。

說完,卡爾就聽到小姑娘充滿驚訝意味的小小呼聲:“卡……卡爾?你叫卡爾?”

阿言驚訝的看面前滿目灰塵,發絲淩亂,幾乎看不出模樣的少年。

的確沒能認出,這就是資料上那個,二十幾年後,優雅矜貴,冷若冰霜的貴族審判者。

但一旦得知是他,好像也不是那麽的不好接受,或者驚訝,畢竟能夠擁有這樣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的人,實在不多。

阿言看小卡爾灰撲撲的臉蛋,忍不住有些心疼,她認真的給她擦幹凈,太專心了,也就沒能看到,少年一瞬間垂下去,愈發幽深的瞳孔。

卡爾在小姑娘面露驚訝之色的一瞬間就覺察到不對,要知道,卡爾這個名字並不常見,但她似乎也並不陌生。

反倒像是聽說過,並且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似的。

卡爾確定他從未見過這姑娘,也確定她應當沒有見過自己,否則她看過來的目光,不會是這樣懷念而陌生的。

卡爾猜想,她或許從前也有一個名叫卡爾的弟弟,或者其他什麽。

只是間或許出了點什麽意外,她失去了她的卡爾,這才讓她見到同名字的自己的時候,感到無比觸動。

果然,再次看過來的時候,小姑娘的目光已經是心疼帶著不舍了,她躊躇一會,小小聲蹭過來問:“你有地方去嗎?要是沒有,你……你跟我回家嗎?”

當然不好。

卡爾面無表情的想。

然後下一秒,他不聽話的嘴巴,在一連串可憐巴巴的“好嗎?可以嗎?可以跟我回家嗎”的詢問聲裏,不受控制的:

“好。”

這一聲同意脫口而出,讓人無從反悔,在位二十年,說一不二,從未被違逆過的帝國君王,一瞬間黑了臉色。

卡爾:他是得罪了可怕的撒嬌精嗎。

……

比身不由己更可怕的事,是被撒嬌精整個堵在浴室裏,還要給他洗臉臉,洗。

卡爾面無表情的看洗臺上方的玻璃鏡,而玻璃鏡裏,正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是一張極清秀的,也極為稚嫩的,少年人的面孔。

沒有他熟悉的強健身軀,也沒有他成熟的,屬於成年卡爾面部的堅硬線條,這時候的他,從外表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還因為生活貧困,常常吃不飽飯,看起來比平常孩子還要瘦弱一點。

也難怪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總是目露心疼,她根本沒把他當男孩看,反倒像是看著一個無關性別的小孩子。

卡爾想,從前那個被她庇護在羽翼下的卡爾,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人。

但沒關系,他不嫉妒,也不羨慕,或許是因為這些無關緊要,也或許是因為,這些東西,他也能有。

與其浪費時間去怨天尤人,倒不如……

倒不如什麽?卡爾平靜的看把他的雙認真裹進毛巾的小姑娘,又不願意想下去了。

高高在上的日子固然很好,但重生一次,短暫體驗一下之前從未感受過的生活,也不是不好。

是的,這就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卡爾幾乎可以肯定,他重生了,或者說,一瞬間回到了少年時期。

或許是他的因為行為太過殘暴,使天神都感到憤怒,讓他遭到了懲罰。

又或許是有人實在看不慣他的暴政,暗殺了他,除此之外,是那道曾經被他不屑一顧神秘能量的影響了他也說不定。

但不管怎麽說,事實就擺在眼前,非常的不可思議的,他的時間仿佛回溯了。

頭頂的燈光折在玻璃鏡上,蒼白又明亮,卡爾看著鏡子,不小心被晃了一下眼。

他微微蹙起眉,忍不住出了神,分著心想現如今的情況。

但下一秒,他就無暇顧及這些了。

堵住他的姑娘看起來年紀並不大,尤其是因為東方人的緣故,模樣還有些顯小。

這讓她無論實際年齡是多大,看起來也就十八歲的模樣,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作風卻如此的彪悍。

卡爾一直不動,被她牽著乖乖洗了洗之後,她就幹脆又捏住他的爪爪,呼啦呼啦接水往他臉上送。

細小冰涼的水珠順著少年人精致的下頷一滴滴落下來。

透心涼的暴君卡爾心臟微微顫抖。

小姑娘不知道他心的掙紮,等把他洗白白,又拿起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還把他破舊的,沾滿了灰塵的衣角給伸展平。

她一點也不嫌棄少年人的狼狽與落魄,暖暖的一直沒放開他,洗幹凈後,又把他帶到鋪了碎花桌布的餐桌上。

她端來粗糙卻用心烹飪出的食物,托著腮看他,軟聲道:“卡爾,你留下來,以後就是我弟弟了好不好呀。”

卡爾拿著勺子的指微微一頓,他想,當然不好。

先不說他並不會在貧民窟停留多久,就說他要提前清理抹殺的人一串一串,就不適合在一個地方久待。

但或許是覺察到他的抗拒了,撒嬌精又開始作妖,她趴在桌子上,一點一點,毛毛蟲一樣蹭過來。

“留下來,好不好呀?”

“好。”

“……”

……

卡爾被迫多了一個身份,一個能夠每頓吃到香甜柔軟的食物,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再也不必擔心會居無定所的身份。

小姑娘心疼他,每天工作的時候並不會叫醒他,只是給他留下足夠的食物,和一些錢,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卡爾並不和她說話,也不做什麽事,等著她厭棄這樣的日子。

但她沒有,冰箱上還是會每天更新一張便利貼,圓圓的字跡,滿心滿眼都是擔心之意。

她似乎擔心貧民窟裏暗無天日的時光會扭曲卡爾心靈,因此想方設法的做點什麽。

她留言告訴卡爾自己一整天所見所聞,她原本就是個快樂的小姑娘,在她的眼睛裏,世界無所不好。

連地上枯黃的草,枝頭半彎的花,以及郊外幹癟或圓潤的酸棗都說不出的有。

這些充滿陽□□息的便簽,後來一張張出現在卡爾的臥室裏,隨之進入的,可能還有一捧幹掉的花,或長相漂亮的鵝卵石。

很難想象,在貧民窟裏掙紮度日的人,也能夠把生活過成這個樣子,而她也始終沒有感到厭棄。

被小姑娘養了一星期後,卡爾放下厚厚的一沓便簽,頓了會,出了門。

他走出來的時候,剛好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清晨時候。

阿言背著包,握著,正要出門,臨走前還拿著本空白的便簽,正在往破舊的冰箱上面貼。

看到卡爾,她顯得很高興,事實上,因為她走的時候少年總沒醒,或者是她回來的時候少年已經熟睡了。

他們之間除了最開始,其實沒有幾次見面和說話的會。

所以在看到卡爾出門的時候,阿言看起來非常開心。

比起一開始見面的時候,這時候的少年已經改變許多了,他穿著幹凈的衣服,目光清亮,顯得挺拔,像棵成長的小松。

阿言放下便簽,看到他的衣領又折起來了,認認真真去給他整理,邊整理,邊輕聲道:“卡爾,你起來啦。”

又來了,又來了。

卡爾面無表情的想,一周沒怎麽說話,本質還是個可怕的撒嬌精。

話雖如此,還是稍微彎下一點,給她更方便動作,然後不受控制的:“嗯。”

隨著他的回答,新的詢問又響起來:“那你今天有沒有什麽想做的事呀?”說著,阿言取下背包,看動作,是想給他拿錢。

果然,下一秒,卡爾就看到小姑娘認認真真的摸出錢包,拿出自己整整分之二的財產,遞給他。

這都是她早出晚歸,很辛苦才能掙來的錢,卻毫不心疼的模樣,

她只是心疼的看著他,小聲道:“卡爾,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呀,你不要不開心。”

卡爾沒有動,只是定定的看她遞過來的,又白又暖的指,和裏面的錢。

她都不會心疼的嗎?卡爾想,當然不是,只不過是,她心疼的對象並不是錢。

這認知破天荒的讓卡爾感到有些愉悅起來,也是因此,他向來冷冰冰,一動不動的唇畔抿起一點,像融化了的冰。

細微的變化被阿言捕捉到,眨眨眼睛,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事實上,這些天裏,阿言愁都要愁死

了。

她所能接觸到的,資料上二十年後的卡爾,冰冷,強大,無堅不摧。

他已經是塊不能融化的冰,堅硬無比,也強大無比,所有人都要望其頂背,無法觸其鋒芒。

可真正見過十幾歲的少年卡爾之後,阿言才知道,那些輝煌與成就,都是用貧民窟裏小卡爾的鮮血和眼淚換來的。

當阿言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會笑了,正被人按著肩膀,廢棄的瓶蓋一樣踢走。

阿言每每想到那個場面,都忍不住心疼,尤其是偶爾對上小卡爾的眼睛,看到原本明亮璀璨的眸子變得暗沈沈,漆黑一片時。

就特麽忍不住想罵人。

崽崽也太可憐了吧。

可憐的卡爾崽沈默站著,看撒嬌精面色不斷變換,最後小動物一樣蹭過來,小心翼翼的摸摸他的頭。

"沒關系,卡爾想做什麽都可以。"她縱容道,毫不猶豫。

被寵愛著的帝國暴君並不與她正面交鋒,他先是看了一眼墻上滴滴答答走動的鐘表,又看了看小姑娘掛在臂彎裏的書包。

他伸接過包,淡淡道:"一起去。"

事實上,這原本是一句充滿溫情的話,但因為久居上位,氣勢太盛,由卡爾說出來,總像命令。

於是他立馬又不吭聲了。

這些天也是如此,對於一些詢問,卡爾雖不是毫無反應,但也不多說話。

一方面是不想,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好好的話,撒嬌精說是撒嬌,他說起來,總像挑釁。

阿言是看不懂少年人神秘的心事的,一聽卡爾不再沈浸被毆打的陰影,願意出門看看,高興極了。

非常好說話的把他打包帶走。

……

喬安娜夫人陰森森的看了一眼身形瘦弱,但因為氣質太好,反而顯得如竹松般挺拔的少年。

她枯瘦的指在破木桌上緩緩點幾下,發出輕輕的敲擊聲。

頓了會,看少年臉色依舊,不慌不忙,也不害怕的模樣,她才移開眼,啞聲詢問道:"認識數字嗎?"

或許是需要他記錄什麽,卡爾聞言頓了頓,點了點頭。

喬安娜夫人便沒再說什麽,轉身去了裏間,過一會,搬出來一個看門用的小凳子。

坐在水果店裏看門,如果不是碰到小姑娘,這是卡爾兩輩子也不會體會到的事。

從前落魄的時候,是對方看不上他,等到他足夠強大的時候,卻也不需要做這樣的事了。

也是因此,卡爾沒覺得這工作有什麽不好,反而挺新奇。

他也滿心以為,撒嬌精多少能夠消停一會。

但事情顯然不會如他所想的那般發展下去。

等到傍晚,一天的工作忙完,快要下班的時候。

幾個學生陸陸續續從水果店門前經過。

帝國對教育方面十分看重,因此,即使是貧民窟裏,也簡陋的搭建著一所學校,供人讀取。

小少年們一個個從門口經過,卡爾平靜的坐著,還沒說什麽,阿言已經探著頭,眼巴巴看過去。

看一會兒,直到人都不見了,她又轉過頭,眼巴巴朝著卡爾看過來。

卡爾註意到她的目光,面無表情的放下的東西,不無嘲諷的想,該來的,躲不了。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輕軟的,幾乎要融化堅冰的嗓音響起來:"卡爾卡爾。"

她叫著他的名字,眼睛亮晶晶的,問著最殘忍的話,她問道:"卡爾,你想去上學嗎?"

卡爾聞言,拂開發皺的衣角,站起來,面色倏然一冷。

貧民窟的確有學校,但並不是什麽好地方,據他所知,這學校的作用,只不過是暫時的收容。

卡爾見過太多了,那些並不被歡迎的孩子,每年交一點錢,送學校去,從此就仿佛與家庭從此割裂了,不再有任何關系。

是生是死,全憑自己,監護人不再承擔任何的責任。

那急於擺脫的姿態,仿佛他們是拖累,毫無用處的累贅。

來自貧民窟的感情,總是這樣的,脆弱不堪,不值一提。

本質還是遺棄。

終於受不了了?想將他遺棄了?

卡爾聽著,原本柔和一些的下頷重新變得堅硬,他的眼尾略微上挑,是無情又冰冷的姿態。

既然如此,這裏也不再有吸引他的地方了,他準備離開這裏。

但走之前,他願意再給小姑娘最後一句話的時間,如果她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出來。

就當作是他對這段時間的收留,最後保留的仁慈。

阿言心裏想著事,沒註意到卡爾的不對勁,還在絮絮叨叨的小聲說,完了還拉拉人的衣角。

"卡爾,你去不去學校呀。"

"其實我覺得是可以去的,你想呀,如果不上學的話,沒有知識,以後可怎麽辦呢?"

"喬安娜夫人今天只是問你認不認識數字,萬一有一天有人問你認不認識

字,那不是很尷尬,還有,上了學才能考軍校呀,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的?”

“雖然我也可以教你啦,但我總覺得,學校的老師肯定比我厲害很多的。”

“況且你想呀,你上學後,我就可以每天送你上學,然後再接你放學,回家的路上,你告訴我在學校的事,我給你買小零食,是不是很好玩。”

“對了,你生日的時候,我要去給你定一個大蛋糕,你可以和同學們一起吃,說實話我早就想這麽做了!!”

喋喋不休的,她仿佛已經看到那個場面,不等人反應,呼啦站起來,動作很快,像捧從天上落下的雨。

清透,明亮,生勃勃。

卡爾下意識拿臂護她一下,嗓音低啞:“你……是這麽想的?”

“對呀!”小姑娘湊過來看他,亮晶晶的眸子裏滿是疑惑:“你怎麽了,卡爾?”

“沒什麽,我去。”卡爾後退一步,嘴唇微微抿起,淡淡道。

只是在小姑娘雀躍的跑走,找喬安娜夫人詢問相關事項的時候,有些疲憊的按了按額角。

撒嬌精。

……

卡爾上學,撒嬌精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緊張的樣子。

緊張兮兮的,學校粗糙簡陋的宣傳卡片被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仍然不太放心。

一會兒擔心卡爾在學校能不能跟上同學的進度,畢竟在這之前,他從未系統的學習過什麽。

一會兒又擔心卡爾的老師會不會喜歡他,會不會對他好。

她埋著頭,小小聲念叨著,雖然那問題在卡爾看起來實在不值一提,但她為難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可憐極了。

未來的帝國之神沒辦法,動作微微停頓,然後斟酌一下,緩緩放下了的報紙。

他挑著能說的科普:“生活這片區域的學生,精神力普遍不高,也沒有戰鬥的基礎,學習的東西區別並不大。”

迎上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他補充道:“能跟上。”

阿言聽了就笑起來,晃晃腦袋,開開心心去選新書包的圖案。

她是個儀式感很強的人,一直覺得,開學第一天一定要有新書包和新具。

卡爾自己並不在意這些,但也不準備給她難得高昂的興致潑冷水,小姑娘跑一邊去了,他定定看一眼,搖搖頭,繼續低下頭看報紙。

雖然決定在貧民窟暫時呆上一段時間。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放棄自己想要做的事了,相反,他會為此準備更多,了解更全面的信息。

至於貧民窟裏的老師根本不存在道義和良心這種小事,卡爾並不覺得小監護人有知道的必要。

報紙不多,只定了兩套舊的,比貧民窟外的要晚好幾天,卡爾也不在意,垂著眸,慢慢翻看。

等到兩套報紙都翻完了,身邊還是異於尋常的安靜,卡爾終於覺得不對勁,若有所思的往身邊看。

小監護人幾乎趴在桌上,埋著頭,認認真真的看宣傳卡片上印的銀白色戰鬥甲。

她漂亮眼睛裏滿是星辰與讚嘆,幾乎看的入迷了,嘴巴張成小小的o,仿佛很震驚世界上竟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卡爾被她逗的好笑,末了,又免不了唇畔微抿。

生長在貧民窟的孩子,即使看起來再怎麽成熟懂事,也改變不了他們資源貧乏,被整個世界隔絕的事實。

像這樣簡單的甲,出了這片區域,不說人一個,卻也隨處可見。

但在這裏,它卻是最珍貴無比的資源,連看一眼都很難。

作為還沒進過星際副本,更不曾見識過甲的土包子,阿言對此果然很感興。

不僅如此,她還以為從小生活在貧民窟裏,和她一樣沒見識的少年卡爾也一樣。

她不知道卡爾曾駕駛著最高等級的甲,四處南征北戰,開拓無數疆土。

更不知道對帝國之神來說,他鋼鐵般的身軀便勝過無數武器。

沒見過世面的小土包還搖著尾巴過來,興沖沖:“卡爾卡爾,是甲!等你上學了,是不是也能學習駕駛它呀?”

她的目光實在是期待極了。

卡爾平靜看她,實話自然不能說出來,只搭在桌上的指微屈,半晌,淡淡道:“是。”

但並不是上了學。

不上學,也能駕駛。

……

轉眼,已經是學校開學的日子。

實際上,這並不是新學年的開始,按道理,只是個小小的周末,本不該有新生在這時候入學的。

但貧民窟的學校管制不嚴,阿言又擔心荒廢了小卡爾的時間,想了想,還是多交了一些錢,把他送進去。

領了課本,並再詢問,確保卡爾跟得上進度後,阿言信守承諾,開開心心的送他去學校。

貧民窟的學校不如主星繁華,但順應潮流,在校門口擺了許多零食店。

說是零食,實際上只是主星早已停產滯銷的,被大多數商家不屑一顧的廢棄品。

而在貧民窟裏,卻能夠像寶貝一樣,讓少年人魂牽夢縈。

阿言是個極溫和的監護人,她甚至不等卡爾開口,就拉著人跑到攤位上,大包小包,買上一堆。

然後在卡爾微微蹙起的眉頭裏,小聲的叮囑他:“我聽說,第一天上學的時候,都要和同學們打好關系,不然有可能被欺負的。”

“你留一點,剩下的記得分給大家呀。”

聽她說著,卡爾推著零食的就是一頓,半晌,無可奈何的勾回來。

就很讓人忍不住心軟。

入學報道時需要證明,要去級長那裏開,本來不需要家長跟隨,但阿言不放心,便跟著一起去了。

小姑娘種花家呆多了,心裏總覺得,學校和老師都應該是十分神聖的存在。

因此,她拿著通知書,帶著卡爾,走進級長辦公室後,先認認真真的和級長打了招呼。

級長低頭寫東西,沒理她。

阿言懵一下,以為對方是沒聽到,安慰的擼一把卡爾軟乎乎的毛,繼續彎著腰喚:“級長先生?”

被喚作級長的男人輕哼一聲,不耐煩的擡起頭。

他頭顱高仰,用審視和評估打量對面人的身份,當意識到這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時,他鼻子裏溢出一聲輕哼。

“有什麽事?”他不耐煩道。

聽到他的話,阿言頓了頓,眨一下眼,明白了他的不歡迎,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轉頭走。

但想到卡爾的入學證明還沒拿到呢,猶豫了一下,繼續道:“級長先生,我們是來拿入學證明的,一會上課要用。”

回應她的是一道更加不屑的冷哼,伏在案前的男人不知道在忙什麽,這下連頭都不願意擡起來了。

晾了他們好一會,才掀一點眼皮,意味不明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是來拿入學證明,但……甲學校的規矩知道嗎?”

阿言楞住,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一起,忍不住皺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提起規矩,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但她只是覺得難以理解,在學校辦公室,甚至是級長辦公室這樣的地方,竟也存在著這樣明目張膽的亂像。

阿言甚至有一瞬間的遲疑,該把卡爾送來上學嗎?這裏真的能教給他什麽東西嗎?

原本毫不猶豫的想法,一瞬間也忍不住有一點動搖了。

卡爾只垂眸看一眼小監護人的面色,不必想,就知道她在糾結什麽。

這樣的結果原本是合他心意的。

但一瞬間,他忽的想起來肩膀上被精心挑選出的書包,書包裏無比珍貴的零食,還有那沒來得及實現的,生日時的蛋糕。

許多天下來,心態已經趨於平和的帝國之神,心忽然湧上來一點久違的厭倦與暴戾。

他雙放在小姑娘肩膀上,輕輕一提,便把她抱到身後,以一個維護的姿態。

然後他看向無動於衷的級長,面色沈郁,緩緩伸出只。

“什麽規矩?能說給我聽聽嗎?”

他嗓音低沈,緩緩說著,一股幾乎壓抑不住的死亡氣息在空氣裏彌漫,越過小姑娘,緩緩將面色逐漸慘白的級長裹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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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其實本來打算是晚上8點的,然後看到有小天使沒看到或記錯時間啦,又剛好寫到這裏,就發出來叭_(:3」∠)_

日萬真的虛,不過今天算是熬過去了我的老天鵝,晚上八點可能還有?不一定呀,隨緣隨緣,我真的虛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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