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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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滏口陘位於神麇山與滏山之間, 乃是滏陽河蜿蜒流淌, 形成的狹長河谷。因而此陘地勢比其他幾陘都要平緩, 當年魏武就曾在此設立糧道。由此陘東出,可援趙、魏,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此刻, 陘道內就有兵,而且還是一支急急前行的騎兵。四千匹馬快把河谷都塞滿了,冬日河畔陰冷濕滑,馬兒不能跑得太快,行到險處, 還要下馬攀爬。已經快馬趕了兩日, 不論是人還是馬, 都到了精疲力竭的關口。可是即便如此,這支隊伍依舊沒有任何停滯, 如同沈默的群狼, 殺機凜然。

“將軍, 前面就是滏口關了。”

奕延瞇起雙眼, 向前望去。那並不高大的城關矗立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朦朧。

“行到關下,紮營休息。”他下令道。

三日趕了近五百裏路,對於任何軍隊而言,都是難以想象的數字。虎狼營如今馬還不夠多,做不到一人雙騎,連日的急行軍,就算是這些耐久的匈奴馬,也有些吃力了。更別說馬上騎士。

一晚的休整,勢在必行。等到明日清晨,才是大舉進兵的時候。

聽到命令,兵士們立刻打起了精神。虎狼營的操練比其他兩營更為嚴苛,這些騎兵都自詡精銳中的精銳。可是即便如此,長途跋涉也險些榨幹了他們的體力。若不是軍紀嚴明,主帥又跟他們同吃同行,還真有些抗不下來。

有了目標,最後一段路走的飛快,不多時就來到了城下。此處守兵自然也是並州人馬,早已接到軍令,備好了營帳吃食。滏口陘比其他陘道要寬敞許多,幾千兵馬紮營勉強也能安頓的下。

奕延跳下馬來,掏出一把加了鹽的豆子,餵給愛駒。就算是烏孫良馬,連續兩天百多裏奔馳,逐日也累的不行。打了個鼻響,它撒嬌似得拱了拱主人,大口嚼光了點心。

輕輕撫了撫馬背上的鬃毛,奕延走回帳中,安排明日攻城事宜。幾名將官見到了奕延這副模樣,都深覺欽佩。五百裏急行啊,奕將軍怎能保持如此精力?難不成他真的無堅不摧,乃是戰神化身?惟獨一直跟在奕延身邊的王隆心中有些嘀咕。他家營正冷的簡直嚇人了,平日哪會如此?不過這點,王隆可不會亂講。

騎兵攻城,靠的就是攻其不備。現在他們已經占盡先機,倒真不用怎麽布局。不大會功夫,這戰前小會就宣告結束。王隆趁著奕延出帳時,湊了過去,低聲問道:“將軍,明日的戰事可有什麽需要掛記的?”

奕延冷冷看了過去:“殺光賊匪,莫傷百姓。”

……這算什麽叮囑?哪次打仗不是如此?然而不等他再問,奕延已經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坐騎身邊,合衣躺在了地上。鎧甲在冬夜中冰冷沈重,可是他並沒有卸甲的打算,就這麽閉了雙目。

看著主帥這副生人勿進的模樣,王隆撓了撓頭。罷了,只要大勝而歸,總歸會好起來吧?安排了瞭哨值夜,王隆也回到了自家營地,很快便沈入了夢鄉。



遠處,傳來了婦人的慘叫聲。不知發生了什麽,那聲音歇斯底裏,讓人脊背生寒。可是石勒沒有半分在乎。又是哪隊兒郎在尋歡作樂吧?打了這麽久仗,他不介意讓兵士們好好放松一下,享受這“戰果”。

入鄴城已經五日了,按照道理,應當盡早離開才是。可是莫說下面的軍漢,就連汲桑都忍不住為這雄城目眩神迷。舊時的魏宮實在華美到超乎想象,司馬騰根本沒來得及搬走宮中財物,光是殿內懸掛的帷幔綾羅,就不知價值幾何。這還是被段氏鮮卑洗劫過一次的鄴城,誰能想象當年它是何等壯偉模樣?

若是擁有這樣一座城池,才沒有白活這一世!別說汲桑,就連石勒心中,也隱隱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他曉得自家根基不足,遠遠占不住鄴城。洗劫了城中財物,拍拍屁股撤退,才是最好的法子。

可惜城裏的世家不夠,若是能多殺些人,才叫痛快。那張典型的胡人面孔上,露出了殘忍神色。石勒不喜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那些人,從不會把他們這樣的異族當成人看。當年,他就是如牛馬一樣,被司馬騰拿住,買到了兗州,若不是主人師歡看重,說不定他已經埋骨他鄉了。

怎麽說也是部落小帥的兒子,只因是羯人,他便要忍受這樣的屈辱?石勒不這麽覺得。只看司馬騰那窩囊至極的樣子,他就知道,這天下該換個人坐。但是恩主汲桑,似乎還缺了什麽?也許出了鄴城,他該向大帥建言,投奔漢國?劉淵如今已經占了河東,聲勢著實不小。投他,可能比掛著偽帝司馬穎的旗號更有前途。

那持續不休的嘶喊聲戛然而止,石勒挑了挑眉,在這城中已經待的夠久了,該離去了。

“石將軍!”一個親兵突然沖進了庭院,一臉焦色,“有敵人攻進了鄴城!”

“什麽?”石勒悚然一驚,“是幽州兵嗎?”

“不是!從滏口陘打過來的,全是輕騎!”

糟了,居然是並州兵!石勒厲聲道:“速速點兵,著人去找大將軍。該撤兵了!”

他也聽說過並州兵馬的厲害,之前匈奴就兵敗上黨,似乎還死了主帥。只是這群人怎會來的如此快?!

可是由不得石勒多想了。四千騎兵如同暗潮,奔湧而來。本就因為劫掠軍心渙散,那些匪兵哪能擋住帶甲鐵騎?城門即刻被攻破,騎兵沖入城中,展開了巷戰!

按道理說,巷戰總是防守一方更加有利。可是這群流寇根本毫無準備,燒殺擄掠更是耗光了士氣和精力。如同摧枯拉朽,虎狼營沖破了外層防線,向著停在宮殿附近的帥帳殺了過去。

“大將軍!攔不住了!”石勒騎在馬上,對汲桑喊道,“不如分兵,沖出城去!”

鄴城畢竟是大城,道路四通八達,城門也不止一處。敵軍人少,不宜分兵,必然要集結一處。若是他們分做幾隊,四散逃亡,敵人未必能分清那支才是中軍所在。

汲桑是剛剛從女人身上爬下來的,酒喝的太多,神智都有些不清楚,哪能分辨這些?中軍在石勒的指揮下,開始向南門突圍。因為是牧民出身,這夥流寇中馬兵相當不少,此刻舍了財寶輜重,逃起來倒也迅捷。然而不知是對方早有預謀,還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竟然在城門口遇上了守兵!

“殺出去!”石勒狠狠抽出馬刀,大聲吼道。

他們可是剛殺了司馬騰,洗劫了鄴城,怎能敗在這裏?只要沖出城,回到大營中,還不是照樣勢不可擋?

然而他們的馬隊尚未接近城門,箭雨就劈頭蓋臉射來!

糟糕!這不是弓,是弩!這群騎兵怎地還帶有弩?雖然洗劫了鄴城府庫,給心腹人人配甲,但是馬匹沒甲啊!登時有幾匹馬慘嘶失足,把背上騎士甩了下去!

“將軍,換一個城門吧!”有心腹高聲叫道。

石勒卻咬緊了牙關:“沖!別停下!”

守兵只有五十人,很可能是在每個城門都設了防守。若是換個地方,只會耽擱更多時間,害他們被追兵趕上。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挾人數之威,一舉沖出重圍!

有了石勒的命令,配有木盾的親兵立刻提高了馬速,沖在了前面抵擋箭雨。畢竟有八百多騎,只是須臾,就沖到了城門口,與那些守軍短兵相接。這夥人箭術厲害,刀術也強的驚人,門口居然還設了簡易的鹿角絆索,想要攔住他們。

石勒哪會就這麽認輸,親自率領心腹殺了出去。這簡直是他起兵以來,最難捱的一戰。只是五十人,就硬生生阻住了他們出逃的道路。若是敵軍主力趕來呢?石勒瞬身毛發都炸了起來,刀舞的如同飛輪,血花四散,殺紅了雙眼。

正在這時,後方傳來一聲驚呼:“大將軍!”

糟了。石勒回頭,只見汲桑從馬上跌了出去。這一身呼喊,也引來了守城兵士的註意,圍在前鋒這邊的守兵,竟然回撤,想要一舉殺滅賊酋。

那可是汲桑!是提拔他,讓他從馬賊變作領兵的將軍,為給他起名立身的恩人!然而猶豫只是一瞬,石勒用力一磕馬腹,宛若離弦之箭,沖出了重圍!

“將軍!”身邊心腹也沖了出來,面色慘白,“大將軍還在陣中!”

“率兵回來再救!”石勒厲聲道。

然而他們沒有找到城外的大營。像是被犁了一遍,大營已經被騎兵沖垮,那些本就意志薄弱的流民四散逃竄,就連麾下叛軍,也潰敗的不成樣子。

他們輸了。大敗!

石勒瞬間認清了局面。這本不是流寇能解決的敵人,何況還在他們擄掠享樂的時候殺了過來。

“撤!離開鄴城,再收攏部眾!”石勒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有心腹糾結道:“可是大將軍還在城中……”

石勒那雙深邃虎目中,露出了冰寒殺意:“大將軍被晉軍所害,咱們當重整兵馬,為大將軍覆仇!”

這話,頓時讓身邊人噤若寒蟬。石勒也不管這些不開眼的家夥,恨恨望了眼鄴城那高大無比的城樓,馬鞭一揮,跟在潰兵身後,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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