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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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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的討論聲漸漸低下去, 觀眾們定睛望著賽場上的騎手和戰馬,易承昀先戴上耳機, 邊舉起望遠鏡,邊聽實時講解:

“……相信不少人都有這樣的疑惑,聞徵作為唯一一位進入決賽的華國選手, 他能為我們帶來什麽?”

“他大膽選擇一匹只有八歲的弗裏斯蘭馬參賽, 根據獲獎記錄,這匹名為薩瓦爾多的小馬、從零經驗到晉級四星聯賽僅用了三個月。”

賽場中央,聞徵身穿純黑雙排扣燕尾服、雪緞立領白襯衣、白手套、緊身白馬褲、亮黑色高筒皮馬靴,頭戴純黑絲絨闊檐圓頂禮帽,胸前的國徽閃閃發亮, 舉手投足間透出天生的魄力。

易承昀視線頃刻被場上的人定住:“是這個驚喜……”

比賽曲目聞徵用的是原創舞曲和《a whole new world》混編,配樂的目的是展現馬的力量,節奏感強有力的舞曲, 能讓馬的步伐看起來更清晰、有動力。

“開場是一個漂亮的伸長快步, 音樂和步伐很契合, 氣勢十足。”隨著薩瓦爾多輕盈邁步, 解說對聞徵不吝讚賞:“弗裏斯蘭馬被譽為天生的舞者, 可以看到馬全身通透、收縮, 步態優雅不失活潑。”

周圍觀眾的指尖不知不覺隨音樂節拍輕點,易承昀握緊望遠鏡, 假如聞徵全場能保持狀態不失誤,有望能取得八十以上的評分。

“這個斜橫步平衡感極好!”場內解說正忍不住稱讚:“放松的工作慢步,看得出來馬和騎手同樣享受表演……啊, 可惜,”

聽到耳機裏脫口而出的感嘆,易承昀面不改色,沈著凝視場上的人。在引導馬做定後肢回旋時,聞徵發生了一點小失誤,馬因太過興奮,漏掉半個動作。

“比賽每個人都會失誤,馬不是機器,騎手不可能掌控所有。”解說冷靜分析:“哪怕最簡單的二星聯賽,也難免有些小意外,而處理突發情況方式,頗能體現騎手的能力和素養。”

聞徵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波動,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在裝沒事發生;但易承昀了解,他會默默找機會,將漏掉的動作塞回路線。

場上聞徵輕松完成一個跑步肩內後,觀眾席間不約而同湧起一浪接一浪的歡呼和掌聲,連解說也精神一振:“來了,高難度空中換腿,一步一換。只要細心留意,就能發現,在轉換過程中,騎手通過韁繩給予輔助,和馬後肢建立良好聯系,這能讓馬的步伐動力十足,每個擡腿均有騰空跳躍的靈動感。”

馬每個步伐的銜接猶如行雲流水,馬背上的聞徵嘴角始終掛著一絲微笑,一對戰友配合得自然、從容不迫。

當聞徵不偏不倚停在結束點上,行禮完畢那刻,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解說的讚嘆溢於言表:“在結束前,騎手把漏掉的動作加了回去,這全賴在訓練中培養的默契和互相信任!”

聞徵摘下禮帽,揮手向觀眾表示感謝,他兩眼亮晶晶,俯身拍馬脖子的手忍不住發抖。

剛過去的幾分鐘像在做夢,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視線有一瞬變得模糊;神經在高度緊繃後“啪”一下松弛,幾近無法思考,他竭力睜大眼睛,捏緊韁繩,想要確認些什麽。

陽光不算刺眼,他擡起頭,一眼找到觀眾席上那片紅色的旗幟,有那麽多人,正因為他感受到喜悅和榮譽。這一剎那,有一股熱流、像火山噴發,從他的心臟擴散到四肢百骸;聞徵從未試過,有一刻像現在、如此切實感受到“活著”的意義。

薩瓦爾多起初因為掌聲有點受驚,在得到主人的鼓勵後,仿佛迅速意識到什麽,載著聞徵繞賽場一蹦一跳,像個炫耀寶物的小朋友。

一人一馬在掌聲中禮貌退出賽場,聞徵翻身下馬時,走道兩旁早有等不及的記者要求采訪,他牽牢韁繩,艱難地邊向場外走、邊回答問題。

“薩瓦爾多早前沒有參加過太多大型比賽,來到我身邊僅半年,但是大家看到,他和我一起站在賽場中央,這是一匹勇敢又可愛的小馬,能遇到他是我的幸運。”聞徵一手拍了拍小馬的脖子,一手拽緊禮帽,還沒從緊張的情緒中緩過來:“當然我倆存在一些經驗不足的地方,相信四年後,我們會再次踏上征戰奧運的旅程。”

匆匆擺脫記者,聞徵回到馬房,一言不發解下馬鞍,如釋重負般親了親馬額頭,小聲說:“真乖,謝謝你。”

始終是第一次參加大型比賽的小馬,比賽時薩瓦爾多險些收不住,但愛馬表現出對他的依賴和配合,使得他們最終能一心一意完成整場比賽。聞徵有信心,等薩瓦爾多達到巔峰水平,會有更多驚喜表現。

“在和薩瓦爾多說悄悄話嗎?”背後響起想念已久的聲音,聞徵彎起眉眼,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易承昀跟前,踮起腳尖將手上的禮帽戴在他頭上,裝作生氣問:“這麽久才過來?”

易承昀擡手撫上他的臉:“即將成為奧運獎牌得主的丈夫,我得做好心理準備。”

決賽選手共十五位,聞徵是第十二個出場,他後面還有一位衛冕金牌的老將。名次不好說太滿,但從總分上看,摘獎牌有機會。

“就這?”聞徵雙手環住他,抿了抿嘴,瞇起眼問:“是不是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我想想,”故意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易承昀彈了彈他的酒窩,垂頭咬著他的耳朵輕聲道:“你的驚喜我很喜歡,想現在就帶你回家,然後……”

最後幾個字只有彼此聽到,潮熱的吐息拂過耳下的嫩肉,聞徵扯住他衣領的手收緊又松開,小巧的耳垂燒得像紅瑪瑙,別扭道:“旁邊還有人!我要去看剩下的比賽。”

摘下頭上的禮帽,易承昀向他伸出手:“你什麽時候有這個想法?全程瞞著我?”

聞徵挽住他的胳膊,揚起眉梢:“不告訴你!”

和易承昀一同在關系席坐下,聞徵後知後覺,這是第一次兩人一起看現場,以往他總在賽場上,突然好奇問:“你看我比賽的時候,在想些什麽?”

“沒想什麽,”易承昀側過頭看他嘟起嘴,順手戳了戳他的臉頰,好笑道:“偶爾想過,你有一天會站上奧運領獎臺,在那以前我得加把勁,不然應付不了覬覦你的人。”

聞徵:……到底怎麽聯想到這些。

最後一位選手行禮退場,聞徵本能抓緊易承昀的手,像即將邁入新世界,不安、期待……直到教練委婉提醒,該去做準備。

“去吧,”易承昀替他戴上禮帽,仔細為他理好額邊碎發,沙啞道:“你等很久了。”

用力抱了抱易承昀,聞徵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跟在教練身後、穿過向他道喜的人群,耳畔唯剩快震破耳膜的心跳聲。

當國旗升到最高時,易承昀回頭看向領獎臺上的聞徵,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似乎能看到彼此眼裏的火花。易承昀剛沒說完,他認真考慮過,希望有朝一日、能親自為聞徵頒獎,相信未來會有這一天。

隔天,易承昀一回到公司,便看到助理放在他桌面的報紙,頭版是“首位在馬術項目升起國旗的選手”,配圖是聞徵牽著戴馬花的薩瓦爾多,手舉獎牌,笑得正燦爛。他打開電視,恰好是昨天賽後的采訪,畫面裏,聞徵自信捧著花束:“感謝體育協會給我的機會,希望下一屆奧運,我會和馬術隊的夥伴一起站在領獎臺。”

有記者問:“聽說訓練過程你曾受傷,險些失明,能和我們分享當時的心路歷程嗎?”

“失明那刻震驚到手足無措,但我從沒想過,因為眼睛看不見就要放棄馬術,倒擔心改參加殘奧會還來不來得及。”聞徵笑了笑:“我能撐過去,最感激的人是我先生,他是薩瓦爾多的馬主,是他帶給我這麽優秀的夥伴。無論發生什麽事,他就像我的後盾,有他在我能勇往直前。這次參賽的騎服,是我和易先生舉行婚禮時的禮服,這個獎牌有他一半。除此以外,最後一段自由演繹,《a whole new world》這首歌,其實是我想向他表達的心情。”

翻報告的手一頓,易承昀擡頭看向屏幕,聞徵正對著鏡頭調皮眨眼:“先前我沒告訴他,就是想看他發現時表情。”

記者追問:“那他發現了嗎?他當時什麽反應……”

想起兩人賽後的“小秘密”,易承昀不經意用筆抵住唇,剛毅的眉眼沾上幾分柔和;電話卻不合時宜響起,是秘書的報告:“易總,抱歉打擾,秦先生在電話那邊等,需要接通嗎?”

易承昀斂起笑意:“可以,以及麻煩你讓人存檔這屆奧運馬術相關的報道。”

大賽後是接二連三的采訪、發布會,易承昀只能在新聞上看到聞徵,等體育總局放人,已是比賽結束半個月後的事。

千辛萬苦爭取到幾天假,聞徵特意告訴易承昀晚上才到,自己悄悄在下午跑回易家別墅,準備在那人回家時嚇他一跳。

叮囑過易家的工人不準通風報信,聞徵直奔臥室,美美洗完澡,忍不住抱住被子滾了一圈,鼻間全是熟悉的味道,滿滿的安全感湧上心頭:終於回家了。

“你在哪裏?”聞徵才做好“準備”,便收到易承昀的訊息,他舔了舔嘴唇,直接回撥:“還在路上,你忙完了嗎?”

“我剛到家,換身衣服就去機場接你,然後我們去……”走廊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易承昀擰開門,房內幽幽傳來一句:“去哪裏?”

手機從手上滑下,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易承昀站在門口,平日鎮定自若的他像中了咒語,腦中一片空白。

被子被踢到一邊,聞徵側托著頭、笑瞇瞇躺在他眼前,身上松垮垮掛著他的領帶,只領帶。

門“嘭”一聲關上,聞徵抱住撲過來的人,半開玩笑問:“你剛是不是有點猶豫?”

手忙腳亂脫下外套,易承昀拉開抽屜時用力過猛,裏面的“糖果”和“啫喱”大半掉到地上,又惹來聞徵一頓調侃。他竭力調節呼吸,撕開一個“果凍”,不忘啞聲解釋:“我答應了爺爺和秦伯伯,今晚要設宴給你慶祝。”

沒想到這一出,聞徵臉上的笑僵住,還沒來得及說“那我們回來再……”,易承昀卻不由分說用領帶綁住他的手:“不過我們私下先小慶祝一回,不告訴別人,相信長輩們不會介意。”

盡情將人吃幹抹凈後,易承昀任勞任怨替聞徵換過衣服,把他抱上車,指尖摩挲著懷裏人的唇:“別這樣,我太喜歡你的驚喜。”

“少來,”一開口,聞徵發現自己的嗓子因使用過度、聲音怪怪的,他挨在易承昀身上,手指軟綿綿地戳那人的掌心:“我等下要是走不動,你想好怎麽解釋。”

“那我抱你。明天中午我們去秦家吃個飯,正式拜訪秦老爺子,我定了下午的飛機。”易承昀指尖揉進他的黑發中,目光轉向窗外,若有所思:“說起來,我們還沒度過蜜月。”

“你的意思是?”聞徵心情有點覆雜,他固然期待蜜月,然則區區四天,是不是太短了些?

像猜到他的想法,易承昀揉了揉他的頭發,半是安撫半是打趣:“你猜錯了,不是這次。”

舉行宴會地點在易氏的永華皇宮,易承昀出於禮貌,邀請來兩家包括遠親在內所有人,將他們安排在酒店內豪華飯店。

另外留出頂層整層,只接待易爺爺和秦爺爺,並安排專屬貴賓通道,易承昀和聞徵恭敬站在電梯門口等兩位長輩。

“來了。”門一開就看到兩人,秦爺爺握住聞徵的手,左瞧右瞧:“這段時間是不是很累?看你瘦得。”

“前段時間比較忙,”酒店那次見面後,聞徵隔幾天就跟秦老爺子聊電話,現在祖孫兩人已沒那麽生分:“明天就能休息一陣子。”

秦爺爺不住點頭:“那就好、那就好,多過來看看。”

決賽視頻兩位爺爺都有看,易爺爺當時就認出聞徵戴的是他送的帽子,讓他在老友間出盡風頭,對這個孫婿讚不絕口。加上他和秦老爺子早就認識,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還約好以後兩家私下多往來。

翌日,兩人到秦家問候過秦爺爺,結束午飯隨即直奔機場。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去哪!”聞徵坐上飛機,後知後覺問:“什麽都沒準備!”

“那邊有備衣服,放心,是你喜歡的地方。”假期那麽短,易承昀不想在路上浪費時間,看了眼手表:“休息一會吧,三個小時眨眼就到。”

“國內麽?”聞徵腦內蹦出幾個心儀地點,絲毫沒要休息的意思,一改常態,不停纏著易承昀講話。結果證明,他果然沒白期待,下飛機那刻,登時震撼到說不出話:

鮮美的芳草氣息撲面而來,草原盡頭與地平線相接,勾勒出一道藍青分明的弧線;微風拂過時,如同綠色的海洋在燃燒,一碧千裏,美到任性。

“換衣服。”易承昀看他眼都直了,根本不願邁腳,無可奈何搖了搖頭,提醒道:“有一段路要騎馬,穿西裝可不行。”

“知道了。”胡亂點頭,聞徵任他牽著走,依舊挪不開眼,感嘆道:“草原還是這裏的好看。”

飛快換過一身便裝,兩人騎上當地馬,聞徵像個放暑假的小學生,一蹦一跳騎在最前,時不時轉過頭朝易承昀招手:“快來!”

風呼呼吹過耳邊,似乎連空氣都是色彩明朗的,舉眼望去盡是蓬勃輝耀的綠,凡俗的困擾被踏碎在馬蹄聲中。

“好暢快,”他們預定的住宿在草原另一邊,聞徵翻身下馬時,意猶未盡道:“我覺得這邊的馬很不錯,要是好好訓練,不比國外溫血馬差。”

“那是,”易承昀在他身後下馬,看他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禁不住用手抓了一把:“餓不餓?”

不提還好,提起聞徵才覺肚子快要咕咕叫,聽易承昀說:“他們似乎準備好了。”

傍晚的草原,天上的雲霞被染成半片金黃,清爽的晚風吹散旅途的疲憊,風中夾雜誘人的酒氣和肉香。

烤到金黃油亮的烤全羊,用手撕下熱氣騰騰一大塊,肉汁四溢,入口外酥裏嫩,配上一杯香醇濃郁的馬奶酒,獨特的草原風味讓人回味無窮。

等吃飽喝足,互相攙扶回到他們住的蒙古包時,聞徵走路已搖搖晃晃,一推開門,他腳一軟,兩人重重絆倒在地毯上。

“我今天好高興。”索性攤開四肢讓自己躺得舒服些,聞徵擡頭看天,陶醉笑道:“好漂亮。”

易承昀訂的是星空蒙古包,頂上帳簾打開後,透明玻璃屋頂上方,巨大的天幕中銀河傾瀉、群星點點,美不勝收。

“你睡了嗎?”聞徵翻過身,一手抓住易承昀的手,蹭到他身邊,臉頰因酒勁紅撲撲:“不準睡,快起來。”

“醒著,”易承昀沒想到聞徵才幾杯下馬酒就醉成這樣,勉強撐起身,耐著性子聽他說:“我有事要對你說,你不許插話。”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嗎?”聞徵定定看著他,烏眸在璀璨星空映襯下,像黑鉆石一樣神秘:“上一輩子我……”

忘了多久沒翻開那段記憶,聞徵像在說一個平淡的故事,與他無關;恨意早消散,仿佛白天飄過的一朵烏雲,被風吹到地平線另一端。

“你握住我的手,”易承昀本不相信虛幻的東西,可聞徵說這一切時的表情,令他察覺到些不尋常:“看,眼下才是真的。”

“說了你不要講話。”抽了抽鼻子,聞徵搖搖頭,草原的烈酒讓他腦袋暈乎乎,卻執著地擡手捂住易承昀的嘴:“我很後悔,曾經滿腦子只有恨,包括和你結婚,也是為了報覆聞家,沒想過自己錯過了些什麽。”

我當然知道。

易承昀默不作聲,擡起手用指腹摩挲聞徵的發紅的眼尾。兩人結婚的初衷或許沒那麽美好,然則在易承昀看來,聞徵只會跟他在一起,未來的陪伴比開始的方式更重要。

“和你一起以後,我才漸漸發覺,或者我重來一次的意義,不僅是報覆。那天聽你說等了我這麽多年,我又覺得難過,要是……”酒精作用下,聞徵頭腦發脹,說話語無倫次:“我不會再讓你等,你起來。”

雙手胡亂揪住易承昀的衣領,聞徵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他身上,臉頰浮起兩朵紅暈:“我想跟你重新開始,”他的額頭抵著易承昀的額頭,像只撒嬌的貓,半閉起眼,兩人鼻尖蹭到一起,像唱詩一樣念道:“請采摘我吧,你的花朵-將為你盛開,直至永遠!”

半晌,屋裏安靜得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易承昀胸膛像被猛烈一撞,一動不能動。腦子甚至有片刻停擺,靜謐中,他悄悄用餘光打量聞徵,頓時哭笑不得:扔下一句大殺器後,聞徵竟伏在他懷裏睡了過去,濃密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那人雙手環住他,像個抱住寶物不撒手的孩子。

易承昀:“……小笨蛋。”

幾絲調皮的陽光從窗簾邊緣探進屋裏,天空變回白天的湛清湖藍,暖意籠罩整片草原,遠處偶爾會有羊群或馬匹跑過,生機勃勃。

扯過被子蓋住頭,聞徵習慣想去抱身邊的人,卻撲了個空。他驀地睜大眼睛,被子上還殘留易承昀的體溫,可房間裏就剩他一人。

“醒了?”易承昀提著早餐進屋,見聞徵茫然摟住一團被子呆坐著,那人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後,兩眼方似逐漸蘇醒過來,便試探問:“有沒有頭痛?”

搖了搖頭,聞徵隨手打開窗簾,看到外面陽光明媚,咂舌道:“我睡了這麽久?已經快中午?”草原下馬酒名不虛傳,聞徵掀開被子,赤腳湊到打開食盒的易承昀身旁,吸了吸鼻子,壞心眼問:“易總這是客房服務?”

“聞先生想吃什麽?”易承昀順著他的話,坐直身,一本正經道:“我來為你服務。”

“我要易總餵我。”聞徵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易承昀果真端起碗,舀起一勺熱騰騰的羊雜湯,待放溫才送到他嘴邊。羊雜被煮得軟軟糯糯,湯汁溫熱鮮香,暖到人心底。聞徵盯著他細致的動作,哪裏看得出平日那個雷厲風行的總裁,不由握住他拿勺子的手,任性道:“我也餵你。”

“附近有我投資的一個馬場,吃完之後去看看嗎。”易承昀手上的碗被聞徵接過去,看他餓的狼吞虎咽,低聲問:“還記得昨晚什麽時候睡的嗎?”

“我記得我們吃了一個烤全羊,和牧民喝酒,一起跳舞到天黑。”聞徵看他似乎欲言又止,一口氣喝下半碗湯,打趣問:“怎麽啦?你該不會偷偷摸摸對我做了什麽吧嗯?”

易承昀撓了撓他的下巴:“我要對你做什麽、還需要偷偷摸摸?”

聞徵早就想跟他一起到馬場走走,因這裏和他們在城郊的馬場大為不同,草原幅員遼闊,這裏的馬成群放牧,極大限度保留了馬的悍性。

牧民打開柵欄的一剎,幾十匹馬恣意飛馳,無拘無束,馬蹄節奏響亮,傳遍整片草原,順著白雲飄向遠方,這是屬於血脈中天生野性的召喚,似能勾起人心底對自由憧憬。

“我們去認識一位新朋友。”易承昀牽起聞徵的手,走近一圈被木柵欄圍起的草地,一匹小馬跑過來用嘴扯他的衣服,他寵溺摸了摸馬兒的額頭:“他叫三太子。”

這是一匹看上去只有四五歲的小白馬,得到易承昀不許咬的命令後,又好奇用鼻子嗅聞徵伸過去摸他的手;馬兒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凝著水,能看進人的內心,他的毛發潔白如雪,沒有一絲雜毛,陽光照射下如同耀眼的珍珠。

聞徵眼眸閃閃發亮:“我可以試試嗎?”

易承昀讓人拿來馬鞍護具,註視圍著馬打轉的聞徵,作為一個騎手,這麽多年遇到的馬數不勝數,聞徵對馬有關的一切總是那麽興致勃勃,每當接近愛馬時,眼裏都會閃爍著坦然的友善和真摯。

第一眼望到三太子,聞徵就認出這是一匹烏珠穆沁白馬,華國西北草原繁殖的特有駿馬品種,草原上等級最高的馬。

興許是常年和馬打交道產生的直覺,聞徵信任這匹白馬,不會傷害自己;況且蒙古馬性格多溫馴活潑,尤其這匹叫三太子的馬,十足一位優雅高貴的皇族。聞徵騎在他背上,有種強烈的感覺,他只是一個乘客,三太子領他朝草原奔去,穿梭在如同波浪起伏的連綿芳草中,心底被安詳和溫柔填滿。

“我很喜歡他。”聞徵騎著三太子跑遍半個草原,才慢騰騰踱回馬場,鼓勵般拍拍馬脖子:“以後我要多來這邊。”

“你知道嗎?傳說蒙古族用馬做定親禮,因為馬對他們而言是最忠實寶貴的夥伴,代表對終身伴侶的珍視。”易承昀扶他下馬,不經意問:“你對這份聘禮還滿意嗎?”

“你這先斬後奏,才問聘禮,會不會有點晚?”沒察覺他話裏的意思,聞徵抓住他的手,輕松躍下地,跳到他懷裏:“我可是相當不好應付的。”

“那好吧,我們回去。”易承昀刻意流露出失落,有心嚇嚇他,壓低聲道:“回去做些你一定會滿意的事,直到假期最後一天。”

“到最後一天?!”聞徵背後一緊,挽住他的胳膊,不知所措道:“等等,我說不好應付,不代表我不喜歡三太子。”

易承昀轉過頭,還是沒明確表態,聞徵急中生智:“我們先去挑幾只羊吧?怎麽也得準備點禮物帶回去。”

易承昀不拆穿他:“好。”

說是挑禮物,實際上是聞徵邊吃邊玩,磨磨蹭蹭逛到天黑,易承昀才不得不把人拎回去。

“那邊好像有篝火晚會,”回到住的地方,易承昀放下聞徵買的大包小包,指向窗外,竭力讓語氣聽上去波瀾不驚:“要去看嗎?”

“當然要。”白天沒玩夠,聞徵拽住易承昀,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升起篝火的地方,不禁疑惑:“為什麽沒人過來?”

滿天星幕下,篝火燒得劈啪作響,驅散晚風中的涼意,為草原夜色增添別樣的風情。

半刻沒聽見易承昀的聲音,聞徵感覺到那人輕輕放開他的手,下意識回過頭,剎那間,他整個人像被定住,心跳快得幾近窒息:易承昀單膝跪在地上,手上捧一個打開的精致盒子,盒中靜靜躺著一對戒指,在星光下反射出心動的銀光。

“聞徵,自從你來到我的世界那天,所有事都變得不一樣。”易承昀的聲音聽起來像凝固了一般,準備過幾千遍的話,在聞徵註視他的眼神裏,連同理智倏地從腦海統統飛走,只剩三個字:“我愛你。”

漫天繁星倒映在易承昀的黑眸中,聞徵看到他眼裏的自己熠熠生輝,美好夢幻得難以置信,心驀然像篝火一樣滾燙。

“我也。”沖上前抱住他,聞徵眼淚噴湧而出,唇顫抖著貼上易承昀的唇,彼此的呼吸似融化在一起:“易承昀,你願意徹底占有我、以後只屬於我嗎?”

“我願意。”易承昀捧起他的臉,小心翼翼吻上他的唇角、眉眼,仿佛唯有通過聞徵的溫度,來確認不是在做夢。

易承昀笑起來更英俊,聞徵柔柔吻回去,不由自主想,以後也要讓他露出這樣的笑。

在周圍牧民不知名的祝福歌聲中,聞徵被易承昀打橫抱起,像為解答他的疑問,那人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讓他的臉倏地變通紅:“要去洞房。”

喧囂被關在門外,他們雙雙跌倒在柔軟的引枕上,聞徵伸手撫上易承昀的臉,想把那人此刻的表情印在腦中。

易承昀背後是流淌的星河,天真爛漫的群星無憂無慮散發光輝,聞徵眼中卻惟有愛人垂頭凝視他的眼眸、比星空還要深邃,深邃得能容納下整個世界。

“請允許我成為你的夏季,

當夏季的光陰已然流逝!

請允許我成為你的音樂,

當夜鶯與金鶯收斂了歌喉!

請允許我為你綻放,我將穿越墓地,

四處傳播我的花朵!

請采摘我吧……”

夏日夜空,星辰閃耀,鮮艷的羊毛地毯染上一層柔和的白輝,旖旎的情愫在房裏彌漫。

呼吸平伏下來,聞徵懶懶仰起頭,軟綿綿開口:“老公。”

易承昀:“嗯?”

聞徵牽起嘴角:“老公。”

易承昀側過身,依然和他十指緊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靜靜看著枕邊人。

聞徵被他看得臉又開始發燙:“老公,你在想什麽?”

本想說“在想你喝醉酒為什麽會念詩”,易承昀話到嘴邊,改口道:“在想如果我們再辦一次婚禮,你會不會反對?”

“只有我們倆的話不反對,要請亂七八糟的人就算了。”想到要招呼一堆人就頭痛,聞徵認為婚禮僅屬於相愛的人,繼續糾纏他:“老公,”

看來他的小貓興奮得不想睡覺,易承昀寵溺笑了笑,親親他的眼角:“你在想什麽?”

聞徵勾住他:“在想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在他們上方,黛藍的蒼穹布滿繁星,它們將於恒久不變的宇宙中,見證地上的幸福的一幕幕。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結局了,謝謝看到這裏的大家!接下來會慢慢掉落幾個番外,希望能下一本再見。

接檔文《殘疾反派對我真香了[穿書]》(戳進專欄可見):

岑星看了一本小說,裏面的反派boss和他一樣,是一位年少成名的馬術騎手,卻因主角受的詭計,意外墜馬導致雙腿殘疾。

不想當他激情辱罵劇情後,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穿成挑撥離間反派boss和主角受的蠢毒炮灰。

這位炮灰和他同名同姓,是豪門被抱錯的真少爺,可惜是個漂亮蠢貨,除了臉一無是處;因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最後落得眾叛親離不得好死的下場。

岑星:烏雞鮁魚。

本來他打算走為上計,可當他無意中瞥見反派boss那張驚艷絕倫卻冷傲的臉後,情不自禁咽了一口水:

是這個人!我要馴服他!

陸明燊因意外殘疾,本來陰鷙的性格更為乖僻,可那個傳說中賀家扶不起來的長子卻從不怕他,屢屢在他底線的邊緣試探。

於是,陸明燊決定找機會,好好“教育教育”岑星,好讓他知道這裏誰是主人。

沒想到,岑星不僅沒半分恐懼,反彎起眉眼,大膽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在他唇邊印下一吻.

陸明燊的防禦頃刻崩塌,啞聲問:“你不怕?”

岑星調皮地挑起他的下巴:“我馴服過無數烈馬,現在想試試馴服你。”

陸明燊眼神一暗:……

那天半夜,岑星哭唧唧掛在他脖子上:“我、我以為我才是騎士,怎麽反過來……”

陸明燊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知道得太遲了。”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岑星要求嫁給陸明燊,是覬覦陸家的財產,利用陸明燊的殘疾借機上位。但只有陸明燊知道,岑星是怎麽一步步咬牙將他從輪椅上扛起來,握住他的手,陪他度過一個又一個被病痛折磨的寒夜。

☆陰鷙偏執真香醋精【攻】X美貌傲嬌堅韌樂觀【受】

結尾引用:

Summer for Thee,Grant I May Be

by Emily Dickinson

Summer for thee,grant I may be

When summer days are flown!

Thy music still,when Whippoorwill

And Oriole--done!

For thee to bloom,I'll skip the tomb

And row my blossoms over!

Pray gather me -Anemone-

Thy flower-forevermore!

請允許我成為你的夏季

請允許我成為你的夏季,

當夏季的光陰已然流逝!

請允許我成為你的音樂,

當夜鶯與金鶯收斂了歌喉!

請允許我為你綻放,我將穿越墓地,

四處傳播我的花朵!

請把我采摘吧--銀蓮花--

你的花朵--將為你盛開,直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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