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電話裏從頭到尾石客能聽清的只有一句，“再不回來你就別回來了！”

那邊的爭吵聲挺嚴重，石客心煩的掛了電話，心裏想不回去更好。

晚上自然是又沒有車的，石客嘆了口氣，把陸冬的摩托車推了出來。

這片兒的路燈不知道被誰打壞了，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清，石客好不容易才沒走錯路。

到姥姥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石客把摩托車停好，連屋都沒進就聽見了聲音。

吵架聲，哭聲，罵聲，響成一片，石客仰了仰頭，瞬間覺得不想進去了。

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小如，你冷靜一點兒！”

石客小姨叫宋如，石客皺了皺眉，一咬牙推開了門。

小姨往門口擡頭看了一眼，立馬慌了，幾乎是跑著往石客身上撲了過來，“客客你快回去！別回來！不要回來！”

石客站在門口沒動，小姨的臉上還掛著淚痕，頭發散亂著，就著燈光石客都能看到小姨濃重的黑眼圈——他從來都沒見小姨這麽狼狽過。

石客動了動嘴，發現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說。

他從一踏進門的那一瞬間就開始恍惚，為什麽要叫他回來，小姨為什麽又讓自己回去，還有那個……陌生的男人。

沒等石客往那邊看過去，男人就徑直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微笑，“你是……石客吧？你好……”

“滾——你別過來！別過來——”小姨喊的嗓子都破了音，男人的臉上絲毫沒有波動，依舊笑著說，“我不過去，小如，你別這樣，你冷靜一點，我們好好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我求求你，別來了，我已經跟你沒任何關系了！”

石客到現在腦子都處於一種很懵的狀態，他不知道自己改幹什麽，身邊的叫喊聲他一句都沒聽進去，只是懵，很懵，好像面前的一切跟夢一樣，剛才還平平靜靜的，突然就掀起了海嘯。

姥姥坐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端起一杯水來喝了一口，“人我喊來了，你們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去，我也受夠了，十多年了，你怎麽就這麽給我長臉！”

石客看著姥姥，艱難的組織著語言，“你叫我來……”

“石客，你好，雖然今天的環境不適合說這個，但是還是想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父親，可能你暫時接受不了，但是我想說的是，這次來，我是想來把你接走的。”

石客腦子裏跟裝了個□□似的，在面前這個男人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轟的一聲，炸得什麽都不剩。

“你說……什麽？”石客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顫抖。

“不，不是的，你別聽他瞎說，他在騙你，客客，他是個騙子，別相信他！聽我的，聽小姨的，回去！”小姨抓著石客的胳膊把他往外推，石客被小姨推了一踉蹌，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門框上。

石客感覺不到疼，就只是覺得懵，全部都是懵的。

“你……弄錯了吧？”石客看向男人，“我有爸媽，我爸叫石景宇我媽叫宋真，你找錯人了。”

“沒弄錯。”男人扶了扶眼鏡，笑了笑，“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其實你的親生母親是現在在你面前的這個人，也就是你口中的小姨，宋如。”

石客看著這個男人，他臉上掛著的笑讓他喘不上來氣兒，他低頭看了看已經坐在地上的小姨，那種絕望的眼神讓他心裏徹底的涼了下去。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男人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當年我跟你母親交往，無意之間有了你，但是我讓她把你留下來，當時恰巧我出差，回來的時候你母親已經不見了，我找了很長時間都沒找到，最近才得到消息說你們回到了家這邊，我這才跑了過來，我知道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了，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但是我很希望，你能接受這個事實，我也很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兒子。”

面前的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依舊鎮定自若，就好像是在很普通的陳述一個今天天氣很好的事情一樣，臉上自始至終都戴著游刃有餘的微笑。

“你閉嘴！”小姨喊著，“你就是個魔鬼！你說了這麽多，有哪句是真的！楊書茂，你真以為我是傻子嗎！你真以為我沒看見你跟誰在一起嗎？我不傻，我也不瞎，你他媽女人兒子死了又想到這邊來了！你再找一個多好啊！你為什麽要回來破壞我的生活！你已經毀了我大半輩子了還不夠嗎！你非要逼死我是嗎！”

“小如，你怎麽能這樣想我？”楊書茂嘆了口氣，“客客也是我的兒子，我怎麽會不要他呢，這些年我已經補償你這麽多了，我也想兒子。”

“呸！你說的是什麽屁話！想兒子？！你之前十幾年怎麽不說想兒子？！你有什麽資格想兒子！這是我的兒子！和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人渣！魔鬼！”宋如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扶了扶門框才穩住，身體因為生氣而發著抖。

石客覺得自己呼吸有點兒困難，他需要找個時間把這些事兒消化一下。

“你們……繼續……我，我有點兒事兒，我先走了。”石客扭頭想出這個門，但是腳底下有點兒發軟，絆了一跤，直直的跪了下去。

石客按著地面站了起來，用顫抖的聲音說著，“我出去一下，你們別找我。”說完連頭都沒回，身後好像有個隔層，把那些吵鬧聲全都擋得幹幹凈凈。

膝蓋挺疼，剛才摔下去的地方石客沒註意，但是感覺到了應該是有塊兒石頭，頭還挺尖，當時沒感覺，但是走出屋來之後石客才發現自己的右腿不得不瘸著走路。

摩托車還在姥姥家，石客沒騎出來，他也騎不出來，就現在的狀態估計都推不動那個摩托。

石客走在街上，神情有點兒恍惚，他不知道該去哪兒，姥姥這邊兒他不熟，平時更是不會出來。

街上這個時候已經沒幾家有亮光，石客找了一個還亮著燈的門口坐了下去，門口的幾個大字借著燈光看的很清楚，居委會。

門上還有幾道用記號筆寫的字兒，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孩兒寫的——我去亮亮家玩了。

石客看著門上的字兒，對於在這種用記號筆往門上寫字的行為覺得很好笑，但是他扯了扯嘴角，沒能笑出來。

“我是你父親。”

“這個在你面前的人，是你母親。”

“父親……母親……”

石客腦子裏來回循環著這幾句話，他閉了閉眼，使勁兒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陸冬今天睡得特別不踏實，來來回回的做了好幾個噩夢，最後一個被驚醒的時候，他猛地坐了起來。

他夢見他和小石頭站在兩棟樓上，他在自己對面，朝自己招著手，身後有一群人猛地把他往前一推，然後就這麽直直的栽了下去，陸冬往前一伸手，沒拉住。

陸冬喘著粗氣，心裏想著真是他媽日了狗了。

電話鈴響的那一刻，陸冬有一瞬間的楞住了，他拿起手機來第一眼看了看來電顯示。

石客。

第二眼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

陸冬突然沒來由的心慌了起來，接起來電話就問“石客你沒事兒吧？”

石客那邊安靜了幾秒。

“石客？！石客！你說話！”陸冬拿起衣服就往外跑，“你怎麽了！”

石客過了很久才開口，沙啞的嗓音聽著就讓陸冬心裏一陣揪得慌。

“冬哥，我害怕。”

“不怕，我在呢，你現在在哪兒？出什麽事了？”陸冬頭夾著手機一邊穿衣服往外走去。

“我在姥姥家……我……”

陸冬一聽石客在的地方就立馬說，“我馬上就到，你把定位發給我，剩下的等我到了再說，不怕，小石頭，我去接你。”

陸冬等石客掛了電話之後又盯著微信看石客的定位，等發過來之後才跑了出去。

宇哥的摩托常年停在外面。鑰匙在辦公室裏，陸冬去了辦公室從窗戶裏往裏面跳了進去，拿起鑰匙來就往外走。

石客發的定位陸冬看了看，離得還算不遠，集訓的地兒在學校和他姥姥家之間的地帶，反倒是近了一點兒。

摩托車在夜裏開到了最大速，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這人瘋了。

陸冬握著車把的手使勁攥緊了，石客那聲我害怕一直在他耳朵邊上響著，揪著陸冬的心臟。

一個小時的車程被陸冬縮到了半個小時，到達定位的地點的時候，陸冬慢了下來。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前邊的門口團著，陸冬幾乎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他從摩托上跳了下來，跑過去一把抱住了石客。

“小石頭，我來了，不怕不怕啊，我在。”

陸冬能感覺到懷裏的石客在抖，他甚至分不清石客是在哭還是在害怕。

陸冬抱著石客，手在石客背上輕輕拍打著。

“冬哥……”石客的手抓了抓陸冬的衣服。

“我在。”陸冬說。

“帶我走，哪兒都行，求你了。”

陸冬使勁摟了摟石客，“好。”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撒出來了，可愁死我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