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客坐在車上，看著手機裏的前兩天的小姨的消息，車裏的喇叭提醒著自己下一站就要下車了，石客攥了攥手裏的手機，揣進了兜裏，準備下車。

車門打開，石客三兩下蹦下了車，朝著前邊兒走著。

離姥姥家沒幾步了，可是石客的步子邁的是越來越小，他知道姥姥不喜歡他，不光姥姥，連老媽也是。

好像全家都不怎麽喜歡他，石客一開始還會去想為什麽他們都不喜歡自己，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們喜歡自己，可是後來他也不去想了，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裏的，之前石客在上初中的時候看著一個小姑娘特別好看，有一天放學堵著人家不讓她走還說我喜歡你求交往，石客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麽，但是那個小姑娘說的自己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說石客我討厭你。

石客問你為什麽討厭我？

她說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石客當時覺得特別扯淡，肯定是因為她喜歡隔壁那個每次都考她前一名的小男生。

後來石客長大了，才覺得那句話從一個初中生的嘴裏說出來真是神奇，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就像老爸老媽，就像姥姥他們，他們不喜歡自己，不管自己比賽得了第一還是倒第一，他們都還是一樣的不喜歡自己。

石客覺得是因為石翕的原因，石翕比他小了十五歲，他還記得一天放學的時候家裏洋溢著的那種高興的氣氛，那是石翕給他們帶來的，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笑臉。

所以石客討厭石翕，即使這樣沒有一個做哥哥的樣子，但是石客還是討厭她，他討厭她就這麽輕易的得到了他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甚至還把他那一份所剩無幾的給奪了一大半。

從抱有希望到完全絕望，也沒有經歷多少時間，好像一切都是順水推舟的，石客分不清哪個是因哪個是果。

他只知道，老媽指著他的鼻子罵著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的時候，他的心裏竟毫無波動還有一絲想笑。

什麽樣子？挺好的樣子啊。

打架喝酒抽煙泡妞，順帶染一個看著特傻逼的頭發。

他的耳邊充斥著“哇好幸福你老媽都不管你。”“天哪我也好想有這樣的家長”這一類的話，石客只想對他們說兩個字：放你媽的屁。

一群傻逼，連自己也是傻逼，傻逼跟著傻逼混，只能更傻逼。

但是石客覺得還不夠，他突然有一種想要挑戰那兩個人的底線的欲望，石客覺得自己這些事得到的不該是那張毫無波動的臉，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連生氣都不生氣了？

石客被石頭絆了一跤，踉蹌了幾下險些摔倒，使勁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走過了。

又往回走了幾步退回到了剛才那棟樓，姥姥家在二樓，石客上樓梯的時候總覺得耳邊有摔東西的聲音，杯子碎地上的聲音，還有使勁摔門的響聲，石客搖了搖頭，想把這些東西都趕出去。

姥姥家的門依舊沒鎖，擰了一下就開了，石客聞到了餃子的香味。

還有三天就過年了。

石客翻了一下手機才知道，但是也就是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反正過不過年都這樣。

“客客回來了？飯馬上就好了，快把包放下去。”小姨像往常一樣窩在姥姥家沒走。

小姨今年都三十大幾了也沒結婚，一直賴在姥姥家，姥爺去世的早，家裏只剩下姥姥一個，老太太性格潑辣的厲害，小姨卻十分溫柔，是個溫聲細語的好長輩。

而且從來都沒有對石客表現出一點兒的厭惡。

石客覺得她是個很善良溫柔的人。

“嗯。”石客悶聲應了一句，連頭都沒擡的說了一聲，“姥姥，小姨，我回來了。”接著又想起小姨跟他說姥姥病了，又低聲問了一句，“姥姥你病好了嗎？”

“哼，且治呢！”姥姥摔了一下搟面杖，“你說你還回來幹嘛！回來就知道惹人生氣！在外面呆的多好啊，沒人管你跟誰混在一起！別人也不會被氣出病來！”

“不是你讓我回來的嗎？”石客又壓低了聲音，“我本來就沒人管。”

“呀？你還敢頂嘴啦？出去幾天就翅膀硬啦！是不是一會兒還得打我幾下出出氣啊！”姥姥聲音又大了幾分。

石客擰著眉，他早就想到了會這樣，基本他什麽也不用說，只要站在這裏，就有一種很神奇的魔力，讓老太太火氣沖天的，甚至他有時候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生起氣來的。

很神奇。

陸冬提了提身上的包，“我回屋了。”

關上門之後才算把外面的世界隔絕在身後，石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老媽會把他扔到他姥姥家這邊來，明明老人家生了氣更容易出事兒。

石客看著自己的那幾個大箱子，很幸運的沒有在他不在的這幾天裏莫名消失或者是殘疾，這讓他覺得心裏十分舒服。

把幾個箱子都打開之後石客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把常穿的衣服和卡都放進了一個行李箱裏，最後覺得還有地方，又塞了幾盒畫筆。

都整理完了之後石客把箱子重新拉好，拍了拍，決定要是逃跑的話就帶著這個寶貝箱子了。

石客把手頭有的卡都拿了出來算了算，自己現在的儲蓄差不多有小三萬，之前老媽給的零花錢被他時不時的存起來點兒，每個卡都有點兒錢，現在一加也不少，石客頓時覺得自己搖身一變變成了富豪。

小姨在外面喊他吃飯，石客應了一聲起身出去，飯桌上沒什麽好說的，姥姥和他互相占著一個角吃飯，偶爾筷子用勁了能聽見碰著盤子的聲音，石客埋頭吃著餃子，倒是小姨笑著緩和氣氛。

“客客多吃點兒，我記得你就喜歡吃蝦仁餡兒的是不是？”小姨笑著往他碗裏多添了幾個。

“我自己盛就行小姨。”石客扭過頭沖小姨稍微點了點頭，小姨是個挺細心的人，大概也是因為沒孩子，所以平時就挺疼自己。

“哼，就你慣著他。”姥姥冷哼一聲。“成績數不上還不學好，整天跟著那些人五人六的混混，現在好了吧，讓人學校給開了，你就這樣吧！”

小姨笑臉相迎，“媽，我給您倒杯水？”

石客想說自己不是被開的，但是想了想還是什麽都沒說，悶不做聲的把盤子裏的餃子吃完了。

還有三天就過年了，陸冬看了看手機，明天可以去買年貨了，自然不是給陸瑜梅買，每次過年的時候陸冬都和陸希在自己家裏過，武祺現在上初三，重點學校放假挺晚，前兩天才被姑父接回來，這兩天正屬於寶貝階段，每天供著吃供著喝的，陸冬也不怎麽想去摻和。

前兩天發生了挺多事兒，但是陸冬一直跟石客在一起，所以有些消息都不怎麽靈通。

比如說群裏出成績這一塊兒。

“冬哥！不是我不想出去，你不知道，自從出了成績，我儼然淪為了奴隸，之前建立的好兒子形象轟然倒塌，我現在緩了好幾天都沒緩過來。”周宇川在電話裏怨聲載道。

“用不用我去解救一下你啊？我覺得叔叔阿姨還挺喜歡我的。”陸冬笑著調侃。

“我操，你要是能把我媽好聲好氣的哄過去，今兒的上網費我請你了冬哥！”

“成，我現在過去，對了，”陸冬突然想起來陸希說過的話，“小希都想你了。”

“喲，不容易啊！”周宇川語氣都上揚了幾分，“我們希大美人居然能想起我來了！一會兒我給她買一大筐糖。”

“你要是真買了，我半筐都塞你嘴裏，她牙都成什麽樣了你還給她買？找抽呢吧！”

“行吧，反正你先過來再說，我等你啊冬哥！”

“知道了。”

陸冬掛了電話，把手裏的畫卷了卷，結果發現放哪兒都會折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真他媽麻煩！”，抱怨完了還是用手拿著回了家裏，準備放下再去找周宇川。

周宇川他老媽是這一塊兒有名的暴脾氣，有一次的最高紀錄是跟一個和她口才相當的中年婦女在街上互相友好致意了三個小時完全不帶重樣，最後因為另外一位大姐實在支撐不住主動認輸。

“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陸冬拍手稱讚。

“你為什麽不日常擔心一下你小弟我的安危？”周宇川義正言辭的聲討。

“你皮厚。”陸冬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涼水。

“噎死你！”

陸冬到了周宇川家門口的時候還聽見周媽那中氣十足的聲音：“臭小子你給老娘把貨卸了！”

陸冬淡定的把自行車停在門口鎖好，晃著鑰匙進了門。

“大姨，又練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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