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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錯綜覆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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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尚武等人趕到吳四海身亡現場時,現場已經被封鎖。

李尚武剛剛走到倉庫門口,便有人影閃身而出,李尚武看著堵住他去路的兩個巡捕,沈聲說道:“讓開!”

方明昊也在此時到達了現場,眼一看便知李尚武的軸勁又上來了,不禁捂著腦袋提醒他道:“你跟這麽個小嘍啰較勁有屁用啊,他們頭兒在哪兒呢!”

方明昊此話一出,兩名原本耀武揚威的巡捕臉色不禁變了又變,看著方明昊那副吊兒郎當的挑釁之色,瞪了半天,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方明昊這人,驚天動地的本事沒有,但好在‘臭名’夠昭著,一般人還真不敢輕易惹他。

正當方明昊用自己痞酷屌炸天的氣場,成功震住兩名看守巡捕的時候,郭淮仁勃然大怒的聲音自身後驟然而起道:“我說了這案子發生在法租界,我們無權參與調查!”

“可我是鎮壓暴亂的當事人之一!我有權要求調查真相!”從未當面頂撞過上司的李尚武,竟在高壓下突破自我,也隨之怒吼出聲!

就在所有人都被後方的爭執聲吸引了註意力的時候,方明昊身子一側,在兩名看守巡捕愕然的瞪視下,面不改色的進入了血案現場!

“你……”

“賣我個面子,我只是進來看看,保證絕不破壞現場。要不然……小爺我轉身就能搞死你們!”方明昊陰測測的在他們身後低語道,聽著兩名看守巡捕渾身一哆嗦,還未反應過來時,方明昊已經隱身進入倉庫內了!

李尚武一轉頭竟無意中瞄到這邊的情形,心裏一驚,不動聲色的微微轉身,徹底擋住了馬上雲的視線,轉而佯裝收斂脾氣對著馬上雲和郭淮仁說道:“兩位領導,我只是想配合你們調查而已。再說,這裏面剛剛無論是死的,還是已經逃了的,都跟聯合調查組現在正在督辦的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馬上雲不待李尚武將話說完,已經冷冷截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你們聯合調查組屢次在法租界行執法權,這是絕對不會被聯合國際組織認可的,也是對我們巡捕房的無視和不尊重!我會再次投訴你們!”

“投訴投訴,除了投訴你丫的還會個球!”正在倉庫內快速勘察現場的方明昊,聽到這裏不禁嗤之以鼻。馬上雲這老小子,明明就是中國人,可卻仰仗著法國人的鼻息,在中國人面前嘚瑟個沒完沒了。

這種人真他媽的比漢奸還令人厭惡,你要真恨他吧,還真沒兩件正兒八經可恨的事情。你若不恨吧,又如鯁在喉,讓你一見他,哪哪都不舒服,就是天生一副欠收拾的模樣!

心思轉念間,方明昊眉峰深鎖的看著眼前血肉橫飛的槍戰現場。令方明昊瞠目結舌的是,相比起剛剛外面他們與日本人的對戰,孔二和吳四海這裏的內鬥,激烈場景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見四大金剛面部皆被達姆彈擊中,頭部變形破裂,加之交戰中又燃起大火,屍體早已是面目全非,根本難以辨認。

而當方明昊小心的走到吳四海的屍體身旁時,更是忍不住用手輕掩鼻息,那刺鼻的血腥味簡直讓人難以忍受,腳下的屍體更是被達姆彈射擊的支離破碎千瘡百孔!誰能相信這一灘血水會是昔日的青幫大佬!

看著吳四海的屍體,方明昊瞳孔一收,似是發現了一絲異樣,他蹲下身體,小心翼翼的撥弄了兩下衣角,竟在屍體手中發現了一些未燃燒殆盡的紙屑,上面標註有石油相關字樣!

看著眼前慘烈無比的血案現場,身為情報機構的資深情報人員,方明昊的第一感覺竟很是怪異,可他一時又說不出是哪裏怪異……

”來人!將這個家夥給我轟出法租界!”

正當方明昊一籌莫展思討到底哪裏不對的時候,外面想起來一聲斷喝聲,只見幾道身影瞬間上前,對著李尚武就是一通拉扯和控制!

“你們幹什麽!放開李處長!”王強見狀第一個沖出來,擡手便將槍口對準了試圖控制李尚武的巡捕!

然而還沒等王強反應過來,本就緊繃的氣氛隨著他的異動,情勢便瞬間發生了逆轉!只見在場的幾十名巡捕像是就等著這樣的機會般,瞬間便紛紛舉槍對準了場內所有的聯合調查組人員!

雖說巡捕房以多對少有失公允,但這場面不得不說震撼人心,就連負責看守倉庫門口的兩個巡捕也被嚇得楞住了,而完全忘了倉庫內的‘瘟神’方明昊。

“乖乖的,我倒要今兒個倒要看看誰敢動下手指頭!”

死寂凝結的空氣中,突然溢出一聲痞裏痞氣的男聲,眾人紛紛調轉目光望去,只見倉庫門口,方明昊正手持步槍,凝然直立在那裏,而槍口赫然對準了法租界總警長馬上雲!

“友情提醒,這步槍裏裝的可都是達姆彈,好家夥,被這東西擊中了,那可叫一個面目全非!你們要是不信,來個人抽空進去看看,裏面幾人就差屍骨無存了!”

方明昊話一說完,馬上雲等人當即就變了臉色,而站在他對面的郭淮仁,趁此機會慢慢擡手推開放在他腦袋上的槍口,當持槍者態度軟化,終究緩緩放下槍時,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氣,包括將槍口對準馬上雲的方明昊。

持續不斷的激戰已經讓方明昊等人很是疲憊,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實在不想再摸爬滾打一番。況且對方還是法租界巡捕,所以當郭淮仁責令他放下槍時,方明昊二話不說便順勢而為的放下槍,並隨即低姿態的道了歉,然後在馬上雲氣急敗壞的怒吼中滾回了聯合調查組。

然而,當所有人都在為法租界碼頭鎮暴事件,作後續追查的時候,向來對案件很積極的李尚武,卻一反常態的將自己關在辦公室內,不讓任何人進入!

而剛剛從醫院回到聯合調查組的趙依夢,想起在醫院裏李尚武對自己的頗多照顧,思及自己之前很多的不妥行為,她終究還是放下面子,準備去向李尚武好好倒個謝。

卻不料推門而入時,竟看到李尚武拿著一方玉佩,正在反覆觀看端倪,而一向警覺性極高的他,竟連自己進來都未察覺到。

趙依夢不禁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手裏的玉佩,這一看不要緊,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這塊玉佩怎麽在你這裏?”

李尚武聞言一驚,猛然間擡頭看向已經近在咫尺的趙依夢,“你什麽時候出院的?身體好些了……你剛剛說什麽?”

“我問方明昊的玉佩怎麽會在你這裏啊?”趙依夢完全沒註意李尚武驚愕的表情,看著那塊成色極好的玉佩,繼續說道:“我記得那個家夥可寶貝這塊玉佩呢,都將它藏在家裏很隱蔽的地方……”

趙依夢說到這裏猛然住口!她竟然險些將她夜襲方明昊家的事情一並講了出來!在潛意識裏,她到底還是將李尚武當作家人般不設防的吧!

“你是說你在方明昊家裏看過這塊玉佩?”李尚武說到這裏他的情緒已經很激動了,直直站了起來,將那塊緊握著的玉佩放在趙依夢的面前,急切的求證道:“依夢你可看清楚了,是這塊玉佩嗎?確定在方明昊家裏見過嗎?”

“呃……”趙依夢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了,她眼神閃躲,左右回避著,嘴裏也在含糊不清的回應著:“呃,你這麽一說,我反倒是不敢確認了,但我確實見過這塊玉佩,你容我好好想想,想起來再告訴你吧。”

趙依夢說完,便掉頭落荒而逃,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李尚武慌忙繞過辦公桌追了出去,可等他追出房間時,卻見方明昊的辦公桌房門已經緊閉。

看了看走廊裏正來回走動著的幾位特工,因他倆突兀行為而投來疑惑的目光,李尚武終究還是在眾人的目光下,放下了欲敲門的右手。

“你找我有事?”

突然,方明昊的聲音在李尚武的身後驀然響起,驚得李尚武一臉訝色的楞楞掉頭……

“搞什麽啊!你這表情像是見到了鬼,你知道嗎?”方明昊不以為然的嘲笑著他,然後伸手推門……

他再推……

下一刻見到鬼的表情便出現在了方明昊的臉色,他訝異的掉頭看著李尚武說道:“你倆剛剛打架啦?門鎖了呢,這是不讓你進,還是不讓我進嘞?”

“砰!”

正說話間,辦公室的門已經被陡然打開,趙依夢緋紅著一張臉站在門口,正怒目看著兩位在門後說她閑話的男士。

“呃,那個啥,李處長要不要進來坐坐?”方明昊說話的時候,已經脊背發涼的側身小心避著趙依夢進了辦公室。

李尚武看著趙依夢明顯不歡迎的臉色,正要拒絕時,卻聽的方明昊話,再次傳了出來:“進來喝杯茶吧,我得感謝你在法租界的救命之恩呢。”

聽著方明昊的話,李尚武心中一動,天知道法租界內到底是誰救誰呢,方明昊這麽說,顯然不符事實!身為頂尖情報人員的他,哪能聽不懂方明昊的畫外音,心思一動間,便抓住這個契機,提步進了辦公室。

正當趙依夢擔心李尚武會詢問自己玉佩的事情時,兩個男人已經紛紛越過她,朝著屏風後方明昊的辦公桌前走去。

“坐吧。”方明昊手一揮,便示意李尚武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來,他擡頭看了一眼滿臉考究之色的趙依夢,想起‘槍膛’說的那些話,終究還是沒有如往常那般,找尋借口讓她離開,反而是擡眸示意其關上房門。

對於辦公室內突然轉變的氣氛,趙依夢也是心中一驚,但是畢竟在聯合調查組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加之方明昊前段時間有意無意的訓練,她隨即不動聲色的關上房門。

“對於法租界碼頭吳四海的血案現場,我有幾點一直沒想清楚,李處長在這方面是行家中的行家,不介意一起討論吧。”方明昊也不拐彎抹角,門關上的那一刻,他直接便開誠布公的說道。要知道這裏可是聯合調查組,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在郭淮仁等人的註視下,他們兩人反常的單獨呆在一起,肯定會引起有些人的猜測。

李尚武自然知道方明昊的意思,他並不言語變態,反而擡手無聲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方明昊會意後,低聲將在法租界碼頭吳四海血案現場看到的一切,悉數講給李尚武聽,當然,他將未燒盡的石油資料一事隱瞞了下來。

李尚武和趙依夢聽完後,紛紛陷入了沈思中。據方明昊講的這些來看,每一處每一個點,都很合乎邏輯,經得住推敲,可就像方明昊說的,每一個細節裏都透著一絲詭異和古怪!

“四大金剛你們認識嗎?”突然,趙依夢開口問道。

她突兀的開口,讓靜寂的辦公室裏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方明昊和李尚武默契的擡頭對視一眼,方才說道:“不認識,不僅我們不認識,只怕全上海除了青幫名堂大佬吳四海以外,沒幾個人見過青幫名堂的四大金剛。他們的存在,就相當於皇帝身邊的暗衛,專門負責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身份自然十分隱秘……”

方明昊說道這裏,原本混亂不堪的思緒,突然似是被炸裂出一道裂縫,有了幾分清明的氣息透露進來……

“那孔二等人在倉庫起火的時候,為什麽還有咄咄相逼的使用達姆彈摧毀其面容,而且是手段那般殘忍!我就在想,他們那樣對付吳四海還算勉強說的過去……”

趙依夢的話還未說完,方明昊和李尚武突然猛地站了起來,驚得她生生閉上了嘴巴,驚愕的看著眼前神色驟變的二人,“你們怎麽啦?”

“說下去!”李尚武冷聲道,他與方明昊顯然想到了同一件事上了,可真的會有那種可能嗎!或許趙依夢這個旁觀者真的能給他們不一樣的見解和思路!

“哦,其實也沒什麽啦,我就是覺得孔二針對吳四海,是因為他恨他。可他在那麽危急的時候,真的有必要死盯著無人認識的四大金剛嗎?甚至是不惜殘忍至極的將達姆彈,彈彈擊中他們的面門……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了?我只是覺得這樣很奇怪,我說錯了?”看著方明昊和李尚武二人無比驚異的表情,趙依夢後知後覺的住了嘴,不安的詢問著他倆。

白李二人聞言相視一笑,尤其是一直默默引導趙依夢勘察術的方明昊,此時看著趙依夢的眼神裏,都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與有榮焉感,直盯得趙依夢難為情的低下了頭。

殊不知,他們二人間不言語的互動,看的李尚武心裏一陣瘀堵,禁不住不自在的站了起來,沈聲道:“看來我們被人繞進去了,還真是廋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麽大的一盤棋,四處逃亡的吳四海竟然還能下的這般安然自得,我想……”

“不是你想,而是事實就是這位青幫名堂大佬,遠不止看起來這麽簡單!甚至我都懷疑,他被孔二逼出青幫名堂是不是本身就是一招‘金蟬脫殼’!”方明昊截斷李尚武的話頭。短短幾句話,竟將新挖出來的這條線索,一下子給引申擴散了出去!

直驚的一旁的趙依夢連連開口說道:“我剛剛只是亂說的,畢竟吳四海都死了,我們在這裏計較四大金剛……”

“依夢,試著用逆向思維去看這件事情,如果死的不是四大金剛呢?那誰又能證明倉庫已死‘吳四海’就是吳四海呢?”李尚武也在短短的時間內,看出趙依夢對勘察案件所持有的熱度,禁不住提醒著她事情的關鍵點。

“扣!扣!扣!”

正在這時,後方緊閉的辦公室大門上,傳來的敲門聲。趙依夢在敲門聲響起的一瞬間,便一邊朝著座位走去,一邊掉頭詢問著方明昊的意見,在方明昊沒有什麽特殊指示的情況下,她方才輕應一聲:“進來。”

房門應聲而開,出乎意料的,站在門外的竟然是李尚武的副手王強。

只見王強看著辦公室內的眾人說道:“處長,白處長,何組長通知,會議室緊急集合。”

眾人聞言,相互看一眼對方,心知是為了法租界碼頭的事情,便起身朝著外間走去。

然而,方明昊卻留意到趙依夢竟然也跟著他們出了辦公室,不禁停下腳步,掉頭攔住了她的去路,方才開口說道:“我說姑奶奶,您能消停會嗎?您這……”方明昊說到這裏,擡手指了指趙依夢受傷的胳膊,接著說道:“您這還受著傷呢,聯合調查組會議室可不是你胡亂推測的地方,早點下班歇著吧,短期內我不會批準你出外勤的!”

“你!”趙依夢完全沒料到方明昊竟會這樣做,誰都知道共黨被抓,吳四海‘身亡’,眼下局勢瞬息萬變,這時候第一手情報顯得尤為重要!他竟然在這時候跟她劃清了楚河漢界!

看著趙依夢氣急敗壞的樣子,方明昊眉峰一挑,涼涼的說道:“我怎麽了?”

“你過河拆橋!”趙依夢氣的就差將手指點到他的腦袋上了!

“是嗎?”方明昊聞言,當著李尚武的面,直接對著趙依夢後面,剛剛趕來欲匯報工作的魚蛋說道:“你,從現在開始,交接下手裏的工作,然後負責接送她上下班,上班地點僅限於聯合調查組的這間辦公室內,所有外勤任務將她除名!”

“是!”

“方明昊!”

隨著趙依夢魚蛋的應答聲而起,李尚武也有些看不過去的提醒道:“白處長這樣是不是有些太專權了?”

方明昊聞言,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出口答道:“嗯,我是她的直屬上司,我有這權利不是嗎?”

方明昊說完,便不再理會神色各異的眾人,擡腳便越過李尚武,朝著聯合調查組會議室而去。

趙依夢現在在想什麽,或許以前他不了解,還能任她胡來,可自從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以後,他自是不會再讓她再如從前那般橫沖直撞了!

更何況還有‘槍膛’的違紀重托!

“郭淮仁!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現在還是聯合調查組的副組長!法租界碼頭這麽大的警力部署,你竟然不通知我!”

方明昊剛一踏入會議室的大門,沈笑的咆哮聲便接連穿刺著他的耳膜,令他不自覺的擡頭看去。

偌大的會議室裏,已經來了不少參會人員,零零落落的在橢圓形的會議桌前站著,而所有人的視線都如同他一般,被會議桌正前方的兩個人所吸引著。

“然後呢?沈副組長可以告訴我,通知你以後呢?你會做什麽?”相較於沈笑的氣急敗壞、怒不可遏。郭淮仁卻是一臉的平靜祥和,他將手習慣性的輕放桌面,時不時有節奏的輕敲兩下,根本沒把沈笑的憤怒放在眼裏,“難道說,沈副組長還準備去合生酒店一次?”

郭淮仁這話一出,別人可能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可沈笑卻如一股電流擊過般,渾身一僵,他甚至連說話的舌頭的都在一刻麻了,只能慘白著臉,吶吶的說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自然是該懂得。沈笑,別說我郭淮仁欺人太甚,你好好想想你做過些什麽,想通了來見我。”郭淮仁說完這話,便將淩厲的目光從沈笑身上移開,對著大家說道:“各就各位都坐下吧!”

方明昊聞言便在李尚武的對面坐了下來,兩人對視一眼後,方明昊心知以李尚武剛直的性子,基於吳四海‘身亡’的疑點,他絕對會在這個會上有所行動的。

果不其然,在郭淮仁兜兜轉轉說了不少廢話後,方明昊對面的李尚武,終究忍不住站了起來,對法租界碼頭吳四海及四大金剛的死亡現場,提出了異議,並申請由他繼續追查吳四海之死,以此弄清楚青幫名堂西北石油公司的背景。

方明昊看著眼前剛直無比的李尚武,他忍不住不忍直視的伸手捂頭。當日他與孔二相互試探中,分明得知聯合調查組內有吳四海的暗線,今日李尚武這般直言不諱的,將案件重要信息在此公布出來,這不等於是給吳四海和其暗線通風報信嗎!

這一刻,方明昊第一次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早些和李尚武情報共享了!

當李尚武成功拿到追查吳四海‘身亡’信息的調查權時,他開始著手秘密調查的同時。還有一件事卻始終記在他心裏,那便是那日方明昊在法租界碼頭,他神情恍惚時說的那句話,還有趙依夢曾說過,她在方明昊那裏見過玉佩,可他卻在松下一郎的身上看到了那塊玉佩……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李尚武已經完全無心偵查工作了,讓他不得不將目光,放在每天依舊吊兒郎當的方明昊身上。

為了解開心中謎底,聯合調查組浴室之中,李尚武刻意等待與方明昊一同洗澡,進入浴室之前,為了能夠更準確的確定方明昊的身份,李尚武猶豫再三,摘下自己胸前佩戴的玉佩後,方才舉步進了浴室。

此時浴室內的方明昊,正坐在浴池裏舒服的泡著澡,一見李尚武進來,便率先擡手打了聲招呼道:“李處長。”

兩人經過多次練手抗敵,此時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隔閡,尤其是李尚武,因為對方明昊的身份有了疑問,更是不在意這個細節,點頭示意間,人已經走到方明昊的身側擡腳便進了浴池,與其一同泡著澡。

看著身邊雙眼微閉,正在享受著熱水浮身快感的方明昊,他思索著該如何不著痕跡詢問玉佩一事。

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原本安靜的浴室裏再次穿來腳步聲,他定睛一看,郭淮仁正身裹浴巾從浴室門口有了過來 ,在看到他們倆的同時也是微微一怔,但隨即便繼續朝著浴池走來,直到整個人漫入水中,他方才頭仰著靠著靠墊閉目小憩著。

想來連日來的高壓工作,讓聯合調查組的機要人員都不自覺的進入緊繃狀態,所以這處少有人往來的,專攻機要人員使用的浴室,竟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正當空氣莫名安靜靜寂的時候,突然‘嘩’的一聲出水聲響起,水手濛濛中,方明昊看也不看其他二人,便舉步出了浴池,徑直朝著外間走去。

對於這位慣常推諉善於謀算的上級,方明昊真心無法與他再這樣隱秘的環境下,與之共處。

隨著他的離開,剛剛滑入水中的李尚武,也在下一刻對著睜眼看向他們的郭淮仁點頭示意了下,隨即在郭淮仁的註視下起身離開浴室。

然後令他們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他們離開很久很久後,浴池內的郭淮仁卻沒有再次閉上眼睛小憩,反而身形逐漸僵滯而無法動彈……

剛剛無意中的那一瞥他看到了什麽!李尚武胳膊肘部的兔子形狀的胎記又是怎麽一回事!那個兔子胎記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裏!那可是他大兒子獨有的標記!

他記得大兒子屬兔,沒想到出生的時候竟自帶兔子胎記,自己那個溫文婉約的妻子,見到這個兔子胎記時,直笑小家夥是廣寒宮裏的小兔精下凡。

所以小家夥長大後,妻子無數次昵稱他為‘兔子’,連乳名都省了。可是隨著小兒子的出生,小家夥慢慢的反感這種沒氣場沒男子氣概的乳名,無數次的抗議下,在弟弟面前鬧出了很多笑話……

郭淮仁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閃過一幕幕溫馨的家庭回憶,他萬萬沒想到,他尋遍千山萬水的家人,竟很可能就在他的眼前!

而李尚武真的會是他的‘兔子’嗎?如果他在這裏,那是不是意味著弟弟也在這裏?

靜寂的浴室裏,除了幾聲清脆的水滴聲劃過,就只有一動不動的寬闊背影徒留在慢慢冷卻的浴池裏,久久……久久都沒有動彈一下。

而同一時間的欣蘭卻是滿面糾結和愧疚,她拿著手上的匯報資料,任立在吉野佳田的辦公室門口已經有一會了。而她手裏的文件,是有關松下一郎的近期活動資料,而這些文件裏,竟沒有一點關於法幣印版的最新進展資料。

想起方明昊那個家夥,欣蘭就是一陣無力,他就像個泥鰍般,任欣蘭如何傾盡全力的去圍追堵截,一個不留神就反遭對方套路。就在剛剛欣蘭得到消息,搬回聯合調查組居住的方明昊,早就不知在什麽時候又搬了出來,她真是受夠了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

想起吉野佳田勢在必得的法幣印版,欣蘭的頭皮就是一陣發麻,方明昊……

“砰!”

正房門前躊躇的欣蘭,一不留神竟被突然打開的房門嚇了一跳,卻見吉野佳田已經一臉冷色的立在了她的面前,開口道:“進來!”

避無可避的欣蘭,只得無奈擡腳進入辦公室,“義父,這是剛剛整理出來的,關於松下一郎部署的法租界碼頭槍擊案,青幫名堂吳四海及其部下四大金剛已死的消息已被證實。”

“嘿嘿,嘿嘿嘿!”吉野佳田聞言,嘴角裂開的同時,忍不住溢出了滿室的,他那招牌式的詭異笑聲!

“松下一郎啊松下一郎,你機關算盡的想要拔的頭籌,想要在田中隆吉面前立個頭功,可你弄出這麽大動作,竟親手幹掉了通往西北石油公司的關鍵性人物吳四海!嘿嘿嘿嘿嘿!”

聽著吉野佳田那滲人至極的笑聲,欣蘭不禁暗暗哆嗦了一下,想起法幣印版的事情,瞬間便頭皮一麻,低聲說道:“義父,關於法幣印版的事情,剛剛我收到消息,方明昊已經搬出了聯合調查組宿舍,這兩天我會安排人加大力度搜查他的新地址的……”

“嘿嘿……欣蘭,你是說法幣印版的事嗎?”相反的,吉野佳田一反常態的沒有動怒,更有欣蘭臆想中的歇息底裏,反而繼續他那滲人恐怖的笑聲,以示他的好心情並沒有收到影響道:“傻丫頭,如今那都是小事了,你知道嗎,早在幾天前,軍部給我們的作戰計劃就已經改變了,你看看這是什麽。”

吉野佳田說道這裏,人已經走到了辦公桌前,得意的拿起辦公桌上面的一份秘密文件,繼續說道:“如今,關東軍與海軍達成了真正的合作,近期準備在上海大幹一番!”

“義父的意思是,此番松下一郎的所作所為,都是在迎合這個作戰計劃?”欣蘭一驚,看著文件上那嶄新的封泥,不難看出這是一份剛剛擬定不久的秘密行動。

而欣蘭的話卻適時提醒了,有些得意過了頭的吉野佳田,他微微一楞之下,便對此禁言不語,拿起文件朝著身後不遠處的保險櫃走去。

然而,當他彎腰欲打開的時候,那銳利陰險的目光直直射向了欣蘭,欣蘭雖在下一秒及時轉身掉頭,卻也下意識的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精巧的化妝小鏡,有意無意的整理著自己額前碎發,就此查看身後情景。

令她驚愕不已的事,吉野佳田竟然換了新密碼!她暗暗記下新密碼後,便收起了手中小鏡,若無其事的走到前面茶幾邊,替吉野佳田泡了一杯茶,然後轉身端了過去,卻看到吉野佳田早就端坐辦公桌後,“傻丫頭,你放心吧,如今有了關東軍的協助,不僅在上海的行動效率會大幅提升,諸事大順之時,也必定會將滿蒙覆國此等要事盡快提上日程的!”

“謝謝義父。”欣蘭聽到這裏,自然是滿心歡喜,滿蒙覆國是她此生唯一的目標,也是她全心全力如此追隨日本人的根源所在。

“去吧,雖說此時軍部的註意力都在新的行動部署上,但方明昊依舊是我們的主要目標人物,法幣印版之事也決不能松懈下來!”吉野佳田說完,便擡手示意欣蘭去做自己的事情。

欣蘭見此,也不再多作停留,隨即便出了吉野佳田的辦公室。可吉野佳田不僅更新了密碼,甚至如此規避防範自己,將那份隱晦的秘密文件小心安放的神情,卻一直盤旋在欣蘭的腦海裏。

深夜,一道纖細靈活的身影出現在了日本會株社的走廊裏,小心的避過一個個哨卡關位時,卻在吉野佳田的書房前停了下來。

“吉野先生,我真的需要你的配合。”

在如此深夜,松下一郎的聲音,竟然如此急切的響在了吉野佳田的書房內!欣蘭秀眉緊鎖時,耳朵不自覺的愈發貼近門板偷聽著。

“松下先生客氣了,我們同是為了大東亞共榮而努力著,一切行動皆由田中先生指揮安排,我自當全力而為!”吉野佳田一貫虛與委蛇,說話間便將各種厲害關系倒了個清楚明白。

松下一郎聽著他的話,心中也是憋屈不已,法租界碼頭一事,影響太大,如今那個總警長馬上雲,咬完了軍統的人,頭一掉便盯上了自己,直接將此事匯報給了聯合國際組織。惹得田中隆吉大怒,要他即刻作出書面說明,以緩解各方愈發緊繃的關系,為滿洲密使行動做好掩護!

“當然,你我都知道,田中先生的最終目的,就是將滿洲國並入日本版圖,就連你的義女欣蘭,也是大日本帝國為此而養的一顆棋子,方便與日後傀儡政權的建立。所以說,我們不要了一些小事而阻礙我們之間的配合……”

欣蘭聽到這裏,已經是遍體生寒唇齒打顫,她想過滿蒙覆辟會有難度,她甚至想過,此舉光靠日本人是有風險的。可她沒辦法,只能一而再的麻痹自己相信這一切,因為離開他們自己若想逆天而行,實行滿蒙覆辟帝制,是基本沒可能了!

可她沒想到,日本人,吉野佳田,竟然想要以此控制她,來將未來的滿洲國並入日本版圖!他們的最終目的也只是建立一個傀儡政權!而自己就是他們豢養的一個傀儡,一個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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