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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不能得罪老岳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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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原本要呷下的一口茶, 頓時有些喝不下去了。

這位老岳父,別看不聲不響, 仿佛正直端肅, 但其實性子實在是任性妄為, 不說他為了報覆自己的母親竟然引來了一個胡芷雲並且白白替人養了三個不倫孩兒, 讓寧國公府成為笑柄,只說上輩子, 他後來為什麽處心積慮地對付自己,甚至不惜利用了福雲公主, 甚至也借用了自己女兒的字跡設下陷阱。

怕不是他打心裏認為, 自己辜負了他女兒,所以暗暗地要為女兒報仇雪恨, 矢志讓自己不好受吧?

這麽老成持重端肅威嚴的一位重臣,誰能想到,行事竟然如此極端邪癲。

這個世上,就沒有他做不來的事。

若是此人是別個, 他萬萬不能容他,早就想個法子,遠遠地打發了。

但這不是別人, 這是他家沅沅的親爹。

雖然父女之間依然不是那麽和睦, 但沅沅打心眼裏是認了這個爹的, 他就得老老實實地稱呼一聲岳父,哪怕他對自己不滿,自己也得敬著他。

新帝放下茶盞, 望向坐在下首的岳父大人:“寧國公府,可是有話要說?”

顧瑜政也跟著放下茶盞,恭敬地微微低首:“並不曾有什麽話。”

新帝微微揚眉,看來事情還不小。

若是他直接說了,也就罷了,他不直接說,心裏必然藏著一些心思。

新帝只好輕嘆:“岳父大人,若是有話,你盡管直說就是,這裏並無外人,如今你我不是君臣,只為翁婿。”

顧瑜政卻依然黑著臉,越發恭敬:“皇上說笑了,此乃禦書房,禦書房裏只有君臣,沒有翁婿。”

新帝:……

不得不說,這位老岳丈比他家沅沅可難說話。

他的沅沅性子嬌軟多了。

他只好輕咳一聲:“岳父說哪裏話——”

正說著間,就聽得外面王太監來報,說是皇後娘娘特意做了一些點心,命人送過來的。

新帝聽得此言,正覺得是個機會,忙笑著道:“岳父大人,正好可以嘗嘗皇後的手藝。”

然而顧瑜政的臉色卻更不好看了:“不敢,不敢,這是皇後娘娘為皇上做的,微臣不敢。”

新帝:……

為什麽他覺得,好像岳父大人這話酸溜溜的?

這可怎麽辦?

這個時候點心送進來了,卻是染絲親自來的。

染絲笑著道:“皇後娘娘說了,這是她親手做的,想著給寧國公嘗嘗呢。”

這話一出,顧瑜政那原本不太好看的臉,就緩慢地變了,變得平靜淡漠,面無表情,恢覆了往日端肅的模樣。

——這在他來說,已經算是心情不錯。

他微出了一口氣,看向了面前的新帝,卻見新帝臉上那表情就有些不對勁了。

乍看新帝還是新帝,依然是原本的樣子,但只有明眼人才能感覺到,他眼裏帶著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

何必呢,不就是一些點心,到底是年輕人,至於計較這個嗎?

新帝微微收斂了下心神,很快就明白了。

自己和沅沅是夫妻,夫妻之間自然是最親近的,何必講究這麽多,為什麽沅沅特意命人送來禦書房而不是送過去寧國公府,因為這就是送給自己吃的,只不過想到她爹在,她就讓人說句好聽的討一個面子情。

反而是自己這種太親近的,夫妻為一體,不需要講究這個。

看來就是這樣了。

新帝想明白這個,心情也就不錯了,當即命人將點心擺開,翁婿二人共用。

於是兩個心情不錯的男人品著茶水,用著點心,就說起話來了。

開始的時候一起誇讚點心。

新帝說:“皇後這手藝不錯,比那禦書房的還要好吃,如此蕙質蘭心,這是寧國公教養得當。”

顧瑜政:“哪裏,哪裏,皇上說笑了,皇後天性賢惠淑敏,皇上枕邊教妻,功不可沒。”

這翁婿君臣兩個人就這麽互相拍馬屁,聽得旁邊的染絲和太監都忍不住嘴角抽,想笑,但拼命忍住了。

沒見過這樣的翁婿,都假惺惺地客氣,直接說我女兒最好我皇後最好不就得了!

而此時的翁婿二人,從皇後誇到了點心,從點心誇到了天氣,又從天氣談到了如今天下局勢朝堂局勢,最後終於,顧瑜政不經意間來了一句:“今年的中秋皇宴,都是熱鬧得很。”

這一句,看似順著前面的話題來的,但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有所指。

當下新帝不敢輕視,忙道:“哦,岳父大人此話怎講?”

顧瑜政淡淡地道:“我看各地頗進獻了各樣貢品珍玩舞女歌姬,想必是因了這是皇上登基以來頭一次吧。”

新帝:……

他懂了,頓時懂了。

連他老岳父為什麽剛才突然臉色不悅地咳嗽也終於明白了。

這句話的重點在於“舞女歌姬”,這是老岳父為了自己女兒打抱不平了。

新帝忙道:“這個朕倒是不知,想必也是那些人自作主張。”

顧瑜政聽聞,卻是呵呵一笑:“這也是有人頗會揣度聖意,確實也是往常慣例了。”

新帝的心咯噔一聲,瞧這岳父大人,話裏那嘲諷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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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新帝命人查了下,才知道送上舞女的其實是陳修靜,如今調任外省,而他的舅舅則是太輔洪大人。陳修靜這次特意搜羅了什麽舞女來送進宮,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這般行徑顯然是惹了自家岳父大人不快。

其實作為南面天下的帝王,他會懼怕寧國公這麽一位臣子嗎,便是再重臣,也不過是一位臣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若是想收拾哪個,現在怕不是有多少想找他投誠的為他出謀劃策。

但是寧國公顧瑜政不一樣,他是沅沅的親生父親,即使上輩子他害了自己,但他也是為了沅沅。

因為有沅沅,對於這位寧國公府,他只能當做一個長輩來看待。

他心裏明白,自己對沅沅如何,有這麽一個寧國公盯著呢,但凡有什麽不好,這位首先就得不樂意了。

當然了,往好裏想,那些蠢蠢欲動想給他後宮塞女人的臣子,首先得和這位老謀深算的寧國公較量一番了。

這麽想著的新帝,此時已經回到了皇後的寢宮,他過去的時候,卻見皇後正在那裏看著宮中的賬簿,她看得極快,一目十行,之後便批註了一番。

新帝走過去:“這是什麽?”

顧錦沅:“這一兩年宮中的開支,我看著頗為龐大,想看看這銀子都花在哪裏了。”

新帝:“左右差不出多少,你操心這個做什麽。”

國庫裏銀子自是要精打細算,但是後宮之中,當然可著皇後的喜歡來,萬萬不至於節省這一點,況且後宮只有一個皇後,能花銷到哪裏去。

再說了,便是她奢靡一些,又怎麽了,他就希望她為所欲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這都做不到,他當什麽皇帝?

顧錦沅卻是有些想法:“如今也算是國泰民安,自然不至於節省到後宮開支,但只是若銀錢用給自己也就罷了,只怕是餵了碩鼠,憑空消耗了,那才是白白添了老鼠洞。”

聽此言,新帝頓時擰眉:“怎麽,你看出什麽了?”

顧錦沅笑了,直接將那賬簿放到了他跟前,指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道:“你看,這一項胭脂水粉的消耗,在這裏是五千六百三十二兩銀子,這項又分為四次支,其中這裏借用了二千一百兩,可是等到……”

她一邊翻著賬簿,一邊將涉及這筆銀錢的前前後後在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指給他看,最後,她氣定神閑地得出一個結論:“所以這裏面差出來多少?差出來足足一千三百兩銀子,五千六百三十二兩銀子,竟然憑空沒了一千三百兩,你說這些銀子去了哪裏?”

她將賬簿扔到一邊,淡淡地道:“我只是隨意一查,就查出這個來,你說我沒查出來的還有哪些?”

新帝開始還不在意,後來拿起那賬簿,隨著顧錦沅所說仔細地看過,他本也是才思敏捷之人,如今被顧錦沅提點,自然看出其中門道。

當下臉色便沈了下來:“我往日便知,國有碩鼠,在這帝王之位,須明辨是非細察秋毫,但我往日所見,無非是一國一省,眼中所見都是國之大事,不曾想在這後宮之中,這群奴才竟如此膽大妄為。”

顧錦沅瞥他:“也不用急,這種事,怕不是一年兩年的事,都是慣例舊俗,這些人吃喝拿慣了,若是想革除,談何容易?”

新帝想想也是,此時再看自己這皇後,神情間便有了幾分敬服,從旁恭維道:“我的皇後若是為官,我必讓你做我宰輔,為我輔佐朝政。”

顧錦沅聽著,噗嗤一聲笑出來:“懶得理你!”

當然了,心裏還是高興的。

新帝湊在一旁,卻是提起來另一樁:“對了,外省官員進獻的那些舞女歌姬便不用了,隨便打發了就是。”

顧錦沅:“為什麽?”

新帝想起自己那岳父大人,輕咳了下:“何必呢,我又不愛看這個,沒什麽意思,平添麻煩。”

顧錦沅:“你不愛這個?那我愛這個啊,你不想看,我還想看呢!”

新帝:“……”

顧錦沅:“有熱鬧幹嘛不看,反正都已經送到燕京城來了,若是打發出去,白白浪費了呢,讓她們進宮就是了!”

新帝一時無言。

那他應該怎麽向他家岳丈大人交待,只說岳丈他老人家的女兒自己想看,可以嗎?

這帝後二人說話間,恰好染絲就在一旁,聽著一時也是無語。

白日裏在禦書房,她是伺候在旁的,是以約莫知道這裏面的故事,此時聽著帝後之言,不免心中暗想,這或許就是“皇後不急急國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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