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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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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飛卿打定主意將成親的事蓋著,便笑道:“你想多了。”

皇上懶得跟他多說,只道:“想必傅南生哄你已經哄得得心應手了。你不必反駁,聽朕說。婷兒的事,朕還沒打算這麽輕易放下。”

陳飛卿想起這事,便確實是喜氣不起來了。

皇上自然不知道這事是寧王主導的,只認是傅南生做的,若要發火也是無可厚非。何況,傅南生還真的這樣做了。

半晌,陳飛卿道:“抱歉。”

“朕說過,這事與你無關,也不讓你代罪。”

陳飛卿便不說話了。

皇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不要覺得是朕又在刻意刁難傅南生——”

陳飛卿鮮見地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沒這樣覺得。一路上我已經和他說好了,此事要擔的罪責,他會擔。”

皇上笑了笑:“他打算如何擔?”

陳飛卿道:“按律法他罪不當誅,你便不會殺他。若是要他受罰,他會認。”

皇上道:“他認倒是會認,認完之後如果朕要他坐十年八年的牢房,他真坐嗎?”

陳飛卿道:“是。”

皇上有些無奈:“飛卿。”

“他這次真的不是騙我。”陳飛卿道,“真的。”

皇上都不知該從何說起,也就是說陳飛卿自己都知道以前是騙他的咯?

皇上問:“你不求情?”

陳飛卿道:“我當然會求情,但也不想令你為難,此事確實是他做得不對。”

皇上嘆了聲氣:“飛卿,你總是慣於調和,可如今應該知道了,世上很多的事是不能調和的。”

陳飛卿道:“是。”

皇上問他:“難受嗎?”

陳飛卿道:“很難受,也不知道該怎麽選。以前我只知道你難過,可如今才更知道你究竟有多難過。”

皇上一怔:“怎麽說到朕身上了?”

陳飛卿倒確實是有感而發。皇上與太後若本來不親近也就罷了,偏偏說得上母慈子孝,然而卻為了姚家的事一直在私下裏鬥法。皇上既要為了社稷,又不願舍去母親,可想而知會有多難做決定。

陳飛卿如今歷的事多了,便更加的欽佩皇上。他二十有餘才面對這些事,可皇上卻在很早之前便已經脫不了身,恐怕是說不出的難過。

皇上見他不說話,眼圈還有點發紅,便忍不住道:“得了吧,別這個樣子看朕,知道你在想什麽,別瞎想了,朕好得很,朕是一國之君,沒什麽擔不起的架子。”

陳飛卿忍不住扶住他的胳膊,勸道:“南下吧。”

皇上恍然大悟:“千草去找了你?”

陳飛卿道:“抱歉,我沒顧上你這裏。”

皇上道:“你又不是千草,天天跟著朕也寫不出一張藥方來,不要你顧,你把自己顧好就很不錯了。”

陳飛卿又道:“白大哥說你必須盡快南下。”

皇上道:“大夫總是將病情說得格外嚴重,不必太相信。朕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前些時日是差些,可能嚇到你們了。那也許都是換季的緣故,這幾天好多了。不說這個,說回婷兒的事,你不用擔心朕會怎麽樣對待你的寶貝了,婷兒非得去探望鄭問其,鄭小少爺那張嘴根本把不住事,就把傅南生給說了出來。婷兒就來找了朕,求朕放過傅南生這一回,就當是與上次傅南生救她的事扯平了。”

陳飛卿半晌才道:“嗯。”

皇上看他一眼:“不過婷兒想見傅南生一面。”

陳飛卿想了想,道:“有件事我原本不打算說,恐怕有仗恩求情之嫌。南生曾跟我說過,他知道以公主的性情,若他去求情,公主必然會不再計較此事。但他也很後悔,所以自覺無顏再見公主。”

皇上搖了搖頭:“他這話,恐怕只是對你說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陳飛卿道:“我明白。其實這次我與他一路談了許多,他也坦承了很多的事情。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所以一直提醒我,但我真的喜歡他,我也真的相信他歷此一事,如今是真的會改過自新。他其實特別乖——”

“打住,朕的心有些堵。”皇上擺了擺手。

陳飛卿故作委屈地看著他。

皇上反手朝他胸前拍了拍:“得了吧,你又不是十歲孩童了,朕不吃你這套了。飛卿,其實這些都是你的私事,你已經這麽大了,事實上也比朕小不了多少,朕也不該總管著你。但朕沒有什麽兄弟,一直拿你當親弟弟,真的很怕你會受到傷害,與朕擔心婷兒是一樣的。”

陳飛卿點了點頭:“我知道。”

“朕其實確實是挺喜歡傅南生的,他長得確實很好看。”皇上笑了笑。

陳飛卿小聲地道:“我是最後才發現他好看的。”

皇上嫌棄地看他一眼,又道:“朕不喜歡他耍那些小心眼。如你所言,他自幼過得艱辛不錯,所以肯上進是好的,然而不能為了這份上進而走了歪路,那就不叫上進了。他既然自負有才幹,就應該把才幹用在上得了臺面的事上。如今婷兒與你都為他求情,那就罷了,只有一條,日後他若故態覆萌,再做些令朕不快的事,誰也不能再在朕這裏保下他。”

陳飛卿慎重地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是默許我和他在一塊了?”

皇上瞧他的眼神更嫌棄了:“朕難道說不同意有用嗎?”

陳飛卿笑了笑,賣乖道:“我拿你當我兄長,你若能答應,我會很開心的。”

皇上懶得理他。

傅南生還是去見了公主,在湖心亭裏面,隔著珠簾和紗幕。

他以前是很恨她的,因為她和陳飛卿定了親。後來見過她之後,恨便成了妒忌。再往後,妒忌便莫名地沒了,或許是因為陳飛卿與她解了親,或許是因為陳飛卿只拿她當妹妹,或許是因為她不令他討厭,甚至有些喜歡。

傅南生甚至想過,陳飛卿若喜歡公主才是自然的,因為恐怕很難會有人不喜歡公主。

兩人都沈默了很久,傅南生才道:“抱歉。”

公主搖了搖頭:“你也救過我一命,我和皇兄說了,我們就此抵消。”

傅南生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有些松了口氣,卻又有些難過,只好又說了聲:“抱歉。”

公主便換了一個話頭:“傅大哥,我早聽說你的腿好了。”

傅南生道:“是的。”

公主:“好了就好。”

兩人又陷入了沈默當中。

許久過後,公主道:“皇兄說你打算參加這屆恩科。”

傅南生道:“是。”

公主笑了笑:“我想你應該能高中。”

傅南生也笑了起來:“公主高看我了。”

“皇兄也這樣說,他說你若能專心讀書,以你的聰明才慧,高中是一定沒有問題的。”公主笑著道,“他還說了,殿試時候若你答得好,做了狀元也就罷了,否則一定要點你做探花,你說不定會成為他點過最好看的探花。”

傅南生:“……皇上謬讚了。”

公主又道:“那你一定要好好準備考試的事情。”

傅南生點頭:“一定。”

傅南生離去了百來步,公主才掀開珠簾,有些悵然地看著他的背影。

長衫落拓,十分的瀟灑,與她曾想象過的一模一樣。

她抿嘴笑了笑。

侍女過來,為她挽起了珠簾紗幕,道:“公主,剛才宮外來報,說鄭少爺在家裏鬧了起來。”

公主的笑意一僵,問:“他又鬧什麽?”

侍女道:“他好像是說要去從軍。”

“……”公主莫名其妙地問,“他為什麽突然又要去從軍?我說要嫁給他這件事有這麽嚇到他嗎?”

侍女賠著笑道:“鄭少爺自然是很驚喜的。”

公主卻很懷疑地看她一眼:“他驚喜地拒絕了我?”

侍女道:“其實奴婢說句心裏話,鄭少爺每次看您的眼神是真的很用心了。”

公主又問:“很用心地拒絕了我?”

侍女尷尬地道:“那奴婢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公主咬了咬嘴唇:“這件事你不許和任何人說,不能讓母後和皇兄知道。”

侍女急忙點頭:“絕對不說。”

公主郁悶起來,剝了個橘子當作是鄭問其狠狠地吃下去,又問:“那他為什麽要去從軍?我那天也只是一時沖動才那樣說,他拒絕了我,我又不會逼他的婚,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嗎?”

侍女欲言又止:“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公主瞪著她:“你每次這樣說都是為了要講,快講吧。”

侍女突然笑了笑:“公主,奴婢想,鄭少爺是想答應的,但太後和皇上應該很難答應此事。鄭少爺的身子骨弱,又沒什麽功名官職,太後和皇上向來疼愛您,自然是舍不得的。”

公主將橘子皮撕成一小片又一小片,道:“我自己就是公主,嫁給誰都是下嫁,沒什麽差別。以前我還以為皇兄會讓我嫁給重臣家,可這一兩年和我差不多大的都成親了,皇兄看起來也沒著急。”

侍女笑著問:“公主著急了?”

公主又瞪她:“我當然不著急。只是既然皇兄讓我自己選,我就覺得鄭問其挺好的,想法也比其他人要有趣多了。但我那天也只是問一問他,他嚇得就差躲床底下去了,你當時在外面沒看見,就好像我是洪水猛獸要吃了他一樣,我在外頭的名聲有這麽不好嗎?”

侍女忙道:“那自然不是的,誰說起公主都只有誇的。”

公主仍有些憤憤不平,道:“還去鄭府盯著,再探再報。”

傅南生見過公主,本還要去拜見皇上,但陳飛卿說皇上有些別的要緊事,今日不見也罷。

兩人便慢慢地沿著宮道朝宮外走。

陳飛卿有些好奇:“你和公主說了什麽?”

傅南生道:“公主讓我好好準備恩科,說皇上很看好我。”

陳飛卿倒是有些驚訝,因為他知道皇上向來重視為官者的品性,且向來不看好傅南生的品性。自然,他也不會將這事顯露給傅南生知道,轉念便又想,或許是先前自己的一席話打動了皇上,便有些高興。他很希望傅南生能夠被親朋好友接納,若以後傅南生能與大家成為朋友就最好不過。

傅南生看他一眼:“你倒是很高興的樣子。”

陳飛卿道:“當然高興,我已經停了兩個月的俸祿,等著你高中之後請我吃飯。”

傅南生便也笑了起來:“我記得,先前可有人和我說,他今時不同往日,有了些積蓄了,很了不得的。”

陳飛卿理直氣壯地道:“娶親之前先這樣說一說,如今婚書你也簽了字,我就該說實話了。”

如今成了親,傅南生才漸漸地發現,陳飛卿還真如他自己所說,有些皮。

以往是傅南生喜歡故意鬧騰,如今傅南生不想鬧騰了,陳飛卿卻故意在半夜三更或別的時候來鬧,仿佛皮那一下就會特別開心。

一問起來,陳飛卿還理直氣壯,說婚書已經簽了字,反悔也來不及了。

傅南生偶爾有些理解陳飛卿那麽怕他爹了,想必小時候確實是挨打得特別多。

但傅南生舍不得打他,就覺得,這樣子的陳飛卿也好,什麽樣的陳飛卿都好,和陳飛卿行房也很好,看陳飛卿耍無賴也很好,好得不得了,是此生遇到過的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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