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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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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夢生走了,魯大姐是攔不住春花的,她只好跟了來,心裏在想,盧百戶見了他們這一行人會怎麽樣呢?

運糧隊的車大部分是牛車,走得非常的慢,他們中間在一個小村子裏住了一夜,春花可以肯定這個小村子就是溫副千戶的相好住的地方,但她卻裝作若無其事,好像什麽也不知道。第二天午後才到了第一個百戶所,也是溫副千戶居住的地方。

這裏的百戶是春花認識的孟百戶,他同溫副千戶一樣,也是又黑又瘦,得知春花要去盧百戶那裏時,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一路上,這樣的目光春花看多了,她也不以為然。

春花便住了下來,溫副千戶將自己的屋子讓給了她和魯大姐,他則與孟百戶擠到了一起。

春花住在這間低矮的土坯房裏,不知是心裏作用還是氣壓真的有點低,感覺壓抑得很。路上雖然累,但她還是輾轉反側地睡不著。

過了一天,盧百戶帶著人來領俸糧,他見了春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猛地上來將她抱了起來,引起了一片的哄笑聲。在這哄笑聲中,盧夢生訕訕地放下了春花,急切地問:“你怎麽來了?”

盧夢生方正的臉上顴骨更為突出了,原來棕黑的皮膚完全成了黑炭一般,而且他留起了滿臉的胡子。他剛剛抱起自己時,春花分明感到他身上的骨頭比原來要分明多了。可春花忍住了眼裏要冒出來的淚珠,燦爛地笑著說:“百戶,你不是說讓我過一個月來這邊嗎?我就按你說的時間來了。”

看春花竟然當著大家的面與自己打趣,盧夢生不可能當著大家的面說春花自作主張來的,想板起臉來,又實在板不起來,不知說什麽好,只好順手摸了摸拴一大車上的兩只大黑狗,聽它們向自己大聲吠著,好像在訴說著思念。

魯大姐在一旁幫著打圓場“不知道百戶哪一天回去,我們好準備準備一起走?”

“兩個百戶所相距幾十裏路,”盧夢生回答說:“我們明天一早走,不過……”

春花才不管盧夢生說了一半的話省略了什麽意思,笑著和魯大姐去給大家做飯去了。

到了這裏,春花自覺地給溫副千戶和孟百戶做飯,衛所裏沒有那麽多的講究,女人們做家務,男人們到外面幹活是很很正常的事。今天,盧夢生來了,她更要大顯身手。

溫副千戶讓人殺了一只羊,春花煮羊湯、烤羊肉串、醬羊排、燒羊腿,做了桌子的羊肉菜肴,還從自己帶來的大車上拿了食材添了些小菜。

為了配得上這樣好的菜,溫副千戶拿出來最好的金華酒給大家喝。不過他心裏卻很不是滋味,小嬸這兩天也一直給自己做了菜,可今天她做菜的樣子都變了,做出來的菜好像都不一樣了,分外帶著些容光煥發。

難道見了盧百戶就能高興成這樣?嗯,他們成親後確實與自己不一樣,在燈節那天自己也不是沒見到過。

溫副千戶看向盧百戶,難得吃上這樣一頓豐盛的大餐,別人都興高采烈,他卻有些心不在焉。溫副千戶知道他在為小嬸的到來發愁,說實話,要是自己也會發愁的。雖然小嬸說是盧百戶讓她來的,但其實是怎麽一回事,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與盧夢生差不多同時來領俸糧的周百戶也算精明,大約也猜出□□不離十。

只有孟百戶這個直筒子,喝了幾盅酒,便自以為好心地勸著盧百戶:“盧老弟,你怎麽讓弟妹過來了?是不是實在忍不住了?”說著還向下看了一眼,又語重心長地說:“瞧你那嬌滴滴的小媳婦,你就忍心讓她住窩棚?過幾天就趕緊讓人送她回去吧。”

盧百戶的臉黑得不能黑了,他真明白愁腸百結是什麽意思了,孟百戶的話雖然不用理他,他是決不會向別人解釋根本不是他讓春花來這裏的事。他在發愁春花如果跟他到了百戶所,哪裏有地方安置她?就像孟百戶說的那樣,難道讓她住窩棚?每天吃什麽?用什麽?

還有當初自己騙了春花跑出來的事,該怎麽交待?

春花時不時地送菜過來,笑吟吟的目光從自己的臉上劃過,好像就是在提醒自己這件事呢,所以面對著一個月沒見過的美食,盧夢生也沒多少食欲。

上座的溫副千戶看得分明,他第一次當有實權的官,伯父在信中諄諄教導自己,自己年輕,又是襲職,手下的軍官都是上過戰場,立過軍功的,年紀又比自己大,有些不服氣是自然的。伯父要自己平時不要拿架子,與他們像兄弟一樣相處,這些人粗人感念於此,自然不好為難自己,而到了面臨大事時,自己就要毅然擔起責任,統領部下,殺伐決斷,威望也就立了起來。

伯父他老人家說的都對,三個百戶表面上尊敬自己,但實際上則很不以為然,尤其是盧百戶和孟百戶,自己眼下也不與他們計較,該做的事,都要做得找不出錯來,等將來有了戰事,再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能耐,總會讓他們心服口服!

於是溫副千戶就按照伯父的教導,出手幫盧百戶解決眼前的尷尬局面,他倒了一杯酒對著孟百戶說:“來,我們兄弟倆喝一杯!”總算把孟百戶的嘴給堵上了。

盧夢生耳邊少了孟百戶的勸告,感激地向溫副千戶笑了笑,給溫副千戶倒了酒,自己也倒滿敬了他一杯,“多謝溫副千戶將我太太帶到這裏來!”

三個百戶裏,對溫副千戶最為馴服的是周百戶,他原是周榮的遠房叔叔,上次周榮因為孫如冰的事情被貶為普通軍戶,周百戶就千方百計地鉆營,將周家的百戶襲了----他也是周姓族人,找了胡指揮使的門路,辦了襲職誰也說不出什麽來,這次他因為有門路,也跟著來屯田。

與盧百戶和孟百戶是自己真刀真槍靠軍功起家的不同,周百戶的底氣卻沒那麽足,因此他對溫副千戶倒還巴結。

擅長走門路鉆營的周百戶自然看懂了眼前的局面,便趕緊給大家倒了酒,敬了大家一杯,又把話題帶到了別處。

春花將新做好的菜送上來時就看到這樣的情景。其實,溫副千戶這裏專門有兩個婦人服侍,她做好了菜讓她們上菜也可以,可是她還是讓她們看著竈火,自己端了菜過來。

就是為了多看一眼那個家夥!看著他食不下咽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春花放好了菜,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先給溫副千戶布了菜,然後是孟百戶,再就是周百戶,最後她到盧百戶身邊,給他布了喜歡的菜,偷偷在下面掐了一下他的腿,臉上卻什麽也不露,笑著問大家:“菜還合口味?”

又笑語殷殷地與大家說了些場面話。

後來,他們終於在土坯房裏單獨見面了,盧夢生個子高,低矮的土坯房裏他根本站不直,他躬著身子站在春花面前,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還不趕緊坐下!”春花氣哼哼地說。

“寶寶,”這房子一點也不隔音,周圍又有不少的人,盧夢生的聲音放得低低的,“東西我帶回去,你就趕緊回定遼前衛吧。”

春花斜了他一眼,“你有本事再將我騙回去!”

眼下盧夢生就是再有本事也沒有地方施展,這裏只有兩間土坯房,一間是溫副千戶的,一間是孟百戶的,晚上睡覺時,春花與魯大姐睡一間,盧夢生只能與那兩位擠在一起。

看盧夢生理屈辭窮,春花狠狠地威脅他,“等到了百戶所,看我怎麽收拾你!”轉眼笑著喊魯大姐,“大姐,我們一起去打水洗洗睡吧。”

盧夢生只有灰溜溜地出去了。

第二天,春花起了個大早,她將溫副千戶的小屋收拾了一遍。這間屋子裏,華貴的東西與百戶所裏的土物雜放在一起,一看就是沒有女人好好打理,又將昨晚她理出來要留給溫副千戶的幾樣東西放在土炕上,這些都是些溫副千戶這裏所需的實用物品,等走時讓盧百戶與溫副千戶說一聲說行了。

還有送給孟百戶和周百戶的東西,也都打點好了,只等盧百戶送過去。她從衛城過來,給他們帶些東西也是應該的。

再與魯大姐和姐夫作別,春花不用他們再送了,從這裏回定遼前衛還要容易些,總要比到了盧百戶屯田的地方要好得多。她帶來的馬車大都是買下來的,只有兩輛是租來的,正好由車夫們帶著魯大姐和姐夫一同趕回去,而留下來的車子,就由盧百戶手下取糧的人趕去衛所,他帶的人手足夠用。若是不夠,可以從溫副千戶這裏借些人,這些事情春花來時就有打算,昨晚也安排好了。

春花出了小屋,就見到盧夢生正在外面等著自己,說:“太太,百戶所那邊實在不適合你去……”

春花不接他的話,把自己安排好的事一一讓他幫著做了,然後就上了車,跟著運糧的車隊出發。車沒有篷子的,上面裝了不少的東西,春花就坐在勉強擠出來的地方,坐累了就下車走一會兒,走累了就回去坐著。

她與同行的軍士們說著閑話,很快就與大家熟悉了,倒是盧夢生,雖然騎著馬在一旁同她走了一路,卻沒多說什麽。

由於根本就沒有真正的路,又有不少的牛車,前進的速度並不快,差不多用了一天,春花才到了正在建設的百戶所。

遠遠的一道圍柵將幾十個窩棚圈在一起,看到是運糧的車隊,守柵欄的人將木柵門打開,將車隊放了進來,並奇怪去時都是牛車,回來時怎麽多了好多輛馬車?

春花一路上看著百戶所裏的一切,圍柵裏有一道深深寬寬的溝塹,車隊經過時要放上專門的木板,一模一樣的窩棚整齊地排列成一個方陣,方陣最東邊有一個大大的棚子,下面放著幾口大鐵鍋,是做飯的地方。西邊是一片平整的空地,應該是操練用的。

百戶所裏的管理模式在路上春花就聽軍戶們說了。

分給盧百戶的有七十幾家軍戶,每家有一名正軍,有俸糧有軍餉,這些人是屯田的主力。按照朝廷的規定,每個正軍耕種50畝土地,但事實上,耕種的田畝數還是得看具體的情況,在內地有的軍士只能分到十五畝地,而邊遠地區,每個軍士則可以多耕種一些土地,最多的可以達到一百畝。

眼下,每個正軍能分到多少土地,還要看能墾出多少荒地。

為了多開墾荒地,盧夢生在百戶所裏實行了鼓勵屯田的政策,家裏有餘丁的,可以同正軍一樣參加墾荒,可分得正軍一半的田畝,就是婦女,參加墾荒,也可以分得正軍的三分之一田畝。而且所有參加墾荒的人每天可以在百戶所裏免費吃一頓午飯。其餘所有事務的安排也都是圍繞著屯田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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