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哐。”

金屬與瓷器相碰撞的悅耳聲響，間或從橋洞前傳出。

而在拱墻與地面形成的夾角中，有一所由廢棄紙殼堆積成的小小蝸居。

幾聲貓叫般的哼哼唧唧後，一個蜷縮在紙箱裏的三頭身孩童、捏起好似白面小饅頭的拳頭，用力揉了揉正困倦打著架的上下眼瞼。

栗梓迷蒙地瞪著被他揉紅了的雙眼，瞳眸無神地大大打了個哈欠。

一頭及背的柔軟長發，被他自己用草根紮成了個亂糟糟的小揪揪，歪歪斜斜的正頂在他圓乎乎的腦袋頂上。

在栗梓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是一連串的“哐啷哐啷”聲。

下意識地看向身前缺了兩個口的小破碗，栗梓望著碗裏半滿的陌生“銅板”，對從自己身前走過的奇怪人類們，咧嘴露出了個大大的可愛笑容。

於是又是一串串的“叮鈴哐當”。

已經快入秋，一陣泛涼的風吹過，栗梓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又用力裹了裹身上顯得有些單薄的沈舊長袍，這才好似暖和了些似的緩緩呼出一口氣。

栗梓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發覺沒人盯著他看後，當即小倉鼠般地背過身去，從紙箱的夾縫中翻找出他先前藏好的奇怪“銀票”。

把所有銀票都找出來後，栗梓捏著有微薄厚度的錢幣，笑彎了一雙可愛的葡萄眼。

認真地用肥肥短短的手指將每張錢幣都細致地理平，栗梓用他這些天學來的知識，有些艱難地辨認著扭曲的“字體”——1、5、10……

嘴巴中則是時不時嘀咕著“一個一、兩個一……嗯，還有一個五兩！”

把所有銀票分類好之後，栗梓便又認真地撥弄起自己肉乎乎的手指來，艱難地計算著一共有多少小錢錢。

“嗯……是八個手手那麽多的銀兩！不不對，是八個五！”

終於算清了價錢，栗梓一雙大眼睛笑瞇成了兩條縫。又悄摸摸轉頭望了望，發現沒有人看他後，把所有銀票都悄悄地藏進了外袍裏附帶的小口袋。

鄭重地拍了拍外袍上鼓囊囊的小口袋，栗梓想著他昨天看中的厚衣服，抿著嘴輕輕地笑了起來——這樣冬天他就不怕冷啦！

剛剛迅速轉移視線的路人們，又偷偷移回了目光。在看到小孩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裏都是酸澀異常，恨不得直接把小孩給帶回家餵養。

剛滿5歲的栗梓還不知道他所有自以為的小動作都被大家看光了，還覺得自己頂聰明能幹呢。

不過這個奇怪的世界真的很好啊！

從前些天突然出現到這裏的惶惑不安，到今天的漸漸習慣；栗梓一面認為應該是他失蹤的父爹們在偷偷保佑他，一面卻是暗暗認為這個不但有很多好心人打賞他銀錢、還沒有搶東西的壞人的世界，可能就是大家說過的天界吧！

就是……

天界裏的雄子們胸肌都太大了吧！！

除了這一點真的特別奇怪之外，天界的仙人們都不怕冷、穿得特別少也有點稀奇，至於其他的，栗梓倒是覺得都還挺容易接受的。

說到雄子，栗梓自己卻是一個雌子。

在他的世界裏，他有一個雄子阿父和一個雌子阿爹。聽他阿爹說，他阿爹生下他的時候，他只是一顆有著漂亮花紋的蛋。他從蛋裏出來後，手腕上也有一個漂亮的花紋。

雖然不知道這麽高大的自己，是怎麽從小小的蛋裏面出來的，但栗梓至少知道了只要身上有漂亮花花的就是雌子，沒有花花的就是雄子。

所以看到這個世界上，那麽多沒有花紋的雄子們，一大堆都有或者軟綿綿或者鼓鼓的胸肌，栗梓才5歲的豐富世界觀，表示它都快驚呆了。

揉了揉臉頰上的兩坨有些重的小奶膘，栗梓又彎著一雙笑眼，有些吃力地擡起一條小胖腿，晃悠悠地邁到紙箱外面，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己整個人都從紙箱裏翻了出來。

“英姿颯爽”地甩了甩頭頂歪斜斜的小揪揪，栗梓覺得“流暢”翻墻成功的自己，真的瀟灑得不得了。

一本正經地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以作鼓勵，栗梓隨後端起裝滿了小銅板的碗，小心地將碗護在了懷裏後，這才邁開小短腿，朝著不遠處的公共廁所走去。

在他看來，那個神奇的叫做廁所的地方是他來到新世界後最喜歡的場所了。

因為只要把手伸過去，那裏的水就可以自己流出來！

超級好玩！超級厲害der！

尤其是他還特別愛幹凈，神奇的自來水比起容易淹死他的小河邊、要友好不知道多少倍。

護著比自己的小胖手還要大一點的小破碗，栗梓幅度很小地蹦跶著來到了廁所門口。

高舉起手把小破碗先謹慎地放到了只比自己腦袋矮一點點的平臺上，隨後栗梓漲紅著臉、哼哧哼哧著地使出了吃奶的勁，從墻邊拖來他這些天常用的大石頭。

等大石頭終於挪到最邊緣的水池前，栗梓立刻喜滋滋地站到了石頭上面。

望著面前清晰地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獨特銅鏡，栗梓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瀟灑俊逸、風度翩翩”的模樣看了好長一會，這才滿足地咧著一口小白牙，試探著對著一個小圓孔伸出了手。

雖然已經試驗了好多次，但是當目睹著汩汩的清澈水流從手上方流出時，栗梓依舊還是情不自禁瞪圓了一雙亮晶晶的葡萄眼，從嘴巴裏呼出了小小的驚嘆聲。

熟練地撥弄著池塞將水池堵住，小栗梓便傻呵呵地邊笑邊拍打起了漸漸蓄高的水面。自顧自玩了一會水，栗梓才恍然想起他是過來洗漱潔面的。

只不過慢吞吞清潔完之後，等他再次回過神時，就發現自己又不知何時擠了一坨綠油油的膏體。

哎呀！這可不是他故意的啊！

只不過“泡泡水”擠都擠了，總不能浪費了吧。

栗梓於是又傻樂著玩起了洗手液形成的泡泡水池，連一開始他小心放好的銅板碗都差點被他給拍到了地上。

而在栗梓沒有察覺的時候，他身旁有一個六頭身身板的男孩也已經站了很久。

水流聲斷斷續續地傳出，肖寧川漫不經心地洗著手，還未長開的一雙桃花眼稍帶冷淡，眸光卻是有意無意地時不時飄向一旁玩水玩得喜不自禁的小屁孩。

小屁孩身量只有他一半高，整個人看起來都圓墩墩肉嘟嘟的。但細看卻能發現小孩身上的肉比起臉上的嬰兒肥來卻是顯得清減許多。

尤其是小孩身上沈舊破褶的衣服還有蠟黃的臉色，都說明了小孩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很好，清減掉的肉也許都是因為餓的時間太久才消失的。

栗梓終於玩夠了水，又將小破碗和小銅板們一塊兒清洗幹凈，這才有些不舍地將水放走，卻在轉身的剎那差點被嚇得跳起來。

“！”

栗梓怒嘟著嘴，有些生氣地擡頭瞪向那個剛剛驚嚇他的高個子——哪怕他站在石頭上還是矮對方一頭，就很不開心！

但是在看清高個子的瞬間，栗梓不悅的表情當即轉變為害羞。

高個子看起來是比栗梓大幾歲的大寶寶，一身飄逸的古式長袍也很讓栗梓有親切感，尤其是對方雖然表情冷淡，眉眼卻是精致漂亮極了。

【噫！！這個英俊的小公子為什麽要一個勁盯著我看呢？

肯定是因為他發現了我和他都很好看，想要和我交朋友吧……嗯！】

於是栗梓彎了彎笑眼，咧著嘴對面前也穿著長袍的小公子軟乎乎地笑了笑：

“小哥哥好~”

栗梓的聲音聽起來和他敦敦的三頭身看起來一樣軟糯，整個人就好像一個成精的糯米糍。

肖寧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栗梓臉頰的小奶膘，嗯，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樣軟嫩。

“！”

栗梓被肖寧川捏得一楞，隨即瞪圓了一雙眼睛望著對方，連忙縮頭蹲在了大石頭上躲開肖寧川也有些肉肉的手指，只不過對方的手指比起他還沒長開的小胖手，不知道修長了多少。

“你你……你怎麽能調戲我！”

栗梓憤憤地提著一口小奶音，整個人蹲成一個肉乎乎的小團子，不可置信地向肖寧川控訴著。

“不是調戲。”

肖寧川一張小臉有些冷淡，清脆的嗓音中還含著無法掩飾的奶氣。猶帶著嬰兒肥的手指、卻是又我行我素地揉了揉栗梓亂蓬蓬的軟發。

“你……哼！你壞！”

栗梓奶兇奶兇地吼了一聲，隨後紅著臉急匆匆地端著小破碗跳下石頭就跑了。連每次都會歸為原處的大石頭都忘記去管了。

什麽嘛……那個小公子竟然是個丸子（紈絝）小公子啊！

栗梓跑開一段距離後，悶悶地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好可惜，他還想做那個小公子的小夫郎呢。可是阿爹跟他說，丸子小公子都很壞，如果跟他們在一塊，就不能每天吃飽飽的了。

但是那個丸子小哥哥為什麽會不讓他吃飽呢？

——難道是因為他是丸子，不可以吃嗎？

栗梓糾結地皺了皺軟乎乎的眉毛，全然沒有註意身後還有人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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