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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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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絮瑟縮地抱了抱雙臂,驟熱驟冷地,實在不適。

見他還不來幫忙,她低下頭,直嘀咕:“養你這麽大,都不曉得心疼我一下,即便我不是親媽,好歹也算是養母。”

容絮兩手撐在地上,打算爬起來。將將使勁,身子陡然懸空,被人抱了起來。

風無懷將房門關上,一邊施法幹爽她的身子,一邊抱著她朝床榻踏步走去。他目視前方,視線沒敢落在她身上。

“不是要泡冷水澡嗎?怎麽泡起熱水了。”他面無表情地問道,只是想轉移註意力,否則腦子裏全是方才的畫面。

“冷水泡著不舒服,我便施法加熱些,哪知越泡越打瞌睡。”容絮靠在他懷裏,兩眼忽張忽翕,果真犯了困。

風無懷將容絮放在床上沒多會兒,她便沈沈睡去。

天光微明,破窗而入,在她嫩紅的臉蛋鋪上一層淡淡暖光。

風無懷不禁伸手,掌心剛剛觸碰她柔軟細膩的臉頰,心臟又是幾下失序地跳動。

他驀地抽回手,仿佛這張臉是洪水猛獸,會將他吞沒。

風無懷的眉頭越皺越深,他不曾懼怕過什麽,即便當初被陰陽火霜印焚身,也只痛恨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強大。

此刻卻沒由來地......怕了這只總妄想要當他娘的小鳳凰。

***

容絮自打醒來,這幾日沒敢正眼看風無懷。

但凡兩人距離有些近,她不是轉身說要回屋歇息,便是奔向門口出去轉轉。

醉酒那夜,她並非全然斷失記憶。

雖說她醉得不輕,但泡澡時她的酒意已散了三四分,意識也清醒了些,只是渾身乏力,昏沈欲睡。

她踏出浴桶,因身子不穩而打滑摔倒後發生的事,縱然記不住全部,也零零碎碎回憶起了一些。譬如她那晚是穿著裏裳在泡澡,濕透的白裳貼在肌膚上,如同蟬翼般透明。

被他撞見……真是有些羞恥。

只能慶幸那時天色灰蒙蒙還未亮,散落的長發應該也遮掩了不少。

而他這幾日依舊是如常不茍言笑的冷淡模樣,興許他那晚根本沒留意她穿的什麽……

容絮趴在院裏的石桌上,撐著下巴自言自語:“雖說我與他形同母子,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母子,他如今已是少年郎,擱在人界許是能娶妻生子了。”

“唉……”容絮又是一嘆:“他的確長大了,我再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他。”

男女之間的相處,該把握好分寸才妥當。

“你我本就不是母子,往後莫再說這種話!”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容絮轉身,就見風無懷正從外邊回來。

他步伐如風,眨眼閃至容絮面前,嚴肅地盯著她:“從今往後莫要整日將母子二字掛在嘴邊。”

容絮擡頭,張嘴要回話。

風無懷搶先打斷:“即便是你的腦子裏,也不許再有半點母子的念頭。”

容絮怔楞地抿了抿唇,試探地問:“你不願意我當你娘嗎?”

“不願意!”他瞪著一雙像要吃了她似的眼睛,嚴聲拒絕:“非常不願意!可是清楚了?”

容絮被他這副兇狠狀嚇呆了,木然地點頭。

風無懷這才滿意地走向屋子。才踏出兩步,他頓了頓,又轉回身,從袖中掏出件鵝黃色絹布,放在了石桌上。

“方才在城裏碰巧看到了,順便買回來。”說罷,他轉身快速離開,也不說明這絹布裏包著什麽。

容絮瞧了瞧桌上的東西,良久才反應過來——買給她的?

她不明就裏地打開絹布,一只瑩潤無暇的白玉發簪赫然出現在眼前。

容絮兩眼一亮,不敢置信地怔了半會兒,才將它緩緩拿起,細細端量。

發簪樣式簡單,只在簪首雕有羽狀紋路。但這羽毛中間刻有眼紋,與她的尾翎很像。整只玉簪雕工精細,質地飽滿,並非一件普通飾品。

容絮驚喜地摸著發簪,心裏頭比飲了花蜜還要甜。

這哪裏是他順便帶回來,分明是花了心思特意為她挑選的。

漸漸,容絮笑得眉眼彎成了新月狀,轉身朝他屋子喊道:“簪子很漂亮啊!”

屋內,正要施展通魂術的風無懷聽見了她的話和未掩的甜甜笑音,嘴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

那只簪子的確是他這幾日尋街走巷地暗查玉波仙尊的下落,順道逛遍了城裏的珠寶鋪子才選中的。

這等白玉對他而言不算佳品,雕琢工藝也不如魔界的精湛,卻是天武城內最入眼又最適合她的。

一想到往後她只戴著他送的簪子,心間沒由來地舒暢。

他緩緩闔眼,開始斂氣聚力,施展通魂術。

多日追查,他尋獲到一條重要線索——莫書霖每隔三個月便會進城購置布匹,且數量不少,一次會置辦十件,足足可做三十餘件衣裳。

費解的是,莫書霖購置的布匹不是普通布料,而是天武城聞名遐邇的釉桑冰絲。

釉桑冰絲以雪蠶為底,輔以天武城獨有的釉桑葉汁浸泡一個月,最後在冰窖中放置一段時日,得以制成。

這種布料之所以美譽在外,不僅夏穿可降溫防暑,更因其防火功效。當有火星子落在衣裳上,可瞬間熄滅。若遇火災,披上此裳,便可隔絕烈火灼燒。

令他費解之處便在於此。

雖說當初若不是憑借陰陽火霜印,玉波仙尊斷不可能取他的性命。但在許久以前天庭鎮壓海獸一役中,玉波仙尊曾以己之力怒分南海之水,其法力自是不低,又豈會需要人界之物來避暑防火?

何況如今正值開春,氣溫偏涼,更無需降溫的衣裳。

他反覆思索,也猜不出其中緣由。

但布料鋪的掌櫃說莫書霖預定了兩個月後的釉桑冰絲。這便說明玉波仙尊並未察覺有人在追查他們的下落,所以前些日他的通魂術無效,應當是因為她在住所設置了結界。

玉波仙尊一向縝密謹慎,必然會警惕魔族的報覆,從而掩藏蹤跡。

他推測,他們師徒二人定然還在天武城附近。

風無懷雙掌結印,傾註九成法力施展通魂術。若再拖延下去,恐有變數,今日務必要找出他們的藏身之地。

凝神良久,他隱約感應到魔骨。可要與之關聯時,卻橫生一層看不見的障礙。

他決定放手一搏,將法力如數釋放。靈識終於沖破那層結界,直往魔骨所在處馳去。

風無懷恍惚了會兒,靈識已經控制住了莫書霖的肉身。可當他雙眼漸漸清晰,卻是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屋內藥味濃郁,只見一女子正雙目緊閉地泡在盛滿褐色藥水的木桶中。

她一頭白發垂落在桶外,裸.露的肌膚似被火燒過,留下一圈圈皮肉灼傷後的疤痕,蜿蜒至整張臉。這些疤痕一層覆一層,交錯疊加,像是反覆燒傷所導致。

眼前這張臉猙獰醜陋,面目全非。如果不是她眉間完好的水滴狀紅痣,風無懷甚至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面前泡在藥桶中的女子,正是玉波仙尊!

他無暇思考曾被譽為天界玉花仙的她,容貌為何變成這等慘狀。因為他的法力就要耗盡,靈識很快會歸位,即便他很想就此殺了她,以洩當年被無量火活活焚燒的痛苦。

那皮肉爆裂,筋脈灼裂的慘痛,記憶猶新,宛若昨日。耳邊清晰記得皮膚和血液燃燒時的滋滋作響聲,驚悚如阿鼻地獄的火刑。

風無懷壓下滿腔憤恨,轉身沖門口跑去。他拉開門,擡腳踏出去。

“你去哪兒!”一聲質問響起,聲音似被沙粒摩擦般嘶啞幹裂。

風無懷顧不得她已醒來,必須趕緊查看此處所在的位置。

他是靈識附體,無法施法飛身,只能邁開腿朝外面狂奔。

可他不過沖出去三四步,一道蠻力猛地將他往後拽去。風無懷直接跌入藥桶內,嘩啦啦蕩出一片片水浪。

他兩手撐在桶邊,就要起身。身後霎時貼來灼熱無比的身軀,竟比這滿桶的藥水還要滾燙。

“書霖,我的好徒兒……”她聲音極輕地在他耳旁問道:“你果然還是嫌棄為師這副破敗的皮相嗎?”

風無懷無力抗衡,索性松懈下來。

驀地,玉波仙尊將他身子扳轉過來。

此刻出現在風無懷眼前的,不是方才那張奇醜無比的臉,而是恢覆了原本艷若芙蓉的嬌容。

玉波仙尊伸手捧著他的臉,眼中盡是懊惱:“方才是為師錯怪了你,你莫生氣。你心甘情願陪為師屈身於這荒山之中,又怎可能嫌棄為師。”

風無懷默然看著她,淡漠的面容下是騰騰囂漲的殺意。

玉波仙尊見他睇來的眼神幾分涼薄,仿佛看著陌生人,輕聲問道:“書霖,你怎麽了?”

風無懷突然沖她詭異一笑:“玉波,別來無恙。”

玉波仙尊先是一怔,瞳孔驟然緊縮,她驚駭萬分地瞪大雙目。

“我大發慈悲允你幾日與他酣暢雲雨,縱享歡愉,再挑個吉日來取你性命。此外……”

風無懷極盡羞辱,湊近她耳畔,冷幽幽地繼續道:“在你臨死之際,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他的肉身被一寸寸焚盡,最後取出我的魔骨。”

他的聲音寒涼如冰,化作利刃尖刀,狠狠刺入她的耳膜。疼得她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這便是十萬年前險要奪取天界的魔界之主——風無懷!

僅憑一句話、一個眼神,就令旁人喪膽滅志、畏懼惶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哢嘣的營養液。(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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