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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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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劍躺在鋪滿雜草的地上,粗糙的幹草摩挲他的傷口,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生活在地獄之中。

現在正是夏季,天氣本就炎熱,天牢中更是悶得透不過氣,哪怕是手指被劃破也要感染,何況他那滿身的傷口,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感覺到傷口在變熱,慢慢的腐爛,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讓他覺得心煩。

一群長著綠翅膀的蒼蠅落在他的傷口上,吸允著傷口腐爛散發出的味道。他好難受,好想把那些蒼蠅趕走,可卻發現連移動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樣環境中他感覺到生命在漸漸的消失,也明白了什麽叫做生不如死。他只有六歲,卻體會到別人可能一生都不會知道的那種痛苦。

他在生死邊緣掙紮,好幾次想要咬舌自盡,可想到他還沒有跟父親好好的親近過,他不能死,才打消了這個想法。他不想到了陰間,不記得父親長什麽樣子。

白子軒依然面不改色的坐在桌案後,提起筆,畫一幅畫。他想要勾勒出一人臉部的輪廓,可卻發現,今日的手完全不受他控制,歪歪扭扭的,在他試過幾次之後,終於失去耐心,將畫筆重新放回筆架上。

腦海中竟然閃出殘劍的影子,那雙和他長得一樣的眼睛,有失落,有興奮,還有在馴獸院的傷心……,就像在放電影一樣,一幕幕的閃過去。

他痛苦的抱住頭,他以為他真的可以做到冷血無情,做到視而不見,無視那孩子的痛苦。他天真的以為,他今日的不幸福全是因為那個孩子,只要折磨殘劍,他心裏就會好過,只要虐待殘劍,他就不會被噩夢驚醒,不會在夢中夢到那個陰霾天。可他錯了,他越是努力的折磨兒子,晚上他就越睡不著,他努力的告誡自己,不可以心軟,不可以對殘劍產生感情,可他做不到啊。

就在他心裏掙紮的時候,禦書房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他知道來人是誰,長嘆一口氣。恢覆了平常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浩宇。

“把殘劍放了。”白浩宇站在他面前,用命令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白子軒笑著搖頭:“鵬王殿下,您可能搞錯了,大宣國的皇上是眹不是你,你沒有權利命令眹做任何事。”

“你覺得有意思嘛?把我們之間的恩怨全都算在一個孩子的身上。而且他還是你的親生兒子。”

白子軒看著他那樣子,覺得可笑,輕輕的端起一旁的茶盞,清抿一口淡茶,淡淡的說道:“眹的兒子又怎麽樣?要怪就只能怪他是從那個賤女人的肚子裏出來的。”提到孟采薇的時候,他的眼睛露出兇光。看來他是真的恨死孟采薇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這個。就算是你再不喜歡孟采薇她也為你生下了唯一的兒子,也是宣國的繼承人。你再喜歡李襄又怎麽樣?她不過是個魔女。而且永遠不會再見你。何必為了一個那麽一個女人,傷害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

提到‘李襄是魔女’的時候,白子軒露出怒色,他將手中的茶盞摔了出去,站起來與白浩宇對視:“白浩宇,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說襄兒是魔女,我割掉你的舌頭。你要是有本事,就想辦法把那小子就出來,否則的話,別再來這裏裝出一副仁義的樣子。眹見了心煩。滾。”白子軒是真的被氣急了,眼眶都變成紅色,而且居然爆出粗口。白浩宇也拿他沒辦法,只能先行離去。

在鏤花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白子軒順手把桌案上的東西全都扔在地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要護著他,眹偏偏要折磨他。”

白子軒來到天牢,天牢的大門為他敞開,那些奴才們連忙笑臉相迎。白子軒白了他們一眼,沒有表情的說道:“把殘劍帶來暗室,還有你們這裏最好的掌形人。”

天牢的暗室是專門為了審訊那些特殊的犯人,包括敵人的探子,細作,或者是一些罪大惡極不肯招工的人,那些掌形人能讓犯人吐出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然是有自己的辦法。

暗室是用石壁雕成的,四周全是石墻,沒有窗戶,也沒有陽光,只有一些昏暗的燭火,將原本黑漆漆的石室,鍍上一層淡淡的光。

四周放著各樣的刑具,光鞭子就有幾十條,款型不一,有粗的莽鞭,還有那帶著倒鉤的鞭子……,反正就是一句話,要是把這裏的刑具都賣出去,估計夠養活小老婆的了。

白子軒看著封閉的石室,露出一絲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開心事。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些人便把昏迷中的殘劍帶了過來,白子軒用餘光瞥了他一眼,覺得心隱隱作痛。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連點血色都沒有,身上的衣服因為被狼咬破,清楚的能看到那翻卷在外的皮肉。有的地方皮肉掛在外邊,和身體只有一絲的粘連。

“把他弄醒。”冷冷的聲音在石室內回蕩,產生回聲。

掌形人輕輕點頭,從一旁的大桶裏舀出一瓢水,潑在殘劍的傷口上,就這麽一下,剛才還處於重度昏迷的人,被猛然驚醒。沒辦法,那水的含鹽度實在太高。

殘劍還沒從疼痛中清醒過來,但他看到父親,立馬笑了,好像像雲兒那樣撲到父親的懷裏,可他看父親那張臉比冰還冷,就打消著這個想法。

“眹今天在馴獸院的時候說過什麽?”白子軒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昏暗的燭火照在他英俊,白皙的側臉上。

殘劍聽到父親這麽問,愧疚的低下頭,他記得父親說過,如果打不過那只小狼的話,就沒有活在世上的資格,可是他真的好像說,已經盡力了。他和雲兒不一樣,雲兒家族幾代都是在戰場上討生活的,從小受到的熏陶便是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面前的敵人。

可是他只想平平淡淡的,他不去招惹那只狼,那只狼也自然不會咬他,可白子軒卻偏偏要逼著他。

“對不起。”終究他還是說不出任何為自己辯解的話,只能低著頭絞著手指。白子軒瞥了他一眼,接過下人上的熱茶,放在唇邊,輕輕抿一口,沒有任何感情的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怨不得眹了。”說完,他努努嘴,站在一旁的掌形人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將殘劍綁在形架上。

形架兩端是用鋼鐵制成的,只是那鐵打磨的並不光滑,有長短不一的倒刺紮進殘劍的手腕,瞬間,他疼的臉色蒼白,緊緊的咬住嘴唇,不哼一聲。

白子軒幽幽的品著手中濃茶,是不是的擡眼看一眼被縛在形架上的兒子,臉上的情緒沒有任何的撥動。掌形人隨手拿起一條掛在不遠處的軟鞭,然後偷偷的瞄一眼皇上的臉色,劍白子軒沒有阻止的意思,不輕不重的一鞭子打在殘劍的胸腹上。

軟鞭如同靈蛇一樣的靈巧,先是抽破深藍色的衣服,然後看著新鮮的血液從傷處淌出來,滴答到地上。白子軒聽到‘滴答’聲,神色一滯,連最開始的滿不在乎都表現不出來,臉上露出慍怒。

行刑人被皇上鐵青的臉色嚇了一跳,動手的時候也不敢再放水,一下重過一下的打在殘劍的身上。殘劍有一開始的咬牙隱忍,變成後來的大聲哭泣,他忍著身上的疼痛,可憐巴巴的看著父親,問出了憋在心裏很久的話。

“父皇,您是不是討厭劍兒?”殘劍眼睛著含著一層的水霧,緊張的心砰砰的跳。盡管他早已經猜到了,可還是不希望親耳聽父親說道。哪怕是現在就一劍殺了他,可對他說出一句溫暖的話,他也願意。

白子軒聽到兒子這麽問,並不著急回答,垂著眼睛從渾濁的茶水裏隱約的看見現在的自己,他覺得頭嗡嗡作響,他是討厭殘劍,從他出生的那一天,他就像親手掐死他,可時間越久,他就發現居然對這麽孩子的感情越深。這所謂的感情不知是恨,還是疼愛。

“君無戲言。眹說過的話,就不會反悔。”他終究還是說不出討厭兒子的話來,盡管他知道他今天的一切都是因為殘劍,因為他母親,可還是說不出決絕的話,也許正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而讓兩人此後痛苦了很多年。他放不下心中執念。

殘劍聽到父親這麽說,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露出一絲笑意,父親沒有說出討厭他,這就夠了。

行刑人見皇上沒有讓他住手的意思,再次揮舞起了鞭子,這次的力道和剛才比起來,加重了幾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他也就沒什麽顧忌的了。

不算大的一間密室中,回蕩著鞭子揮舞的聲音,伴隨的是小孩兒淒慘的叫聲,那聲音就像是一只在垂死邊緣的小鹿,想做出最後的掙紮。

白子軒就這樣傻傻的端著茶杯,連胳膊酸了都不得而知,耳中回想著剛才那句話,眼淚默默的流回心中。

“住手。”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讓白子軒嚇得不輕,手上一送,茶杯順著手掌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他回過頭看著白浩宇,不耐煩的白了他一眼。

“白浩宇,眹要告訴你多少遍,這大宣國的皇帝是眹,你沒有救出殘劍的本事,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千年的寒冰註視著眼前的人。

白浩宇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冷哼,從袖口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在白子軒的手裏。諷刺的說道:“皇上,臣自知沒有本事救出殘劍,被逼無奈只好勞煩國丈大人,難道皇上連您岳父的面子都敢不給?”

白子軒吃驚的打開信封,一排小字映入眼簾,真的是他岳父的親筆。他看著紙上的孜孜懇求,心中一痛。隨後更狠的目光看著白浩宇:“你這只老狐貍,居然拿岳丈大人來壓眹。”雙眼變得血紅,恨不得將前面這個人殺死。

要說這世上能夠讓白子軒服服帖帖聽話的,恐怕只有兩人,一個是他愛了一輩子的歡喜冤家李襄,另一個便是他的岳父。

信紙在手裏被捏的粉碎,他幾次壓低心中的怒火,最後從喉嚨裏發出沙啞的一句話:“放了他。”說完,他大步的離開這個血腥味凝重的密室。那封信無辜的躺在地上。白浩宇看著他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此次若不是白子軒做事太絕,他也不會去求李林,畢竟這對李林來說不公平,是殘劍的母親害了他女兒,可他現在還要救仇人的兒子。

“劍兒,你怎麽樣?”白浩宇緊張的打開殘劍手腳出的鐵環,殘劍早已經昏了過去。全身一點熱乎氣都沒有,和死人真的沒有半點的差別。白浩宇將抱出天牢,一路朝冷宮走去。

白子軒站在離天牢不遠的一個角落裏,他站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兒子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他不知心中是什麽滋味。漫無目的的走在皇宮中鵝卵石蒲城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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