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趕到花滿樓暫住的地方的時候,花滿樓正好踏出房門，兩人差點撞個滿懷。

“陸小鳳，你今天怎麽如此莽撞。”花滿樓先是習慣性的吐槽了一下,緊接著想到了什麽，又緊張了起來,“你怎麽突然來了,是阿晚出了什麽事嗎？”

陸小鳳苦笑：“你既如此關心她,為何又要躲著她？”

花滿樓沈默,並不想對這個話題做出什麽回答。

陸小鳳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都是這樣……算了,我管不著，我也不想管。阿晚讓我帶東西給你,接好。”

他說著,將手裏一直沒敢用力攥的白布包著的東西遞給花滿樓。

花滿樓一邊接過一邊問道：“什麽東西？”

陸小鳳搖搖頭沒回答,只道：“你自己打開自己摸吧。”

花滿樓知道也問不出什麽了，於是打開了包的還算緊的白布,觸手一片濡濕。花滿樓心下一驚,將手指上沾著的液體放到唇邊舔了一下，然後又摸了摸,震驚道：“這是誰的眼睛？”

陸小鳳苦笑：“除了阿晚,還會有誰？花滿樓，在來的路上我真的很想打你一頓，但現在我不想了……你和阿晚的事，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

花滿樓閉上眼，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表情變得扭曲且猙獰。許久，他似乎終於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語氣，咬牙道：“這真的是她的眼睛？”

陸小鳳卻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吼道：“廢話！我親眼看著她自己挖下來的，怎麽可能有假？花滿樓，我拜托你醒醒吧！你這樣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開心的！”

花滿樓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捂著自己的臉，“怎麽會這樣……為什麽……阿晚為什麽會這麽做……”

“因為你躲著她！因為你不見她！”陸小鳳冷冷道，“這幾天為了找你，她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

花滿樓痛苦的閉著眼，不知道說什麽好。

“阿晚說了，如果你還不肯見她，她下一次削的就是自己的鼻子……”陸小鳳道，“我不幫她，但我卻也不覺得她是在威脅。阿晚已經被你逼瘋了，她什麽都能做出來。”

“……我去見她，”花滿樓開口，聲音沙啞的就像砂礫與石頭摩擦碰撞，“我去見她。”

唐晚楓設想過無數種兩人久別重逢的場景，但從沒想過會是這麽一種——她瞎了，他拿著自己的眼睛，相顧無言，卻連淚都掉不下來。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唐晚楓率先按捺不住開口，語氣是濃濃的埋怨，像小姑娘許久不見了自己的心上人，久別重逢後的撒嬌。

花滿樓卻只覺得心上被人狠狠一揪，疼的呼吸都困難起來。他道：“你何必這樣……”

唐晚楓已經痛的麻木了，此時還能笑得出來：“花滿樓，我放棄回去了。”

花滿樓吃了一驚：“你……”

“我放棄回去了。”唐晚楓一字一句又重覆了一遍，“我用回去的機會換了一個藥，但這個藥有效期很短，花滿樓，我不想我用回家的機會換來的東西白白浪費，所以我只能這樣。你……不要怪我。”

花滿樓苦笑：“都是我的錯，我怎麽能怪你……阿晚，是我不好。”

“你總是這樣……”唐晚楓道，“總是把什麽都當做自己的責任。花滿樓，這次，我們都錯了……”

如果早點放開懷抱，如果都不要瞞著對方，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花滿樓還想說什麽，被唐晚楓打斷了：“先喝口水吧，不知道你一路過來，累不累。”說著，她摸索著在桌子上端起一杯茶，似乎是放得久了，有點冷了。

唐晚楓楞了一下，然後慌忙又找：“對不起啊茶涼了，我再去給你找杯熱的。茶壺呢……”

花滿樓聽得不忍。她明顯還沒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動作跌跌撞撞，聽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團。他直接上前按住唐晚楓的手，拿過那杯已經涼了的茶，道：“不用了，就這樣就好。”說完，一飲而盡。

水剛喝完，花滿樓就覺得有點不對，頭有點暈，身子也開始發軟，搖搖晃晃的站不穩。花滿樓一手支著桌子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疑惑的問道：“阿晚，你……”

唐晚楓只是笑，不說話。

想當然的，那水是唐晚楓事先做過了手腳的。

她將蘇生放到裏面了，還加了蒙汗藥。

她太了解花滿樓了，如果把一切說清楚，花滿樓是絕對不會吃蘇生的，反而他會讓自己吃以恢覆視力，所以唐晚楓寧願選擇把一切瞞下來。

是，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卑鄙無恥殘忍無情，但這一切，都只為了他而已。

花滿樓的暈眩感越發強烈，但眼睛卻開始隱隱約約看到亮光，連鼻子也隱約嗅到了一絲血腥氣。他更加驚訝：“阿晚，你給我吃了什麽？”

唐晚楓柔聲道：“睡吧，你睡醒了就知道了。”

花滿樓還想問什麽，但藥效發作，他撐到現在已經是意志力超乎常人了，終於還是忍不住昏睡過去，整個人摔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但即便這樣，他還是將唐晚楓的眼睛護在胸口，沒有壓傷。

陸小鳳一直在門口守著，不想去打擾二人，但聽到動靜後第一時間沖了進來——畢竟是兩個瞎子，誰知道兩人會出什麽事情。

不過即使做了心理建設，進屋看到倒在地上的花滿樓，陸小鳳還是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麽？”

唐晚楓笑得開心：“沒事。陸小鳳你進來了正好，幫我把我眼睛拿起來。”

“……”這話聽的人背後發毛啊……陸小鳳抖了一下，但還是幫她把眼睛拿了起來遞過去。

唐晚楓把眼睛收好，道：“花滿樓就麻煩你送回床上了，他太重了我扛不動，我去找西門吹雪。”

“你去找西門吹雪做什麽？”陸小鳳好奇道。

“西門說如果眼睛挖出來三天之內去找他，他可以幫我安回去。能不能恢覆視力不好說，但至少不會空洞洞的嚇人。”唐晚楓指指自己的臉，回答道。

“真的能恢覆嗎？”陸小鳳急切地問。

“說了不一定了。”唐晚楓聳聳肩，“別抱太大希望的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是嗎。”

陸小鳳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會沒事的。不過你如果真的要出門，還是洗把臉吧，滿臉血，嚇死人的。”

唐晚楓按住他的手笑了笑，真誠地說：“謝謝你，陸小鳳。”

陸小鳳也笑了：“喜酒別忘了我的份就行了。”

唐晚楓斂了笑容，道：“那要看花滿樓還會不會娶我了。”

陸小鳳聞言也嚴肅起來：“如果他不肯，我一定幫你收拾他。”

唐晚楓搖頭：“這種事情，沒得勉強的。算了不說了，我先走了。你別告訴他我在哪，如果他不想找我由他，如果他想找我，我也要讓他嘗嘗上窮碧落下黃泉就是找不到的痛苦！”

她可記仇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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