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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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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淩仰起頭,在屈敖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裏看到了許多他從不曾正視的情緒:狂熱、執著、瘋狂。

那裏像燒著一把火,燒灼著他的心。

薛少淩從小就知道越美好的事物越容易讓人迷失,所以他貪圖享樂,卻從不讓自己沈迷其中,一旦發現自己過於依賴什麽東西、過於依賴什麽人,他便會強迫自己抽身。所以他可以日日享用最好的吃食,也可以與軍漢們坐一起吃粗糙的米飯——他始終認為自己若是沈溺其中了,便不是自己去享樂了,而是不知不覺地被困在籠中。

於是他相信世間有仁義,相信世間有真情,相信世間有不屈不撓、不折不彎、一心一意之人,卻又覺得仁義不如利益好掌握、真情不如利益可靠,與其癡癡傻傻地將自己的心交給旁人,倒不如自己好好守著比較舒心。

有時連薛少淩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自己不討喜;有時薛少淩又覺得沒有人喜歡自己也沒關系,他會好好愛惜自己,絕不讓自己受半點傷害。

從小到大他遇到許多人,關心他的有、不喜他的有,可從來沒有人像屈敖這樣不顧他的抗拒與防備打破他所有算計,直接又執著地侵入他的一切,把他想要的所有東西都捧到他面前……

薛少淩勾住屈敖的脖子,兩腿也纏在屈敖身上,湊上前狠狠吻住屈敖的唇。這個家夥強橫又狡猾,明知他心防重,由始至終都不向他說清楚心裏的人到底是誰,讓他放心地與他糾纏,以為回頭就能兩清。結果到了這會兒,這筆賬根本就算不清楚了!

屈敖由著薛少淩胡亂地親了一會兒,便將薛少淩抵在榻上咬了回去。兩個人也沒在意這是大白天、這是在薛府,你來我往地親著抱著,很快便跟野獸一樣廝纏在一起,將軟榻弄得淩亂不堪,在屋外都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與各種汙言穢語。

薛少淩的院落本是單獨的,平日裏不讓人過來打擾,屈敖的人將它占了也不會有人曉得。偏偏小香在外面等急了,又找不著自己人,只能去前面找人。

小香想找的是老爺子,不想迎面撞上了薛父。見小香急匆匆地跑來,薛父板起臉訓道:“怎麽回事?冒冒失失的像什麽樣子?”

小香本來就著急,被薛父這麽一訓,眼淚倏然落了下來:“有人進了少爺的院子不讓我們去見少爺,奴婢要去找老爺子。”

薛父已認出了小香,聽小香這麽一說便往薛少淩院落走去。院門外就守著人,個個都虎背熊腰、殺意凜凜,薛父眉頭直跳,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擅自闖進我們薛家來?”

守門的人不理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也不動,完全當薛父不存在。

薛父往裏看去,發現院裏也守著不少人,走廊、水榭、居處,到處都站著帶刀的大漢!

薛父是文人,哪見過這仗勢,心裏不免有些發怵。他已認出來了,這些人都是屈敖手底下的!

難不成屈敖當真記恨著薛少淩當年折辱他的事,讓薛少淩隨軍半年還不解恨,還要找上門來教訓薛少淩?薛父想到這裏,剛才那點懼意徹底散了,咬牙走進薛少淩的院子裏。

其他人竟沒有阻攔他。

薛父大步走到前廳,沒見著人,皺了皺眉,又轉去別的地方,找了一圈,才找到水榭旁的書房。薛父正要推門進去找人,門前杵著的軍漢終於動了,冷不丁地拔出劍把他阻擋在外。

薛父面帶怒意:“這裏是薛府,你們想做什麽?天子腳下還是有王法的!”

軍漢不動如山。

薛父心中著急,仔細聽裏面的動靜,卻聽屈敖在哄人:“別哭,乖,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薛父錯愕。

軍漢相視一笑,把薛父帶到了回廊那邊,不讓他繼續聽屋裏那甜膩又親密的話語。

薛父失魂落魄地坐在回廊的長椅上,腦中還回蕩著屈敖剛才哄誘般的話和薛少淩帶著哭意的甜膩呻吟。親耳聽到自己兒子被人那樣對待,對於薛父這樣的文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薛父渾渾噩噩坐了許久,才終於看到緊閉的書房門從裏面打開了。屈敖抱著薛少淩走了出來,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卻沒過來,而是抱著薛少淩回房。

屈敖一個人從房裏出來,走到回廊朝薛父淡道:“見過岳父大人,少淩說他累了想睡覺,就不出來見您了。”

薛父被他的理直氣壯氣得血氣上沖,指著屈敖“你你你”老半天,竟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最後直接暈了過去。

屈敖叫人把薛父送回去,自己則帶著禮物去拜訪薛老爺子。相比薛父的怒急攻心,屈敖與薛老爺子的談話出奇平靜。撇開聘禮的事不談,薛老爺子對屈敖這個後輩還是很欣賞的,尤其是看到屈敖帶來的昌陵關的物產之後,更是被勾得和薛老爺子談起了當年。

兩人相談甚歡,薛老爺子免不了又提起當年的事,直說薛少淩當初不懂事,讓屈敖別再和薛少淩計較。

屈敖道:“我自然知道少淩沒有壞心。當初他把我帶在身邊,教了我許多事,我就是在那時候知道昌陵關有多重要的……”

薛老爺子只知道薛少淩當初拿屈敖去賭抖,沒想到還有這一重。對上屈敖誠摯的眼睛,他一下子明白自己那心思敏捷的孫兒瞞了不少事,心猛跳幾下,試探著問:“那麽你給薛家送那些‘聘禮’是——”

屈敖聞言起身直直地往地上一跪:“我與少淩兩情相悅,想請您成全。”

薛老爺子腮幫子直抖:“荒唐!”

他最疼愛的孫兒理當娶個溫柔知禮的女孩兒,豈能被這粗蠻的家夥給討了去!

屈敖仍跪著,緩緩道:“少淩他太累了。”

薛老爺子安靜下來。

是啊,他這孫兒活得太累了。

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去喜歡?有了想做的事,為什麽不能去做?也只有眼前這強橫的家夥才能闖入薛少淩的心,讓薛少淩不必再處處算計、處處猶豫。

薛老爺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屈敖半餉,終是嘆了口氣,擺擺手說:“你們的事兒我不管了,都依你們的。”

屈敖得了薛老爺子點頭,便離開薛家入了宮。

薛少淩一覺醒來,覺得有些餓,洗漱過後叫人準備了晚膳。天還沒黑,夕陽正西斜,染得遠處的雲霞紅彤彤一片,好不漂亮。薛少淩正要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卻見屈敖又來了。這家夥也不見外,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叫人多送一對筷子過來。

薛少淩瞧了瞧屈敖,驚奇地道:“看起來這麽高興,遇上什麽喜事?”

屈敖湊近親了他一口:“確實是喜事,聽說這個月底和下個月初一都是好日子,少爺你喜歡哪一天?”

薛少淩:“……”

屈敖道:“年底和明年也有好日子,不過陛下要我們早些完婚到南邊去,要不少爺你就選一個?”

薛少淩:“…………”

他是睡了半天,沒有睡半個月吧?

這一年中秋,京城十分熱鬧,其中兩樁事兒最引人矚目:一樁是聖上讓廢太子覆位了,朝中竟沒有人反對,大多都欣欣然地表示聖上聖明;另一樁也十分令人震驚,那就是風頭正盛的屈將軍竟要與薛相的嫡長孫成親!

不是孫女,是長孫!

這比廢太子覆位更讓人津津樂道。

九月伊始,天氣正好。薛少淩去了東宮,與太子見面。太子氣色很好,十餘年的幽禁生活並不曾對他有什麽影響,見了薛少淩,他笑了笑,調侃道:“沒想到我聽到的第一個喜訊,居然是你這小孩的。”

薛少淩大咧咧地坐下,對著太子左瞅瞅右瞅瞅,覺得很稀奇:“您和沈之遠都是什麽人啊,被關著、被流放,天天吃那些個鹹菜蘿蔔,居然一點事兒都沒有。”

太子覆位後還不曾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過被幽禁的日子,聽薛少淩一點都不避忌,他舒心地笑笑:“再壞也不過一死,有什麽可怕的。倒是你這小孩沒人護著,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薛少淩嗤道:“誰能讓我吃苦頭啊。”

薛少淩沒在東宮待太久就離開了,出了宮門,他一眼看到屈敖杵在那兒等他。薛少淩笑瞇瞇地走了過去,翻身上馬,與屈敖一同回府。

太子看了看時辰,轉去向聖上請安。聖上正在看輿圖,聽內侍說太子來了,便讓人放他進來。

太子擡眼看向禦書房裏掛著的輿圖,心臟縮了一下。

從前他與沈之遠年少輕狂、意氣風發,對著輿圖指點江山,恨不能親自去把一個個地方都打下來。薛少淩和李家那小子還小,但都目不轉睛地趴在一遍看他們侃侃而談,眼底滿滿的都是崇拜和仰慕。

後來沈之遠被流放、他被幽禁,那些荒唐的野望便再也沒有人提起,朝野上下噤若寒蟬,連敢於進諫的人都不多,人人都怕禍及己身。

卻不想當年那些不切實際的念想有人一直記著。

聖上道:“屈將軍說他和少淩能給把海路開到海的對岸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少淩那小子從小就狡猾又疲懶,不逼一逼永遠不肯出頭,找個人治治他也好。”

太子眼眶微微發熱:“對,找個人治治他才好。”那小孩看著懶洋洋的,對什麽都不上心,實際上什麽都記在心裏。若沒個屈敖那樣的人在身邊,就他這個這也想管那也想管、這也想幫那也想幫的性子,怕是一輩子都被困在這些事情裏頭。

九月初五是個好日子,薛府上下一大早開始忙碌,吉時一到便迎來了接親隊伍。兩個都是男子,沒有新娘可接,薛少淩也穿著一身新郎服,渾身紅通通的,還戴著個傻裏傻氣的紅花兒。他見到同樣傻裏傻氣的屈敖過來了,也不忸怩,笑吟吟地跨上馬背,與屈敖一起游街過巷,在喧天的鑼鼓與炮仗聲中到了將軍府。

京城的熱鬧漸漸平息。

將軍府雞飛狗跳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畢竟薛少爺過去待人溫柔體貼,從不願讓人傷心——尤其是長得好看的美人兒,這麽多年來欠的風流債一堆一堆的,男的女的明的暗的都不少,清算到明年怕是都清算不完。

這不,屈將軍上朝回來,又有人稟報:“將軍,方才有客人來了,少爺正在招待。”

屈敖大步邁向會客的地方,與薛少淩一起送走了“客人”,咬牙切齒地說:“今兒就出發,不能再拖了!”這些家夥一個個跑上門來找薛少淩,當他是死人嗎!

薛少淩笑瞇瞇:“好啊,趕緊的,挺久沒見沈哥了,我可想他了!”

屈敖一語不發地抱起薛少淩回房。

薛少淩啄吻他冷冰冰的臉頰。

屈敖狠狠地吻住他。

很顯然,屈將軍的醋壇子又翻了。

完結啦!

特別甜!

不容易!

沒有番外!

也不會有個志!

爽完就跑!

就是這麽炫酷!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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