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那些可憐的少女們之後，上官海棠拖著沈重的腳步走到書房。

書房裏，舒靖坐在那裏，手中拿著本書，心不在焉地看著，見到上官海棠進來，立馬就把書扔一邊，問道：“如何？”

上官海棠隨手闔上門，咬著牙說：“我已經請女大夫幫她們看過了，一個個身上都帶著傷，還多半都傷在那。”說到，縱然已經嫁為人婦，上官海棠臉上還是飛起了一絲紅雲，隨後被憤怒所取代，“天子腳下，居然出了這等事情，實在是……”

舒靖靜靜地看著上官海棠，說了一句話，成功地引爆了上官海棠的怒火：“這些人，可都是血衛。”

“血衛？”上官海棠氣到極點，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了：“不就是仗著皇帝的權勢才敢如此橫行霸道嗎？皇帝沒長眼睛嗎？怎麽看上了這種垃圾貨色。”

舒靖輕笑了起來：“不是皇帝看上了這些渣滓，而是他招攬不到真正的高手吧。”姑且不論公孫大娘在江湖武林中的號召力，就算本來有那麽一兩個想投到皇帝陣營的人，看到這種人在皇帝手下混得風生水起，十之八九也會棄而遠之吧。

輕輕轉了轉腕間的玉鐲，舒靖的輕笑中帶上了幾分冷意。皇帝此舉，短期內是可以突破李盈的封鎖建立起只屬於自己的勢力沒錯，但長遠來看，卻是得不償失。

聽了舒靖的話，上官海棠不屑地說道：“他是天子！當為萬民表率！卻重用此等連小人都算不上的渣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又把皇室臉面放在哪裏？”

舒靖唇畔的笑意更深。聽聽，連上官海棠都這麽說，更不用其他人。

在書房裏轉了幾圈。上官海棠下定了主意：“明日正是大朝會，我定要將此事上奏，替京城百姓求一個公道！”

“甚善！”

另一邊。皇帝暫且放下了兩位公主出宮的情報，只是吩咐了一句“把人盯好了”就跑去接見貴客了。

收到命令的血衛苦著一張臉離開了，剛離開皇帝所居的甘露殿不遠。就看到有個曼妙的人影站在路中，走近後看清楚對方是誰後。連忙行禮道：“小人見過蘇妃娘娘。”

塗山蘇蘇輕笑一聲，問了一句：“皇帝叫你盯著兩位公主，是不？”

血衛低著頭，不敢看塗山蘇蘇，只是諾諾地說：“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小人。”

“為難？”塗山蘇蘇微微睜大了眼睛，掩唇輕笑，“我不為難你。不過，看在你沒跟著那幫人鬼混，又求過青衣一次，我便指給你一條明路。”

青衣？血衛想了半天，才記起那似乎是一個宮女的名字，因為不小心打破了茶盞，而被本就心情不好的皇帝下令拖出去杖斃，當時正是他當值守衛在皇帝身邊，見那宮女實在是可憐無辜，便開口替她求情了幾句。救了她一命。

正當血衛尋思間，塗山蘇蘇說出了一番話，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你也不用出去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靖姑娘她們出宮做什麽去了。”把玩著掛在臂間的披帛，塗山蘇蘇漫不經心地說道：“現在你出去，也只能是給那幫人渣收屍罷了。明日上官海棠會上奏要求清查血衛，你也知道血衛的那些人渣都是做過什麽的，上官海棠在大朝會一抖出來，皇帝也護不住。”說著，塗山蘇蘇意味深長地看著額上冒出了冷汗的血衛，“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的。”

說罷，塗山蘇蘇就施施然的走了。血衛剛想叫住塗山蘇蘇，突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清楚地看見，塗山蘇蘇不過如同常人一般走路，看不出半點特別之處，但仔細一看，卻可以看到她普普通通的一步，便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卻看不出任何輕功的痕跡。

縮地成寸！血衛瞳孔一縮，這是只有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絕頂輕功，卻出現在一個後宮妃子的身上……

血衛只覺得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皇帝可不知道自己派出去跟蹤兩位公主的人已經被攔截下來，註定不會傳回任何情報了，只是慇勤地對自己眼前的和尚打招呼：“定光禪師有禮了。”

“阿彌陀佛，貧僧見過陛下。”被皇帝稱為“定光禪師”的是一個俊秀的年輕和尚，寶相莊嚴，神色肅穆，站在他身邊仿佛可以聞到檀香味，讓人整個身心都沈靜了下來。

皇帝對這個定光禪師非常客氣：“禪師請上座。”

待兩人坐定後，皇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定光禪師道：“禪師，明日之事，可有萬全的把握。”

誦了聲佛號，定光禪師道：“明日之事，還請陛下三思。兩位公主縱然有千般不是，畢竟是陛下親女。”

皇帝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這種會擾亂天下的妖女當女兒！”

定光禪師輕輕一嘆：“這卻是貧僧的不是了，不該輕易洩露天機，反而斷了陛下與公主的父女之情。”

“禪師言重了。”皇帝正色道，“父女之情不過小情，天下萬民的安危才是大情。若禪師不曾言明，固然是全了朕的父女天倫，卻又置天下萬民於何地？”

“阿彌陀佛。”定光禪師低低地誦了聲佛號，雙掌合十，轉動著手中的念珠，好半天才說道：“既然如此，明日大朝，貧僧就破例一回，當眾為兩位公主點批命格。”

皇帝大喜，居然起身對定光禪師一揖到底，行了個大禮：“禪師當真是心懷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嗎？定光禪師唇畔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對皇帝這一大禮卻安之若素，只是低頭轉動著念珠。

甘露殿外，塗山蘇蘇遠遠地看著燈火通明的甘露殿，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定光禪師嗎？明日，可真有好戲看了。”

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臉頰，塗山蘇蘇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苦惱之意：“哎呀呀，明天要不要把通天教主也找來呢？他要是來了，那可就更熱鬧了。”

說著，塗山蘇蘇就笑了起來：“哎呀呀，要是那個什麽定光禪師知道通天教主在此，怕是會溜得比兔子還快吧？”

話語的尾音還在空氣中飄蕩，塗山蘇蘇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了，風中只留下了一句：“誒，等等，好像不能拿他跟兔子比啊……”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日，正是每月一次的大朝會，文武百官齊聚。

殿內的氣氛雖然有些僵硬詭異，不過對大部分官員來說，這份詭異自從靖公主入京後就一直存在。唯獨立於文武百官之首的雲安的表情有點凝重，時不時掃一眼今天一直都黑著臉的上官海棠。

也因著上官海棠平日裏就板著臉極為嚴肅，倒沒幾個人發現她的不對勁，不過，這不包括雲安這個老狐貍，尤其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雖然沒人通知他，但他家兩個女孩子半夜駕著馬車出門，回來時臉色又難看成那樣，問了便被“師尊有事”這個理由搪塞過去，但雲安旁敲側擊之下，從紫塵口中套出話來，她們今天晚上是被靖公主找過去幫忙的。兩下一對，雲安的神經再大條也知道昨天晚上絕對出大事了。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出了什麽事？雲安尋思了半天，卻想不出來，靖公主總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就政變逼宮嗎？就算有容公主這個先天高手在，逼宮的成功率也很高，但隨之而來的各種問題就不是用武力便能輕易地解決的了。

正當雲安疑惑間，皇帝到了。

山呼萬歲之後，皇帝剛說了一句：“今日諸臣工均聚集於此，朕請了位高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上官海棠打斷了，她上前一步，擲地有聲道：“臣，有本啟奏！”

皇帝的臉頓時陰了下來：“上官卿，打斷朕的話，是丞相的應有之義嗎？”

上官海棠毫不畏懼地擡著頭，針鋒相對地掐了回去：“臣若不奏，才是真正的不忠。”

皇帝往後一靠，瞇著眼睛說道：“朕倒要看看，是什麽事情，讓上官卿連這一時半刻都等不得。”

上官海棠朗聲道：“臣，狀告天子血衛！”

一句話出，石破天驚也不外如是了。

皇帝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陰沈著臉色道：“上官海棠！你確定你沒說錯話嗎？”

上官海棠挺真腰板，無所畏懼地重覆了一遍：“臣，狀告天子血衛！”

文武百官中頓時一片竊竊私語。很多人都在茫然地問著別人，天子血衛是什麽？

只有站在最前排的幾個人表情頓時古怪了起來。

天子血衛，縱然是文武百官中，知道這個的存在的也沒幾個，當然，如雲安這等老資格的丞相自然知道，天子血衛是當今天子為了跟握在李盈手中的龍禁衛相抗衡而組建的勢力，集情報收集、監查百官、暗殺等等為一體，實乃皇帝手中最隱秘也最見不得光的力量。知道天子血衛的存在的人也都很默契地對此秘而不宣。

但是，上官海棠狀告天子血衛？這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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