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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流水無情草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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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認知,真的很可怕。如果真的被那樣對待,那麽她的命在王祺眼裏也不算什麽了。如果是在草原上,在她的家鄉,她早就竄進阿媽的懷裏尋求保護了。但這不是在草原上,而是在遠隔了大海的另一邊,在高麗。

“公主啊,你別怕!奴婢再去打聽打聽,也許只是傳聞。”

“對啊,如果那高麗王真的膽敢做出這樣欺上的事情,奴婢們就算是拼盡了這條性命也不能讓他得逞了!咱們還要想辦法報訊給皇上知道這裏的情況,派大軍來制裁這些膽大妄為的番邦小國!’‘

阿吉和張嬤嬤還一個勁兒安慰她呢,但是巴雅爾自家知自家事。寶塔矢裏和金童,乃至於其他和親公主的死亡原因難道元真的不知道嗎?只是不想管吧?她們這些人命對於大汗的江山來說,一文不名。即便會管,但之前就是因為大軍來攻打兵敗了才會把她嫁到這裏來的啊!

況且,即便她們有心往元傳信,但是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吧?甚至連她們的性命都捏在人家的手心兒裏 ,作死的事情還是少做吧!

就在巴雅爾在屋裏發愁的時候,卻聽說李惠妃舉辦了什麽游園會,請她這位王後’賞臉前往’。

雖然有可能是鴻門宴,但面對著有可能遭遇到比後宮傾輒更加可怕的事情的可能,巴雅爾還是去赴宴了。至少,她還能打探一下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在屋子裏擔心即便把心操碎了也是沒有用的。

但是場面其實很尷尬,因為其他的妃子的年紀全都比她大。就算是最小的廉慎妃都比她大好幾歲!她又是在高麗完全無根無基的外來人,在元隨時搖搖欲墜的今天,勢力根本比不上她們。但是因為她是繼王後的地位,所以居然居於首位,所有人連同宴會的主人李惠妃都坐在下手。這讓巴雅爾心裏分外不安,總覺得自己肯定是被算計了。

她是被算計了沒有錯,但人家用的是陽謀。

連巴雅爾都打聽到了的消息,其他的妃嬪又怎麽打聽不到?她們雖然地位高家中又有權勢,但嫁入宮中就是王上的人了,根本不敢報任何僥幸心理。連先王後魯國大長公主都那樣死得不明不白,她們當然更加害怕了。要知道,那時候的元庭對於高麗來說是什麽意義?!那是絕對權威的父上之國!

她們已經是得不到正常女人快樂的一團枯槁,現在只靠著地位和榮耀度日。現在若是被王上選做那個人選,那不是連最後這點地位都沒有了嗎即便不想或是不能碰女人,但王上作為男人,肯定是不會對失貞於旁人的女人有好感的。

所以,雖然作那個人選可能能做太子的娘,日後可能能做到大妃的位置達到女人一生榮耀的頂點,但是風險太大了,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就步上仁德王後(寶塔矢裏)的後塵哪!誰會嫌自己命長呢?

要做太子的娘,恐怕就要身份高的妃子來了。畢竟上一個人選直接就是王後,四妃已經互相猜忌有一段時間了,生怕一時不察被人陰了從此走上不歸路。可是後來想想,不是來了一位繼王妃嗎?

巴雅爾就這樣被盯上了,即便再無權勢,也是王後之尊。正是最好的人選!

王祺雖然用不上這些妃嬪,但是為了保持宮內和睦的假象,也是願意給她們幾分面子的。今日游園會,王祺居然罕見地現了身。

他剛開始也只當是幾位妃子受了前朝親眷的托付又有話說。但等到在游園會上看到可憐兮兮坐在上首卻更顯孤立無助的巴雅爾,再聽聽四妃說的‘王後娘娘血統高貴,定能與大王生下麟兒’之類的‘吉祥話’,就什麽都明白了。

這情景如果發生在一個有正常需求的皇帝的後宮的話,那可真的是代表四海升平了。妻賢妾慧、舉家和美堪比娥皇女英,那不是說當皇帝的就堪比堯舜那般賢德了?!王祺生平最厭,就是這樣的女人。有什麽好事,比如說給家族爭什麽封賞就一窩蜂地湧上來,一有什麽不好的風吹草動跑得比兔子還快!

說起兔子,坐在上首的那個孩子可不是可憐地如同箭下的兔子一樣?!其實王祺無意特意冷待她,之是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算是他又一次對元庭的妥協了……但是看到這孩子,王祺的心底卻很柔軟。當年在元的時候,他還曾抱過這孩子,之後的時間裏也曾有所接觸。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兒,與她的表姐截然不同,如此純真、難以讓人用世間汙穢的事情去煩擾她。這是一種罪過……

王祺低著頭坐在了巴雅爾身邊的上首位上,任憑四妃拼命灌迷湯也沒有說什麽。他只是吃了點東西,喝了幾杯酒,仿佛真的是來參加游園會的。

但走的時候,他卻帶走了巴雅爾,並且宣稱擺駕王後寢宮,今夜宿在王後那裏。四妃一個吃醋的都沒有,反而無比慶幸。這就表明已經選了那個女人了是不是?她們,應該都安全了。四妃全都松了口氣,仿佛死裏逃生一樣快樂無比,你飲一杯我敬一杯,感覺倒真有幾分游園會的意思了。

她們是高興了,但巴雅爾被王祺拽著胳膊一起登上輦轎卻怕得要命,簡直可以用抖若篩糠來形容。她就知道沒好事,還想了很多應對的招數。但卻沒想到,直接被從游園會上帶走了!

“你很冷嗎?”就在巴雅爾怕得要窒息了的時候,坐在旁邊的王祺卻說話了。“金尚宮,把朕的大氅拿一件給王後披上。”他的聲音很輕柔,手還攥著巴雅爾的手幫她取暖。一瞬間,巴雅爾都要覺得自己之前關於‘藍胡子’的猜想都是幻覺呢!

但是想想剛才那些妃子爭先恐後地想把她推給王祺的急迫樣子,巴雅爾就覺得所有事情必有來源,並不是她們這些人自己的胡亂猜想。所以她還是在怕,本來就是一人大輦,兩人坐就要擠著點,她卻生生坐出了兩人輦的效果,兩人中間空了一大塊位置。

這反應很直接,王祺不用想都知道,這小王後是把他當成了吃人的大老虎了。沒關系,他本來就是吃人的大老虎,吃人,誰不吃人?!

寢宮裏,巴雅爾仍然保持著剛才輦轎上警惕的姿勢。她想著,如果一會兒這王祺要什麽臭男人進門來,她就是拼死也不能從!嫁到高麗嫁給王祺已經算是‘以身飼虎’犧牲一回的了,現在若要她再與別的不認識的人有什麽,那是死也不能的!

王祺是叫人了,進來的卻不是她所想象的男人,而是奉膳的尚宮和內人。熱湯熱飯端上來了,巴雅爾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過來吃飯吧!”王祺已經坐在了餐桌旁,看巴雅爾不動,居然直接走過來拽著她走過去,褪了袖子直接把她一雙有些冰涼的手浸在至密尚宮奉上來的熱騰騰的盥手盆裏。

金盆中的水是燒熱之後再晾溫端上來的,裏面還飄著夏天曬好的幹花。浸潤的香氣和熏熏升起的熱氣然巴雅爾從身到心都緩和了起來,也沒有那麽害怕了。王祺突然的溫柔,讓她的警惕心去了兩分。兩個人還算安穩地吃完了飯,王祺居然真的沒有走!

阿吉和張嬤嬤退下的時候都是面帶喜色,巴雅爾也以為,自此她可以過上正常生活了。但是,王祺還是沒有碰她。仍舊是合衣躺下,但這一次,他沒有悶頭就睡,而是和巴雅爾說話了。

“朕知道你在害怕。你害怕我高麗與元庭直接再起戰火,你在這裏難以自處;你也怕後宮女子勢大,你在高麗無依無靠會受傷害;你還怕,”他頓了一下,“你還怕朕會用你去‘借*種生子’,失了貞潔和尊嚴!”

巴雅爾覺得,王祺此刻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一樣,把她所有的小心思都猜出來了。

她的沈默,沒有激怒王祺,反而讓他笑了出來。“不會的,朕不會那麽做的。無論元與高麗之間關系會走向何方,既然你嫁到高麗來,那麽就是我高麗的王後,朕就當你與元庭再無瓜葛。雖然……但是朕會盡朕所能保護你的。畢竟你是王後,是朕為王之時的標配,怎麽能隨隨便便讓王後受到傷害和欺侮呢?”他又像是在告訴巴雅爾,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因為巴雅爾來的一路,實際上都有王祺的心腹在監視著。她沒有拉幫結夥集結寶塔矢裏留下來的舊人,也沒有上躥下跳以‘上國公主之威’發大小姐脾氣。除了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喜歡出來打聽事情,她幾乎都沒做什麽。實際上,她也與元斷了聯系了。這樣的一個人,只是一個純粹的小女孩,他為王為君數十載,又怎麽會容不下呢?

那起子小人,喜歡在背後竄搗。但他偏偏不讓他們如願!

“放心睡吧,朕就睡在床的另一邊,半夜裏不會有什麽別的男人摸進來的!”王祺居然這樣半開玩笑似地對巴雅爾的安全做出了保證。

而之後,他也奉行了他的諾言,並沒有突然對巴雅爾提過分的要求。甚至開始頻繁地居住在王後寢宮裏,雖然仍舊只是純蓋棉被睡覺,但宮裏的風向立刻就有了改動。‘受寵’與否,其實很多明眼人都知道端底。但是王祺這份明著示人的恩寵,卻讓很多人都要重新掂量繼王後在王上心中的地位了。

巴雅爾也漸漸開了笑顏,從接受和親這件事之後就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她也漸漸嘗試了一些方法,想讓王祺能夠和她真的產生愛情,能恢覆對女人的渴望。所有女人都認為自己是特殊的,她抱有幻想,讀書學畫習字練習烹飪,想要做一個能夠出則能吟詩寫字、如則能洗手作羹湯,還能在繪畫上與王祺做一對知己的女人。

但是她的嘗試無一成功,全部失敗告終了。王祺和她漸漸熟了起來,兩人開始像是朋友一樣相處。他會送她珍貴的首飾,有好吃好玩的也會第一時間送到她的寢宮來,共同語言也多起來,相處分外融洽。但,他還是沒有當她是自己的女人,同吃同睡同玩,卻從沒有一次親密過。

巴雅爾不是非男人不可的欲*女,也並不愛王祺,但身為妻子卻與丈夫沒有夫妻之實,這真的讓她覺得非常惶恐。王祺對她的好,來得虛無縹緲沒有根據,那麽去的時候,是否也如風吹雲沒有蹤跡呢?

高麗王後也可同朝,在朝上,她已經受到了前王後好表姐的波及,被那個三王叔咬著牙要她一定‘幫著報仇’要殺掉的大臣李任仁從頭鄙視到腳。真不知道,寶塔矢裏是不是把他孩子扔井裏了,人都死了還要株連九族不依不饒的!

很多人,都沒有把她這個繼王後看在眼裏。有的極盡蔑視之能事,有的則屢次上書要求在與元如此緊張期間廢掉她改立高麗新後。雖然也有很多親元派看上去是在保護她為她說話,但實際上這批人與她的實際保護人王祺卻是真正的敵人。錯綜覆雜,巴雅爾想要在夾縫中求生存,王祺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哦。

她想要抓住他,在這個古代不再做無根的浮萍,內心急切可想而知。

此時的巴雅爾還認為‘人定勝天’,只要努力沒什麽不可能的。她居然以為能把彎的捋成直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仿佛是迎面對她打來的鐵拳一般,直接把這個鬥志昂揚的女人擊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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