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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只賺了一文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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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

沒人不喜歡被人喊得年輕,哪怕是孫子已經有大石頭年紀一般大的張福喜。他笑瞇瞇的捋了捋半寸長還有些上翹的胡須,笑著彎腰遞給小孩兒一顆糖,“你找誰?”

大石頭接過糖,小心的貼身放好,才仰著頭,揚起一張討喜的小臉,答道:“我找廖管事。”

一般的小孩兒在這個年歲,口齒清楚就不錯了,難得見這小孩兒還不怯場,張福喜繼續問道:“你找他什麽事啊?”

“我得見到他本人才說。”小孩兒很是警覺。

張福喜有心逗弄他,“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廖管事啊,你認識他嗎?”

大石頭搖頭,“我不認識他,但我知道你不是廖管事。”

“哦,你憑什麽這麽認為?”張福喜來了興致,蹲下身子,眼睛直視著大石頭,“我看上去像壞人嗎?”

“你要是他的話就不會問找他什麽事了。”大石頭翻了個白眼,難道都以為小孩子好糊弄嗎?看著張福喜的臉,又回想唐宛如那張臉,小大石頭小聲嘟囔道:“而且你也太老了。”還不等張福喜聽清楚,他又問道:“老爺爺,你到底知不知道廖管事在哪裏啊。”

不就是逗了一下嘛,他怎麽又變成爺爺輩兒的了?

“給你說了你也找不到。”張福喜心裏不高興,直起腰往裏走,向後甩的袖子帶起的風直接撲到大石頭的臉上。

“是他夫人讓我帶句話給他。”大石頭一手扒著門框,一腳踩在門檻上,急忙道。雖然大石頭的膽子不小,但還是不敢往裏跑去拉人。

“哦?”張福喜轉身,他和廖泗安共事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聽說他夫人帶話呢。聯想到廖泗安最近幾天臉上濃濃的笑意,下了工也不亂跑,張福喜的臉上帶了幾分“我懂”的表情,問道:“托人轉達行嗎?”

大石頭搖頭。

喲,這可就有些私密了。

張福喜作為過來人,自然而然的往那方面想。

他也不再啰嗦,“你等著,我找人帶你去。”

走了幾步,他又折回來。塞給大石頭一把糖,再三叮囑道:“就在這兒別跑啊,爺爺馬上就回來。”連輩分也自己承認了。

張福喜走到後面的一排房子裏剛要敲門,眼珠子一轉。就上了二樓。

***

“是你要帶話?”虎頭看著面前的小蘿蔔頭。

大石頭點頭,大概覺得虎頭的面目有些可怕,偏著腦袋看向虎頭身後,嘴裏問道:“剛才那位老爺爺呢?”相比之下,還是張福喜看上去無害些。

虎頭根本不予作答,雙手往後一背,率先邁開了步子,“走了。”

一邊註意著前頭帶路的虎頭的身影,一邊奮力跟上的大石頭突然覺得自己只要一個銅板吃虧了。這人看上去不好相處,而且他還要走這麽多路。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麽也得把話帶到。

“喏,那個人就是你要找的人。”虎頭努了努下巴,也不管大石頭有沒有看到,腳尖一轉。就去找李壯了。

還真像說書的說的那些大俠,這人還真夠冷酷。從見面到離開,就簡短的,大石頭掰手指數了數,三句話。

不過目的地達到,他也沒那麽多時間計較,小跑著到這人指的那人去。

“四哥。有動靜了。”虎頭說道。

李壯挑眉。

***

三日後。

簡單做過修飾的唐宛如站在船上,黎明前夕還帶著些涼意的河風吹在臉上,她才驚覺,她還是邁出了這一步。

也不是大膽,她只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回歸到本來的位置上。可她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很想對廖泗安說聲抱歉。她丟下他了。

她內心也是忐忑的,她不知道她這一回去,往昔是否還如故。她事實上成了別人的妻子,還育有一子,這是對陸成最大的背板。傷害已經造成。她還有臉回去面對他嗎?不,她只是要回去,要親眼看著陸成幸福,哪怕他身邊陪著的人已然不是她。那這邊呢?這一走,就是割舍,對,割舍,心如刀割卻還是要舍下。本就不該有的一段相遇,早就該結束了。

期待了幾十年的事情一朝達成,每個人都會有恍惚的不真實感。李壯也沒打擾,看著船上兩盞昏黃的燈籠發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他知道自己不會用刀劍斧頭傷害人,但他如今這麽做對廖泗安來說算不算一種傷害呢?他明白,傷人不見血才是傷害值最高的一種,他卻還是去做了,是不是有一天為了達到某種利益,他也會變得越來越不擇手段呢?

攤開手,李壯有些木木的看著那有些不清楚的脈絡。

虎頭上前一步,擋住那凜冽的河風。

突然而來的溫暖讓李壯頭一擡,看著虎頭瘦弱的背影,李壯的心裏湧起一股感動。在他一個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有人陪著,有人願意替他擋風,還有什麽不可知足的呢?他並沒有做錯,相比於虎頭受到的傷害,這種程度只是小懲大誡。他的目光堅定起來。

李壯咳了一聲,以作提醒。

唐宛如回過神,向李壯微微屈膝,“多謝你們兩位肯助我。”

“互惠互利的事情,嫂夫人不必言謝。”李壯擺手,又道:“你要是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考慮到唐宛如一個女子孤身上路會有許多不便,李壯想讓她在下一個城市待一陣子便好,沒想到她堅持要回淩州城——她夫家的地方。

“不必,我意已決。”唐宛如雖是女子,但也頗為堅持。幾十年的夢想眼看能夠達成,此時猶豫不是她的風格。

“那就如你所願。”李壯也不再勸,穩了穩心神,又說到他的安排。

廖泗安夜半醒來喝的茶水裏放了迷藥,等他醒來發現唐宛如的失蹤,必定會追趕今日最早離開的船只,尤其又是前往淩州城的船只,必定無暇他顧。唐宛如只需躲在船艙裏,等候午時開船即可。至於能不能安然逃脫,就看唐宛如的造化了,李壯只能幫到這裏,就看老天爺要他怎樣走了,他相信唐宛如不是蠢人。

“那就委屈嫂夫人多忍耐一段時間了。”李壯說著,遞過一個包袱,“這是我為嫂夫人準備的一些銀兩和食物,還請收下。”

唐宛如也沒客氣,她不是生活白癡,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知道身無分文便寸步難行的道理。此次出來得慌張,她身子也沒有多少銀子,以後的路可得靠她一個人走了。

此時虎頭卻把頭一偏,哼道:“婦人之仁!”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說李壯還是唐宛如,李壯剛要解釋幾句,便發現唐宛如有些局促的縮了縮腳,還低下頭不敢看虎頭。李壯這才反應過來,虎頭說的是唐宛如。

本來準備的迷藥份量是可以把廖泗安迷暈一天一夜的,那時候,船只都不知道能跑多遠了。偏分唐宛如心疼了,只少量摻了一許,他翻墻進屋的時候,還正好看見昏迷的廖泗安還死死攥著唐宛如的手腕,差點就誤了大事,這不是婦人之仁是什麽?

“外面風大,嫂夫人還是進屋歇息吧,這船上的人都是可靠的,嫂夫人不必擔心。若是一路順風,嫂夫人回到家時還正好趕上中秋團圓。” 李壯岔開了話題。

“謝謝。”唐宛如說道。

然後一陣沈默。

風突然大了,吹得人都睜不開眼。

“我叫唐宛如。”

即便知道他們在探查到自己的一切的時候,必定早已知曉自己的真名,唐宛如覺得還是自己親口說出來才顯得誠意,“不叫方玉娘。”

“是,唐嫂子。”李壯有些詫異,但很快反應過來,也解釋道:“我叫李壯,這是我兄弟,虎頭,李虎頭。”

唐宛如再次屈膝。

“虛偽。”虎頭輕哼一聲,催促道:“四哥,再不回去,咱們就要被人發現了。”

李壯便提出告別。

唐宛如咬唇,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別…太傷害他。”

傷害是必定的,但不要傷及性命。

“這是自然。”李壯應諾。

“那告辭了。”唐宛如深深屈膝,十分感謝。

“嫂夫人保重。”李壯亦是拱手,長揖及地。

☆、一二零、 狗蛋的煩惱

被人故意一撞,小何氏歪了個趔趄,手中的衣服也揚出去半截。

之所以說是故意,是偌大一個院子,兩個人對面走,不是故意,相撞的幾率有多大?

將揚出去的衣服撿回到木盆裏,小何氏的臉上勉強掛了一分笑意,“三弟妹,這是幹啥去,急匆匆的?”

孬種,我故意把你撞了,你還不敢嗆聲,笑著揭過,裝一輩子的大度?

文氏白眼一翻,“大嫂走路可得看得點人,咱們這院子不大,好歹也住了好幾房人,要是哪個粗心大意的不知道自己懷了娃,這一撞可就沒了。哎喲,瞧瞧我這記性,大嫂你又沒有生過孩子,自然不知道。”

她知道,她怎麽不知道,為上次她開口阻撓了分家的事,這幾天文氏都故意找她麻煩。可即便如此,用得著這麽磕磣她嗎?不能給李威生下一兒半女,或者她連做母親的資格都沒有,但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選擇的,她也不願啊。日子還要過下去,她除了笑笑,裝作大度,還能幹什麽?理論,自己站得住腳嗎?一個個都在想分家,自己做主,逍遙自在的,她偏偏站出來說不,能不礙眼嗎?有誰明白她說不出口的苦?

見小何氏不還嘴,文氏覺得無趣,扭頭走了。

“三嬸怎麽這般欺負大伯母。”狗蛋嘟嘴,然後關上窗戶,站起來理了理衣袍,雙手後背,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或許是換了環境,狗蛋總覺得在家裏念書念不進去,念一會兒就跑神想事情了,幹脆出來走走。

看著鐵柱跟一群七八歲大的小孩兒在一起玩泥巴,狗蛋撇了撇嘴,又把視線繞了幾道彎。雖然他年紀跟他們差不多一般大,他已經不是玩泥巴的小孩兒了。他現在是讀書人。有讀書人的矜持和驕傲,自然不屑跟他們玩到一塊。

說到驕傲,他會成為全家人的驕傲嗎?

微風吹動樹葉,帶來一陣涼爽。小小的少年臉上卻掛滿猶豫。還有些不安。

他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最是清楚。他是在學堂裏讀了幾年書,會寫兩三個字,說兩三句之乎者也,但僅憑這點就想去考試成為童生,完全就是得撞大運才能撿漏。運氣這種東西如同賭一樣,他賭不起。家裏人的期望,尤其是自家爹娘那眼裏滿滿的憧憬,對他此次考試成功後的各種幻想,他真怕自己力有不逮。辜負了他們,那……

“狗…文翰哥,你也來跟我們一起玩吧。”鐵柱瞥見狗蛋,連忙立起來,提了提褲子。招手喊道。

“你們自己玩吧。”狗蛋癟癟嘴,才勉強自己不做出太過嫌棄的動作。不過,他也沒心思再在這裏待下去了,他哪怕只是站在一旁,都覺得他和他們的時間格格不入。腳步一轉,又換了一個地方。

不想降了身份和一群小屁孩兒玩到一起,又不想回到屋子裏讀書。狗蛋只得另選去處。轉到屯子裏的老槐樹下,狗蛋有些詫異的看到背對他的一個小小身影,正拿著樹枝在地上寫畫。

他不自覺的念出聲。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聲音驚動了正在寫字的孩子,那人一扭頭。見是狗蛋,頓時有些驚訝:“狗蛋哥。”

“不,是文翰哥。”大山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一邊站了起來。

“大山,你怎麽在這裏寫字?”狗蛋有些訝異。

大山只是撓頭。隱晦道:“家裏不方便。”

想到文氏和小何氏之間的爭吵,狗蛋也有些明了。他自己不也是躲出來了嗎?

放眼整個屯子裏,能跟他聊到一起的,怕也只有大山了。兩人是堂兄弟,又彼此都在習字,他又聊不了泥巴怎麽捏,總得找人說說話。

“你學到哪裏了?”狗蛋用袖子掃了掃石頭上的灰,一屁股坐下來,“有哪裏不懂的嗎?”

大山往下落座的動作一頓,轉頭道:“文翰哥你要教我?”

這一問讓倆人俱是有些尷尬,一個惱怒自己莽直,一個暗恨對方說話不講情面,也有些自討,難道自己對堂弟真的鮮少關懷嗎?

“我這裏還真有不懂的要請教文翰哥。”大山慌忙回暖話題:“‘愛育黎首,臣伏戎羌’是什麽意思?”

“你學到這裏了?”狗蛋只是微微驚訝,便給大山做解,這畢竟是啟蒙的東西,他七歲的時候便已經能背誦了。

跟大山聊了幾句,狗蛋心情也好了許多,雖然內心的苦惱還是一點沒少,但是分散了些註意力,也覺得心裏舒坦些。

回到院子,看著廊下翹首以盼的餘氏,狗蛋的眉頭又皺起來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都是這該死的童生試作怪。這才多大一會兒,餘氏生怕他丟了一樣。

“狗蛋。”餘氏看見他便招手。

狗蛋硬著頭皮往前邁步,“娘。”

“你去哪裏了,怎麽不跟娘說一聲?出去的時候有沒有磕碰著哪裏?”餘氏一連問了好幾句,心疼之意溢於言表。

“我沒事。”狗蛋的語氣裏壓抑著不耐煩。平常對待他不行嗎?

大山跟在後邊,眼裏是滿滿的羨慕,這種旁若無人的寵愛讓他心裏羨慕的緊,或許是因為餘氏就狗蛋一個孩子就特別要關心些。不過他也明白文氏對他們幾兄妹不是不愛,只是表達方式不盡相同。若是能再公平些,就更好了。

“杵在院門口做什麽,還不進去?”文氏提著一竹兜洗過的蘿蔔,說道。

大山往後看了一眼,趕忙站到一旁讓文氏先。

文氏一口氣把竹兜提到廊下,才一屁股坐在竈房的門檻上大喘氣,這一竹兜的蘿蔔分量可著實不輕。

大山忙跑進去倒了碗水遞給文氏。文氏接過喝了一口,問道:“巧巧呢?”

巧巧又沒別的玩伴,平日裏不是在家幫忙就是去找桃花,還能有什麽別的去處。大山剛要說話,巧巧就回來了,跑的氣喘籲籲的對大山說道:“哥,咱們屯子裏來了一位先生。”

☆、一二一、 又是表哥

等文氏領著兩個孩子去到裏正家裏,裏正家的院子裏幾乎站滿了人,都是聞風而來的,還牽著自家的孩子。

士農工商,若是有一點機會可以念書,向高人一等的地位邁進,人們是削尖了腦袋也想去。家裏窮,送不起孩子念書,但並不妨礙他們的夢想,如今屯子裏來了位先生,雖然也要束脩,但肯定比鎮上的先生低,這是機會呀。

擠到前面去,挨了許多白眼推搡,文氏母子三人才看見那位先,文氏驚訝道:“這先生好俊啊。”

只見那人二十來歲,器宇軒昂,面如冠玉,一身普通的青衫穿在他身上,卻襯得她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大家風範。更襯得周圍的人都失了顏色。若是李聰在這裏,必定會認出這所謂的王先生就是七夕那晚強買燈籠的第一位客人,也就是王沅。

話一出口,文氏才覺得自己孟浪了,都三個孩子的母親了還這麽不知輕重,當著孩子的面呢。

旁邊就有人噗嗤笑了出來,文氏更是紅了臉,惱羞成怒道:“笑什麽笑,我說得不對嗎?”這時候說什麽也不能退了。

“當然對了。”那人回答,用肩膀碰了碰文氏的肩,擠眉弄眼道:“可惜你沒機會了。”

“你更沒有機會了。”文氏不甘示弱的答道。

這人叫賀家禾,可比她年紀大多了。

“我當然知道自己沒機會了。”賀家禾並不在意,“可我女兒有十五了。剛剛我問啦,這王先生可是尚未娶親。哎,你說王先生長得一表人才的,又有學問,要是成了我女婿,那可真是我祖上積德。喲,真是越看越好看,要是老娘再年輕二十歲。肯定巴著嫁給他。”

你也知道王先生若是成了你家女婿是祖上積德,那就不要在這裏白日做夢了撒。我家巧巧雖然年紀小,沒什麽指望,但你家閨女那模樣配得上人家嗎?凈想好事。也不看看人家瞧不瞧得上你家姑娘,文氏翻了個白眼。

“你們兩個都一把年紀了還真是,你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看俊俏小夥兒的嗎?”剛剛被往前擠的文氏踩到腳的人說道。

“當然不是。”文氏和賀家禾異口同聲的說道。文氏是來看看他會在屯子裏待多久,有多少真本事,束脩低的話,把大山送到這裏來念書。賀家禾的確是抱著挑女婿的心態來的,但她現在打死也不會承認,不過她也留了個心眼兒,等這個王先生安頓下來,他就立刻遣媒人去說親。她現在有些懊惱自己的大嘴巴。這要是讓別人搶了先,她心裏還不得嘔死。

“不是就好好聽裏正他們說話,唧唧歪歪的說些亂七八糟的,大白天做夢喃。”那人沒好氣的說道。

話是不好聽,但理是這個理。他們私底下閑嗑牙的功夫很多,這會兒要是錯過了一點兒半點兒,說不定就要落後人一大截。

但老天爺似乎在跟他們作對,當他們認真傾聽的時候就看見那個王先生正在對裏正拱手行禮,“那這段時間就打擾裏正大人了。”

“先生客氣,先生能到我們李家屯來教書育人,才是我們李家屯所有人的福氣。”

“舉手之勞而已。裏正大人不必客氣,王某必定竭盡全力。”

“那老朽就先在這裏多謝王先生了。”老裏正行了一禮。

王沅還禮。

隨著王沅和一眾仆從的離去,院子裏的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都圍著裏正問東問西。老裏正畢竟年紀大了,精神不濟,便對李文華招了招手。

“大家不要吵。”李文華擺擺手。先扶著老裏正進屋歇歇再走出來,說道:“我知道大家關心什麽,王先生是要在咱們李家屯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也會教咱們李家屯的孩子。但王先生主要是找個清凈的地方念書,所以只招收二十個學生。束脩什麽的可以減免或者是以工做抵,但也要看孩子的資質如何。選不選得上是王先生說了算,你們切莫鬧事。”

這個大家自然知道,學生想挑個好老師,老師也希望教聰明伶俐的學生。有教無類那畢竟是聖人思想,人都是活在俗世中,就免不了俗。

“李文華,我聽這王先生說話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咋跑到咱們這裏來讀書了?”人群中有跟李文華平輩的人問道。

話音一落,立即有人嚷嚷了:“咋了,咱們屯子有什麽不好的?”

“就是,咱們屯子好容易才能有一先生,你說這幹啥?把先生氣走了,你來教人識字啊。”

“我不就一問嘛,看你們……”那人顯然也沒料想到一句無心之問能引起群憤。自從老秀才過世,這屯子裏有多少年沒出過讀書人了。大家都盼著能有人教導自己的孩子,讓他們不做睜眼瞎。

“好了,大民也是問一句。”李文華說道:“你這問題我也問了,王先生說讀書是一方面,另外是受其母親囑咐,來這裏看望表妹的。”

表妹。

文氏的心咯噔一跳,不會又是楊柳吧。屯子裏的人家有個什麽樣的親戚她都大概知道,這富貴親戚也就楊柳看上去沾得了邊。

“喲,不是李聰他媳婦的表哥吧。”顯然有她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那可又是門富貴親戚。”有人不無羨慕的說。

還沒確定呢,讚同的人就一大把了。

“李聰的大舅哥還是縣丞呢,人家親戚又差得到哪裏去?”

就是親戚那也是人家的親戚,你們興奮個什麽勁?再說了,那是表親,一表三千裏,那情分還能剩下多少。

“哎哎,這下你不用愁了,你家大山是鐵定進得了的。”

文氏也就笑笑,不作答。她和楊柳之間還沒鬧過呢,想化解哪有那麽簡單。不過,文氏偏頭看了眼大山,楊柳不會在學業上為難大山吧。

她敢打包票,大山的底子是屯子裏最好的,要是選不上就是楊柳搗鬼的。

不過,這王先生到底是不是楊柳的表哥呢?

所有的疑惑都在傍晚時候得到了解答。

楊柳看著面前這個自稱是自己表哥的美男,沾了面粉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又是表哥?

批發的啊。

☆、一二二、 打算

“娘子,你表兄還真多。”李聰郁郁說道,還都是長得白嫩嫩的美男子。襯得他越發黑得上不了臺面,他壓力山大啊。

“我都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冒出來的,怎麽都往李家屯鉆?”楊柳也無奈,沒覺得李家屯是什麽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都幹得馬上喝不了水了。

“算了,早些睡吧。”反正這個表兄不住在他家裏,李聰也放心些。他把被子抖開,又說道:“我和他見過嗎?”他記得見面的時候,那表兄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可是“又見面了”呀。若是真的,這三個表兄他還都見過,這緣分,可著實不淺啊。

“我哪清楚?”楊柳翻了個白眼。

李聰也不糾結了,又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他說道:“最近生意不好,要不明天歇一天吧。”

缺水的恐慌也蔓延到了鎮上,做生意的人少了,買東西的人也少了,廟裏的香火倒鼎盛了不少。在這靠天吃飯,靠信菩薩保佑的古代,無論甘苦,廟裏的香火都是不斷的。每每聽到路過她攤子周圍的人商量著去廟裏進香的時候,楊柳都恨不得自家就有座廟。

是啊,她有座五臟廟。不會賺錢,就會喊餓。

把梳子放下,她坐到炕沿上,讓李聰幫她編發。

李聰也不是頭一回幫楊柳了,雖然編發的手藝得不如楊柳,倒也看得過去。

上了炕,熄了燈,李聰就摟著楊柳,鼻息沈重起來。他記得楊柳身子已經幹凈了幾天,正好可以行房,說不定還能讓楊柳盡快懷上孩子。

灼熱的呼吸帶得楊柳的身子都軟了,嚶嚀一聲,主動配合起李聰。

李聰這屋子裏正是你儂我儂,李強那屋卻不得不半途放棄。自打李強受傷。兩人就沒同過房,這一下子幹柴勾動地火,那架勢可不是一般的猛烈。可剛剛鐵柱睡夢中的一句嘟囔,嚇得兩人一個激靈。各自平躺在炕上大喘氣。他們是想行事,可一旁還睡著三孩子呢。

都說女人和男人無論吵得多厲害,只要到了床上,兩人滾到一起,這氣就消了大半。

“看來是得分家了。”李強有些痛苦道。想跟自己媳婦親熱一下都不行,挑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還最後還沒成,這事鬧得。

“早就該分了,都怪那小何氏。”文氏看李強痛苦的樣子有些不忍。道:“要不我給你打盆冷水去?”

李強點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一通折騰過後,反倒沒了睡意,兩人又各自躺在炕上說話。

“你那大嫂就是自私,要不是她多嘴。咱們早把家分了。”文氏抱怨道:“好容易等到老五成了親,眼看著能分家了,她又站出來找毛病了。”

若是沒有那一百兩銀子,你哪來說分家的底氣?這可不是頭一次提分家,以前你不也拿老五沒成親跟大嫂站在統一戰線上嗎?李強心裏明白,只是沒說出口,免得又鬧得不痛快。到底是要互相扶持到老的人。李強生氣也好,怒責也罷,最終還是更多的顧念夫妻情分。

對於小何氏反對分家,李強能猜出原因,她一個婦道人家多為自己考慮也沒什麽不對。只是文氏正在氣頭上,聽不進去還容易多想。他現在不好說什麽。

“王先生要開課授書,咱們把大山和鐵柱都送去吧。”他轉移了話題。

在未確認王沅跟楊柳有無關系之前,文氏倒有這個意思,現在嘛,她就不願意了。這王先生也不是一輩子待在李家屯裏。什麽時候說走就走了,到時候大山的學業又怎麽辦?又去重新找學堂,又去找先生?不過半年的束脩,能省多少,她現在缺錢嗎?最讓文氏想不過去的就是屯子裏的人都認為大山能在王先生手底下讀書是沾了楊柳的光,大山的本事弱嗎?她又何必去捧楊柳?

“還是去鎮上吧,跟狗蛋在一所學堂。鎮上的先生學問總要高些,咱們也就麻煩一次,後面簡省些。”文氏想到餘氏說的狗蛋先生讓狗蛋明年春天去考童生的事情,覺得既然先生開口了,說明狗蛋就有這個本事,也印證了先生的水平不差,那麽她給大山交的這一份學費也不會打水漂。

在送大山念書的事情上夫妻兩人觀點一致,李強也就沒再說什麽了,點點頭。

“要不也把鐵柱送進去吧?”李強琢磨著,鐵柱五歲也可以啟蒙了,老四家的孩子三歲就開始了。巧巧是女孩兒就不多說了,而且總不能讓鐵柱心裏覺得他們做父母的厚此薄彼吧。

這可不是放羊,一只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多一個人,束脩,花用就要多一倍。而且以鐵柱的性子,坐不坐得住還是一個問題,文氏猶豫,“還是再等一年吧。”

“大山學的東西也可以教給鐵柱啊,沒必要花冤枉錢。”

“那就再等等看看吧。”李強保留意見。

文氏知道李強總想對幾個孩子公平,但心都長偏的,哪有什麽真正的公平。男人就是想得太粗,一百兩看著多,孝敬了老人,分家後建房,剩下的錢他們也能做點生意什麽的,看楊柳那個攤子一天至少幾十文幾十文的進賬,她也眼饞得緊。

“誒,你說咱們做點兒什麽小買賣好呢?”文氏推了推力強的肩膀。

“你也知道,我就能編個框什麽的。”李強說道,忽然記起李聰以前讓他當木匠學徒的事情,不知道朱師傅那裏,老五有沒有把活給他推掉。

“一把年紀了還去當什麽學徒工啊,誰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師。”文氏不讚同,“咱們還是做點兒買賣吧,不去吃那份苦。”

“可是老五那裏…”李強其實還是想去的,有一門手藝可比來源不穩定的小買賣強得多。現在孩子還小,壓力不那麽大,他還有時間去學,老了就真的慌了。

“就這麽定了。”文氏最後拍板,“找個時間咱們也去鎮上瞅瞅看做啥生意賺錢。”

錢啊,永遠沒有夠的時候。

☆、一二三、 宴請

“表哥。”楊柳嘴角抽了抽,才勉強臉部肌肉做出個笑的表情。

“表妹好。”王沅倒是好心情。

這人跟吊兒郎當的東方小白不一樣,或許是因為楊柳骨子裏還是尊師重道的,沒敢和上次一樣直言不諱你個騙子,側開身子讓他走了進來。

看著王沅好似回到自家庭院般舒適愜意的背影,楊柳才反應過來,他來這裏做什麽。

恢覆了本來面目的翡翠手裏提著幾個禮盒,出聲提醒道:“表小姐,請。”

“哦!”楊柳才反應過來,進了院子,翡翠隨行其後。

提著禮物,看這樣子,是想把他們當正經親戚走。

“媽媽怎麽稱呼?”楊柳問道。

“表小姐客氣,奴婢翡翠,閨姓陳。”

那也就是沒成過親的人了。楊柳點點頭,瞥見院子裏四處晃蕩的雞,有的刨食,有的屙屎,走動之間還有雞毛亂飛,偏偏王沅怡然自若,還好奇的四處打量。楊柳頓時臉上一紅,趕忙招呼鐵柱幾個把雞趕到後院兒去。

“表妹可真是生動活潑。”王沅稱讚道。

“本性如此。”活潑生動,小腹上才不長贅肉,楊柳腹誹。也不知道王沅這話裏有沒有別的意思,反正把這句話當成是好話,收下了。誰規定女子就得靜若處子?她心裏再一次郁悶,到底是誰把他請來的?

“王先生來啦,快到屋裏坐。”小何氏走出來,忙招呼道。

“大嫂子不必客氣,管我叫王沅就成。一家人這樣稱呼,就顯得客套了。”王沅說道。

小何氏顯然不習慣這種稱呼,擺手道:“我是個鄉下人,哪敢高攀王先生啊?那我還是叫你王少爺吧。”

“大嫂子隨意就好。”王沅也不再勸。

然後跟李家的人見面,各自一通寒暄。

小何氏叫幾個孩子去把李強和李聰找回來,一來顯得重視。二來男客還是男人來接待才方便。

楊柳和小何氏在竈房切水果,燒水,順便說話。

“大嫂,你把王…表哥請到家裏來的?”

難怪今天小何氏一大早就起身去鎮上采買了。這陣勢,可真夠大的。

“咱們是親戚,你表哥來咱們李家屯來還能裝作不知道?怎麽也得招呼一頓,王少爺又是來教書的,是我們李家屯的大恩人,可不能怠慢他了。”

相比於小何氏,楊柳這個親戚做得可不厚道,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不管是因為小何氏的年紀較長還是受何氏囑托照看這個家,在宴請王沅這件事情上,小何氏做的很對。相比之下。楊柳就有些情緒化,不管是真是假,不過一頓飯,也不會給他人留下話柄。

“夫人,還是讓我來吧。您在一旁吩咐就好。”這時翡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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