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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只賺了一文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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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個不會有一點點怪癖?

習秋和雲翅也聽得入神,在楊家的主子離開前。她們也不過是個二等丫頭,出門的機會很少,自然不知道這些。馮達進楊家之前一直在鎮上活動,秘聞秘辛的聽得不少。

敢情是童年陰影啊。楊柳捏捏下巴,“不過這樣可很容易得罪人。”

“不然怎麽會到咱們盆地鎮這種窮鄉僻壤來?”馮達還是小聲道:“據說郝大夫是從京城裏面下來,以前伺候過皇上。”

傳言畢竟是傳言。不知真假,但楊柳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還真是看不出來他們的小小的盆地鎮還臥虎藏龍啊。不過即便在這種窮鄉僻壤,權貴富戶也還是有幾個的,就算郝大夫本事再大。強龍不壓地頭蛇,稍不註意,還是會招來禍患。

“那你知不知道誰正骨的本事不錯?”李強挑開車簾問道。楊柳和幾個下人閑話了這麽久,他也想知道還有誰有大本事,讓文氏少挨一點痛。既然明知此路不通就得趕緊另外想轍。

“這……”馮達顯得有些猶豫。

想到一開始馮達給她說的話,楊柳就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說吧,最後拿主意的是我們。只要那個人有真本事,去試試又何妨,英雄不問出身。”

馮達果然就寬心了些,說道:“那人姓鄧,是在西街賣藥酒,有時候說話顛三倒四的,但確實有兩分本事。前些日子我不小心錯了手,就是找他幫我掰正的。”

李聰就特別註意馮達的手,果然靈活沒有絲毫的生澀感覺,就對李強說道:“三哥,要不咱們就去試試吧。”馮達現在是楊家的下人,自然不可能欺騙主子,除非他不想活了。

早晨還不是太堵,馬車很快來到馮達所說的攤子上。

馮達算是回頭客,在鎮上擺攤的,哪個不練就了火眼金睛,第一時間就把馮達認出來了。

等看清那人的模樣,楊柳差點沒笑出聲,著一身洗得灰白的青袍,梳了一個道士頭,兩撇黑黑的小胡子像是粘上去的,眼睛不大,怎麽看都像個道貌岸然的猥、瑣家夥,這人真有本事?

既然馮達是熟人,就由他說明來意,然後看見小胡子點點頭。楊柳正打算坐下來歇歇,就看到小胡子走到文氏身後,隔著衣服在腰上摸了兩把,好像又說了什麽話,分散了文氏的註意力,再哢嚓一聲,就聽到小胡子拍了拍手,“好了。”

這就好了?楊柳瞪大了眼睛,這才幾下,也不問問,也不把脈,有這麽神嗎?她將視線落在文氏身上。

“你慢些,試試動動。”李強也不大相信,這也太兒戲了,又不是變戲法。

除了胸有成竹的小胡子,大家都有些不相信,全盯著文氏,以便驗證效果。

文氏緩緩動了動,剛才那聲哢嚓,她甚至以為這不靠譜的江湖術士把她的骨頭折斷了。

“真的…不痛了。”文氏先是疑惑,後是大喜。

還真好了?這過程也太平淡了吧,她甚至沒看清。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謝謝大夫了。”李強夫妻趕緊致謝,奉上了診金。

“小事。”小胡子擺擺手,“這種小傷我一天都要接十幾例。”

不說謊會死啊,穿得那麽寒酸,這是生意好的表現嗎?還不信有華麗的衣裳不穿,人喜歡穿得破破爛爛的。

文氏又再大幅度的動了動腰,感覺沒有任何異常了,又連連稱讚:“真是神醫。”

再次擺了擺手,如隱士高人般雲淡風輕,那兩撇上揚的小胡子卻洩露了他的心情。

一行人要走時,又被小胡子給叫住了,“算卦,十文錢一卦,要不要算?”

怕耽誤了工時,給文氏找好大夫,李聰就走了,此時就剩下楊柳主仆及李強夫婦。

“既然都到鎮上來了,咱們就去看看四嫂和娘吧。”楊柳說道。

“下次吧。”李強惦記著家裏的活兒,搖了搖頭。

楊柳看向文氏,文氏自然是夫唱婦隨,沒有不點頭的道理。

“那我就去了。”既然來到鎮上就要回娘家去看看,這幾天也委屈習秋和雲翅了。

“我們也就先回去了。”文氏說道,然後各自轉身,兵分兩路。

“先去轉轉。”楊柳打算好了,逛逛街,吃過飯就回楊家午睡一會兒,再去看望杜氏,順便等李聰一起回家。

舒適的人生莫過於如此了。

☆、九六、 事來

“把窗戶開開,屋子裏太悶了。”杜氏躺在床上,對翠北招招手。

“不行,坐月子裏見不得一點風。”何氏盤腿坐在椅子上,頭也沒擡的繡著花,“更何況你是剛流產,身子還虛,要更小心。”

“老夫人,小姐已經出不得屋子,再不開開窗,會悶壞的。”翠北替杜氏說話。

“到底你有經驗還是我有經驗?”何氏放下繡花繃子,擡頭問道:“你生過孩子嗎?”

“老夫人。”翠北不悅的拔尖了聲音,“還請老夫人慎言,奴婢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年紀也不小了吧,女子就是該嫁人的。”何氏淡淡的說道:“只有成了過家,生過孩子,女人這輩子才算是圓滿的。”

“老夫人,奴婢只是奴婢……”

何氏捂了捂耳朵,“我聽得見,你不必說得這麽大聲。哦對了,你說你是奴婢,那我跟你有什麽好計較的?真是有*份。”

翠北氣極,就這麽一個鄉下老太婆,土的掉渣,偏偏把她降住了。打不得罵不得,你給她來陰的,她就給你來明的,這麽幾天較量下來始終是她吃虧,這叫翠北怎麽能不挫敗。

“不是是不讓你透氣。早上的風還是太涼,等中午的時候吧。”何氏對杜氏說道:“你親娘早亡,身邊又沒有嬤嬤,自然不大懂。女人流產跟生過小孩一樣,都馬虎不得。”

到杜家幾天,為了不讓杜氏臉上無光,何氏說話也得體了不少。

在杜家說一不二的杜氏感覺到荒唐,孩子都六歲了,居然被人管起來了呢。何氏一到杜家,就如回到了自己地盤的王一樣,大小事情都要過問。只要事關杜氏,怎麽吃。怎麽穿她都要管。有些事其實何氏並不懂,卻也以她的方式解決得漂漂亮亮。好幾次她都聽何氏把要稟告事情的管事給攔在門外,還說杜家給你工錢是要你事事都去麻煩主子的嗎?方法有些蠻橫不講理,但細想也有那麽幾分道理。托何氏的福。她難得的好好休息了幾天。

但有利有弊,何氏也絕對限制了她的走動,嚴苛得甚至超過她生子軒和子墨的時候。李壯給的和離書一直就在枕頭底下,只要她拿出來就可以擺脫現在這種“受人轄制”的生活,可她居然伸手不了。

何氏卻側耳,認真聽了起來。

“你去看看,大門外面是誰在哭鬧?”何氏沒有點名。屋子裏就三個人,除了兩個主子,何氏這話自然是對翠北說的。

翠北癟了癟嘴,這是杜家內院內室。聲音還能傳到這裏,那門外該得鬧騰成什麽樣了,而且她怎麽沒聽見?不過是個客居的老太婆,居然沒有一點客人的自覺,反倒喧賓奪主。在杜家逞起威來了。她耐著性子說道:“老夫人,您大概是聽錯了。”

“你是想說我老了嗎?”何氏哼了一聲,趿拉上鞋子站起來,“跟我出去看看。”

“你躺著別動。”何氏又扭頭對杜氏說道:“家裏有我。”

每月初五是杜家下人領工錢的日子。

喜丫的父母也早早的就等在角門外,等著喜丫把錢送出來。上個月喜丫生病吃藥,他們就沒有拿。又怕她拿了銀子亂用,就攢著給她以後留作嫁妝。

以往這個時候喜丫早就出來了。老兩口面面相覷,又自我安慰著再等等,說不定有事絆住了。直到有人出去采買,他們才知道月錢已經領過了。

“那我家三丫頭呢,咋還沒出來?”喜丫爹就抓住那人的袖子,搖晃問道。

“撒手。撒手。”那人連喊了幾聲,才抻了抻有些皺的袖口,倨傲道:“你家丫頭叫什麽名字?是幾等丫頭?”

“叫喜丫,是三等丫頭?”喜丫爹忙道。

喜丫?那人琢磨了一下,隨即瞪大了眼。不就是害得大小姐流產的那個丫頭嗎?那人連連喊著晦氣,東西也不買了,折返回去,砰的一聲關上了角門。

“這是幹啥,咱們家三丫不會是得罪過人家吧。”喜丫爹有些目瞪口呆。他又沒有得罪過別人,不可能當面摔門而去吧,怎麽這麽不懂禮。

“我記得喜丫有要好的小姐妹,叫喜眉,去問她吧,你跟我來。”前兩次來拿工錢的時候總能看見喜丫身邊跟著個小姑娘,喜丫娘當時就多問了幾句。

“喜眉。”彩鈴大聲的提醒道,順手拽住了喜眉的胳膊。

“當差的時候你在想什麽,差點跌到水裏。”

兩步外就是荷花池,花開的正好,水卻極深,一不小心掉下去……

喜眉有些像驚弓之鳥一般往後再退了幾步,反應過來後,又趕緊向救她的彩鈴道謝。

彩鈴看喜眉臉色蒼白,好像精神不濟的樣子,就皺了皺眉,關切的問道:“怎麽啦不服嗎?要是不舒服的話,就跟塗媽媽告個假,休息半天吧。”

“沒事,只是小日子來了,睡不大好,昨夜又做了噩夢。”喜眉勉強笑了笑,“多謝彩鈴姐姐掛心。”

可不就是個噩夢?她又記起那個傍晚,一大群人,被責打的喜丫,還有濺到她額頭上溫熱的血。感覺那麽真實,每次被噩夢驚醒坐起來,她都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喜眉暗嘆,夜夜如此,精神怎麽能好?

“彩鈴姐姐找我有什麽事?”

她是三等丫頭,彩鈴是二等,雖然關系不錯,但平時接觸不多。

“西邊角門那裏有一對中年夫婦找你。”

難道是爹娘還有什麽話沒交代清楚?喜眉再次道謝,去了西側角門。

“爹……”待看清來人後,喜眉頓時收住了笑容,往後縮了一步,謹慎道:“你們是……”

等看到中年男人身後的女人,喜眉握拳,是他們!

“我是喜丫的娘,小姑娘,我們見過的。”喜丫娘就湊了上來。

還是來了。

“是,我記起來了。”

喜丫娘呵呵笑了兩聲,直奔主題:“喜丫在嗎?今天都不見她的人影,你幫我們叫她過來一趟吧。”

為什麽不直接對彩鈴說你們找喜丫呢?她到哪裏去找個活生生,一模一樣的喜丫?喜眉咬咬唇,“您稍等,我這就去叫她來。”

“什麽啊,又把咱們晾在門外?”看著再次關上的角門,喜丫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得了吧,這又不是那姑娘的家,怎麽好讓咱們進門?”喜丫娘倒看得清,拉著喜丫爹靠近墻根,躲避太陽。

不多會,角門再次打開,喜眉身前還有一個白面蓄須的管事。

原本要綻放的笑顏僵住了,喜丫娘狐疑道:“這是……”

“大娘,喜丫現在不得空,這是我們管事。”

管事姓尤,地位僅次於朱管事,大家都叫他尤二管事,只是這個稱呼讓他非常不痛快。喜眉也不去觸黴頭,畢竟朱管家把重心放在鋪子裏後,尤二管家雖然地位沒變,但手裏的權利就大了起來。像喜丫這種事畢竟還是要府裏有分量的人出面才行,喜眉想了一圈,就去請了他。

喜丫爹當即沖到前面,對尤二管事行了個不倫不類的拱手禮,“管事好。”

尤二管事鼻孔朝天的哼了一聲,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錢袋子,直接丟了下來。

喜丫爹立即變拳為掌,雙手攤開接住了。拿在手裏掂了掂,又從開口處看了看,頓時兩眼放光,“這麽多賞銀,原來我家三丫頭是在主子面前得了寵……”

“寵?”尤二管家冷哼。

“難道不是?”喜丫爹差點咬到舌頭。

喜丫娘有幾分不好的預感,“管事,民婦能不能見見我女兒?”

“相見你女兒?去陰曹地府吧。”

☆、九七、 婆婆與母親

原本要立即趕往大門處的何氏又折身換了一套杜氏買給她的新衣裳,才帶著翠北去了前面大門處。

大門就相當於一個家的臉面,她是杜氏的婆婆,雖然是個農村老太婆,但是她這一站出去代表的就是杜家的臉面,自然不可能給杜氏丟臉。雖然她兒子是入贅的,她臉上也沒什麽光彩,卻也不可能在兒子不在家的時候讓人把杜氏給欺負去了。而且現在杜氏這種情況根本就受不的刺激。

大門外,喜丫爹娘哭得是傷心欲絕,她可憐的女兒啊,才進杜家沒多久,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紀就突然香消玉殞,這讓兩個老人家怎麽承受得住?他們家雖然窮,女兒也多,但並不是重男輕女的家庭。否則在當初家庭困難的時候就直接把喜丫樣賣身成奴了,哪能只簽了五年的契約?喜丫拿到工錢的第一個月,還一臉興奮放對他們說,她能進入到杜家是多麽的幸運。吃得好穿得好,其他人對她也和氣。結果呢?千好萬好,命沒了。

喜丫爹把手裏的錢袋子像燙手山芋般扔了出去,他雖然有些偷奸耍滑,骨子裏還是愛喜丫的。他幸幸苦苦的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沒了,就換了幾兩銀子,算什麽,他們把他女兒當做什麽?

幾粒碎銀子隨之揚出了錢袋口子,但圍著的人都沒有伸手。就算愛財,也不至於貪死人的錢,他們還怕沾了晦氣呢。

一旁的喜丫娘也捶胸頓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罵完杜家的主子,又一個勁兒的後悔當初自己應該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至於牽連到喜丫,害得她小小年紀就丟了性命。若不是她前一段時間在菜園子暈倒,用光了家裏的錢,又何至於她家小寶生病的時候沒有錢吃藥。若不是為了小寶的藥錢,喜丫又怎麽會被賣身到杜家,現在甚至連屍首都沒有。

“杜家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還我女兒的命來。”喜丫爹紅了眼。一手攬著老妻的肩,惡狠狠的盯著杜家緊閉的朱漆大門,仿佛要把那門灼燒出一個大洞。

尤二管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眾目睽睽之下,他總不能讓人捂住那兩人的嘴巴吧。雖然早就有準備對喜丫爹娘會鬧事,但也沒想到他們這麽能鬧,他都打算把私吞的十兩銀子拿出來息事寧人了,可看現在這個架勢,他這麽一走上去就會被盛怒的喜丫爹胖揍一頓。

難道他這輩子都註定被那頭肥豬管家騎在頭上?

不,不可能!

他向後一揚手。“你們給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誰都不許告訴大小姐這裏的事情。”

話音未落,大門吱呀一聲就緩緩開了。

這是哪個不聽號令的家夥,尤二管事惱怒的回頭瞪了守著門的家丁一眼。後者極其無辜,他碰都沒有碰門好不好。門是從裏打開的。

視線再轉,就看到何氏和翠北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

“你們這群喪盡天良,喝血吃肉的杜家人!”喜丫爹也不知道從哪裏撿了幾個石子,劈頭蓋臉的就朝何氏等人擲過去。

他分不清出來的人是不是杜家的人,只是看對方的衣著打扮,就直覺的認為他的,這人是杜家的上層。

何氏即便伸手擋了一下。卻還是不幸被砸中額頭。

“你們一個個都是吃幹飯的嗎?”何氏叫嚷道。這叫什麽回事,她甚至一點都不清楚事情原委就挨了砸。

那些沒反應過來的家丁才反應過來,上去一把按住了喜丫爹的肩頭,往他肚子上就是一記老拳,痛得喜丫爹的身子彎成了蝦米狀。

“當家的!”喜丫娘猛撲過去,就是掰那些家丁的手。卻被不想跟女人一般見識的家丁一把推搡開。

“老夫人,有沒有事?”翠北落後何氏幾步,沒受一點傷,是何氏替她擋了災。

“這是哪來的瘋子?青天白日的敢動手傷人。”何氏一甩袖子,語氣頗為不善的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下就是他想把事情捂住也不行了。尤二管事就對翠北耳語了幾句。

翠北就很詫異的看了看喜丫爹娘和尤二管事一眼,最後眼神質疑尤二管事的辦事能力。不過處置一個丫頭,這點小事還抹不平,由著人家腦上門來打臉。

現在這種情況哪是他料想得到的?給銀子不要,講理不聽,整個一個油鹽不進。若是何氏和翠北沒有摻合進來,他直接要動用武力驅逐了。

“嘀咕什麽呢?”何氏一邊用手揉著傷處,聽著滿耳的汙言穢語,十分不耐,“到底有沒有人來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全然不知情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只稍稍思量了一下,翠北就簡短的對何氏耳語了一番整個事情。杜氏現在不便出面,整個府裏就屬何氏的身份最高。而且作為杜氏的婆婆,已經是去的主子的奶奶,何氏也有權利知道真相。

翠北的話才說了一半,何氏就殺氣騰騰的看向喜丫爹娘。她一進杜家就沒問逮住下黑手的那人沒,是因為她知道杜氏不是容易吃虧的人,必定自己就報仇了。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這種傷心事,也不願追究杜氏讓子軒和子墨在家裏歇一晚是不是存了別的心思,現在當務之急是照顧好杜氏。孩子流掉了她雖然難過,但只要大人在,以後還是會有的。兒子不在,她就要替他守護好這個家,守護好家裏的人,等老四回來,再還他一個完好無缺的家。

“你個殺千刀的,你女兒害得我沒了孫子,你還好意思在這裏跟我喊冤?”何氏揪住喜丫爹的衣領,一手就去抓喜丫爹的臉,“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

吃了一記暗虧,何氏自然首先向罪魁禍首發難。

喜丫爹被人按住,硬生生挨了何氏幾爪子,是又氣又羞。他為自個兒女兒討公道,卻被一個老太婆當眾羞辱,這讓他面上怎麽過得去?動不了手,一著急就用頭把何氏頂翻在地。

“當家的。當家的,你怎樣?”喜丫娘慌忙撲過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他臉上的傷。

看到何氏坐起來。喜丫娘膝行幾步,雙手狠狠掐住何氏的脖子,猙獰道:“我掐死你,掐死你……”

她女兒沒了,相公還受人轄制,他們不過是要討個公道,憑什麽就該他們受苦?喜丫娘下了死手。

翠北唬了一跳,一大群家丁最後還讓何氏受了傷,那可真是好笑了。不出一個時辰,他們杜家必定是鎮上最熱鬧的話題。

“快救老夫人!”

才開口就有家丁上去分開了兩人。擡腳就要往喜丫娘肚子上招呼。

“住…住手!”何氏一手撫著喉嚨,咳了好幾聲。不用人扶,何氏就自個兒坐起來,剛換好的衣袍沾滿了灰塵,頭發也垂下來幾縷。看上去有些狼狽,但眼神絕不怯懦。

她和這個女人打兩下沒關系,家丁一動手就變成杜家恃強淩弱了。畢竟喜丫已死,他們才是弱勢一方。咱們中國人解決問題的正常步驟是先禮後兵,說不聽,再動手。何氏也清楚,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先打一架再說。

又撲上去揪住喜丫娘的頭發,何氏揚起巴掌往喜丫娘臉上招呼,“我扇死你個嘴上缺德的惡婆娘,你女兒死了,是死有餘辜!她謀害掉我的孫子,這樣的惡奴就是打死一百遍也不為過!”

原本被何氏猛然撲過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的喜丫娘聽到這話。跟個炸毛的貓似的,尖叫道:“不準你說我女兒!”她突然感覺全身充滿力量,將兩手抽出來,狠狠地揪住何氏的頭發,朝她的臉上狠狠的吐一口唾沫。“呸,你個老太婆,我家三丫本性善良,才不是你嘴裏說的那些大惡人。你們害了她,又找瞎話為自己辯護,像你們這種賤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何氏火了,她活了五六十年,頭一次被人把口水吐到臉上,她不可置信地朝臉上一模,然後抱住喜丫娘的腦袋,額頭狠狠頂了上去,來了個硬碰硬。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細究起來是十分愚蠢的,但現下看來還是很管用的。何氏的年紀比較大,但她是主動一方,還是喜丫娘一屁股蹲兒撞到了地上。

然後,何氏起沈丹田,濃濃的一口痰,準確吐向喜丫娘。

“呸!”

響天動地。

“老太婆,打人不打臉,你給我夠了啊!”喜丫爹人就被按著,掙紮不開,可他看向何氏的眼光卻充滿了仇恨。若是他此刻能掙脫,必將把何氏生吞活咽了。

“天哪,你睜開眼睛看看,他們杜家濫殺人命,把我好端端活生生的一個女兒給打死了,現在又仗勢欺人,欺負我們兩個白發人。老天爺,你讓我們這些窮人怎麽活哦,我可憐的女兒啊!”喜丫娘索性就坐在地上,又哭又滾的哭天抹淚。

圍觀的很多人都指指點點,站在喜丫爹娘這邊。

何氏只是一個楞神,然後也一下子歪坐在地上,發出比喜丫娘更大的叫冤聲:“老天爺呀,你若是有靈就劈死這個說謊話的惡婆娘吧。我孫兒在他娘肚子裏還沒有出生,就被這個惡婆娘的女兒害得丟掉了性命,殺人償命,難道不是應該天經地義嗎?她說她女兒的無辜,我那還未出世的孫兒,又是何其無辜,他甚至沒有一點還手的能力,他不無辜嗎?我杜家好心的提供他們庇護之所,給他們三餐飽暖,每月還發工錢,這是大恩吶,居然還恩將仇報,這種人也能算無辜?杜家杖斃掉一個叛主子的奴才,還成了有錯,大罪?既然覺得自家女兒嬌貴,那就好好養在家裏,讓她出來賣身做什麽?”

翠北也蹲下身子扶著何氏道:“杜家給的賣身銀子,你們得了,每月的工錢,你們拿了。就算喜丫叛主,我們大小姐還大發慈悲給等你們銀子,你們還有什麽不知足的?白眼兒狼做成這樣,你們也不捫心自問,到底你們做錯了什麽?難道因為心善,就看上去可以欺負。就活該挨宰?”

“你們別胡說,我女兒才十三歲,她懂什麽,肯定是被你們汙蔑的。不經公堂就濫殺無辜。你們全都該去坐牢。他還那麽小,不該死的,不該的……”喜丫娘搖搖頭。

人群中發出一陣悶悶的哄笑,什麽叫不該?賣了身就是別人家的奴才,那就是生死由不得自己,這個時候還講什麽公堂公理,只能說是幼稚了。

“若是沒有切實證據,我們怎麽會杖斃喜丫?府裏那麽多人,誰會跟一個剛進府的小丫頭過意不去?”翠北道:“說到怪罪,你就去怪罪那個引誘喜丫犯下滔天大錯的人吧。”

“兇手居然不止一個?”何氏都吃驚了。

“是的。老夫人。”翠北點頭:“喜丫是幫兇,真正的主謀是大小姐身邊的前大丫鬟,翠西。”

“那個小賤蹄子!”何氏怒道。她親眼目睹杜氏對她好過對李壯,結果現在呢?

對杜氏,何氏現在是又氣惱又心疼。原本以為多精明的一個人,卻還是瞎了眼,受到這麽重的傷害。不過關系,她現在知道了,就必定會給她報仇。

“她在哪裏?”何氏和喜丫娘幾乎同時問道。

“不知。”翠北搖頭,“在出事之前大小姐已經把她驅逐出府了,沒想到她還是把手伸了進來。”

很明顯。這只手自然是通過喜丫了。

“那我三丫頭是無辜的,她是被人利用唆使。”喜丫娘尖叫起來,“你們把我女兒的命還來!”

何氏一把推開喜丫娘的手,站起來略略拍了拍灰塵,“就算你女兒是無辜的,那也是她蠢。既然成了別人手裏的尖刀。就該做好以命償命的準備,她活該。”

“趁我現在沒有發怒,趕緊帶上給你們的銀子,滾得遠遠的。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怪罪你家其他幾個孩子。”

“你…”別說是喜丫爹娘了。就是其他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反差也太大了吧。一個農村老太婆狐假虎威的,還是想心狠手辣要更多人的命,這種感覺怎麽像萌萌的小白兔突然變成了要吃人的大惡狼這麽詭異呢?

“我沒有開玩笑。”何氏重覆道:“我是這家女主子的婆婆,是未出世孩子的奶奶,我這個鄉下老太婆這輩子就動手殺過雞,可若是逼急了我,其實我什麽都幹的出來的。”

接收到眼神示意,按住喜丫爹的家丁都慢慢松了手,站到一旁,眼神戒備著。但喜丫爹娘誰都沒有動作,畢竟震撼太大了。

“滾!”何氏甩袖。

喜丫娘剛直起身子就被喜丫爹按住了,後者緩緩對她搖了搖頭。

“當家的……”喜丫娘的淚水又一次蓄滿。

他們不止三丫一個孩子,人有顧慮和牽絆,就放不開手腳,豁不出去。

喜丫爹擡起頭,“你們等著,總有一天…..”

“別跟小孩子打架似的,打不贏還要放狠話。”何氏打斷,冷冷的點出事實道:“別看你們現在哭哭啼啼的,好像又多心疼女兒,實際上也不是什麽好父母。自己沒有本事就女兒賣出來,還想要人家善待你家女兒,這不是做夢嗎?我們杜家買的使喚的下人,而不是小姐。”

喜丫爹當即伸手一指,“你……”

“怎麽,想挨一頓揍?”杜家的家丁自動排成一排,攔在他面前。

喜丫娘卻把喜丫爹的手按了下來,背過臉去抹了一把眼淚,顫聲問道:“我女兒的屍首到底在哪裏?”

她認命了,再這麽鬧下去,不但不能為她女兒討回公道,甚至還會連累家裏其他的幾個孩子。那些好奇不善的目光,譏笑的眼神,不能落在她的孩子身上。她是個母親,兩頭為難的女人。

“背叛主子的下人能有什麽好下場,自然是在亂墳場。”

“死者為大,你們居然……”喜丫爹怒不可遏。

“走!還胡說些什麽?”喜丫娘怒拽了喜丫爹一把。何氏的話也說到她心裏去了,喜丫出事難道他們父母就沒有責任嗎?要是喜丫爹腳踏實地的做人,又怎麽會被人騙了銀子,她怎麽會為了還債忙死忙活的暈倒在地?

都是有因果的。

連帶著對喜丫爹說話都帶了幾分怒氣。

他們都有責任!

一把抓起地上的錢袋子,喜丫爹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扭頭走了。用命換回來的錢怎麽也不能便宜了杜家那一群人。

杜家的下人開始驅散駐足圍觀的路人。

何氏雙手交握站在那裏,也不知道想什麽。

墻頭上,有個小小的身影縮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杜氏聽小丫頭對外面的事情的描述,揚了揚手,然後小丫頭點點頭,躬身退了出去。

“婆婆。”她真心實意的喊道。

她真的感覺到她有一個好婆婆了,可是為什麽是在這個時候,在她已經失去擁有資格的時候?

頭偏向床裏,杜氏閉上眼睛,不想被人窺見她的脆弱。

☆、九八、 失敗

傍晚的渝河村是最美的,紅得像胭脂一樣的晚霞,低飛的海鳥和出船歸來的人們,各家的煙囪裏飄著裊裊的炊煙,寧靜而又美好。

合上賬簿,李壯揉了揉眼睛,然後舒展了一下雙臂。

“四哥,完事啦,咱們出去轉轉吧。”虎頭笑道。

“你們年輕人去就是了,我還有事,就不去了。”李壯擺了擺手。

這口吻……

“四哥你也才二十六歲,哪裏算老?”

“反正比你老,這是事實。”李壯也沒跟虎頭磨嘴皮子,“去吧,把劉姑娘照顧好。”

“你都知道啦?”虎頭扭扭捏捏的,“其實我跟她沒什麽。”

……知道什麽叫越描越黑嗎?

“別解釋了,快去吧,別讓劉姑娘等急了,我真的待會兒還有事。”

七夕將至,就是這個平時繁忙的小漁村裏也多了好多燈籠,每天晚上走在街上跟白天一樣亮堂。三兩對夫妻牽著手,小聲親昵的說著話,看起來溫馨而又安靜。

不知不覺間李壯就走到一處低矮的房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叔叔,你找誰?”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兒,手裏拉著一個泥捏的小人兒,眼睛明亮有神,正歪著頭看著他。

李壯不由得想起來家裏那兩個雙胞胎兒子,跟眼前這個孩子差不多年紀,但是看不到六歲的孩子應該有的活潑與生動。他微微彎下腰,笑道:“你叫虎子吧,你爹娘在家嗎?我是你爹的朋友,過來看看他,我叫李壯。”

“叔叔,請進。”看得出來,虎子被教導得很好。

“謝謝!”

小心翼翼的邁過那道比他身高略高一點的院門,入目就是一個不大的小院兒,左邊靠墻根種在幾壟蔬菜。右邊的竹竿上搭著幾件剛洗過的衣服,房檐下掛著一排曬幹的魚。李壯往前走了一步,腳就踢到一個東西,一看原來是個撥浪鼓。他拾起來在手裏搖了搖。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讓他記起來了,石明三還有一歲多的小丫頭。

“大管事,你咋來了?”

石明三連忙把手裏的一把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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