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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只賺了一文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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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們坐一會兒,我去燒飯。”

“娘讓嫂子們去做吧,咱們娘倆說說話。”

何氏擺手,“不急,有的是時間,你好久才回來一趟,不嘗嘗娘的手藝怎麽行?這麽久。怕是你連娘做的菜是什麽滋味都忘了。”李壯和杜氏回來那次不是略坐坐就算了,這次她怎麽也得親自下廚。

李壯也不再勸,“那我給娘燒火。”

虎頭站起來,“嬸子。還有沒有什麽活需要我幫忙的?您盡管開口,不要客氣。”

“不用,不用。”何氏連連擺手,到家裏來就是客人,怎麽好讓客人幫忙?

“他不是外人,娘,你就別客氣了,反倒把大家都弄得不自在。”李壯指了指雜物房,“那裏有斧頭,你就幫忙到後院兒劈點柴禾吧。多劈點兒也讓我娘少費點兒勁。”

瞧這話說得還真不客氣。果然兩人關系不一般呢。何氏也就不把虎頭當外人了,“那就辛苦你了,虎頭,嬸子今晚給你做紅燒肉。”

“好嘞。”虎頭挽起袖子,爽快的答應了。

李壯就跟著何氏去了竈房。秀秀也過來打打下手,洗菜剝蒜之類的。

“對了,四哥,你先去看看巧巧吧。”秀秀忽然轉頭說道。

“巧巧怎麽了?”李壯一楞。

何氏嘆了口氣,說道:“被李文家的大閨女給推到洗衣坑了。”

“什麽時候的事?”李壯一下子站起來,小女子也心腸太過狠毒了吧。

鐵柱不小心把二蛋燙傷的事情,他們原本也沒告訴李壯。現在就不得不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通通說了一遍,好讓李壯把這兩件事情捋順。

“我去看看去。”他剛剛不知道,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巧巧,還怕三哥多心呢。

“去吧。”何氏點頭,“傷口倒是不大,就是傷在頭部。大勇就讓她多在炕上歇兩天。”

李壯點頭,“那我等會兒再過來給娘燒火。”

李壯出去後,何氏才有空瞥了秀秀一眼,語帶質問:“剛剛你跑到哪裏去了?”

“去找花苗了。”秀秀不敢說她偷著和李大勇見面的事情,只說了後面見著花苗。坐了一會兒。

何氏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但也不忘囑咐:“我這邊還在等你舅母的消息,跟那邊秀才家約好時間,兩家就要見面。你就待在家裏好好繡花,別出去亂跑,曬黑了不好看。”

“我知道了,娘。”秀秀表了態,又低頭洗菜。

“不知道是不是又跟杜氏吵架了,我得好好問問他才行。”何氏看著門外,小聲嘟囔道。李壯說得好聽,但是她根本放不下心。裝得倒像那麽回事,誰知道是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不想讓她擔心?

兒女長大了,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在爹娘面前說,好像這就叫成熟,這叫懂事。事事如意是好啦,但只是願望,人這一輩子哪有順順當當就過來的。真正活在蜜罐子裏的人,絕不是他們這種。

“對了,還有你三嫂,怎麽剛剛不見她人影?”

經何氏這麽一提,秀秀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剛才文氏並沒有在場。她直起腰,伸手在圍裙上擦了兩把,“要不我去找找看吧。”

“算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能出什麽事兒?反正就在屯子裏,到時候就回來了。”何氏搖頭,又道:“你道我房裏去取幾根臘腸來,再割一刀臘肉,咱們炒著吃。”

秀秀點頭應了。取了肉,又生火燒水洗肉。

“你也去曬桶水,等會兒洗澡洗手的還用得上。”考慮到待會兒兩只鍋都不得空,家裏又有客人,還是準備點好。楊柳當時想得這個上不了大雅之堂的辦法,還真派上了用場。

“哦,好。”秀秀又趕緊起身去裝水。

院子裏傳來動靜,然後是餘氏獨有的大嗓門響起,“娘,我們回來了。”

秀秀松了口氣,餘氏和小何氏回來,好歹有個人可以分擔一下。廚房裏最累的永遠都是打雜的啊,何氏又是許久不下廚的,早就習慣了動動嘴就有人把她需要得東西準備好,再送到她面前。還是五嫂好,她跟五嫂搭夥的時候就沒這麽忙過。

拎了一條地板凳,又提著一壺開水和一只碗,何氏就到後院看虎頭去了。畢竟是客,哪能真的讓人家一直忙活,不聞不問啊。

“虎頭,來坐下歇歇,喝口水。”何氏把板凳放下,又找了個平整的地段把茶壺放下。

“嬸子,我不渴。”虎頭擦了把汗,許久不曾動過,這一上勁,還真費些勞力。

何氏註意到虎頭搭在柴垛上的外衣,拍了拍額頭,“你瞧我這腦子,我給你拿件李壯穿過的衣服。”

“嬸子,不用忙活了,我這樣就好。”虎頭忙說。

何氏卻轉過身,極為認真道:“虎頭,嬸子問你句話,李壯這次回來是不是都沒回杜家?”

☆、五一、 不晚

“都回去都回去,跟了一路了,還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打架?”文氏往耳後攏了攏亂發,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巧巧娘,好樣的!”有人忍不住高聲讚揚。

原本以為李強家沒有動作就是要把這個啞巴虧吃下,畢竟不想吃官司的話,要對付小徐氏他們也根本沒辦法。沒想到這時候文氏站了出來,還和小徐氏打了一架,這讓原本很多對文氏印象不好的人對文氏有了改觀,再怎麽樣,她還是心疼女兒的。

“這又是怎麽了?”何氏聽見前院的嘈雜聲,不耐煩的皺了皺眉,轉身就往前院兒走。

剛剛她從虎頭這裏得到的消息實在無法讓人怎麽高興,既然李壯率先回的杜家,杜氏怎麽也沒給他請個大夫,任由他一臉傷的就又出來了?杜氏的胎已經穩呢,慢慢趕著馬車,到婆家來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吧。

虎頭丟下手中的斧頭,跟在何氏身後,想一看究竟。

李強和李壯兄弟也相攜走了出來,不明白這加油吶喊聲是為什麽。

“三嫂。”李壯有些驚訝,文氏這個樣子像是跟人狠狠打了一架,還傷得不輕,臉上都有好幾道被手指甲刮出的血跡。

“老四回來啦。”文氏打過招呼,又笑道:“沒什麽事兒,那女人比我還慘。”

那女人,誰?

李強楞了一下,“你跟春花娘打架了?”

“那是,我心裏憋著口氣,她心裏也不舒坦,反正咱們兩個早晚都有一架,早打晚打都一樣。”二蛋受傷和巧巧落水這兩件事都讓雙方父母心裏憋了一口氣。雖說今天文氏是故意尋上去的,但這場架也是春花娘早就想打的吧,痛快。

餘氏在一旁豎了豎大拇指,“好樣的!”

文氏毫不客氣的接受了,真心實意道:“謝啦。二嫂。”

雖然兩人平時不對付,文氏還是很感念餘氏上次對巧巧的出言維護。

這下輪到餘氏不好意思了,擺了擺手。

秀秀端了一盆水出來,“三嫂快來洗洗吧。我兌了點鹽進去,可能會有點疼。”

文氏道了謝,點頭就走了過去。

經過李強身邊的時候,李強的嘴巴動了動,應該是說了什麽,但是在他身旁的李壯並沒有聽到。文氏卻忽然笑了,因為她聽到李強說:“辛苦你了,謝謝。”

因為身子不便的原因,李強根本沒可能找李文打架出一口氣,他一個大男人又不好對付小徐氏這種婦孺。文氏現在這麽做,無疑是最妥當的,關鍵是還出了一口惡氣。

李壯站在一旁,心有所感,剛才他在李強屋裏理清了整件事的來往。包括文氏手來菜刀說要砍人的事,為巧巧討公道的事情。忽然覺得文氏平時對巧巧不咋地,但關鍵時刻,她還是愛女兒的母親。

“嬸子,你有許多好兒子,好兒媳婦。”立在墻邊的虎頭輕聲地說道。

“是啊。”何氏輕輕點頭附和。她的子女雖然不是個頂個的出息,但有外敵的時候沒有窩裏鬥。而是齊心協力。說事實,她這輩子還算圓滿,就算兒媳有時候不靠譜,但她還是感到欣慰。

人群散去,竈房裏餘氏跳著腳叫道:“哎呀,秀秀。快點進來,火都燒出來啦。”

秀秀趕緊把掉到地上卻依然還在燒的柴放進竈膛裏,又把地上的火星子踩了幾腳,才有空回嘴:“二嫂,你剛剛不也閑著嗎。幹嘛非得讓我來?”

餘氏怎麽好承認她剛剛慌了手腳,“這是訓練你的反應能力,懂嗎?不許還嘴。”

“大嫂,你說二嫂這是不是強詞奪理,”誰叫她沒辦法是小何氏幾人中最小的呢?人微言輕,誰都能說她兩句,還是打著為她好的旗號。

“你和你二嫂都對。”小何氏一貫的和稀泥,兩不得罪。

“切!”

“大嫂……”

餘氏和巧巧顯然都不滿意這個結果,兩邊都不得罪,哪有這麽美好的事情。

文氏洗幹凈臉,輕輕來到巧巧房間,正巧對上巧巧睜大眼睛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娘吵醒你了?”

“沒有。”巧巧道:“謝謝娘。”她躺在屋裏聽到了外面所有的動靜。

女兒跟她道謝,為什麽她沒感到一點高興?巧巧是不是在怨恨她那天的晚到?

文氏在炕邊的圓凳是坐下,手頓了頓,還是覆上巧巧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我沒事的,娘。”巧巧道:“是大勇爺爺太小心了,害得你們也這麽緊張,其實就額頭上多了道小口子。”

“那也大意不得。”文氏嚴肅道。傷在額頭,一不小心弄成個傻子怎麽辦?小孩子好動好跳,她可得看住了。

註意到餘氏把視線落在她枕頭旁邊,巧巧微微側了側頭,笑道:“那是鐵柱給我的。”

還不到日子,沒成熟的地瓜看起來表面上有一層紅,其實裏面還是生的,根本沒法下口,也虧得鐵柱一口氣刨了這麽多。看來這臭小子還是知道心疼人,拿了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給生病的姐姐,文氏的臉上就染了笑意。

一想到她心疼的小兒子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對自己卻是一副小心翼翼如陌生人般的疏遠,巧巧覺得那笑容有些刺眼,閉上眼睛,道:“娘,我想再睡一會兒。”

瞌睡是越睡人越沒勁,越想睡,文氏又怕走動的話,見了風,不利於傷口愈合,也就點點頭,讓巧巧好好睡,然後退了出來。

剛才看到文氏往屋子裏走,李強就一直站在門外,好讓她們母女倆說說話。因為李強發現巧巧明顯喜歡楊柳多過文氏,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女兒不跟娘親就說明問題就很大了,他不想她們母女最後如同陌人。雖然這個想法看起來有點杞人憂天,李強也希望是他她多心了,真的只是杞人憂天。

“其實現在對巧巧好一點,也不晚。”他說。只要有行動,那就不晚。

什麽晚不晚的,她有對巧巧有不好嘛?

真是莫名其妙。

文氏看著李強進了屋子,然後走了。

☆、五二、 醉話

月上中天,李家這頓酒席才算結束。

安頓了已經喝地不省人事的虎頭,女人們把碗筷一撤,收拾收拾也就睡了,只留李壯和李聰兩個兄弟喝得醉醺醺的,還強作清醒的說著話。

“老五,我跟你說…說,弟妹你千萬得看住了。世上的男人那麽多,保不齊…保不齊有一天她們就被別人勾走了。”

李聰本來就酒量淺,就算是先墊了吃食在胃裏,三五杯酒下肚,眼前也出現了重影。迷迷糊糊的聽見了李壯說什麽女人,女人的,伸著打著卷的舌頭,“是我不懂她,我…不信她,她才不肯跟我回來的,我,混蛋。”

“你居然說我混蛋。”李聰前半句話說得模模糊糊的,就最後兩個字你咬的特別清楚,刺激的李壯的酒都醒了三分。他做得還不夠多,還不夠好嗎?為什麽他就不被理解?李壯伸手想抓住李聰的領子把他提起來,卻因為手上沒勁,只得半途作罷,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說我是…混蛋,她給我帶那麽一頂綠帽子,我給她面子沒有說出來就好了,我…我還是混蛋?我…我不是…我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你說誰是縮頭烏龜?”李聰睜著朦朧的酒眼,搖了搖頭,“我不是縮頭烏龜,只是不想為難她。娘…子肯定對我失望透了,我就是個混蛋,居然…呃…沒看清楚,花苗對我有…有意思。還信她了,不信自己娘子的。”

“你讓我相信,我還敢相信她嗎?她還想親手殺了我的孩子!她憑…憑什麽懷疑我對錢英有意思?早在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就和錢英沒有關系了,踩著…我的自尊,還管著我的交際,這些我都能忍,誰叫…嗝…我愛她。我為她付出那麽多,為什麽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兩條腿?”

“腿。什麽腿?”李聰忽然直起腦袋,伸手拍了拍,“不是錢英,是花苗。英姐是四哥的。”

“臭小子胡說,錢英什麽時候是我的了?”李壯拍了拍桌子。

“什麽錢英?”李聰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一樣,語速語調也變得極為正常,“四哥,我們為什麽會談到英姐啊?”

李壯也是嚇得一聲冷汗,酒都醒了大半,他剛才說了什麽?錢英?還有呢,還有什麽,老五又聽到多少?不會被何氏知道吧。

他的心正忐忑不安的時候,就見李聰一下子趴在桌上。呼呼的打鼾起了。

“壞小子,嚇死我了。”李壯長出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兩個酒鬼雲裏霧裏的,都逮著自己個兒心裏的委屈說,一人一句的還說了半天。李壯起身想要把李聰弄到房裏。卻發覺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只得伸手去拍李聰的臉,“哎,醒醒,回屋去睡。”就這麽睡一晚指不定得著涼,還難受,也是炕上睡起來舒服啊。

李聰哼哼兩聲。動了動嘴巴,卻沒有醒過來。而李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

***

太陽從堂屋兩扇門板的門縫中射了進來,剛好照在李聰臉上。他皺了皺眉,然後慢慢睜開眼。待被陽光照得刺眼,又瞇起眼,伸手擋在眼睛前。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上搭得疊了幾層的鋪蓋被面也就掉到地上。

他昨晚在這裏睡了一晚?李聰揉了把眼睛,抖手抖腳了一會兒才感覺身子沒那麽麻了,才彎腰去撿地上的被面,低頭那一剎那卻感覺腦子裏發麻。頭疼欲裂。

真是不貪杯就不會作死。李聰把被面抖了抖,搭在右手手臂上,打開了門。

“老五醒了。”文氏在圍裙上擦了兩把手,“稀粥我給你放在鍋裏溫著的,要吃點不?”

雖然當值的文氏早起時發現李聰在飯桌上睡著了,但她可沒有力氣把李聰扶回房間,想想也就任他這麽睡了。

李聰本打算再去睡一覺的,可砸吧嘴,感覺嘴巴苦苦的,沒什麽味,也就點頭,“謝謝三嫂,三嫂再幫我切點鹹菜吧,就那個開胃。”

“那行。”文氏轉身去了。

視線一轉,李聰看見鐵柱正在用鹽潔牙,兩邊腮幫子鼓鼓的,瞇著眼睛就像要隨時睡過去,害得一旁的大山都不敢丟手。他會心一笑,這才記起他也還沒洗漱,趕緊擦了把臉,又和鐵柱並排站著潔牙。

感覺到身旁有人,鐵柱偏偏頭,見是李聰就又轉了回去。娘說鹽貴,一定要多刷一會兒,不然牙齒掉了就沒法啃骨頭了。

咕嚕咕嚕吐出幾口水,李聰都感覺自己像是又活過來了。用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就搬了張小桌子過來,又去拿地板凳。看來也沒喝多少嘛,他不是還趕上和鐵柱他們一起吃飯了嗎?

“吐掉,喝水。”那邊大山也在吩咐鐵柱怎麽做,把舀了水的瓜瓢遞到鐵柱面前,“別忘了把漱口水吐出來。”

鐵柱嗯了一聲,就著大山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學著李聰剛才的動作,仰著脖子,嘴巴含著水咕嚕幾聲,然後恢覆正常,扭頭無辜的對大山說:“我喝了。”

大山真是好氣又好笑,不是早就提醒我嗎?大山用在手臂上的方巾給鐵柱擦了擦嘴巴,問道:“怎麽樣,好喝嗎?”

鐵柱還真的砸吧下嘴巴,仔細回味了一下,“有點鹹。”

那是鹽,能不鹹嗎?大山想逗鐵柱一下,作出一副嫌棄的樣子:“好臟哦,你居然喝自己的漱口水。”

鐵柱沒有說話,一眼不眨的看著大山,但後者明顯看到鐵柱的眼裏蓄滿了淚水,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逗過火了,要糟糕。大山在想伸手捂住鐵柱的嘴巴的時候,文氏端著熱好的飯菜就出來了,看著他們兩兄弟,忙催促他們快點,不然飯又涼了。

大山哦了一聲,牽著鐵柱的手往就把小桌子邊跑,在李聰對面坐下。

那邊,李聰忍了好久的笑終於憋不住了,哈哈幾聲,才伸手揉了揉鐵柱的腦袋:“小子,想學我,你還得再大幾年。”

鐵柱撥開李聰的手,“再揉,娘又要幫我梳一次了。”

“我們大了,你可就老了,五叔。”大山把筷子塞到鐵柱手裏,讓他趕緊吃飯。

聽清楚大山話裏的得意,李聰不甘示弱的哼了一聲:“五叔就是老了,也打得過你們兩個,信不信?”

“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較勁。”何氏拍了李聰的頭一下,“你把我被面兒放到哪裏去了?”

李聰揉了兩下腦袋,扭頭答道:“在我屋呢。對了,娘,怎麽不見四哥人影?”

“你以為你四哥跟你一樣,灌兩口黃湯水就起不來身了,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候了,你四哥早就回鎮上去了。”何氏邊答邊往李聰的屋子走,拿到被面還抖抖,“昨晚你兩到底喝的有多晚?半夜起來給你們蓋被面的時候,才發覺你們都在桌上睡著了。”

“也沒多晚。”李聰努努嘴,“我和鐵柱不是差不多時候起的嘛。”

“你還出息了,跟鐵柱比。”何氏拿著被面站在小桌子旁,“今天不得上山嗎?”

“下午再去,我頭還暈著呢。”李聰連塞了幾筷子鹹菜,捧著碗把稀飯灌了下去,擱下碗起身,“我再去睡會兒。”

“去吧。”就算何氏心急,也不可能讓宿醉未醒的兒子上山,什麽也沒有安全重要。

李聰進去睡覺,何氏轉身剛要進屋,就看見一只拐伸了出來,忙招了招手,叫住正要出門的李強,讓他進屋一趟。

☆、五三、 離別

“娘,你叫我啥事?”李強把拐放在一邊,坐在何氏炕前的大板凳上。

何氏正背對著李強,單腳跪在炕上,從炕裏的稻草裏拿出一方布巾放到炕幾上,“這是李文家送來的,你拿回去吧。”

“放在娘這裏吧,我們還有。”

“有也是你們的,拿回去吧,不是還要給大山讀書用嗎?”

“那也還夠。”李強知道他說的要靠自己努力讓大山上學的事情又泡湯了,前幾日著急巧巧腳還腫了,更不行了,“沒得不孝敬您。”

何氏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李強說得是文氏送給她爹的二十兩的事情,心裏微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更向自己些,何氏笑道:“別小孩子脾氣了,你這些年也沒少受你岳父家的恩惠。再說了,孝敬長輩本就是你們應當的。”

“我沒說不該。”李強道:“您是我娘,生養我,難道就不該得我的孝敬銀子?岳父二十兩,我也不給多,您也二十兩。雙方都公平,以後才少扯皮。”

“胡說,一個大男人盡學得小家子氣,你岳父又不是外人,還能虧待你?!”

李強不接話,道:“就當我放在您這裏的,反正擱在錢莊裏取錢的時候還要給保管費。”

錢莊取錢還是不是要扣保管費,何氏不知道,她這輩子也沒進過錢莊,但聽說還要給錢莊錢,就覺得劃不來了。想想也就點頭應了,捧著那些銀子,四下搜尋合適藏錢的地方。

“娘,您別急,還是放到你平時放錢的地方就好了。”李強看得又心酸又心疼,他娘這輩子也過得不容易呢。

“我可不敢,這可是兩個十兩的大銀錠子,要是被人偷了多可惜?要不咱們還是買成地吧。”

這麽多現銀捧在手裏,說不慌那是嚇人的。以前是沒錢愁。現在有錢還怕了。李強道:“我看也不用,小妹不是置辦嫁妝不也要用銀子嘛,買些布匹,打點首飾都行。不會沒有地方用的。”

“那倒也是。”何氏想了想,又把銀子放回原處。

李強就扶著拐站了起來,“娘,沒事的話我就去地裏轉轉。”

何氏也知道李強的習慣,點點頭,“叫上大山,若是有什麽事情也有人給我們送個信。”

“我知道了。”李強無奈道。他又不是要跟人打架,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轉轉也能出事?可能對何氏來說,他現在就是跌倒也算大事了吧,所以他也沒拒絕何氏的關心。

李強剛走。何氏的房門又被敲響了,吱呀一聲,然後露出餘氏那張色彩斑斕的臉,“娘,那我去鎮上了。”

昨天答應好的。何氏也自然不會出爾反爾。不過她一擡頭就被嚇著了餘氏,一個枕頭就扔了過去,怒道:“你這副鬼樣子是去唱大戲那,這把年紀還塗脂抹粉,你也不為狗蛋想想。”

難怪那幾天屯子裏有人看到她就竊竊私語,又是這女人出洋相了吧。

餘氏進了何氏的屋,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灰。又雙手送到何氏面前,態度恭敬:“娘,我這就去洗了。”

一個兩個都沒什麽欣賞水平,李武是,何氏也是,新娘子出嫁那天不都誇新娘子漂亮嗎?她這臉上的妝和新娘妝又差得了多少?

隨著餘氏越走越近。何氏也看清她身上的粉紅襦裙,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是去翻了巧巧的箱底吧,這顏色她也壓得住?再容她胡鬧下去,她們家可真沒什麽面子了。何氏覺得以前餘氏可沒有這麽不靠譜的事情。是受什麽刺激了?何氏撫著胸口,指著餘氏道:“給我把你那身扒下來,扒下來。”

挑剔完她的妝容,又嫌棄她的衣裳,何氏是故意找茬吧?餘氏心裏不高興,嘴上哦了一聲,卻打算回頭就置之不理。

“你敢這副樣子給我出門,就直接滾回你娘家去。我們狗蛋可不敢要這麽輕浮的娘。”

何氏了解餘氏,陽奉陰違的事情沒少幹,她可不想李家的面子都被這女人敗光了,直接下了最後通牒,“別以為我幹打雷不下雨,有本事你就給我試試,我最近正好閑得慌。”

餘氏見何氏說得認真,倒也不敢真的去捋虎須,忙答應照做。這個時候不順著何氏,怕下半年她要跟去鎮上的事情就機會渺茫了。

婆媳天生是冤家,她頭上的這座大山什麽時候才會倒哦。

真是可惜了她早飯都沒吃,一早就梳洗打扮,結果還是要一副黃臉婆的樣子見人。等等,這樣子去看李武,不會讓他感覺丟臉吧。

餘氏慌忙把那五彩斑斕的脂粉洗掉,去找秀秀幫忙了。小姑娘撲得脂粉淡,妝也不濃,好歹還是能遮掩一下吧。

***

“李壯哥,咱們不跟嬸子他們道別真的好嗎?”搖搖晃晃的馬車裏,虎頭問道。

“相信我幾個兄弟會照顧好娘的,再說我們又不是不回來。”只是歸期未定。

“日子久了,他們也會懷疑的。再說了,有事他們又該往哪裏送信?”

……這是要逼他後悔嗎?但李壯也承認他準備得不夠妥當,想了想,道:“等咱們安定下來,再跟娘說吧。”

“那,杜家不需要去告別一下嗎?”不知道為何,虎頭的話特別多。

“你怎麽操心那麽多事情,不累嗎?”李壯笑著扭頭問道。

虎頭道:“正是因為我沒有可操心的家人,我才擔心你啊。”

李壯收斂了笑容,亦是肅容道:“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虎頭嘿嘿一笑,“嬸子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通過晃晃悠悠的車簾,可以恍惚看見杜家朱漆的大門,李壯在心裏說道,別了,保重。

“小姐,姑爺的馬車走了。”

杜氏執筆寫字的手不停,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讓在李家屯的人都回來吧。”

翠北轉身下去吩咐了。

杜氏把筆擱在硯臺上,站起身,傾身把窗戶大打開,看著園中那一叢紫竹,道:“走好。”

☆、五四、 撲空

“別急,先慢慢練,等手熟了,打算盤的速度就上去了。哪有一口氣就吃成個胖子的。”

“是,師傅。”小福恭敬道。閉眼再睜開,長出一口氣才慢慢把心穩下來。

他很羨慕李武只看賬本就能把算盤撥得一子不錯,他也私下裏練了很久,就是做不到。小福怕李武說他笨,不肯再教他,結果越急越出錯。

李武站在旁邊看小福打了半個時辰算盤,才道:“今天就到這裏吧。當掌櫃除了打得一手好算盤,店裏有多少種米,什麽價格,還有各種米的長相,生長環境都要熟知,可不是簡單的。”

這也是他多年當學徒的過程。

“徒兒記住了。”

“我出去走走,半個時辰便回,你等下給二掌櫃說一聲。”李武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知道了。”小福點頭。

出了米店,李武擡手就招了輛馬車過來。一撩後擺,鉆了進去,“去南槐巷。”

“得嘞,李掌櫃您坐穩了。”車夫一揚皮鞭,馬車就緩緩動了起來。

車夫常年在鎮上拉客,鎮上有名的鋪子酒樓或是大戶人家的管事也認得個七七八八,聽李武一說,自然不敢怠慢。像他們這種駕馬車的,看起來風光,但也盆地鎮就那麽大,稍微大一點的人家出行都有自己的馬車,窮一點的坐牛車都沒幾次,這不窮不富的人家裏還要和其他人爭誰有本事搶到客人。馬車收費高,但坐起來舒服,他每天投入的錢也不少啊。

李武一邊漫不經心的和車夫嗯啊,一邊手指輕點膝蓋,內心非常緊張。

“到了。”車夫籲了一聲,勒了馬韁繩。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李武今天到這裏來,也是想看一看,尋個心安。他雖然怕李小妹找上門,更怕人家不找上門。畢竟女子吃了這麽大個虧。不吵不鬧的,怎麽都像在醞釀更大的陰謀,李文強費了那麽多心思引自己入局,豈會簡單?人活在世。總有一些想要得到的,不爭名,不求利的人真的存在?看起來大慈大悲的佛祖都要爭一柱香,更別提人了。

可是他進去了又該怎麽說?萬一被粘上了甩不開怎麽辦?這次可是他自投羅網啊。

車夫手裏來回旋轉著煙桿旱,煙葉已經裝上卻並不點火吸上。一來是怕客人嫌棄有味道,二來他也沒那麽大煙癮,只是閑得無聊的時候拿在手裏把玩,消磨時間。他就看著李武理了理衣衫,手揚起要敲門卻又放下,跺幾步。又整整衣領,那緊張模樣跟頭一次跟心愛的姑娘幽會似的,頓時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

有錢人在外面養小又不是什麽稀罕事,就是他想得也是等哪天他發了財,一定要納好幾房小妾。看李武這個樣子。對方應該是個美娘子吧。車夫歪了歪屁股,瞪大了眼睛準備看那娘子有多美。

敲門,然後門開,車夫伸長了脖子,卻看到一個大肥婆滾出了來。

媽喲,就這貨色還用藏在這裏?李掌櫃的眼睛被雁啄瞎了吧,有錢在這裏買套房子都夠買好幾個好顏色的小妾了。車夫癟嘴。又重新坐好,不再看了。算了,有錢人的眼睛都有問題。

在一看清人的那剎那,李武的表情就變了,遲疑道:“請問這裏不是李文強家嗎?”

“什麽他家,這是我的房子。給他們暫住的。”胖女人吐掉嘴裏的瓜子殼。

“那他們現在……”

“走了。”胖女人上下打量李武幾眼,“怎麽,你想租房嗎?”

“啊,不不。”李武擺手,“那請問他們有沒有說搬去哪裏了?”

一聽不是要租房的。胖女人就沒了好臉色,直接道:“要找人上衙門去。”說罷,當著李武的面關上了門。

“喲,還真夠悍的。”車夫嘀咕道。

問不出也不知道,李武自然不會再去找,說不定人家真的放手了呢?上了馬車,李武說道:“回吧。”

車夫點頭。

“那個應該是李老二吧。”張秀芝說道。

跟在一旁的下人都不得不佩服張秀芝的眼神,就一個側影,還隔著一道河,你都能看清楚是誰。

“來這裏找什麽人?”張秀芝嘀咕道,然後坐上馬車,趕往李家屯。她穿得素雅,手上也提著拜祭用的紙錢貢品,看樣子是要祭奠什麽人。

碰了個空,李武也說不出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滋味。隨手掀開車裏的小簾子往外看,卻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忙叫了停車。

餘氏往旁邊跳開一步,才堪堪躲過那馬頭,沒讓馬蹭著她手裏的籃子。

“對不住,對不住,大…嫂子,沒事吧。”車夫趕緊道歉,明明勒了馬韁,該死的馬瘟怎麽還偏偏頭。

餘氏上下打量了下自己,見沒什麽不妥,大嗓門一張就道:“說兩句對不住就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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