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瑤抱著靠枕，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不時發出笑聲，轉頭和姜知屹吐槽。

姜知屹坐姿放松，單手撐在扶手上，偶爾附和兩句。

氣氛前所未有的寧靜和溫馨，窗外的炮竹聲更響，時針漸漸指向12，馬上零點了。

電視上主持人喜悅地說：“親愛的觀眾朋友們，零點的鐘聲馬上就要敲響了，一個嶄新的春天即將來臨了——”

隨著這句話剛落，窗外瞬間綻放一朵絢爛綺麗的煙花，舒瑤站起來，望著窗外，興奮道：“姜老師，我們一起倒計時！”

姜知屹起身，舒瑤見他沒動，便有些急得拉住他的袖子道：“來這邊！”

兩人來到落地窗前，煙花一朵朵綻放，仿佛流星從夜空墜落。電視機裏春晚主持人嘹亮的聲音喊道：“讓我們一起倒計時——”

舒瑤雙手交叉握在胸前，低聲道：“十、九、八、七、六——”

姜知屹側頭看她，心裏有個聲音與她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五、四、三、二、一！”

“砰！”煙花如花朵般點亮整個夜空，炮竹聲蓋過春晚的音樂。

舒瑤轉頭，雙手放在臉邊做喇叭狀，大聲道：“姜老師！新年快樂！”

姜知屹聽不真切她的聲音，卻看得出她的嘴型。

女人眼裏的光讓姜知屹動容，臉上毫不作偽的笑容讓他心底詫異。

真的這樣開心？

十幾秒後，炮竹聲降低，姜知屹啟唇，目光看著舒瑤，道：“……新年快樂。”

舒瑤瞇著眼，唇角快咧到耳朵根，開心地道：“謝謝！”

姜知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淺笑。

舒瑤一楞，看著他的笑容移不開眼。

姜知屹沒有打擾她，臉上笑容也沒消失。

半晌，舒瑤移開目光，掩飾性地摸了摸耳朵。

兩人就這麽站在窗前，炮竹聲、煙花聲、春晚音樂聲……仿佛都漸漸消失了，只剩他們兩人。

舒瑤心裏攢動著各種情緒，激動、興奮、快樂，以及不舍。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兩人站了多久，誰都沒說話。

舒瑤轉頭，看著姜知屹，聲音輕柔，目光真摯：“祝姜老師在新的一年……萬事如意，闔家幸福。”

姜知屹目光與她交匯，停了幾秒，道：“將我的幸運和祝福轉給你與孩子，希望你能平安生下孩子。”

舒瑤怔住，一時說不出話。

據說在零點來臨時許願和祝福是最靈的，舒瑤感激姜知屹，感動姜家對她所有的好……她願意把所有美好的祝願都給他們。

而姜知屹……

姜知屹視線仍舊定在她身上，聲音與往常無異，卻讓舒瑤動容。

“每個母親都是偉大的，”姜知屹視線落在她身上，道：“你也很偉大，孩子會以有你這樣的母親而自豪……舒瑤。”

最後兩個字聲音輕下去，仿佛情人間的呢喃。舒瑤在那一刻偽裝了一整天的心理防線險些崩塌，眼裏充滿淚水，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她長得很漂亮，即使沒有化妝。膚色白皙，瞳仁漆黑，眼神明亮……眼淚順著臉頰一顆顆往下掉。

姜知屹楞了一下，心臟瞬間收緊。

女人的眼淚也仿佛落在他心間，讓他有些無措。

姜知屹開口，聲音低啞，道：“別哭……”

舒瑤哭得梨花帶淚，淚眼蒙蒙道：“我、我沒事，我就是太開心了。嗚嗚嗚——”

姜知屹輕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去拿了紙巾。

舒瑤還在哭，姜知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哭得這麽厲害，真的是因為太開心？

姜知屹那一刻才發現，女人的心，真的很難猜。即使是在他面前，各種情緒都瞞不過的舒瑤。

紙巾遞在半空中，半天沒人接。

舒瑤抹著眼淚，十分委屈的樣子。

姜知屹又嘆一口氣，擡手擦她的眼淚。

舒瑤斷斷續續地說：“謝、謝謝，嗚嗚嗚，謝謝……”

姜知屹失笑，不知道女人為什麽會在前一秒笑著，下一秒就淚如雨下。

舒瑤起碼哭了有五六分鐘，雖然不停解釋她是因為開心才哭，但姜知屹知道應該不是這個原因。他靜靜地陪在她身邊，沒有說話，等女人將臉上淚水擦幹，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無辜又不好意思。

舒瑤垂下頭，幾乎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姜知屹看著她毛茸茸的頭頂，聲音帶著笑，道：“要不要吃餃子？”

餃子？啊，對，零點也要吃餃子的。

舒瑤擡頭，紅著眼睛：“要！”

姜知屹低笑一聲，轉身去了廚房。

舒瑤瞪大眼睛——呀！

她跟在姜知屹身後，看著男人將手肘的袖子挽起來，露出勁瘦有力的小臂，慢條斯理地燒熱水，煮餃子。

高高的個子，站在廚房裏完全不違和！英俊淡漠的臉龐在熱氣的熏染下，露出了一絲柔和與煙火氣。

男人手裏拿著湯勺，另一手插兜，靜靜地攪動鍋裏的餃子。

舒瑤趴在門口，看呆了——神仙也會做飯嗎？姜老師下廚的樣子好帥哦……

鬼使神差的，舒瑤拿出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對著姜知屹拍了張照，然後將手機塞回兜裏。

晚上不易多食，姜知屹沒下多少餃子。分盤盛起來，調佐料，道：“想吃什麽口味？”

明明晚上已經吃得很飽，舒瑤此刻卻仍舊有食欲。

“酸的！”舒瑤道。

——秀色可餐呀。

姜知屹低笑一聲，給她多加了醋，最後將餃子與調料端到桌上。

兩人對立而坐，一擡頭便能看到對方的臉。剛出鍋的餃子帶著熱氣，將舒瑤方才敏感又激動的心情一點點熨平，她夾了一個餃子，蘸上調料，放進嘴裏，幾秒後：“好吃。”

姜知屹坐她對面，道：“和晚上的不一樣？”

舒瑤又夾了一個放嘴裏，笑瞇瞇：“不一樣。”

姜知屹哦了一聲，眼神不明，道：“哪裏不一樣？”

舒瑤吃第三個餃子，道：“這盤餃子是姜老師親自下廚煮的。”

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姜知屹一瞬間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但女人的神情不似開玩笑。

姜知屹輕輕吐了口氣，壓下心底湧上來的各種情緒。

兩人靜靜吃完餃子，舒瑤還有些意猶未盡：好奇怪，似乎從今天的年夜飯開始，她沒有刻意控制飲食，胃口越來越好了啊……

姜知屹看懂了她眼裏的含義，將碗碟收起來，道：“這個時間不能多吃，會積食。”

舒瑤摸了摸肚子，道：“……好吧。”

坐著的姿勢，肚子的變化完全遮不住。她一臉饜足又期待，摸著肚子的樣子活像一只圓滾滾的小熊貓。

姜知屹擰開水龍頭，慢慢地清洗盤子。舒瑤聽到水聲，起身來到廚房……連洗盤子的樣子都好看的像一幅畫。

舒瑤覺得自己沒救了，但又忍不住欣賞對方在廚房的畫面。

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見過姜知屹下廚的樣子？

不知為何，想到這一點，舒瑤的心臟竟如小鹿般快速的跳動。

她捂住胸口，臉上帶著可疑的笑容。

……

回了姜家，兩個人自然是要住一個房間的。姜知屹將盤子放進碗櫃，擦凈雙手，轉頭看到舒瑤……有些陶醉的表情？

外面還有鞭炮聲，舒瑤回神，看到對方已經洗好碗，雙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表情。

舒瑤轉身出了廚房，擡頭看表，道：“……該休息了。”

姜知屹回應：“嗯，很晚了。”

兩人回了房間，再次面臨尷尬的問題。夫妻兩人自然是睡一張床的，然而……

舒瑤站在窗前，腦中飛速轉動。

姜知屹道：“我睡沙發。”

沙發？舒瑤轉身，看到房間內的長沙發……姜知屹個子那麽高，睡著會不會不舒服？

舒瑤皺眉，道：“我睡沙發吧……姜老師，我個子小。”

姜知屹道：“不用，早些休息。”

姜知屹去了隔壁客房洗漱，舒瑤到浴室換上睡衣，鉆進被子。十幾分鐘後，姜知屹回來。

舒瑤的被子蓋到了下巴，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

姜知屹在沙發上躺下，房間內暖氣充足，他只蓋了一條羊絨毯。

將燈關掉，舒瑤在黑暗中說：“晚安，姜老師。”

男人的聲音在幾秒後響起，道：“晚安。”

孤男寡女，兩人共處一室，舒瑤卻沒有絲毫不自在，在慢慢的相處中，她對姜知屹的防備在一點點被瓦解，信任與依賴與日俱增。好像只要念出這個名字，就代表著無限的力量與安全感。

舒瑤閉眼，只要一想到幾步之外姜知屹躺在沙發上，她的心情便甜蜜又安心。

—

早上七點，舒瑤醒來，姜知屹已經不在沙發上。枕邊手機屏幕閃著光，不斷有電話和拜年短信進來。

她坐起身，按了按胸口，這段時間令她熟悉的惡心感襲來，她捂住嘴，穿上鞋匆忙往衛生間走。

姜知屹剛好進門，見到她的行為，便臉色微微變化。

舒瑤匆忙進了衛生間，伏在洗手臺上便幹嘔起來，雖然昨晚吃得飽，但這會兒早上都消化了，胃裏空空的，吐得很難受。

舒瑤彎著腰，邊嘔邊咳，幾秒鐘的時間，臉上便沒了血色，額頭冒出汗水。

姜知屹聽到她的嘔吐聲，快速來到衛生間門口，打開門。

舒瑤聽到動靜，擡手虛弱地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一陣惡心襲來，又吐了起來。

姜知屹臉色微變，扶住她靠在冰涼瓷磚上的身體，一手在她後背輕拍。

舒瑤斷斷續續地道：“我……我沒事……咳咳咳——”

“別說話，”姜知屹沈聲道，“不要緊張，慢慢調整呼吸。”

舒瑤又咳了兩聲，捂著胸口嘔幾聲，吐了點酸水。姜知屹神情沒有絲毫異樣，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他知道對方這應該是正常的妊娠反應，懷孕前三個月，早晨醒來會有晨吐。

但舒瑤情況和其他孕婦不太一樣，胎兒四個月後，大部分的孕婦便會漸漸停止妊娠反應。不過之前產檢時林醫生說過，每個孕婦情況不同，所以如果舒瑤此時的身體如果沒有其他不適，那麽情況應該是正常的。

姜知屹蹙著眉心，心臟微微收緊。女人臉色蒼白，眼睛也因為嘔吐而通紅。

“慢一點，不要急。”姜知屹沈穩的聲音慢慢地引導舒瑤，讓她心情盡量放松下來。

舒瑤點頭，又嘔了幾下，胃裏的翻湧漸漸停止。她直起身，額上碎發已經濕了。

姜知屹取過毛巾，在她額頭擦了擦，低聲道：“好些了沒？”

舒瑤紅著眼點頭，聲音微啞，道：“好點了。”

姜知屹：“還難受嗎？”

舒瑤慢慢調整呼吸，仰起頭，露出笑容，道：“不難受了，沒事的，姜老師。”

姜知屹手仍舊扶在她肩上，道：“這種情況經常有麽？”

看著他的臉，不知為何，舒瑤想撒謊，因為不想他擔心。

舒瑤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說：“也不是經常……就是偶爾早晨起來會這樣。”

姜知屹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道：“我去倒熱水。”

舒瑤松了口氣，道：“謝謝。”

姜知屹離開後，舒瑤埋頭漱口，用涼水擦了下臉，這才清醒許多。

姜知屹很快上來，手裏端了杯熱水，打量她的臉色。舒瑤這會兒臉色已經好多了。

接過杯子，舒瑤喝了兩口便放下了，胃裏不適時連喝白開水都惡心。但她沒表現出來，將杯子放到桌上，問道：“伯父伯母起來的嗎？”

姜知屹見她真的沒有異樣，便放下心來，道：“已經起了，在準備早飯。”

舒瑤點頭，道：“我馬上去洗漱！”

說完，便快步進了洗手間，沒一會兒便傳來刷牙洗臉的聲音。

姜知屹楞了一下，隨即露出笑意。

舒瑤很快洗漱幹凈，匆忙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短信和未接來電，挑了幾個重要的回覆過去，便下樓了。

在舒瑤的認知裏，在別人家做客，是不能起太晚的，即使她是姜家名義上的兒媳婦。

樓下傭人已經在擺盤了，見到舒瑤，鐘琴臉上露出笑容。舒瑤迎上去，開心地說：“新年好，媽媽！”

鐘琴楞一下，隨即笑道：“新年好，瑤瑤。”

舒瑤親昵地和她說了會兒話，便看到姜國元在沙發上坐著看報紙，舒瑤走過去，聲音有些輕，含著笑，同樣道：“爸爸，新年好。”

姜國元摘下眼鏡，看到是她，眼神溫和，道：“新年好。”

方才身體的不適已經漸漸消失，舒瑤恢覆活力，給姜家所有的人都拜了年，見到傭人也拜年，傭人同樣笑著祝福她。

一清早，姜家的氣氛溫暖而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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