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春輕輕拍拍他的後背，手不小心蹭過他的後頸，一抹全都是濕漉漉的汗。

程野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並不是不害怕的，他現在將野豬打暈了，整個人反而是瞬間疲軟了下來，只能依靠著群春不斷喘氣、平覆呼吸。

“沒事了，沒事了。”群春一邊輕拍他的後背，一邊低聲撫慰他，像極了在哄小孩兒。

群春也是借此慢慢放松了自己剛剛提到嗓子眼的心，那一刻他真的很害怕野豬的獠牙刺穿程野的身體。

外頭好幾個身強力壯的叔伯都扛著鋤頭、鐵棍湧進來，進來之後看見已經倒在漁網之中的野豬、累得無法站穩而倒在群春身上的程野，都是一驚。

“程野！你沒事吧！”秦叔率先沖了過來。

群春一下一下按撫著懷抱裏的高大的男人，回答秦叔說：“叔，他沒事，沒有傷到，就是太累了。”累到已經不想開口說話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秦叔讓他們進去好好休息，“叔幫你們處理一下野豬，等會兒給你們放屋裏。”秦叔對程野是相當照顧的，其他事情都交給他處理兩人也安心。

“我們進屋歇會。”群春輕聲對程野說。

程野擡起頭，對著眾人說了聲“謝謝各位叔伯趕過來幫忙”，其中一個漢子打斷他說：“別，要不是你剛剛攔住這大野豬，指不定沖出去傷人了！”

“是啊是啊！我們都得謝謝你。”

秦叔笑著讓他們倆進屋歇息，又低聲對程野嚴肅說：“太魯莽了，這次是運氣好，下次別這麽沖動。”這孩子他看著長大的，做事都是這麽果敢幹脆，二十好幾年了，已經掰不回來了。

“嗯。”程野應了聲，他也不願讓秦叔他們擔心害怕自己受傷的，但權衡之下，情況緊急，他才果斷選擇了這樣做。

程野走的時候，收回身上的葎草，鋼針一樣的倒刺一根根從野豬身上拔出，“噗嗤”、“噗嗤”發出一聲聲悶響，有血液從孔洞中噴湧而出。

群春心情覆雜地看著這極為可怕的藤刺，決定了以後千萬不能惹怒程野。

秦叔和其他的叔伯留下來處理野豬和現場，把那好幾只野豬崽也抓起來放豬圈裏了。

進了屋內，群春打來一盆熱水，彎著腰給癱坐在長椅上的程野擦臉。

他雙眼黝黑澄亮，盯著群春看得他手上一頓，然後說：“你、你把眼睛閉上。”程野不理他，就這麽睜著眼睛讓他擦完臉，擦脖子。

群春想：前段時間，這個人事無巨細地照顧自己，自己也得好好照顧他。

等他為程野細細清潔了臉上、脖頸上、手上的汗液、血液，剛剛還疲軟癱坐的程野就精神滿滿地站起來，走向了浴室沖洗全身，留下群春無言無語。

原來他就是故意裝著疲憊讓自己幫他擦臉嗎？

兩個人弄完一切，程野出去外頭與秦叔說：“叔，今晚讓大家一起來吃烤豬吧。”

秦叔和幾個陪同著來的叔伯嬸子都是一楞：程野這是獨自為大家除掉了禍害野豬，又大方地把戰利品野豬拿出來和大家一塊分享！

“啊哎好。”秦叔一直覺得程野有情有義，現在也不由得在心裏誇讚他。

桂嬸喊了七八個大姑大姨過來幫忙處理野豬，她給程野家裏留下了一塊豬肚、兩根蹄子和精瘦的肉，這頭野豬兩三百斤，大家夥也吃不了那麽多。十來個人處理了好一會兒才把野豬弄好，過沸水燙一遍，刷上花椒八角、糯米酒、白糖、生粉等配制的醬料。

因為程野家院子裏一片混亂，他們幹脆把烤豬的地點定在了村長家旁邊的大空地上，外面雖然冷，但是架不住大家夥心裏熱情開心，篝火也熊熊燃燒，映照著每個人臉上愉悅的笑容。

大家自從異變爆發之後，心裏頭擔憂、精神也恍惚，總覺得自己拖著“植物人”的身子可能是活不長久了，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總歸是內心憂郁的。

現在大家夥齊聚，感受著這熱鬧溫馨的氣氛，再看著彼此各式各樣的植物，都放開了心，還彼此細細打量著對方身上的植物，互相交流著。

群春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村人，除了秦叔桂嬸還有王繼明，全是不熟悉的面孔。據說還有些人是為了照顧在家變成了重度“植物人”不能外出的家人，沒有到這邊聚餐。

在場的村人身上，長了許多群春也說不上名字的植物，看起來都溫順異常，沒有多大的攻擊力。群春也不知道，它們是一直都溫順乖巧，還是攻擊潛力沒有爆發出來。

群春還在笑著看大家說笑，鼻子已經敏銳地聞到椒香美味的烤豬味兒了，火架上的野豬被烤得油光鮮亮，皮色泛紅黑亮。桂嬸和另外一個大媽不停往野豬身上刷醬料、花生油，最後開始刷甜絲絲黏滑的蜂蜜，讓群春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等到分到一塊烤肉上桌時，群春已經陶醉在這濃郁的香味中，顧不得滾燙火灼，吹兩口氣就咬下一口，一入口有鮮甜的蜂蜜清香、糯米酒香甜、花生油的酥香、還有後勁滿滿的黑椒辣味，烤熟的野豬肉皮脆肉脆，外酥裏嫩，肉質鮮嫩緊致，完全不同於家養白豬的松軟滋味。

咀嚼著味醇香濃的烤肉的群春忍不住滿足地瞇著眼睛。

一邊坐著和大夥兒吃肉喝酒的程野見了他這副有吃不怕燙的饞樣，笑他，也給群春倒了一碗子村裏人家釀的甜米酒。

群春樂滋滋接過酒碗，抿了一小口，清甜不膩口，還有股淡淡的米香，群春瞇著眼睛品味了一下，一口氣喝完碗裏的酒，側身眼巴巴望著程野。

程野又給他倒了一碗。群春一邊大口吃肉、一邊大口喝酒，身邊是大夥兒熱鬧地猜拳、喝酒，說著各種山間趣事，他的內心簡直滿足到要爆炸。這樣的生活是他從來不曾經歷過的。如果不是因為陰差陽錯遇上程野，他大概此生都不會體驗到這樣的滋味了。

群春偷偷瞥一眼彎唇笑的程野，他的側臉在不遠處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特別好看。

因為米酒的滋味香甜可口，群春一不留神已經把它當做甜飲料喝了好幾大碗，程野好幾次想要阻止他繼續喝酒，見他堅持要喝就隨便他去了。程野還心想著他的酒量真好。

哪知道回到家裏，群春已經是暈乎乎了，他的酒量其實不怎麽樣，又被甜甜的米酒迷惑了，一下子喝多了，剛剛回家路上被風吹了一吹，臉色開始暈紅，醉意一下子就上來了。

兩人離開家之前已經洗過澡，程野只攬著群春的肩膀，半抱半拖著他進了浴室洗臉。

洗手臺前，對著大鏡子，群春緋紅微熱的臉蛋、迷離的眼神映照在其中，他看著鏡子，忽然指著鏡中兩個人的鏡像，笑著說：“我、我怎麽變成了兩個人了？”

“……”程野好脾氣地拿著熱毛巾，給他擦臉。

“停電了！好、好黑啊……我看不見了嗚。”因為厚厚的熱毛巾裹住了他的臉，群春瑟縮了一下肩膀，蹭著毛巾慌張說。

“……”程野不知道該怎麽拍醒他。

好不容易給群春洗完臉，讓他喝了一杯熱水才準備帶他上樓睡覺。

喝醉酒的群春非常不乖，非常不配合，程野要拉著他的手臂向樓梯走，他就要往另一個方向走。

“乖一點，上樓睡覺了。”程野說了，也意識到現在的方群春就是個小孩兒，沒辦法聽清楚他說什麽，幹脆直接幫人打橫了抱起來。

群春窩在他懷裏，眼神迷茫地看了一眼程野的臉，他們兩個離得極近，群春像是看不清他的臉似的，使勁湊過來，對著他的臉說：“你是誰呀？”熱乎乎的呼吸夾帶著酒氣呼上程野的臉頰，讓他一陣癢癢。

程野不理他，他就伸手戳他的臉蛋。

“……”程野已經決定了，過年不能再給他喝酒了。

抱著人上了樓梯，程野推開房門，開了燈，才發現懷裏的人已經睡著了。群春白皙的臉頰透著醉酒的紅暈，看上去軟乎乎的。

等到他準備把人輕輕放在床上時，程野發現，熟睡的方群春把他又給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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