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

厄兒倚坐在床榻上，神色黯淡，垂著頭沈默不語。

“厄兒，雖然我一早就知道你就是名滿青城的飛仙，但是我卻不是真的有意瞞你……我是看你瞞我瞞的那麽辛苦，連話都不說一句，生怕我聽出你的聲音，我才假裝什麽都不知……”

“……”

“哦，那個將你迷暈的夜來香，我已將她打回原形，散了她的修為，算是為你報仇了。”

“……”

“恩，你若不是因為這個，莫非是因你姐姐沒有好好陪你便又匆匆離開而生氣？”

“……”

“你姐姐那般厲害，想必還有很多要事要做，自然沒有時間常常陪你，你要多體諒才是。”

“……”

“對了，還有那個叫桃兒的女子，不，男子，你莫非在氣他沒有早點來救你？”

“……”

“若不是因為他，可是因為景王？恩，這罪魁禍首當屬景王，下次再見到他，我定要好好幫你出氣。只是旁邊那個李默然，卻不是那麽好對付。”

“……”

白玉寒沈默了片刻，然後慢慢說道：“若都不是因為這些，莫非……是你後悔沒有跟李默然離開……”

厄兒擡起頭望向白玉寒，不自覺的撅了撅嘴巴。

白玉寒目光黯了黯，嘴角笑容卻依舊清淺：“現在去找他還來得及。”

“我沒有生氣。”厄兒突然小聲道：“我醒來後看見大家都是遍體鱗傷，知道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應該還與我有關，我只是覺得連累了你們，心中有些懊惱。”

白玉寒低頭笑了笑覆又將目光投向厄兒：“倒也怨不到你頭上，你無需自責。”

厄兒咬了咬唇，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有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什麽？”

“你是誰？”

白玉寒楞了一下，看著厄兒認真道：“我不告訴你，是害怕你知道後會怕我，我……”

“怕你作甚？怕你吃了我嗎？”厄兒偏著頭笑了笑：“你當我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嗎？”

白玉寒盯著厄兒看了一會兒，勾了勾唇角：“不錯，有膽識，既然如此，我就直言相告。我是女媧後裔的靈蛇一族，是族中二王子，因被我大哥所害被迫逃至凡界。所以，那日你才會見到我身負重傷。”說到這裏，白玉寒恍覺道：“說來，我好像還欠了你銀子。”

厄兒早已睜大了眼睛，看著白玉寒又驚又喜：“王子！你竟然是王子！這麽說……來，王子殿下，咱們先算下利息……”

白玉寒失笑，揉了揉厄兒的腦袋：“不鬧，我同你正經說事。你的問題若問完了，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好。”厄兒立馬坐端正故作嚴肅道：“殿下請問。”

“你是誰？”

厄兒一楞，攤了攤手：“實話說，我也不知道。”

白玉寒皺了皺眉：“那你可知道你姐姐是誰？桃兒又是誰？還有，我為你把過脈，你本是凡人無疑，卻為何在跳舞的時候，能飛越十裏桃花海，又為何，在每月十五的時候，出現在飛仙樓的琉璃臺上……”

白玉寒一口氣問完，然後靜靜的盯著厄兒，等著她的回答。

厄兒想了一下，慢慢說道：“我姐姐叫蓮姒，從我記事起，便只記得她，是她將我撫養長大。起初還時常守在我旁邊，後來就是一月一見，再後來就是半年一見，然後一年一見，但是我每逢危難的時候，姐姐便會出現。我記得有一次，我在青雲山上采藥，當時貪圖崖壁上上的一顆卷柏，一不小心跌下崖去，本以為自己要死無葬身之地，姐姐卻突然出現，從半空中將我接住，然後抱著我飛上山頂……那時候，我才知道，姐姐不是我的親姐姐，但她為何這樣照顧我，卻從來不說，也從不告訴我我是誰，至於她是誰，我就更不知道了。所以，我心裏就把姐姐當成天上的神仙，想著許是上天看我可憐，便讓姐姐來守護我。”

厄兒說道這裏，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後來，是十二歲那年中秋的晚上，我的身體突然奇痛難忍，覺得身體裏的每一寸都好似有什麽東西在互相沖撞。那時剛剛過了亥時，街坊鄰居都已早早睡下，我一個人跌跌撞撞，神志不清的在巷子裏到處跑，口裏不停的喊著姐姐，我想去找她，想讓她來救我，可是，她卻一直沒出現。再後來，我不知跑到了什麽地方，覺得身體的痛感在慢慢消失，越往那個方向，身體就變得越發舒坦。後來，我就順著那桃林，跑進了仙樂樓，哦，就是現在的飛仙樓裏的那一小片湖水旁，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如果我跳進去，我的身體的痛感就會全部消失，然後我就毫不猶豫的跳了進去……”

厄兒說到這裏，慢慢蜷起雙腿，然後用手圈住，好像那時候的痛楚，將要馬上襲來的樣子。白玉寒心裏隱隱感到一絲疼，不知為何，他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就會忍不住的心疼。

厄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後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家裏的床上，姐姐坐在我旁邊，握著我的手說，你可真貪睡，足足睡了一個月。當時我聽了都把自己嚇了一跳，我剛準備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麽事，她卻先開口說，對不起，是她疏忽了。我醒來的那天正好也是十五，姐姐說我可能以後每個月的十五，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我當時立馬就嚇出一身冷汗，可姐姐又說，如果身體開始隱隱有痛感的時候，就讓我到飛仙樓去，說那裏的湖水中央，已經為我築起了一方琉璃臺，說我可以在上面跳舞，那樣，身體就不會痛了。我說我不會跳舞，可姐姐又說，到時候，我身體的痛楚會指引我去跳，而且我會跳的特別好看。我想了想，又問她，那裏都是些飲酒作樂的人，如果有人抓我怎麽辦。姐姐說，那你就飛走啊。我當時楞了一下，姐姐卻笑著把我領到院子裏，說，你試試看。我就將信將疑的跑著往前跳了一下，然後……我就真的飛起來了……當時身體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就想飛到姐姐說的那個琉璃臺上去跳舞，姐姐卻一把把我拽回來，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白色的面具，還在上面繪了兩朵桃花，然後幫我帶上說，不許讓別人知道是我，不然，我就在青城呆不下去了，哦，對了，我只有在身體感到痛的時候才能飛，所以那幾日在你府上，我就只是一個普通人……後來，整個青城就開始沸沸揚揚的傳開有飛仙來跳舞的事情，還說，那是天上的仙子，如果有人敢有半分褻瀆，或者妄想抓住飛仙，那飛仙便將再不會出現在青城，而且那人還會遭到上天的報應，所以這麽些年，倒一直是相安無事，直到景王出現……”

白玉寒聽了厄兒的這一番話，心中卻越發不解，那個叫蓮姒的女子究竟是誰，平時又藏身何處，她的靈力之強大，遠在他之上，卻又為何獨獨守著厄兒，還有厄兒身上的痛，又是怎麽回事。想到這裏，白玉寒好似想到了什麽似的，繼續問道：“對了，你姐姐說，你頸上帶的這塊玉石，是你的鎖命石，卻又是為何？”

厄兒搖搖頭：“我也不知，只是聽姐姐說，我自小身體虛弱，若不是她為我註入的這一絲真氣，恐怕早已身赴黃泉。而這一絲真氣，隨時都會流失，所以，只有用這玉石鎖住，才可保我一絲命脈。”

白玉寒想伸手去摸一下那玉石，卻又覺得不妥，遂只好又把手放下。厄兒看見後，挪了挪身子，用手捧起那個玉石，湊到白玉寒面前，抿著嘴輕輕笑了笑。

白玉寒先是一楞，然後笑著伸手摸了一下那玉石，卻在觸碰到那玉石的時候，驚訝的看了一眼厄兒。

“怎麽了？”厄兒看見白玉寒緊縮的眉頭，心下也不由得一緊。

“這玉石……是你姐姐給你的？”

“恩，姐姐那裏也有一塊，跟這一模一樣，不過是紫色的。”

“紫色？”白玉寒皺著眉，喃喃自語道。

“唔……是紫色的。”厄兒瞅著白玉寒，斜著頭小聲附和道。

見白玉寒沈默良久，厄兒拉了拉他垂在床沿的寬大衣袖，輕輕道：“那個，我好像還有個問題沒有回答你，你還要聽嗎？”

“嗯？”白玉寒回過神來，看著厄兒湊過來的帶著些許疑惑的那張清秀的臉，突然覺得自己的臉也有些微微發燙，遂轉過頭，咳了一聲道：“嗯，你若要說，我便自然要聽。”

厄兒又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桃兒是你們取湛盧劍的時候，我在桃林遇到的。那時候我躲在一棵樹後面看你們取劍，然後就遇到了他，他一路追到我家裏，自稱許久沒見我，說願意給我洗衣做飯照顧我，我便收留了他。哦，他說他是守護湛盧劍的靈蛇，說湛盧既被取出，他也就跟著出來了。”

白玉寒聽完厄兒講的一切，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厄兒有些不高興似的攘了攘他道：“笑什麽，我可沒有說半分假話。”

白玉寒看向厄兒，目光灼灼：“恩，正是因為你沒有說半分假話，我才笑你。”

厄兒不解：“笑我什麽？”

白玉寒伸手捏捏厄兒的鼻頭：“笑你這十幾年活的，跟編的戲本子一樣。”

“你！”厄兒從床上爬起來，掄著拳頭就要打白玉寒，白玉寒身子朝後一閃，厄兒一下栽了下去，卻在倒下的時候，被一雙臂膀牢牢接住……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開頭的相遇改了，所以這章兩人坦白身份的情境也改了好多，今天更晚了，特來賣個萌~給大家麽麽一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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