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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送風箏徐郎露情猜燈謎蓉姐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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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兔子白團團的挨在一處,茂哥兒從來沒見過兔子,站在那兒往後退開兩步,緊緊牽住蓉姐兒的半根食指,握得緊緊的,喉嚨裏“哦哦”兩聲,很是吃驚的模樣。

連帶她們來玩的丫頭都掩了嘴兒笑,茂哥兒彎腰去看,小老頭似的皺起臉來,蓉姐兒也不看兔子,光瞧弟弟就樂不可吱,還要安慰他:“茂哥兒不怕不怕,這兔子。”

茂哥兒曉得是在叫他,頭一擡看著姐姐,緊著一張臉,嘴巴撅得老高,伸出小手點點關在竹籠裏的兔子,蓉姐兒蹲下來跟他分說:“這是兔子呀。”

茂哥兒搖搖頭,又點一點,蓉姐兒看看那幾只總有十來斤的肥兔,恍然大悟,茂哥看它們是白的,還以為是大白呢,他果然做了個抱的動作,還拍拍自己的手,平日裏蓉姐兒便是這麽抱大白的。

蓉姐兒摸著他的腦袋:“這不是大白。”旁邊的小丫頭拿了菜葉兒,茂哥兒看看她,伸手接過來,捏在手裏轉了一會兒,張開嘴巴,把頭往手上菜葉子上湊,小牙都要咬到了,叫蓉姐兒一把抓住。

“這是給兔子吃的。”茂哥兒看看自家被捉住的手,由姐姐握著送到籠子裏去,那幾只兔子俱都圍過來,動了三瓣嘴,嚼起菜葉來。

茂哥兒“哦”了一聲,側過臉傻呵呵的樂,那邊石道上響起腳步,兩個丫頭一瞧趕緊蹲身行禮:“表少爺好。”蓉姐兒勾著弟弟的肩膀,擡頭一看,笑瞇瞇的彎了眼睛。

徐小郎不意竟在此間遇到蓉姐兒,他身後跟著的捧硯給覘筆使了個眼色,他倆早早就打聽好了,特意帶了走這一條路,覘筆拿袖子藏住手,在裏頭比了個大拇指,捧硯得意洋洋,面上去老老實實的站著。

後邊這兩個眼神來去,前頭的徐小郎卻不知該如何舉動,好容易碰見一回,他自然想跟她說說話,她像又長大了些,原來是一張圓團團的臉盤,如今顯出些尖來了,下巴上面一個尖尖,兩邊又鼓鼓的,看著就討人喜歡。

再看看旁邊那個娃兒,也瞪大眼睛看著他呢,跟她小時候生得一模一樣,不知道往後她的孩子是不是也長這樣。

徐小郎不知想到甚樣事,站住了不動,臉還紅起來,幸而天色暗了,兩個丫頭俱沒瞧見,還予他指路:“表少爺,宴擺在水閣裏頭。”取一個玩雙月的意頭,月在天心風在水面,也不落了俗。

捧硯見徐小郎一個字兒都沒說出來,還盯著看個不住,兩個丫頭已經在互相交換眼色了,咳嗽一聲道:“少爺,可是有什麽東西落了。”

徐小郎一下回過神來,口裏應了兩聲,又看看茂哥兒:“不知王家世叔可好。”在路上有過交際,當時王四郎便稱是徐小郎的世叔,此時被他說出口來,也不算強攀上的關系。

這是問父親了,蓉姐兒抱著弟弟站起來,想行禮的,無奈茂哥兒沈手,只口中應道:“家爺往濼水去了,今兒並沒到場。”

既搭上了話頭,便一句接一句的來了,捧硯做了個舉袖子抹汗的動作,直給覘筆使眼色,徐小郎已經在說:“倒多謝世叔路途上關照,船上夜來風急,若不是一件薄襖,定不能順利下場。”

兩個書僮挑了眉毛瞪眼睛,自家少爺竟變的口齒伶俐起來,原來多說一句都嫌饒舌頭,如今一句接著一句,蓉姐兒又回:“山水相逢,人在途中,不過舉手之勞。”

越說越像是打官腔了,徐小郎略一躊躇,轉身道:“去把那只風箏拿來,算是給王家哥兒的禮。”茂哥兒過了今日就整一周了,蓉姐兒點點徐小郎,對弟弟說:“趕緊謝謝。”

茂哥兒知道什麽是謝謝,團起手拜拜,徐小郎笑一笑:“小事。”說著站等捧硯過來,兩個丫頭站在那兒不知是該請了蓉姐兒入席呢,還是等表少爺把風箏送給小哥兒再走,才換了眼色,捧硯已經跑回來,手上拿著一只陽江風箏。

畫的荷花荷葉,是徐小郎親自削了竹片,自家拿綿繩纏出來的,學裏有個是陽江人,會做一手好風箏,放上天迎著風還會發出打哨的聲音,他做好許久,才削出這一只能發聲的來。

捧硯上前去把那只大風箏送到丫頭手上,丫頭接過去捧了,綠芽想說話,又忍住了,伸手過去:“姐兒抱得胳膊酸罷,給我罷。”

茂哥兒小人家沈得很,蓉姐兒交過去想甩甩手又忍住了,知道不能拿了別個的禮細看,道一聲謝,兩個一前一個往水閣裏去。

吳夫人遠遠就瞧見外甥過來,隔得七八步,正是蓉姐兒,她幾不可見的皺一皺眉頭,轉過臉去只作不見,嘴上還跟那些夫人搭話,說些桂花開的好,蟹也比往年肥。

這一回,說是玩月宴,實則是給徐小郎在相看媳婦了,他出了孝又中了一等廩生,這些個官眷家裏有適齡女兒的,也都存著這個心。

吳老爺提了出來,他是怕徐家定下來的人外甥不可意,還不如他們先相看定了,徐家不管好歹總要問上一聲,到時便有可意的人選拿出來,也比兩眼一抹黑甚都不知要強。

不獨吳夫人瞧見,柳氏也瞧見了,她起身去迎蓉姐兒,看見茂哥兒還伸手逗了兩下,茂哥兒趴在綠芽身上,困的倦了起來,柳氏一瞧見他,心肝都化了,把他帶到水閣後頭的屋子裏頭,設了暖被香帳,叫綠芽看著他睡。

看見丫頭捧了只風箏問道:“這東西哪裏來?”

兩個丫頭俱是吳夫人身邊跟著的,一個二等一個三等,二等的那個回道:“是表少爺送給王家哥兒玩耍的。”

柳氏心裏亮堂堂的,看著蓉姐兒給弟弟蓋被子,還捏他的手玩,半點也不知事的模樣,笑一笑道:“表弟有心了。”說著攙起蓉姐:“咱們趕緊往前頭去,就要開宴了。”

蓉姐兒跟著柳氏慢慢往敞廳裏去,她一路都在說那窩雪兔子,連柳氏也叫她逗笑了,把她送到秀娘身邊,自個兒回到婆婆身後站著,覷了個挾菜的空當,湊過去說:“表弟送了王家哥兒一只荷花風箏。”

兩個彼此對看一眼,又各自轉身招呼起來,石家自然在列,莊家姐兒跟秦家姐兒都在,邢家卻不知為何沒在座,莊媛姐同秦六姐兩個沖蓉姐兒點頭一笑,蓉姐兒也回了一笑,雁姐兒也來了,只等的遠些,蓉姐兒溜了一圈尋著了她,隔得遠遠的還沖她笑,雁姐兒的心思哪裏在這席上,還是身邊的環兒告訴她,她才看過來,兩個點過頭,坐定了等著傳菜。

先上了八樣細巧果碟,糟過的鵝胗鵝掌,切成細絲的鵝肉蒸腸,鮮木樨鲊小銀魚,雛雞脯子切絲拌秋油,鮮蓮子去芯,核桃穰去皮,菱角荸薺都是剝好擺在金菊花碟子裏,一桌上還配了壺葡萄酒,兩只金金菊花杯。

蓉姐兒從沒吃過這麽細致的席面,外頭樓裏叫進來的,也沒有這樣巧,席上都在喝酒了,她也舉了杯子,別個抿一抿,她一口哪裏過癮,也只好放下來,等下回再舉杯子。

敞廳開了八面窗,就跟坐在水上被出水荷葉圍繞著,此時已無花了,卻正是摘蓮蓬的時候,吳夫人擱下杯子就道:“這蓮子倒是自家院子裏生的。”

隔岸送來陣陣桂花香,院子裏處處簇金堆銀,一路走過來都是香的,此時叫風一吹,時淡時濃別有意味,王家的院子裏原也有桂花,只不如吳家種的多,湊得近了才能聞見。

開了席又有新鮮的木樨菜,連蟹殼上頭都綴了桂花,滿滿的肉跟黃,卻只能拿小銀勺子挑了吃,還不能多用,有吃一只的有吃半只的,還有吃了一個蟹蓋兒便不肯再吃的。

蓉姐兒悄聲到秀娘耳邊:“娘,回去買三只給我炒年糕吃吧。”那麽吃著才夠味兒,秀娘笑一笑,點點頭,看見她克制著沒伸手去拿第二只,手浸在菊花煮的水裏洗過,拿帕子擦過手,在後頭睡著的茂哥兒也醒了。

綠芽抱了他出來,這麽個軟綿綿的娃兒,長得又好,剛睡醒臉蛋紅撲撲的,一出來便叫幾家夫人盯上了,個個都抱過去顛了一會兒,茂哥兒不怕人,等再回來秀娘這兒的時候,他卻還是哼哼了幾鼻子,蓉姐兒摸他的頭。

碟子撤下去,又給換上了點心碟,吳夫人單叫廚房給茂哥兒燙了一碗雞湯銀絲面來,他早就餓了,聞見香開了胃口,把一小碗俱都吃凈了。

這面本就軟爛,吃過一碗又喝了湯,蓉姐兒作勢摸他的肚皮,他張開兩只手把肚皮挺出去叫她摸,邊上幾個俱看樂了。

正笑作一團,隔水放起了煙火,幾丈高的火樹銀花,罩在頭上就跟那星星點點的火苗要落到頭上似的,茂哥兒一面瞪大眼睛看,一面拿手抱了頭,紫花紅花黃花一一在頭頂炸開,他仰著脖子正倒在蓉姐兒肩上,擱了會兒覺得舒服,也不擡起來,一直等煙花放完,還指指天上未燼的白煙。

“沒有了。”蓉姐兒搖搖頭,茂哥兒也跟著搖搖頭,還攤開手掌,煙火放完,正對著敞廳的回廊上掛上了一串燈籠,原是人人都在看煙火,不知道甚個時候掛上了燈籠。

“那上頭還有謎面兒的,猜中了都有彩頭。”吳夫人這話一出口,幾個小娘子先耐不住了,總之外男都在前頭廳裏,後院雖有鏤花窗,也不礙什麽,走月亮時還人人都上街呢。

蓉姐兒抱了弟弟去看,茂哥兒看見燈籠掛的低,便拿手去抓,蓉姐兒趕緊把他交到綠芽手裏,點給他看畫了花的燈面。

這道回廊卻是兩面都能行得人的,幾家兒郎在那邊吃了酒,站在回廊背面看煙火,兩邊俱都掛燈籠,因是錯步的花窗,並不能看見人,至多只是人影閃過。

徐小郎自然也在其中,他手捏著燈籠細看謎面,半顆心卻掛在回廊那一頭,從這鶯聲燕語中辯認哪一管聲音是蓉姐兒的。

隔了粉墻聽不分明,今兒來的小娘子這樣多,未婚沒說定人家的男兒郎卻只他跟石家的表弟,兩個曉了事,手上拿了燈籠,眼睛卻只往裏頭掃。

蓉姐兒正逗弟弟,雁姐兒從後頭上來:“才隔得遠,瞧不真,對不住你。”

“那有什麽,你猜中幾個了?”雁姐兒舉起手上一盞燈給蓉姐兒看:“只這一個,不比姐姐多,媛姐兒也猜了兩個了。”

手裏頭沒拎著燈籠的小娘子便只有蓉姐兒一個了,她趕緊急急去看謎面,茂哥兒在後頭喊,她回頭把手指頭立在嘴邊:“噓,姐姐給你猜燈玩。”

這一聲說的響了,徐小郎就在墻那頭,趕了兩步到鏤花窗邊,一眼就看見了蓉姐兒,男子不似女兒家待這些玩樂上心,他這頭只餘三兩個人,隔得遠也瞧不見他。

這些燈籠裏頭有些燈謎便是他出的,多是拿原先書上看過的湊數,他怕蓉姐兒一盞燈都得不著,見她瞧過來動動嘴唇:“你隨意拿一盞來,我告訴你謎底。”

蓉姐兒看看他,隔著密密的花窗格子,便只能瞧見他兩只眼睛,叫火映得了泛著光,黑眼仁兒燒起來似的,蓉姐兒不知怎麽就臉紅起來,心口噗噗跳動,竟咬了唇兒怕人瞧出來。

徐小郎念著她這麽些時候,心裏又想她明白,又怕她明白,見她臉色變幻,只當她猶豫,忍不住湊過去:“別怕,哪一盞我都能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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