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3章 蓉姐兒升當姐王四郎喜得貴子

關燈
秀娘的屋子叫圍得風雨不透,所有的窗縫門縫都拿布條貼了起來,內室裏頭更是連光都少見,小娃娃就睡在她床邊的悠車裏頭,蓉姐兒日日往正院裏跑,一天按著餐點兒總跑上四五回。

“娘,弟弟怎的一直睡一直睡,他就不醒麽?”蓉姐兒拿手指頭去摸小娃兒的臉,小人兒在蠟燭包裏還蠕動了一下,皺皺臉打了個哈欠。

“哈,它比小白還有意思。”蓉姐兒才說完,秀娘就嗔她一眼:“孩子話,怎的拿你弟弟跟只貓兒比,他現在小才一直睡,等大著些天天鬧個不休呢。”

秀娘才生產完,沒日沒夜的足足睡了一日,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睡足了,她迷迷糊糊之間也聽見穩婆告訴她是生了個哥兒,醒來第一樁事便是叫玉娘把孩子抱到身邊,看著他皺巴巴的臉長長嘆出一口氣來。

越是富越是覺得沒個兒子傍身日子都要過不下去,濼水人家越發不講究生男生女了,生女養蠶織絲,小小年紀便能支撐家中開銷,從七八歲起到出門子,不說家中老小的吃口,就是一註嫁妝錢都攢了出來。

生男兒總巴望著他金榜提名,考童生進學,再一步步的往上考秀才舉人,還要保媒出聘,原都說女兒是個賠錢貨,如今卻不一樣,得了哥兒的人家人自然歡喜不禁,那生了女兒的人家也不愁容滿面了。

可如今卻又不同,既攢下了這一份家業,自然不能跟貧家小戶同日而語,秀娘自家也知這回若生的不是男孩,再生上一個,說不得便要納妾。

潘氏雖沒在她懷孕時說這些喪氣話,可便是旁人不說她也知道,到時候由著別人送人進來,還不如她買一個幹凈好生養的,手裏頭捏著身契,便是真個生了兒子下來也不敢作反。

王家塘裏那個“堂叔”打的甚個主意,秀娘一望便知,借了親戚的名頭進來,再怎麽也不會寫下身契,還占了同出一地的便利,真生了兒子,還不知道要把自家擠到哪兒去。

由著這等狼子野心的進門,還不如她挑個老實的,那是下下之策,如今這個哥兒一落地,不僅是秀娘的保命符,便是蓉姐兒,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在後頭支撐著,出了嫁也有人撐腰。

秀娘看著兒子滿心喜意,蓉姐兒也坐在邊上笑團團,趁了玉娘去端湯,湊到秀娘耳邊說:“阿公罵兩個姑姑呢,我聽著的。”

王老爺一看兩個女兒竟是這模樣,第二天就斥了她們,叫她們家去,這倒不是來幫忙,卻是來裹亂來的,槿娘還嘴硬,說是總要洗了三才好走,要添盆呢,王老爺陰沈沈盯了兩個女兒一眼,杏娘趕緊收拾起東西來。

到底還是留下來洗三了,若不是王四郎還沒到家,怕婆家人來的太少場面冷清,秀娘實是願意趕緊把這兩個姑子送回去的。

蓉姐兒跟在潘氏玉娘身後辦著洗三,她跟了秀娘也去過幾回夫人家的聚會,寫了帖子請人來,何夫人李夫人跟平夫人,這幾個除了平夫人不一定,另兩個定是能到場的,再有便是江州府裏那些來往走動過的官員。

蓉姐兒讀書平平,這上頭卻似足了王四郎的好腦筋,列了一張單子出來,一個個的點下來:“這位夫人很是和善,看著應是能來,這個便不成,眼孔比針尖都小,從來瞧不見咱們。”說白了也容易,那官位小些的,夫人也和藹些,那官位大的,便同平五家請來的小娘子一樣,根本不拿正眼瞧人。

不說玉娘,就是潘氏都嘖嘖稱奇:“乖乖,咱們家妞妞倒是個當官家娘子的材料。”

秀娘抱了兒子哺乳,家裏雖請了乳娘,潘氏卻不十分肯叫乳娘碰小娃娃“吃了誰的奶,便跟誰貼心,你看看前門陳三家的媳婦,奶了劉員外家的哥兒一場,那哥兒到如今還金銀吃穿的給著,我來前才曉得,陳三把他的小閨女送進劉家當妾去啦。”

從東往西一條街的人都在背後說陳三家的下作,家裏日子過得這樣好,又不是過不下去了要賣女兒,生生把個花朵樣的姑娘送了去作妾,慕富貴連臉皮都不要了。

“好容易得了他,哪能叫別個料理。她就這點子小聰明,怎不瞧她作得詩出來。”秀娘拍哄了兒子,虛指指蓉姐兒:“到外頭見了人一雙眼睛就斷的轉,是個人都曉得你在使那聰明勁兒,還當自家不落人的眼呢。”

原是還小,別個怎麽瞧都只說這個姐兒伶俐,翻年便要十歲了,再這麽可不成話,蓉姐兒聽見秀娘說她只低了頭不作聲兒,眼睛只盯住弟弟看。

還是皺皺巴巴一張臉,卻生得肥壯,腦袋圓圓的,頂上還有一個陷進去的窩兒,她好奇想拿手指頭戳一戳,叫潘氏一把拍掉了:“那可是命門,還沒長好呢,再不能碰的。”

蓉姐兒縮了手:“為甚沒長好?”說著又擡手摸摸自家的頭頂心,好似沒有這個窩,潘氏抱了娃娃放到悠車裏,一只手還沒落下,奶娃兒就扁了嘴巴要哭。

“一個賽一個的精怪!”潘氏嘴裏埋怨一聲,到底還是抱起來,又抖得一會兒手也酸了,見著娃娃睡熟,又想放下來,這回還沒沾上床褥子,才剛彎了腰,奶娃兒嘴兒一咧,張著沒牙的嘴巴便哭。

“他是要人抱,阿婆,我來!”說著就要接過去,潘氏趕緊往後頭讓一讓:“我的祖宗,你可別碰,再摔了他可怎辦。”

“摔不著,我抱得動,我來!”蓉姐兒一定要伸手去接,自生下來她還沒抱過呢,秀娘看見她踮了腳繞了潘氏圈,笑一笑:“你坐到床上來,放在你腿上給你抱。”

奶娃兒剛還在哭,一到蓉姐兒懷裏竟不哭了,蓉姐兒湊上去香他的臉,又學著潘氏的樣子顛顛他,嘴裏還發出“哦哦哦”的聲音哄他,擡頭笑瞇瞇的彎了眼睛:“弟弟好香。”

“呵,可算誇了他一句。”生下來就說他醜,說得紅通通像只小猴子,好容易才說了這一句話出來,蓉姐兒嘿嘿一笑,低頭就看見奶娃娃動動嘴,瞧著就跟笑起來似的:“娘!他聽的懂啊!”

王四郎算準了日子中秋前回來的,誰料到在峽口堵住了,也不知前頭哪一艘船阻了道路,眼見得動都不得動,只好退回來,繞了路行。

這一繞就繞進去三四天的水路,到得家中,洗三都已經過了,一回來就瞧見門口掛了紅綢,門房一見是老爺回來,趕緊道喜:“太太生了個哥兒,老爺大喜。”

這句喜一報,王四郎隨手就是一兩銀,奔進內室裏,叫潘氏一把攔住:“趕緊洗幹凈塵土再進去,小兒家身子嫩呢。”

得了兒子還有甚個好說,王四郎乖乖洗幹凈頭發,還自個兒剪了指甲,從裏到外從上到下收拾幹凈了,才推開房門。

秀娘早早睡了,小娃兒也在悠車裏頭嚅動著嘴巴熟睡,王四郎看看床上的秀娘,咧開一口白牙,搓了手想抱抱兒子,看看他的腦袋還沒自家一只拳頭大,縮了手不敢去抱,繞著悠車轉了一圈又一圈,怎麽看也看不夠。

秀娘被他這番動靜吵醒,瞇了眼兒瞧見是丈夫,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來:“家來了,怎的這樣晚,可要吃喝些什麽?”

“你趕緊躺著!”王四郎走過去她按下:“我在船上用過飯的,急趕慢趕還是晚了。”去了金陵才知道甚是脂粉鄉繁華地,似他這樣在濼水數得上名號的,去了金陵不過小蝦米,王四郎先是在大姐夫家盤桓了幾日,將姐夫王瀚之石材場的朋友見了個遍,這些個人家裏少有往茶葉這一行當去的。

無人領進門,王四郎便是去行會拜過山頭,也依舊攬不著生意,開鋪子哪裏有說的那樣容易,便是你手裏有錢,沒這塊叩門石也依舊進不得圈子去。

王四郎不成想著大姐夫一門心思做著材料生意,也不想想往別行插一插手去,不做是一回事,沒人脈又是另一回子事,出門靠朋友,他先是想寫信問問陳仁義在金陵有沒有識得的熟人,後頭一想卻又罷了,已是靠了他起的家,總不好賴在人家身上。

剛轉過念頭要回家,忽的想到吳家人就在金陵,帶了禮物上得門去,只說自家是來金陵走親戚的,想著吳家便在此地,帶著禮上門拜會。

這回吳老爺卻在家了,吳夫人把前情後因紛說明白,他捏捏胡子曉得王四郎是來金陵找門路的,當著他的面兒卻一字不提,只送下禮物便走了。

上回跟吳少爺喝酒卻不是白白醉了一場,把吳老爺喜歡些什麽摸了個清楚,曉得他最愛牙雕,這東西在金陵卻不易得,王四郎剩的這點錢也不夠置辦大件了,便送了他一只牙雕的哨子。

這哨子卻不是給吳老爺的,只說是送給吳少爺的,給吳老爺吳夫人卻還是尋常物件,也沒忘了徐小郎,單給他一方端硯,蕉葉白的拿酸枝木盒子盛了,吳老爺拿出來一瞧倒跟吳夫人笑起來:“這才是行家。”

吳夫人看看那方端硯:“雖是蕉葉白,我瞧著卻沒甚個出奇,禮哥兒房裏多少塊,你怎的單讚了這一個。”

“不是說禮,是人!”吳老爺把盒兒放下,又捏起那個牙雕的哨子:“這才是真心走動,若有意來求,我未必就肯,便是再貴重的,咱家難道就缺了?”這樣子套近乎,才是真近乎。

吳老爺也不急著伸手,看王四郎還上不上門,又等了十多日,見他到處請客吃飯,樓裏院裏都轉了一圈,行會裏人去的不外乎這幾家店,來來往往總有照面的時候,等一碰著,王四郎同吳老爺問一聲安,那幾個瞧原是舊識。

吳老爺知道他等的便是這個,臉上一笑,作出熟人模樣,又說王四郎在濼水產茶產絲的好地方,一南一北都通著商路,有了熟人一口氣兒,他這事就算成了一多半兒。

把他收來的茶寄往茶葉鋪子裏頭賣,壓低了價兒做那供貨的最是下等,王四郎打的卻不是這個主意,既通了路子,他便把茶葉白給店家,只訂下規矩,茶葉錢一分不要,價卻不能賣得賤了,泡茶的茶葉也不能少,每店先上二斤,等賣空了,可再拿來貨。

光是這等自還不足,那堂客茶博士才是正經銷茶的人,客人過問,自然要對答,王四郎使手下人單請了茶博士用飯,同他們拍定賣出一杯就給銅錢十文,若是一壺便給銅錢五十。

白送上門的好貨誰不要,金陵人原只吃雨花茶,綠茶,卻沒嘗過白茶的滋味,王四郎這一手卻是在酒座茶樓裏頭打響了招牌,分給店家原就有量,客人吃著覺好,再來時卻摘了牌子,把這貨當成緊俏,到把價炒了上去。

這般作勢了一月,他的茶葉鋪子也就熱熱鬧鬧開了張,收來的白茶葉一路看漲,算是把價定了下來,比運去九江賣得還要貴些。

“九江那兒節後再去一趟。”金陵城的生意安定下來,九江卻無人坐鎮,還是手頭人太少,只一個算盤跟著卻不成。

“算盤也老練了,你使了他去便成,這才家來,舟馬勞頓的多累人。”秀娘一句說完,悠車裏的小東西便細細哼哼兩聲,秀娘趕緊拍他,壓低了聲兒:“鬼精鬼精的,有一點兒不動就要哼。”

“這才是我的種,兒子哎,你爹給你掙家業,你可得快快長!”說著湊過去用力親了一下,秀娘再想攔也不及,王家的小哥兒怔了一下,睜開迷迷蒙蒙的眼睛“哇”的一聲哭叫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