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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家外家樊娘棄宅酒壯膽大郎奸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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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外室就這麽被趕出了大柳枝巷,鄉下人民風正,更看不得這起子調三唆四的人,鎮子裏頭炒茶養蠶又守著一方水,若不是自作孽並沒有活不下去的。

家裏養著的女孩兒也沒有哪個去給人做小當妾,更別說是做外室,那是一家子都要吃人說嘴,叫人背後瞧不起,戳脊梁骨的。

陳阿婆把這個女人一番來歷一說,知道竟是個把原配逼死了的煙花女,唾沫星子不知噴出去多少,原來那家是貪圖方便才搬到此地,如今又嫌地方太小,有個風吹草動整個巷子就沒有不知道的。

連丫頭出來買菜,那船家人也不肯做她的生意,本來便是小本小利,少了她這一把菜難道日子過不下去?見她拎了籃兒出來便扭過頭去,聽見她問,便說這菜是留了自家吃的,不賣。

有那嘴上快的,還趕了她走,叉了腰遠遠啐上一口:“住這麽一只狐貍精,盡是一股子騷味兒。”那丫頭不過是買來侍候人的,也曉得些首尾,心裏也怨家主人的排場直比著官家小姐來,日日桌上八個菜,水裏游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要齊活了才肯動筷子。

幾天沒買齊菜,到市集上頭置來的又嫌不如河邊剛撈上來的肉緊實,其實哪有分別,一樣是河裏捕來,才離了湖多久,全是新鮮的活魚,只不過拿草繩串了拎家來這些路,離了水不過一刻。

偏這個女人嘴巴刁的很,一嘗就吃出來了,丫頭吃那管事婆子一頓罵抽了兩藤條,再出來買菜便各處央告了船家,買不得就淚漣漣的,有多嘴的問一句,小丫頭為著買到鮮魚,把自家的苦處五分也說到個十分。

濼水鎮上就是有富戶,家裏也沒這樣大的規矩,又問這女子是從哪裏來的,小丫頭如實說了,是從金陵來的,船娘倒給她行方便,活魚賣了給她。

這下便打開了嘴,曉得裏頭的這個姑娘原是犯官的女兒,因著父親犯了事,全家都叫抄沒了,姑娘自己也被賣到了煙花地,她原是官家出身,身份在那等下賤地方顯得金貴些,又通文墨又會琴棋,再學了些彈唱,很快便捧起了身價。

煙花地便是風流鄉,她原是好人家出來,侵浸得久了,又在那兒學了通身的本事,知道賣笑非長久之計,想著趕緊上岸從良,物色了幾個都不如意,直到徐老爺成了入幕賓。

一個二十出頭,一個三十而立,年紀正相當;徐老爺身上還有官職,家裏又正興旺,正頭的娘子雖有一個兒子,妾室卻俱無所出。耳根軟又貪花愛月,著力攏絡一番就當是前世的一段夙緣丟不開手去了。

兩個便絞作了一股,刀也斬不開火也燒不斷,徐老爺替她贖身來,原要擡回去作小,可她原就打定主意不進門,說進了宅門不如外頭自在,到時要吃大婦的板子,又要立規矩,這些個彈唱琵琶也俱要收了去。

徐老爺一思是這番道理,家裏兩個哥哥還有父母在堂,擡進門就不知要吃幾板子,便在外頭置了宅子,買齊了下人侍候她,天高皇帝遠,好不逍遙快活。

等徐老爺外放了,她也租了船兒跟著,到了江州典了宅子來住,盯的緊緊的一刻不離,那原配曉得些風聲,沒抓著實據不好發落,身上又有病,便不十分理論。

哪曉得這個樊娘竟覺得原配無用,知道她有病在身拖了兩年多還未好,想是快要歸西,又打起進門的主意來,把徐老爺哄得似喝了迷魂湯一般,自家說得十二分賢惠,說是在外頭過了這些年月,如今知道姐姐病重,想進家門為她解憂打理家事。

徐老爺是喝得半醉歸的家,跟原配吳氏頂起牛來,幾句話不僅認了包養外室三年多,還要擡進門來,話趕話的越吵越兇,吳氏竟然氣急攻心,吐血死了。

兩邊一拼湊,大柳枝巷的人便知道了個大概,原不過在背地裏說說,誰知道夜裏竟來了四五個漢子,坐著船擡了好些東西,不一會那宅子裏便響起了慘叫聲。

家家都亮起燈來,原以為是進了賊,舉了燈出去一瞧,竟是這家子叫人澆了黃白物,裏頭的丫頭婆子聽見響動出來察看,一頭一臉全是。

倒是請人報了官,衙門裏來人也不肯進門,站在外頭問了幾句,哪裏抓得著人,辦這事的早就趁了船逃走,夜裏黑燈瞎火怎麽看得清,整條巷子都來說她門風不正,卻也沒有為著門風就把人趕跑的道理。

還是她自家走的,急急雇了車,留下兩個下人打掃房子,一桶桶的往院子裏澆水,沾在墻上的東西幹了洗不掉,拿鏟子一點點刮下來,好好一面墻叫刮的斑斑駁駁。陳阿婆自然不依,那家子還倒賠出錢來,夾著尾巴逃了回去。

這個外室跟徐老爺兩個都知道這是誰的手筆,只當是吳老爺辦下的事,哪裏知道是剛成親的吳少爺,他樂滋滋的把這事告訴表弟,徐少爺聽了瞪大眼,到底笑了一笑,哄了弟弟高興,卻吃了母親的責罰,說他跟個賤婦計較,失了身份。

吳少爺長長的“嘁”了一聲,“她曉得什麽是身份,遇著一回便弄這一回,看她還送不送香粉巾子上門來。”說著得意洋洋的炫耀:“要弄便不要弄這些小機巧,看我叫她沒臉出門。”

這個外室,在吳氏吐血臥床的時候送了一方汗巾過來,原是徐老爺的貼身物,洗的香噴噴的,還撒了香粉,上頭原是繡的一對鴛鴦,叫她多添了一尾游魚,正在那公鴛肚皮底下。

為著這條汗巾,吳氏氣上加氣,這才一命歸西。這方汗巾原是吳氏的嫂嫂程氏接著了,知道是妹夫的私物,不方便查看,這才送到吳氏的面前,夫妻兩個過後才知道是那外室弄鬼,咬牙不知罵了多少回,吳少爺聽在耳裏,這才鬧了這樣一出。

實則樊娘自家也後悔不住,人一死,之前的那些好全都勾了起來,徐老爺好些日子不來,怕就是惦記起了死人的好處來。

徐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她如今還未進門,趕上守孝定不能如她的意了,再等徐老爺妻孝一過,徐家給徐老爺定一門親,新夫人必也是個年輕輕的頭嫁姑娘,大家子裏出來的,到時候她哪裏還有進門的指望。

她這番非但沒得著便宜,失算把人氣死了,心裏還埋怨原配吳氏挨不住,這樣經不得事,若能再拖上個十天半月,等她進了門再死,一切就順理成章。

裏頭的官司外人不知,大柳枝巷子的人只曉得把個狐貍精趕跑了,陳阿婆去收房子的時候,那個管事婆子也在,這回是陳阿婆搭了架子,這裏挑那裏撿了,磨個一上午,才把房子看完。

走的時候也不知是誰從家裏拎了一掛炮出來,“劈劈啪啪”點著了,把頭前受了氣全都撒了出來,那婆子掩了臉急急遠走,叫人背後還啐了一口。

荷花打了花苞將將出水,蓉姐兒的生辰就又要到了,這一回的生辰禮又是王大郎送來的,自端午之後,他已經來了好幾回,回回都是來送東西。

王四郎既不在,王老爺就待蓉姐兒上了心,家裏也有小孫女在,看見寶妞有個甚,便要朱氏為蓉姐兒再備一份,裁衣裳做鞋子,每季都叫人送過來。

原來這些雜事都叫小廝跑腿,端午王大郎去了沈家一回,便回回都爭著要來,無事便跑上一趟,每回來都要坐下來磨好些時候,把個一壺茶喝盡了,再走。

王老爺還以為這個便宜兒子轉了性子,知道親近起王四郎來。朱氏暗自納罕,連蘇氏都罵他是個沖頭,若是王四郎在,送東西討他的歡心還能說得過去,如今他不在,巴巴的上門去有甚個意思,回回都拎了滿滿一盒的吃食,還有單給蓉姐兒的小玩意兒。

他來的多了,瞅準了沈老爹午後要歇晌,橋下還有棋搭子等著,沈大郎不做木匠的時候也做些小玩意兒木梳木冠的送到鋪子裏頭寄賣,孫蘭娘有綢機,日日都跟上工似的去織綢,一個潘氏更是閑不下來的性子,東家串西家串的,有玉娘看孩子,她更是從早到晚的同人閑磕。

他瞅準了玉娘一人在家,拎了禮物上門,玉娘又不好不給茶不給水的接下東西就趕人走,一來二去,也跟她搭上些話,只是十問裏頭只有一兩句是答的。

他看明了玉娘是在守孝,卻腰細如柳眉目多情,天生了一付好相貌,便拿些個輕薄話去撩動她,一會兒便問她青春多少,一會兒又嘆她年輕守寡,問她可想再嫁,他有認識的稱頭的人,給她牽一牽線。

玉娘行院裏出來,有甚看不明白,知道這是想來占便宜的,有心要喝斥他幾句,把他罵出門去吧,又怕給沈家招惹麻煩,自家身份尷尬,只得忍住不發躲著他些。

王大郎一來,只給沏上壺茶,就往堂前去,拿撣子抹布擦桌抹椅,假稱沈老爹正睏中午覺,王大郎便不敢放肆,只拿眼兒在玉娘身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沾在她身上。

這日他來,眼睛一瞬看見沈老爹拿了茶壺正在橋下看人下棋,心裏先樂,推了門看見只有玉娘一人在,屋檐下只有一只貓兒甩著尾巴曬太陽。

王大郎只作不知,把食盒放下就瞧見玉娘到堂屋裏去,拿幹布抹灰,他大刺刺的喝了盡一杯茶,只覺得日頭曬得他從嗓子眼裏頭癢起來,眼兒在玉娘身上上下溜了好幾回,邁步進了堂屋:“玉娘,給我添杯茶罷。”

玉娘趕緊閃身出去,拎了壺把給他倒水,叫他一把握住了手,玉娘掙脫不得,立起眉毛來:“王相公放尊重些,家裏叔祖父還在呢。”

對外人只道沈老爹是玉娘的叔祖父,親眷都不在了,這才投到他門上來,王大郎哈哈一笑:“你叔祖父正在橋下車馬炮呢,好精怪的嘴兒。”

說著就要湊上去,玉娘發急來,把茶壺往王大郎身上一拋,滾茶淋在他薄褲上,燙得他哀叫起來,跳了腳起性要去捉玉娘。

他今日午間喝了一壺酒,朱氏蘇氏兩個在他耳邊輪番說,朱氏還好些,不過是勸他出去尋個營生,她來貼些本錢,蘇氏的話卻難聽,說他還不比過沒卵的婦人家,整日在家吃閑飯,讓她也跟著吃人恥笑,連家下幫竈的婦人嘴裏還要不幹不凈。

王大郎因著王老爺在家,有氣兒沒地方撒,悶了頭要睡又被蘇氏搖起來,罵他撐飽肚皮就悶頭睡,萬事不管,指使他出來找個匠人,把她的銅簪子磨一磨。

王大郎忍了氣接過來,蘇氏還在後頭說個不住,叫他有本事打了金的來,不必磨就是晃人的眼,他既不能在家撒氣,碰上了小廝往沈家送東西,酒跟氣合在一處便欺負個無力還手的婦人。

玉娘叫他壓在堂屋的桌上,兩條腿蹬兩下就他死死壓住,嘴才張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一聲:“救命”就被王大郎狠狠捂住了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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