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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撞新郎結好因緣臥新床拈和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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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婆聽見客氣話自然高興,捏了紅包一瞧,竟有十兩銀子的壓床錢,這家子恁的大方,便點了頭,是個知禮的人家,能結下善緣也是好的。

那個升旺家的還訂下了陳阿婆的酒,十壇子玉壺春,這一遭真是賺得盆滿缽滿,陳阿婆回去就備下酒水,叫船夫再行一趟船,將酒送去。

那船夫只吱唔著不十分願意,陳阿婆摸出八十個錢來,又饒了他一壺粗酒,那邊渡頭早就有人在等著,船一到,幾個小廝抱了壇兒上山。

陳阿婆拿了小衣裳給孫子孫女試穿,倒是簇新的,有些許不合適,拿了到沈家來,求著孫蘭娘幫忙收個邊兒:“我這眼兒不成了,要勞你家兒媳婦給補補。”還拎了一壺玉壺春來,這也是她今兒高興,發這麽大的利世,才開張一天,賣了綢又賣了酒,還能帶了孫女孫子去大宅門裏瞧熱鬧。

潘氏有意跟了一處去,孫蘭娘接了喜衣,玉娘對外說是戴孝的人,只叉了手兒不好相幫,到竈下燒水煮茶,加了一把胡桃進去,繡帕子是來不及了,一晚上倒能打二十幾個同心方勝結子,想央了陳阿婆還帶她去南山。

孫蘭娘幾下就收好了邊,陳阿婆將孫子孫女的外襯脫了,套上紅衫紅褲,見十分合身把蘭娘誇了又誇:“橫豎我一個人看不了這兩個娃兒,你不若也跟了一道去,瞧個熱鬧也好。”

潘氏喜滋滋的應了:“我看那家子倒是講禮的,明兒咱們一道。”陳阿婆又教安哥兒寧姐兒坐床便是坐著不動,想想又怕風俗不同,就叫他們聽話,若是要滾床,那便在床上滾一圈兒。

這個蓉姐兒擅長,原來秀娘在時不許大白上床,到了玉娘這裏萬事都只依她,把大白洗得幹幹凈凈的,抱了它一人一貓在床上打滾,她聽見滾床跳起來:“我會我會!”

吳家事兒雖辦的急,各色東西卻不少,除了衣裳還有兩雙紅鞋子,把兩個娃娃打扮的粉團一般,還備了小娃娃頭上紮的紅絨線紅絨花。

寧姐兒穿上新衣原地轉上一個圈,蓉姐兒嘻嘻跟蓉姐兒抱作一團,陳阿婆見她倆玩得這樣好,笑瞇瞇的樂,招了蓉姐兒過來摸她的頭:“乖乖,明兒你也穿一身紅,咱們都去吃喜酒。”

第二日一早玉娘給蓉姐兒換上大紅衣裳,連妍姐兒也穿了紅,幾個女人帶上四個孩子,早早上了山,蘭娘跟玉娘兩個熬了半宿,拿彩絳打了一籃子的彩結,玉娘是孝身,怕惹上是非,只托了蘭娘去賣,自家歇在家裏做飯,閑時便再多打幾個好待來日再去南山。

門房一開看見四個粉團一般的娃兒曉得是管事婆子尋來壓床的,趕緊開了門放她們進去,也不計較她們來了半桌子的人。

吳家正嫌來吃酒的人太少,大院裏擺了二十多桌根本就坐不滿,就是把自家的親戚全叫上了,再拿帖子去請公門裏的人,還有一半桌子是空的,只好又叫老仆拿了禮品請柬往南山上各戶人家去請。

到南山上來消夏的非富即貴,一多半兒都是有官職傍身的人,可這端午才過,還未大熱,宅子裏多是看院的老仆,好些個家眷還未上得山來,去拍了門主人家也不在。

主家便定了主意把幾架大屏風把院子隔開,一邊坐親戚當官的,一邊坐鄰居跟請來幫忙的人,總之先把桌子填滿了,叫女家送親來的看著熱熱鬧鬧的,這才喜事才不顯得寒磣。

丫環領了蓉姐兒一行去花廳喝茶,那丫頭一頭是事兒,又要貼囍字又要貼窗花,孫蘭娘便幫了把手,幫她在花盆窗框上都漿上紅囍字,那丫頭捶了手道謝,不一時端了個七色果盆進來,招呼她們吃點心。

幾個娃兒跳起來圍上去,一人抓了一個福字金橘餅,等管家婆子來了,瞧見桌上的七色果盆,倒對那個丫頭點點頭,讚她會辦事,她忙得腳打後腦勺,只過來同陳婆子說上幾句話就又要出去:“新床鋪得了就請娃娃過去壓床。”

鋪床自然是找了鋪床姥姥,全福人兒才好,公婆俱在父母雙全,兒女還須湊個好字的才行。這個鋪床人也是鎮上請來的全福人,同陳婆子潘氏都相熟,幾個人坐下來嗑回牙,知道主人家昨兒就尋了她,留她住了一宿不放她回去,就怕今兒誤了事。

“這一個月裏頭只有今兒一天是黃道吉日,這家子趕的急,撒銀子可舍得呢,你是沒瞧見新房裏的鋪排,就是許家也沒這樣的排場。”鋪床人不僅得了一身新衣新鞋子,還有兩匹布一封銀子,好茶好飯的用了,嘴裏自然吉祥話不斷:“老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早三年原說要娶了,這家子先頭老太爺去了,吳少爺便守了一年小祥,等預備下娶親了,隔房的叔父又去了,家大業大也不見得就強些,單這守孝就耽誤人家閨女,這都二十了,再等可真成老姑娘了。”

這些說完了又拿茶水潤潤喉嚨:“倒是那個吳少爺,真是一表人材,腰是腰腿是腿的,黑臉盤還恁的俊。”說著自家也笑起來:“今兒還不被新娘子撲上去正法了。”兩句葷話一說,把丫環臊的退出房去。

蓉姐兒坐在羅漢椅子上拿小手摳那個喜字,坐得久了無趣的很,拉一拉寧姐兒的袖子,兩個娃娃溜出門去,陳阿婆叫一聲,蓉姐兒拿指頭一點:“摘花兒。”

一人摘了一朵月月紅,蹲在花壇邊玩了會子,看見外頭的回廊小道,就又繞了花壇走過回廊,寧姐兒往前跑上兩步,正撞在個穿紅綢衣的男人身上,眼看就要跌跤,那男人長手一伸把她撈起來抱了個結結實實。

寧姐兒吃這一嚇,緊緊攥住他的衣襟,瞪大了眼兒“呀”一聲,她不叫便罷,一叫那男人倒哈哈笑起來,一只手抱牢了小娃兒,把她上下一顛,逗了她壞笑:“怕不怕?”

寧姐兒兩只手抓得更緊,見是個黑臉的男人,小身子發顫,嘴裏求饒:“叔叔,怕。”

誰知道他笑得更歡了:“叔叔不怕,你怕。”

寧姐兒兩只大眼沁出淚花花,扁了嘴兒一抽一抽,眼看就放聲大哭,那男人著了慌,趕緊要哄她,一只手拍她的背,見她已經咬了唇兒,眼淚都要淌出來了,隨手一摸,摸著身上掛的香囊:“喏,瞧這個!”

這東西寧姐兒從未見過,一下子就止住了哭,眼睛裏還含了淚,一只手已經松開了,去勾香囊上拿米珠碧璽串成的五色珠串,還有個金子打的囍字兒。

那男人見這套管用,拿遠了又逗一聲:“再叫聲叔,這個便給你。”寧姐兒手指頭還扯著上面掛的流蘇,撅起嘴巴,小人兒會來事,知道這是跟她玩,不會打她,湊了頭過去拿眼淚鼻涕糊了男子滿襟,連手都擦幹凈了才乖乖的叫一聲:“叔。”

“哎喲,我的好少爺,您快著些,新娘子船要來啦。”後頭趕上來一個小廝,叫住男子,見他抱了個娃娃,衣襟上糊成一團,跺了腳直嚷:“喜服都花了,這可怎麽好!”

男人嘖了一聲,把寧姐兒放下,擡起袖子糊亂一擦,這下不僅衣裳糊了,袖口也是粘粘乎乎的,小廝跟在後頭抽冷氣,他還不在意,甩了手:“趕緊,船不是要來了?”

寧姐兒蓉姐兒攙了手回去的時候,幾個大人都在找她們,潘氏上手就是一個毛栗子,蓉姐兒捂住頭,要哭不哭,寧姐兒被抹幹凈臉,一把抱到了喜床上同安哥兒坐在一處。

她剛剛哭的累了,捏著小香囊玩了好一會兒,聽見人家叫他們兩個滾床東滾床西,安哥兒只當好玩似的滾起來,還把撒在床上的生果桂圓扔到地下,寧姐兒偷懶往帳子裏一滾,團成個團兒閉起眼。

蓉姐兒趁著大夥兒分喝甜茶的當口也爬了上去,拍拍寧姐兒的手,見她不醒,把被子拉出一個角來,把她整個身子都給罩住了。

忙裏出錯,丫頭婆子哪裏分得清兩個娃娃,眼兒一掃見一個女娃一個男娃坐在床上,只當全和了,外頭又是過火盆又是拜堂的,陳阿婆倒是問了一聲:“寧姐兒呢。”

安哥蓉姐兩個一齊指了指帳子裏,蓉姐兒還把手合攏一處放到耳邊,做了個睡覺的樣子,陳阿婆一笑,就跟潘氏兩個坐在對面椅上喝甜茶。

等新娘子進來了,坐床娃娃還不能走,新郎倌系了襟衫喝了交杯酒,應該抱了坐床娃娃走了,那管事的婆子進來一看,一屋子全是女家人,男家親戚本來就少,都到各處幫忙了,喜房裏倒顯得空蕩蕩的,便扯了陳阿婆的袖子叫她裝一裝相,陳阿婆爽快的應下來。

女家搞不清這是哪一門的親戚,都抿了嘴兒不說話,蓉姐兒爬到新娘子身邊,彎下腦袋從喜帕下面去看那新娘的長相,見她白白的臉盤紅紅的嘴兒,身上香噴噴的擦了胭脂粉,嘻的一笑,新娘子見是個小娃兒,也沖她笑一笑。

蓉姐兒伸頭出來,跟安哥兒說:“新娘子,好漂亮。”

原覺得不合規矩的女家人也沒話說了,有幾個人陪坐著,總比屋裏沒人要好的多,見蓉姐兒乖巧還摸了一把糖給她吃,蓉姐兒不認生,往新娘子手裏塞了一個:“新娘子也吃。”

到外頭開宴了,新郎進來陪新娘子吃千年飯,女家的丫頭把兩個娃兒抱下來,新郎倌左右兩手拿著兩桿金秤挑了紅帕,喜婆在邊上說著吉祥話兒:“稱心如意節節高,養個倌倌不做狀元做閣老。”

新郎“哧”的一聲笑將出來,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又恐他說甚出格的話,趕緊上前托了盤兒把紅巾接過來,後頭跟著的婆子上了一碗千年飯。

新郎倌接過來遞給新娘,新娘滿面羞意,拿過小瓷碗,銀勺子還沒舀起一口飯來,就聽見帳子裏頭有人蠕動,新娘子嚇了一跳,失手差點把碗給砸了。

新郎扭身一瞧,大紅被子裏一個圓圓的東西正在動,他掀開來一看,正是他在廊下逗了個大花臉的小娃兒,正團在被子裏睡得香,彎腰把她撈出來,寧姐兒還睡呢,頭一點一點的,手裏緊緊抓了個東西。

這東西不細看便罷,他拿起來一看又是哈哈一聲,新娘鬧了個大紅臉,寧姐兒手裏抓的不是別樣事物,是女家早早跟來鋪床的婆子往裏塞的合和二仙,白玉雕的,一男一女正纏在一處,寧姐兒在被子裏摸著了,把玩一會覺得有趣,捏在手裏睡著了。

新娘眼兒一瞬,羞得脖子都擡不起來,原是女家見女兒實在大了,把原來尋常用的和合二仙換成這般樣子的,也是叫他們吹燈落帳後把玩的,叫個娃兒捏在手裏,還叫一屋子都瞧見了,新娘子眼圈一紅羞得要哭。

吳家少爺卻不覺得,在寧姐兒胳肢窩裏撓幾下,寧姐兒手一松,醒過來了,一眼看見他就甜蜜蜜的笑一聲:“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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