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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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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無涯一直凝神站在月光裏,他總覺得這裏的月光不如山裏的更清更冽,可能是沾染了塵世的浮華,從而有了塵世的溫度,總讓人覺得連月光裏都似乎有了她的身影。

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感情,沒來洛陽之前,他一直住在深山裏,幾乎是每一天都能收到洛陽城中傳來的消息。

亂七八糟這樣那樣的消息裏,他總是一眼可以看見“長公主”這三個字。

那個時候,他還一次都不曾見過她哩。

可每天晚上,對著山裏的月亮,在腦海裏勾勒著長公主的身影,就成了他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

在他的腦海裏,起初的長公主是個一笑起來兩眼彎彎的小姑娘。

那是有一年的冬天他去山下的市集,見到的一個小女孩。他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高熱,雙眼渙散,被她的母親緊緊地包裹在懷裏,他知道再過個一時半刻,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了。不知怎地,他看著她突然就想起來了那個洛陽城中不曾見過面的長公主,鬼使神差地出了手。

那個女孩醒過來的時候,對著他一笑,兩眼彎彎。他當時就覺得長公主笑起來一定也是這樣的,眼睛一彎,把人的心都彎了進去。

再後來在他心裏,小姑娘長成了大姑娘,笑起來的時候也是眉眼彎彎的。

等到他來了洛陽城,雙福橋上驚鴻的一見,忽地覺得,就是長公主不愛笑,只淡淡地瞧上他一眼,就已將他勾到她的眼睛裏。這才鬼使神差地又特地攔了她一次,只為得到她輕輕的一掃眼睛。

他想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想不明白索性不要想,他只知道除了月亮,他有了另一個信仰,就同月亮一般,也是高不可攀的。

此時此地,朱無涯便一直在想裴金玉笑的樣子,就是因為沒有見過,才更加的吸引人心緒。

月影看不懂神巫大人的心思,但女人的直覺很靈敏,她覺得神巫大人與從前不太一樣了。究竟是什麽地方不一樣,她又說不清。

這時候的月影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期頤可以好好地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神巫大人的反應自然是異常的敏銳,她不過將將邁近了一步,他已經轉了臉將她看定。

那如月神一般清俊的容顏,直直地撞進了人的心裏,月影趕忙低下了頭,只聽神巫大人道:“你趕緊回宮吧!”

“是。”

“照顧好那孩子。”

“是。”

“務必讓那孩子只聽你一個人的話。”

“是。神巫大人,屬下不明,為何神巫大人不讓屬下殺掉穆秋霜?她已經沒用了。”

“我答應過她哥哥要留她一條性命,既然是我應的事情,自然是要說話算數的,給她吃了秘藥,不怕她亂說話。”

“是。”

哪怕神巫大人說月亮是方的,月影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是”就對了。在她的心裏,神巫大人就是她的一切,勝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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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代王的心思差不多是一樣的。

看來這世間的人,愛人的那個大都是一樣的心理。

被愛的則有的只覺榮幸,有的就覺心驚……

裴金玉一回憶起酒窖裏那個似吻非吻的碰觸,就忍不住心驚不已。

那感覺給人太過熟悉,怎麽說呢,裴金玉篤定,酒窖裏的那人是熟人,一定是見過面的,這就想到了朱無涯的身上去。

朱無涯很可能就是巫醫,這是她和她爹共同的認定。

可他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挑釁,譬如上一次故意挑釁代王,這一次又故意招惹她。

真不知他到底懷著什麽樣的目的。

裴金玉想來想去,不得要領,不如自己也送他一份“禮”。

禮尚往來,收禮了勢必要送回去。

吩咐了裴箏,將那蒙面人遺落的面巾給朱無涯送去。

雖說朱無涯婉拒了皇帝的賜官,他如今仍是每日都要進宮一次,有的時候是去東宮看太子,有的時候是去皇帝那裏看度乘大聖,總是日出而進,日落而出,卻從不肯在宮中過夜。

這一日,朱無涯落日時分才回了倉平巷租住的小院,一踏進院門,就發覺了異常。

他不動聲色地進了屋。

裴箏便從房梁之上飛撲下來。

兩人交上了手,裴箏用八分力之時,兩人是平手。裴箏全力以赴之時,兩人還是平手。裴箏已知他深不可測,也不戀戰,一個飛身躍出了窗外,這才將那塊面巾用連弩射在了窗欞之上。

朱無涯一看那面巾,頓時笑了出來。

幹了壞事,被人揭穿了,還能厚著臉皮笑出來,可見此人不止武功功底深不可測,連心理素質也是杠杠的。

非常人能比。

譬如裴寶就比不了。

裴金玉那裏因著朱無涯占據了思緒,還沒來得急告訴劉彩,裴老太太想為裴七裏求娶她的事情,劉彩她娘已將建信侯夫人是如何打聽她的人品,一一道給了女兒聽。

劉彩逮了裴寶好幾天,今日終於逮住了他,將他揪到了一旁問:“你娘是什麽意思啊?”

裴寶頓時紅了臉,嘴上卻道:“什麽什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哩。”這是沒好意思承認,是他將心思說給了他娘聽。

這不是想著,萬一不成,還能將一切推到他娘的身上,然後他和劉彩還能做師兄妹嘛!

劉彩不信啊,說:“你少糊弄我,我娘給我哥相媳婦之前,相的是誰家的閨女,還會事先說給他聽,我就不信你娘打的什麽主意沒有事先告知給你聽。”

裴寶不敢看她的眼睛,小聲說了一句:“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做兒女的哪能去打聽這些事情。反,反正,我是從來都不打聽的。”

劉彩道:“你個笨蛋,小心你娘給你說個大麻子。”

裴寶微微一笑:“我娘才不會那麽不靠譜哩,比如說的你……不就挺好的嘛!”說完臉更紅了。

劉彩眨巴了眨巴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哩,就聽身後傳來了“噗”的一聲,緊接著就見譚中秀和代王打她和裴寶的身邊過去了。

譚中秀那個混蛋還說:“你們繼續,我們就是路過,路過,啥都沒有聽見哩。”

劉彩又眨巴眨巴眼睛,捂著臉拔腿就跑了,到雕山小築找她閨蜜去了。

裴金玉問她:“裴寶真是這樣說的?”

劉彩的臉上還掛著紅暈,點了點頭。

“那你是怎麽想的?”裴金玉又問。

“什麽怎麽想的?”劉彩開始裝暈。

“喜歡,還是不喜歡,總有個決定。”什麽事情向來都是旁觀者清,這就不耽擱看不清自己的裴金玉,條理清晰地幫劉彩分析。

只聽她又道:“裴寶人還行,是家裏的嫡幼子,優勢目前還不太明了,劣勢就是他娘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你娘和他娘,好像還不怎麽對盤。”

裴金玉分析的很客觀,就連家庭情形也沒忘記一一說明。

“其實那些都不重要,日子是人過的,不管嫁誰,總少不了婆媳相處這檔子事。”劉彩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蔫蔫地說道。

裴金玉下意識問了句:“難道你心裏還惦記著那個朱無涯不成?”說話的時候,表情很是凝重。

劉彩嚇了一跳,趕忙擺了擺手道:“那哪能啊,別說是你了,連我都能瞧得出他非池中物。一會兒治好了度乘大聖,一會兒又是太子的恩人,這無疑等於在兩個婆婆之間當兒媳,我爹說了越是這種兩邊游走的人,就越是厲害的嚇人,像我這種傻乎乎的,還是別上趕著找心痛了。說的是我嫁人不嫁家世,可也不能嫁一個會連累我家的人,這是底線哩。”

“那你是……”裴金玉實在是摸不透劉彩的心。

劉彩也嘆息了一聲,道:“覺得裴寶人好,可又覺得他不夠有英雄氣概,覺得他應該像我哥哥那樣,誰招惹了他,掄起拳頭就上,可又覺得真像我哥哥那樣,實在是有夠讓人頭疼的。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金玉,你了解我的心思嗎? ”

裴金玉果斷地搖頭,像劉彩這般讓人糾結的小女兒心思,她上一輩子也沒有過,她只知道喜歡就是喜歡,割頭也不換;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割了頭也不能變成喜歡。

這就想起了代王,心頓時塞塞的。

劉彩也不知道裴金玉怎麽突然變了臉色,心想著該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就聽她又說話了。

裴金玉說:“你要是不喜歡裴寶,我就告訴我娘去,我娘堂姐的女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劉彩一跺腳:“裴金玉……”再逗我,你就不是我閨蜜了。

好吧,這就是有戲。

嗯……七裏就歇了吧。

瞧,快刀斬亂麻,好處自是多多的。

皇帝就是不懂這一點,才會今天煩心,明天也煩心。

高禦史單獨進諫的時候,跟皇帝說:“太子不堪當天下之主,恐忠義王有反相,不如讓趙王……”

皇帝雖然也覺得自己的兒子不怎麽地,但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兒子,還是很不高興,便道:“如果這是天意,就是趙王做了太子,又能怎麽樣呢?”

高禦史又道:“皇上乃是天子,皇上的意思就是天意。”

皇帝沈默了良久,像是在喃喃自語:“朕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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