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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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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

四月的洛陽,牡丹花開正艷,出了城門外但凡是官道旁邊,也能偶爾看見一朵一朵正盛開著的牡丹花,映襯的其他春花黯然神傷。

饒是如此,裴金玉看了一路的牡丹,也難免膩歪。忽地,看見不遠處一棵棵盛開著或白花或粉花的櫻花樹,只覺眼前陡然一亮。

再定睛去看,只見櫻花樹後走出一人。穿著圓領袍,帶著紫金冠。手牽純白馬,腳蹬黑色靴。劍眉星眼,傅粉玉郎。端的是臉比花美,身比樹高。能有如此風雅的,洛陽城中並不多見,不用走近,裴金玉便已知其是代王。

果然,才將行至櫻花樹旁,馬夫拉住了馬,就聽外頭的八駿道:“咦,代王,好巧好巧!”

代王怪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七裏見他不按套好的套路來辦,便自個兒給自個兒找臺階道:“代王在此作甚?”

代王瞧了一眼探頭看來的裴金玉,紅了臉說:“專程等妹妹哩。”

七裏和八駿徹底被打敗了,雙雙絕倒,心道:碰上個扶不上道的,這戲真沒法兒唱下去了呀。

兩人只一心等著裴金玉發難,卻不想,裴金玉放下了車帷不聲不響。

這傻子,幸好說了實話。若不然,他怎麽來的就得怎麽給她滾回去。

原本十幾人的隊伍,又混進了代王一行,又行一個時辰,到了白樟山腳下。馬車行至山腰,裴金玉棄了馬車打馬上山。還不到正午,已來到白華庵門前。

門口的那小隊站崗侍衛早在代王亮出名牌之後,乖乖地退了後。

嘉榮上前敲門,一個滿臉坑壑的老道姑開了門,嘉榮遞上了公主府的令牌,又奉上了一袋碎銀,道:“我家主人來見故交,故交乃四年前上山的程姑娘。”

老道姑瞧了瞧眼前明顯是女作男裝打扮的主仆,低頭瞇眼看了看令牌,又將碎銀藏於袖中,才道:“既如此,貴客稍等,容貧道去稟明庵主。”

“勞煩。”

只一盞茶的功夫,庵主塵新親迎而來。

人高馬大的侍從自留守在庵外,代王三人雖是男客,但礙於身份尊貴,塵新也將其迎進了庵內,卻是有話囑咐,“不得亂走。”

七裏連聲應:“是。”只一心急著想見娘,自然是心無旁騖,別人說怎麽好就怎麽好。

這就很快被領到了上房。

他們雖謹記並不在庵中亂走,但庵中許久不見男客,有許多年紀稍輕的姑子,像看稀罕景似的,接二兩三的誤闖。

直到闖進了第八個,才是很久不見的七裏娘。

程雪慧一見七裏和八駿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將兩人拉過來左右瞧,確定了兒子和養子過得確實很好,這才想起來給裴金玉請安。

只見她將右手平伸胸前,將左手直豎於右掌之上,並微微向前傾身道:“長公主千歲,貧道這廂有禮。”

裴金玉微笑道:“程道姑無需多禮。”頓了片刻,轉而又道:“父王讓我問你好。”

程雪慧不無怨念地說:“貧道何德何能,怎敢勞王爺掛心。”

裴金玉只作聽不懂,對一旁的塵新道:“庵主無需在此候立,留幾名道姑任本宮差遣就行。”

塵新自然不會走,還得表示自己是誠心誠意地要在這兒伺候。

裴金玉又道:“出家之人都講究個緣法,我今日出門,父王特地為我蔔了一卦,說我此行若能遇見高姓女子,且要體型富態,便可整年順暢。不知庵主可能為我尋來這樣的有緣之人?”

塵新楞了片刻,了悟原來長公主此行還另有目的,遂道:“貧道自當盡力為之。”

這就告退,替裴金玉找人去了。

佳柔拽著候在門口的小道姑,說是一起去廚房燒個熱水。

嘉榮便站在了小道姑的位置,站崗放哨。

屋裏頭除了程雪慧母子三人,便只有裴金玉和林鏨了。

這時,裴金玉也不避諱,直截了當地對程雪慧道:“父王讓我給你帶句話,他問你可曾想好?”

程雪慧頓時驚訝不已,掩飾著面上的尷尬,故作糊塗:“貧道不知長公主此話何意?”

裴金玉便笑道:“看來你做道姑還真的做上了癮,也罷,只當我不曾說過此話。”

她爹當初將程雪慧放進白華庵,就打定了主意任其自生自滅,才想不起來問有關於她的事情。裴金玉不過是想著同七裏和八駿這幾年的同窗情誼,才多嘴有此一問。

好心也罷,多事也罷,總歸是仁至義盡。

七裏和八駿也不是當年懂的不多的孩童,他們記得自己是在哪兒長大的,卻始終不知是怎麽長大的,譬如她的娘什麽都不做,就可以讓他們過的還算不錯。

這其中自然是有些蹊蹺的。

裴天舒不說,他們不問,不代表他們的心裏沒有疑惑。

恰逢,裴金玉如此一問,他們也說:“娘,你怕什麽,你還有我們……”

他們?不止他們,就連她也不過是別人操縱在手裏的棋子,她從不敢奢望自己能跳脫出棋盤。

可不知為什麽,一見裴金玉她就莫名地覺得或者她有跳出棋局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這個鬼地方她真的呆夠透了。

程雪慧要求兒子們出去,單獨和裴金玉說話。

七裏和八駿自然順從,到了代王那兒,他卻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程雪慧為難地望著裴金玉,裴金玉看了一眼代王,卻見他雙目瞪的滾圓,一臉戒備地對著程雪慧。

裴金玉失笑:“他是個傻子,無須理會他。”

程雪慧躊躇,這就又看了一眼代王。

代王忽地沖她咧嘴一笑,憨態一覽無餘,她這才信以為真。

程雪慧也豁出去了開門見山:“我知道王爺從來都沒有真正相信過七裏是大爺的兒子。”

裴金玉卻道:“不,他相信,你也看見了七裏和八駿過的很好。但是……七裏到底是不是我大伯的兒子,你自己的心裏清楚嗎?”

程雪慧漲紅了臉,不敢置信地瞪著裴金玉。

只聽裴金玉笑了一聲又道:“所謂的歌姬,不過就是家妓,什麽守身如玉,你當是在戲臺上唱戲!還是當我們裴家真的都是人傻錢多,頭腦簡單只會在戰場上拼殺的大老粗。”她大伯也許真是這樣的,可她爹不是。

這幾年,她放了裴箏出府,不外乎是收集著各處的消息,其中的一條就是關於她爹的。裴箏說她爹在整個大宏建起了一張傳信網,分了三個小組收集著各類消息。

天字組,收集的是各處每日的天氣情況以及突發的天災異況,記錄享盡到了幾月幾日下了幾滴雨這樣的地步。

地字組,負責收集民生,記錄的是什麽地方盛產什麽,種田的能不能吃飽,商賈喜歡做什麽樣的買賣,突然敗落或者突然興起了什麽買賣,等等瑣碎雜事。

人字組,則負責收集各地世家的基本信息,記錄的是誰家死人了,誰家嫁娶了,誰家說好的親事又悔親了,等等各類微小的異狀。

能幹出這麽無聊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她爹了,可是這些看似沒什麽大用的信息,真的無用嗎?

裴金玉說,也就只有她爹才能有這種大才了。

先是不動聲色地收下了七裏、八駿,卻將程雪慧打發到了這裏,這是四兩撥千斤用的是綿力。

又是不吭一聲地讓林樅將穆秋霜送去了揚州,有名的瘦馬之地,這叫從哪裏來又送回了哪裏去。

裴金玉最後對著已經呆楞的程雪慧道:“你唱的不過是戲,可得想好了該給誰唱,又不該唱給誰聽,這個淺薄的道理。”

言盡於此,剩下的就看個人的選擇和個人的造化了。即使是七裏和八駿也是這樣的。

也巧了,裴金玉的話音才落,就聽嘉榮敲了敲門道:“長公主,庵主帶著好幾位道姑朝這邊來了。”

裴金玉便道:“程道姑,你也抓緊時間再去同他們敘敘話吧!”

程雪慧這廂有些晃神地出了屋子,那廂的塵新甩了甩拂塵,領進了幾位道姑:“貧道不負長公主重托,長公主請看,這幾位皆姓高,也皆是富態之人。”

裴金玉已在將她身後的人仔細打量,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最後的高如欣,哪怕卸去了繁妝,也有一雙妙目奪人眼眸。

她不動聲色道:”如此,有勞庵主費心了。”這是將人全數留下。

塵新也摸不透她要幹些什麽,只道去催促廚房準備上好齋菜,便又一次踏出了廂房。

另一邊,本以為還要多等兩天的莊賢秀收到了長公主來訪的消息,只覺心頭狂跳,身體顫抖到了不能自已。

不管對方是誰,不管對方要她做些什麽,只要能夠重回皇宮。是的,她只要能夠重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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