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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從良顏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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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狼吼般的哭聲終於招來了真“狼”。

送客送了一半的裴天舒,一手揪著顏禦醫的後衣領,才將進了院子,就聽見了狼吼。他原本就很黑的面孔,更黑了一層樓。

原還想著拼死博得一線逃走的契機,顏禦醫一對上裴天舒的凝重神情,老老實實地從了他。

而那廂本在小廚房裏準備果碟的楚氏,自然也聽到了,並在裴天舒之前進了屋。

她很是無措地道:“王爺怎麽又哭了!”

成王世子的小嘴抿的很緊,就是不告訴她林鏨想要偷走她閨女。

哼……他還不想挨打。反正哄不好林鏨,他得挨他爹打。由著林鏨的性子,他得挨裴天舒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半個父親,誰打不是打哩。況且裴天舒那手穿糖葫蘆的箭法還沒傳給他呢。總之,師父萬萬不能得罪。

所幸楚氏不是個太笨的,雖沒有她爹楚祭酒九曲十八彎的腦回路,可還記著她爹臨走時說過的代王甚喜金玉,這沒頭沒腦的話。

她端了一盤新蒸的芡實米糕,到了代王身邊,溫聲道:“王爺,這是妾的女兒平素最愛吃的米糕,要不你嘗嘗?”

代王的哭聲被一股子清新的香氣打斷了,他抽了抽鼻子,仿佛還聞到了奶味,遂伸出小手撚起一塊兒糕,吭哧咬了一半,小嘴吧唧吧唧快速咽了下去,又吭哧咬了另一半,吧唧完了,嘴一咧,接著哭。

這回是肚裏有糧,那中氣相當的足。

楚氏被他的哭聲震得有些頭暈,就在這時,裴天舒打簾走了進來,楚氏很無力地叫了一聲:“夫君。”

而後她瞧見了裴天舒身後的顏學慶,臉皮一熱,福了福身,轉身去了右廂房。

裴天舒還在詫異今日楚氏怎麽如此不知禮,一瞧身後,顏學慶的閻王臉也很是精彩,紅黑紅黑的,就像一根點著了的木炭。

他瞇了瞇眼睛,後知後覺地秒悟,怪不得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打他有了女兒就越發的疏遠他,內裏的個中緣由大抵可以用以下一場戲來詮釋——

患者篇:

我老婆進醫院待產,特別選了我好兄弟所在的那家醫院。朝中有人好辦事,更何況我兄弟就是婦產科的醫生,還是主治的。我老婆年輕,有的是體力,我們打算順產,請了兩個助產士,可我還是特地給我兄弟打了聲招呼。不曾想,我老婆胎位有一點點不正,還真就用上了我那兄弟。阿彌陀佛,折騰了一天一夜,母女平安。

醫生篇:

求助帖:我是婦產科男醫生,我給我一好兄弟的老婆接生了孩子,我幫助了他們全家,我做的是好事,可為什麽心裏頭總有一種做了虧心事才有的愧疚感?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我到底該怎麽辦?在線等。

這種事情擱在裴天舒前世,那個已經步入文明的時代,亦是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還記得他前世的老媽跟他到黃歷之時,講過這麽一件甚是可樂的事。

說的是他老媽生他那會兒,同病房裏住了一個從偏遠城市來的三十多歲的婦女,懷的是二胎。那年月剛剛改革開放,那婦女和丈夫一起從老家來到帝都討生活,就在天橋那邊的夜市賣餛飩,生活自然比在老家好轉了不止一兩分。

生活好也有生活好的煩惱,任誰也想不到吃也會吃出毛病。本來活奔亂跳的孕婦,快臨產的時候檢查出了妊娠高血壓。

原本準備回老家生孩子的夫妻倆一合計,留在了帝都的醫院裏。

她的主治醫生剛好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醫生。

起初夫妻倆對那男醫生可謂是恭敬有禮,後來丈夫卻把醫生給打了。

原因——“他一個男的怎麽能進產房?”三十多歲的漢子哭的兩鼻子冒泡,深覺自己打人特別有理。

裴天舒怎麽想也想不到類似於此的笑話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問題是他還真心覺得醫者無男女之分,倒是醫生自個兒介懷上了。

作為好兄弟,裴天舒又不能一臉猥瑣相地說“大慶,你看了我老婆那裏,要是覺得占了我便宜,那我也看看你老婆那裏”。

別說裴天舒沒那麽猥瑣,他就真是有那麽猥瑣……泥煤,顏學慶的老婆還在他丈母娘家裏養著呢!至於他丈母娘,可能也還在娘家養著呢!

這事兒沒法說開,說開了恐怕顏學慶見他跑的更快。更何況,現在也不是說這些陳年舊事的時候。

他提著顏學慶的後衣領,往前一推,“已經來了,順便給我女兒請個平安脈。”

裴天舒將顏學慶推到了裴金玉床前,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床邊,將中氣已經不是很足的代王擠出去了老遠,他還猶自陰沈著臉。

成王世子有些怕他,尷尬又無奈地叫了聲:“裴三叔。”

一般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都會叫裴天舒一聲“叔”。雖說現在還有一個顏禦醫在,但他叔的臉色實在太臭了,先討好討好才是上策。

“三叔,我怎麽沒見妹妹的奶娘?”成王世子打的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念頭,好歹先吸引吸引他的註意力,萬一他一會兒真要發作,也不會那麽的……暴力和血腥。

“嗯。”裴天舒回答的極其簡潔,臉色依舊很陰郁。

成王世子的小心嚇得砰砰亂跳,一撇嘴,很沒種地認慫道:“三叔別惱,我已經差人去請我父王了。”

裴天舒又“嗯”了一聲,掃眼望了望代王,心說看在你大伯是皇帝的份上,老子再忍你十塊錢的。

可他能忍,裴金玉已經忍不了了。

她晃了晃快被吵暈的耳朵,皺著眉道:“吵。”

裴天舒就是個典型的女兒奴,將才還緊緊皺在一起的臉龐,因著他女兒的一個字頓時喜笑顏開,並且自帶小板凳附和道:“就是,就是。”

裴金玉沒有理會她爹,小手一指代王:“你,吵。”

代王“哽”的一抽,頓時止住了哭,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猛瞧。

林青巒的那個三弟,大文前長公主是見過的,並不似林青巒二弟那般有些奸猾,是個雲淡風輕的性子,就是容貌也與林青巒相似個五六分。

眼下這個娃娃的長相說不定也是有些像林青巒幼時,只是……林青巒幼時是個什麽模樣,裴金玉居然不記得了。也罷,還記著那些作甚!

裴金玉瞧著林鏨不哭時的模樣還算乖巧,又指了指桌子上擱著的果盤,“吃。”

一旁伺候著的佳柔很是配合地將果盤捧到了代王的面前。

林鏨乖乖地撚了一塊兒,小口小口地吃著,等了片刻,並沒有等來下文,他又撚了一塊兒糕,湊到了裴金玉面前:“妹妹,吃。”

裴金玉:“吵。”

代王撇了撇嘴,沒敢哭,也沒敢再吱聲,老老實實地吃糕。

成王世子驚呆了,他叔的女兒打小就有他叔的風範,可她畢竟是個小娘子,萬一長成了他叔這個彪悍樣,那還了得。他順便腦補了他叔穿著女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一箭穿三,那場面實在是驚悚。

因此,看著裴金玉的眼神也敬畏了起來。

裴天舒瞧著林鏨如此聽他女兒的話,愈加的不滿。倒不是嫌他傻,裴天舒只是寶貝他女兒寶貝的就跟她似個人參娃娃一樣,他自個兒精心培養著生怕掉了一根須,甚至唯恐他女兒的親娘委屈了她,這就被人惦記上了,那心情不用想就知道不是那麽的美妙。

顏學慶很是了解他這好兄弟,頗為擔憂地看了看代王,心想幸好他是個傻的,這要是個聰明的,指不定裴天舒會以為他動機怎麽怎麽不純,那結果可能會相當的慘烈。

膽敢惦記上裴家的女人,瞧瞧肖白鶴,就知道下場不會太美麗。

這廂顏學慶是唯一一個沒受裴金玉影響的正常人,他很正常地給裴金玉號完了脈,崩豆似的崩出一句:“挺好的,我這就走了吧。”

裴天舒橫了他一眼。

顏學慶又崩出一句:“改天你請我去重渡樓下館子,咱們好好喝一場。”

裴天舒又橫了他一眼。

顏學慶改了口:“那,那我請你。”

裴天舒很好心地預備今天先放過他,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

顏學慶假裝客氣道:“你回吧。”

裴天舒可沒跟他客氣,瞅了瞅屋裏,很小聲道了句:“我這兒有件事得你去辦。”

“滾,老子不幹缺德事。”

“滾,你幹的還少。”

“老子從良了。”顏學慶忍無可忍,脫口強辯。可話才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在心裏狠狠啐了自己一口:娘個西皮,老子以前就是幹了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那也比依鳳樓那些賣皮肉的小娘皮有格調多了。

那些不忍回首的往事啊,早就如煙如霧隨風飄遠,一般人敢舊事重提,顏學慶的小銀針可不是吃素的。

戳戳戳,顏學慶用眼神在裴天舒的身上盯出了七八十來個窟窿,最後大手一揮道:“行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他雖然交友不慎,但這友已經交了,斷沒有不認的道理。

不就是裴天舒將肖白鶴灌的只剩了半條狗命,怕肖白鶴他爹公報私仇,沒事找事的參上他們家一本。

裴天誠歸西之後,兵權已經旁落,裴家剩下的除了這個爵位,再無其他。

世人一向捧高踩低,以裴家現今的地位,再以肖白鶴老爹肖太常狗眼看人、心胸狹窄的性格,指不定會整出什麽事。

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先給肖家整出點兒事。

顏學慶的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多大點兒事呢,他顏禦醫只要抖抖腰裏的小紙包,絕對“藥到病除”。

裴天舒對著他遠走的背影,不放心地喊了一聲:“你小心點兒。”可別漏了馬腳。

顏學慶又揮了揮手,“我理會。”

人生在世的誰還沒有個把狐朋狗友呢!

只是任誰也想不到,論相貌,謫仙一樣的裴天舒能和閻王一樣的顏學慶交好。就是論技能,一個是動不動就砍人的,一個是救死扶傷的,一個是閑賦在家的白丁,一個是皇帝欽點的禦醫,同樣是風馬牛不相及。

就算顏學慶偶爾也會害害人,不過沒人知道呀。

可裴金玉就是知道她爹和剛剛那個禦醫“有一腿”,反正直覺告訴她,這兩人要不是狼狽為奸過,要不就正在狼狽為奸。

在皇宮裏浸淫過多年各種詭計的裴金玉,怎麽會看不出陰謀那特有的叆叇味道。

裴金玉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大步走來的裴天舒,覺得她這個陰壞陰壞的便宜老爹越發的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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