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爺爺的緣故，岳鼎寒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觸古董。正所謂“溫飽而思XX”，人一旦腰包鼓起，就會想要追求一點精神層面上的享受。更何況岳家根底深厚，已經不僅僅能用“土豪”二個字去形容，所以，岳鼎寒著實見過不少的好東西。這個古董市場雖然規模很大，但別提那些贗品，單是品相尋常的東西也早就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他原本存在考校葉羲和一番的心思，誰知道她直接就舉了白旗，他便略帶遺憾地歇了那種心思，徑直帶她走進了自己常去逛的幾家店鋪。這幾家店鋪並不是這個市場中位置最好規模最大的幾家，但這幾家店的老板卻都眼力不凡，往日他在這裏沒少淘到好東西。雖然以岳鼎寒的財力，去拍賣會拍些同樣價值的古董並不是難事，但親自從一堆或偽造或普通的東西裏發現一件珍品的樂趣，卻是難以替代的。這也是為什麽他堅持要親自為爺爺挑選禮品的原因——這個過程對他而言，本身也是一個不小的樂趣。

葉羲和微微皺著眉頭，以不悅的目光掃視著這家店裏的東西，老板黃齊山剛收完貨回來，店裏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規整好，看起來略有些雜亂。看到這個小姑娘的目光，他心中略感不快，心裏腹誹著這嬌氣的小丫頭有眼不識金鑲玉，但瞥到旁邊的岳鼎寒，臉上便依舊掛起了笑容，口中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剛收了貨回來，還來不及收拾，你看這亂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抱歉抱歉。”

岳鼎寒正十分沒形象地蹲在地上，手裏抓著一只銅制的宣德爐仔細端詳著，聞言，隨意地揮揮手道：“老黃，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客氣？”

向來古董這東西，跟盜墓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而那黃齊山的確有幾分本事，他入行幾十年，開始也交了不少的“學費”，現如今，雖然說不上是“火眼金睛”，卻也算是頗有眼力了。所以，這店雖然不大，但那琳瑯滿目的物件裏卻十有□□都是真品。自然，也就帶了不少渾濁的死氣。

而葉羲和看著那些令人不快的死氣，自然給不出什麽好臉色。

黃齊山其實不知道岳鼎寒的身份，但是，沒人會不喜歡出手爽快大方的客人，況且，這個客人於此道上也頗為精通，兩人常來常往間，名義上說是主顧，其實也算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了。

所以，雖然他對對方帶了個對此一竅不通，還嬌滴滴（大誤）的年輕小姑娘來店裏有點意外，但很快也就把這點不快拋之腦後了。

岳鼎寒看了一會兒，把手裏的宣德爐放回了地上，口中道：“像是清末乾隆時候的，不過品相差了點。”

黃齊山笑瞇瞇地道：“瞞不過你，我也是這樣看。”

岳鼎寒又將目光把這店裏掃視了一番，末了，微微搖了搖頭，朝著黃奇山一歪頭：“怎麽？你跑了這倆月，就收了這麽些東西？有沒有什麽稀罕的好貨？”

黃齊山早等他這句話，聽他一問，連忙道：“可讓你問著了！我這次還真遇到了個寶貝，可巧你今天來了！走，領你看看去！”

說完，他拍了拍正在收拾東西的店員，囑咐他看好店面，就拉著岳鼎寒往店鋪後面的一扇小門走去。葉羲和見他倆往後面走，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

黃齊山見她也跟了上來，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岳鼎寒看見他的詢問的目光，連忙擺擺手，示意沒事，讓他繼續走，他這才領著兩人往後邊走去。

進了這扇小門，後面卻是一個不大的小院，裏面種著一些花花草草的，正是盛夏枝葉繁茂的時候，花花綠綠的看起來很養眼。瞧見這些生機勃勃的綠植，葉羲和那擰著的眉頭才松散開了些。

小院後面立著一棟兩層的小樓，正是黃齊山的住處，他領著兩人沿著外側的樓梯上了二樓，請他們倆在客廳坐下，又給兩人倒了茶，這才轉身下了樓，去拿他口中的寶貝了。

剛才岳鼎寒只顧著看東西，也沒註意，現在才發現葉羲和的臉色實在不好，便開口問道：“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兒，就是有點無聊。”葉羲和輕輕搖了搖頭，朝他笑了笑。

無聊？岳鼎寒郁悶地看著她，幹笑了兩聲，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嫌棄了呢。

他們剛說了兩句話，就聽見黃齊山噠噠上樓的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黃齊山進了門，臉上帶著種止不住的笑意，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門關嚴，這才轉過頭來望著岳鼎寒道：“久等了！”

說完，他才把一個黑色的木匣子輕輕放在了對方面前的茶幾上：“岳先生，請過目！”

岳鼎寒看著對方期待的目光，輕輕打開了那個木匣，只見一對食指大小的雞油黃玉豬靜靜躺在木匣之中，只是淺浮雕簡單幾條線，就刻畫出豬的腿部四肢，看起來十分生動。

見對方眼中露出讚賞的目光，黃齊山眉飛色舞，帶著幾分得意介紹起來：“漢代的和田雞油黃玉豬，你看看這玉質這沁色，再看看這雕工，嘖嘖，絕對是名不虛傳的‘漢八刀’！我還特意找熟人托楊老給掌過眼，珍品無疑！跟這差不多的漢代黃玉豬，現在只在L市博物館有一對，故宮博物院還想拿一件鈞瓷換來著，人家都沒給換！”

嘴裏說著話，他眼睛還亮晶晶地盯在那兩只玉豬身上，仿佛舍不得離開片刻。

岳鼎寒聽著他的話，面色也慎重了起來，輕輕把那對玉豬拿在手中，也忍不住讚嘆起來，這玉質的確不凡，俗話說“溫潤如玉”，最是說明這好玉的特征。“體如凝脂，精光內蘊，質厚溫潤，脈理堅密。”正如清代陳性《玉紀》所言，真真是一字不差。

再看那雕工也不簡單，雖然只是寥寥數下，卻雄渾博大、自然豪放，絕非普通匠人所能有的手段，更不像是現代機械所為。

他忍不住喜出望外，心說這真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想什麽來什麽！這東西爺爺肯定喜歡！

不過，作為一個生意人，就算喜歡，他自然也不會情緒外露，看過之後，只是淡淡點了點頭，又把那對黃玉豬放了回去，搖搖頭輕聲道：“東西是不錯，不過，我這回是想給長輩尋件壽禮，這玩意兒畢竟是死人身上的，有點不大合適啊。你還有沒有別的寶貝？可別藏私，都拿出來讓我看看吧！”

黃齊山聞聽這話，好似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一張臉立刻就皺成了個苦瓜：“哎呀，岳先生這是說的什麽話？說實話，這古董有幾樣跟死人沒關系的？都是千百年前的人流傳下來的，還不死那不成精了嗎？”

其實，岳鼎寒自然清楚，他爺爺喜歡收藏，而且愛好廣泛，不管是字畫瓷器還是竹木玉石，他都喜歡的狠，還真不在意這些，誰知道那些東西裏面有多少是古人的陪葬呢？不過他自然不能順著對方的話頭說，不然，以他那得意勁兒，誰知道他會開出什麽天價來？

“到底不一樣！我雖不如你內行，也知道這個可是玉握，專門叫死人握在手裏的，跟那尋常的東西又不同。”

黃齊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了頭腦，這東西可花了他不少錢，原本想著要狠狠賺上一筆，可要找個能一口氣掏出好幾百萬的買家還真不像想象中這麽容易。所以，見著這個往日十分大方爽利的客人，他心底暗暗高興，還想著立刻就能脫手了。在商言商，雖然他搞這些東西，到底也是生意人，東西就算再好，變不成真金白銀，也就是壓錢罷了！現在卻又見對方無意，他忍不住就有點著急了。

“不過，這東西卻也有一眼，收了也有點意思。老黃，你也別說虛頭，準備要幾方啊？”岳鼎寒見他露出一臉的失望，卻又慢悠悠地說道。

聽他詢價，黃齊山心裏才算穩當了點，心說這位原來只是耍個花槍，怕自己漫天要價，不然就直接讓自己把東西收起來了，何必還多此一舉呢？不過，他也知道這位岳先生身家不菲，說不定今天這東西就能出手了，想到這兒，他連忙伸出四根手指在對方面前晃了晃。

見對方出的價，岳鼎寒心中難免有點不悅，說實話，他也在老黃這兒買過不少東西了，知道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說話水分大，開口就把人往死裏宰，所以，他才有先前那一說。結果對方還是開出這個價，實在有點過分了！

想到這兒，他的臉色也不由得冷了下來，嘴裏的話也夾槍帶棒起來：“行啊！老黃，你這是宰熟啊！怎麽跟賣衣服似的，準備讓我跟你這兒再對半砍一會兒嗎？”

在古玩收藏裏，行話“方”其實就是“萬”，岳鼎寒原本以為這東西至多1千萬也就到頭了，落到實價上也就是八百萬上下，誰知道對方竟然擎起了四根手指，這不是獅子大開口，把他當棒槌宰嗎？這怎麽也不能值四千萬啊！

眼看對方變臉，黃齊山卻是一樂，笑著道：“宰誰也不能宰你啊！岳先生，可讓你撿著漏了，我說的數可不是四千，而是四百。”

“四百萬？”岳鼎寒一楞，心道，這老黃今天這是轉了性了？竟然直接開實價？還是對半砍的實價？

他忍不住又重新拿起那對玉豬看了起來，越看就越覺得喜歡，況且對方竟然給了個他意想不到的低價，他索性也不再還價，剛要把手伸入包裏，準備掏支票夾，一只白皙的手卻突然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一直旁觀默不作聲的葉羲和，微不可見地朝他搖了搖頭，開口道：“不如我們再去看看，回頭再做決定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