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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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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瀝現在住的這間房子,在一個還算高檔的小區,就是面積不大,只有大概80平的樣子,只有兩間臥室,秋瀝和鹿念分別一間。

不過鹿念並不會經常留下過夜,秋蘭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裏,所以平時,也就住著秋瀝一人。

秋蘭上了年紀,身體原本就不好,許許多多毛病,之前在南蕎時,她一直拒絕去醫院檢查。

近年來了安城,第一次去醫院做了徹底檢查,查出了大大小小不少毛病,最嚴重的一樁就是腎衰竭。

這病沒有辦法根治,只能靠臨床手段維持著,所以現在大部分時間依舊都住在醫院裏,而且如果有什麽意外突發的話,在醫院也可以得到及時的治療,秋瀝下課後,經常去醫院照顧她。

其實也是靠藥吊著命,但是只要還可以治療下去,秋瀝和趙雅原都不會放棄。

秋蘭是趙家的遠親,而且小時候對趙雅原有過撫養之恩,所以,她的治療費用和醫院床位,都是趙家的關系。

即使如此,秋瀝還是把錢都暗中記了下來,他對鹿念說過,以後,該還的那份還是要還給趙雅原。

秋蘭在南蕎有祖產,但是秋瀝不願意動用這些,他除去上學外,也在兼職。

秋瀝也知道鹿念平時會接稿掙錢,很久之前,鹿念曾經和他說過,她以後想離開陸家,不再靠家裏,自己養活自己。

到時候,就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做自己喜歡的職業,可以追自己喜歡的男孩子。

說這話時,鹿念眼睛閃閃發光,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時過境遷,秋瀝很少再看到鹿念這種神情了。

他在屋子裏準備晚餐,出神的想。

趙雅原給他打了電話,說是鹿念會要過去暫住幾天。

他沒有說具體原因,但是秋瀝也沒有問。

他正好晚上沒課,所以從醫院回來後,就去超市買了菜,基本都是鹿念愛吃的,準備好好做一頓晚飯。

鹿念在陸家打包了一些物品,直接打車去了秋瀝哪裏。

這裏離市區近,離陸執宏住的醫院也近,陸執宏這段時間一直都很危險,暫時不能出院,他只有鹿念一個女兒,

她發現,自己近段時間,似乎就是無窮無盡的和醫院在打交道。

小時候,鹿念就對醫院一點不陌生,但是沒有想到,到現在了,還需要那麽頻繁的和醫院打交道。

陸家現在實在是太過於陰沈壓抑,她不願意回去。

一整天神經都緊繃著。

鹿念出了電梯,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屋,便聞到一股清幽的梔子花香。

是秋瀝買的,他每天都會在家換一株新的花,插在家裏的花瓶裏。

屋內收拾得幹幹凈凈,盈滿了幽幽的花香。

鹿念在沙發上坐下,身子一軟,緊繃的神經終於松弛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深深的疲憊。

她身體底子本來不好,之前那麽些年,好不容養回來了一些,這兩天經歷了這些,只覺得像是生了大病一般,渾身都卸了力。

廚房門開了,飄出了香噴噴的飯菜味。

秋瀝系著圍裙,手裏還拿著鍋鏟,“念念?”

“我以為你不在家。”鹿念輕聲說。

她原本以為秋瀝不在,正準備晚上不吃,或者點外賣湊合一下。

“雅原告訴我你會來,我就先回來了。”秋瀝說,“晚飯馬上就好,再等幾分鐘。”

秋瀝見她臉色蒼白,眼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看著比平時憔悴不少,他關了火,拿鍋悶燉,取下圍裙,在她旁邊坐下,“怎麽了?”

他們倆人輪廓相似,秋瀝一如既往的溫柔,眼瞳漆黑溫潤,看見他的臉,她不知為何,忽然就覺得格外委屈。

秋瀝給她擦了擦眼淚,讓她靠著,沈默了片刻,問她,“……陸家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鹿念直起了身子,“雅原告訴你了?”

她不知道秋瀝是如何知道的,明明和趙雅原交代過,不要他告訴秋瀝的。

“你忘了我的專業了。”秋瀝說。

他學的是法律。

他蹙眉,“我聽我的導師講起了最近這件事情。”

雖然陸執宏不一定做了違法的事情,但是陸氏現在內部分裂,有高管確實涉事,挪用公款,非法集資,都是已經有了確鑿證據的事情。

“陸氏要是真的撐不過去的話。”秋瀝緩緩的說,“那也不是你的錯。”

鹿念揉著眼睛,“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要怎麽辦。”

她到底也受了陸家恩澤那麽多年,想離開陸家是一回事,但是,眼睜睜看著陸執宏窮途末路,整個家徹底潰散,又是另外一回事。

早年明明知道的事情,但是,在陸家待了那麽多年,人心都是肉長的,陸執宏對她,也沒有壞到喪盡天良的地步。

她可能就是心太軟。

秋瀝說,“我希望你以後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不要再被陸家束縛了。”

“這件事情,也不是你可以管得過來的。”

秋瀝明顯比她冷靜。

“雅原和我說了另外一件事。”秋瀝問,“你們要訂婚的事情,是真的嗎?”

原因趙雅原沒說,但是秋瀝了解他們倆人,總覺得這件事情突兀又透著蹊蹺。

鹿念梗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秋瀝嘆了口氣,他挽起袖子,給她抽了一張濕紙巾。

“雅原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有時候脾氣急了一點。”秋瀝認真說,“念念,如果你是真的喜歡,我會祝福你們,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陸家去嫁給他。”

鹿念抿著唇,搖了搖頭。

她現在很迷茫。

趙雅原和秋瀝是青梅竹馬,她也知道了,他們感情一直很好,都把對方當做最好的朋友。

趙雅原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幾乎是和她赤裸裸的表白了……如果成了,自然是大家都好。

如果不成,要因為她的事情,弄得趙雅原和秋瀝也尷尬麽?

更何況,現在秋蘭的治療,也都是依托著趙家。

而她已經把趙聽原得罪了。

她不想拖累秋瀝。

這些話,鹿念都藏在了心裏,沒有再說出去一句。

晚餐很豐盛,秋瀝廚藝一直很好,做的也都是她愛吃的,鹿念不想辜負他的心意,勉強吃了一些,感覺終於有了些力氣。

晚上她洗了個澡。

出來後,又聞到一股甜甜的香味。

“我煮了酸棗仁湯。”秋瀝說,“安神用的,根據你的口味改了一些。”

他接過毛巾,給鹿念擦著濕頭發。

“喝了後,晚上好好睡一覺吧。”他說,“你看,都有黑眼圈了。”

喝了湯後,似乎真的好了一些,頭不再疼得那麽厲害。

但是,鹿念看著天花板,卻依舊根本無法入睡,焦慮又壓抑。

陸氏現在一團亂麻,陸陽這段時間卻並沒有什麽頹喪之氣。

他和趙聽原約了見面,秘書帶著趙聽原進來,陸陽忙起身迎接。

“這段時間,簡直亂七八糟。”趙聽原坐下。

陸陽給他親手倒茶,“是啊,我也沒有想到,叔叔會做那種事情,幹我們這一行的,還是要註意紅線,違法犯罪的事情不能做。”

陸執宏分明還沒定罪,只是因為幾個親近高管涉事受到了調查而已。

而在陸陽這裏,他仿佛已經進了監獄。

原來陸陽對陸執宏卑躬屈膝的模樣,趙聽原記憶猶新。

他端著茶杯,不再談論陸執宏的事情,緩緩開口,“這幾天公司的事情,你要多看著點,失了主心骨,不等於整個公司癱瘓。”

陸陽,“我在努力整頓秩序……”

趙聽原瞇了瞇眼,“那你知道,陸氏馬上要空降一個新董事?”

陸陽,“……”

“以前據說在分部幹過,現在已經在外開公司了,據是寧盛傳說中的那個幕後老板的人。”趙聽原說,“那人手腕強硬出了名,這次,你想在公司幹個什麽事,恐怕繞不過他。”

陸陽,“我會馬上去調查。”

趙聽原點頭。

陸陽沈默了下,又問,“聽原,倒是你弟和念念的事情,到底怎麽辦?”

趙聽原皺眉,“他是被迷暈了腦袋。”

現在和鹿念訂婚,對趙家,就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鹿念除了長得美,也就是個木頭美人,一點不解風情,他不知道趙雅原是何苦。

趙聽原說,“我會盡力去取消這個事情。”

陸陽忙說,“確實,取消了好。”

趙雅原攪和進來這件事情,對他們兩個而言,都沒有半點好處。

“那你和嫂子的事情呢。”陸陽語氣輕松的問,“什麽時候可以讓我喝上喜酒?”

趙聽原說,“七月吧。”

蘇清悠已經懷孕了,陸陽是知道的。

蘇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逼得很緊,趙聽原也許諾了,等蘇清悠六月畢了業,可以立刻辦婚禮。

孩子預計明年出生,會是趙家第四代的第一位小公子。

“也讓爸爸媽媽高興高興。”趙聽原說。

陸陽說,“那當然,雙喜臨門。”

“合作愉快。”他送趙聽原出門。

第三天,醫院來了電話,說是陸執宏醒了。

鹿念一大早接到電話,瞬間睡意全無。

趙雅原的電話也隨之而來,“我到醫院了,打算見陸叔叔,你要一起來嗎?或者直接我和他談也可以。”

鹿念咬著唇,“我也過去。”

趙雅原,“我開車來接你。”

一路沈默。

鹿念坐在副駕上,忽然說,“雅原,我想了很久。”

“如果你找到了喜歡的女生,或者,因為別的原因後悔了。”她說,“你隨時可以和我解除婚約。”

她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或者要求。

趙雅原握著方向盤,沒有轉臉,輕松道,“沒事,訂了婚,我正好也不會再被我媽推出去相親。”

鹿念知道這是他的修養和體貼。

可是就因為這樣,讓她更加難受。

她昨天做了個很久遠的夢,夢到了她去南蕎,悶熱的夏天,和那個破舊的小旅館。

可是,那時她親到他的唇時,少年時期的感情,燥熱,悸動,急促的呼吸,加速的心跳,都如此逼真。

是她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感受過的。

她後知後覺的想,她應該曾經深深地喜歡過他,比她想的,要多很多很多。

只是因為矜持與遲鈍,從來都難言。

而秦祀才是那塊捂不熱的石頭。

但是,現在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回旋餘地呢?

她和秦祀,已經是陌路人了。

她連他去了哪,在做什麽,都一竅不知。

她已經把那段從沒有開始過的感情放下了。

而如果她嫁給趙雅原,以後,陸家會好,秋瀝會好,大家都會好。

她也不討厭趙雅原,他們能說得上是很投緣的朋友,相處一直很愉快。

鹿念告訴自己,沒有什麽區別,住在一起日子久了,把他當男朋友看,以後就會慢慢好起來。

車很快到了醫院。

陸執宏很是虛弱,看著比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簡直要瞬間老去十歲。

鹿念看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陸執宏是她現在的親生父親,這麽多年,雖然控制欲過強,鹿念做夢都想擺脫他,但是,他對她的學習和生活可以說得上是盡心盡力。

鹿念不想讓他死。

醫生來了,問,“病人家屬在麽?”

鹿念說,“我是他女兒。”

醫生見她還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小姑娘,但是,這裏也確實沒有別的親了,“跟我出來吧,我們聊聊病人的治療計劃。”

鹿念隨著他出門。

室內一時只剩下了趙雅原和陸執宏。

陸執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一般。

“雅原,我女兒,陸氏,以後都要拜托你了。” 他聲音沙啞,“陸氏不能垮,那是我二十年的心血。”

趙雅原說,“放心,我會照看好念念。”

“叔叔,你就留在這兒安心養病。”他說,“好好休養身體,到時候我們的訂婚宴,勞煩您出席。”

陸執宏忙問,“定了什麽時候?”

趙雅原說,“暫定一個月後。”

陸執宏,“盡量快一點。”

陸氏現在一團亂麻,如果沒有個穩定軍心的消息,陸執宏怕到時候已經土崩瓦解。

趙雅原沈默了片刻,“最早,十天後。”

還需要準備很多事宜,他不想弄得過於倉促。

陸執宏虛弱的點頭,“那念念就拜托你了。”

一連說了這麽多話,讓他好不容易積蓄的體力又都被耗盡,急促的喘著。

趙雅原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他對陸執宏沒有任何好感。

不過是看在他是鹿念和秋瀝的親生父親的份上,維持了最後一絲禮貌。

鹿念回病房的時候,陸執宏已經又睡了。

“都談好了。”趙雅原起身,“我們可以走了。”

“十天後。”他說,“我們的訂婚宴。”

鹿念意外,“這麽早?”

趙雅原一聳肩,“也就是走個形式,早一些,遲一些,無所謂。”

“走了,回學校。”趙雅原說,“我記得你今天還有課吧,是不是還是什麽小說研讀?我可以去蹭課麽?”

倆人走在安大校園裏。

他神態舉止和之前並沒有什麽區別,無非和她相處時,更加多了份隨意和親密。

鹿念很糾結。

那麽說,趙雅原,馬上要成為她未婚夫的人,現在,可以算是她男朋友麽?

但是,她沒有任何實感。

認識趙雅原太久,她幾乎沒有把他當做一個異性來相處過。

和對秋瀝的感情有些像,更像是親人和朋友。

現在陸氏墻推眾人倒,趙雅原還願意幫助他們,秋蘭的醫藥費,也都是趙家在承擔。

她和秋瀝,倆人確實欠了趙雅原很多。

“日子照樣過,天又不會塌下來。”趙雅原說,“這幾天你就好好上課,回去吃秋瀝煮的好飯好菜。”

“或者,今晚,我們倆一起吃個飯?你想吃哪?”趙雅原拿出自己手機,給她發了一個鏈接,“你看這家店如何?”

鹿念正準備點開看。

趙雅原湊過來一看,他看到鹿念的手機,給他的備註是“雅原。”

借著身高優勢,他一下把她的手機撈了過去,纖長的手指動了動,幾下改成了,“男朋友”

“再過幾天,就是‘未婚夫’了。”他笑得有點淘氣,“然後,就看你什麽時候讓我上崗了。”

鹿念很不好意思,“把手機還我啦。”

她看著好別扭。

趙雅原笑嘻嘻的,“那你來搶啊”

就像是年輕小情侶一樣。

和安大校園裏,別的任何一對情侶沒有什麽不同。

“念……”遠處的草坪裏,走來一個人,差點和他們迎面撞上。

“方……師兄?”鹿念有些詫異。

這幾年,方燈幫過她不少,鹿念也確實發現他沒有什麽壞心眼,所以警惕也暫時放下了,倆人還勉強算得上熟悉。

方燈一陣尬笑。

鹿念才註意到,他身旁,還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不是學生打扮。

筆直的長腿,白襯衫和西褲,沒有打領帶。

看著很年輕,但是氣質相當成熟,冷淡內斂,和這些還沒有走出校園的青澀大學生格外不一樣。

鹿念的眼睛緩緩睜大。

她想過很多次,她和秦祀可能的重逢,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極端尷尬的情況之下。

他從小就早熟,比同齡孩子想的多做的也多,眼下對這身打扮更是輕車熟駕,極其合適。

他長高了,甚至比之前要更加好看,已經儼然是個年輕男人的模樣了,五官的最後一絲青澀都已經完全褪去,雖然依舊唇紅齒白的漂亮,面上籠罩的冷意和疏離也比之前更盛。

冷漠且傲氣的男人,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尤其是現在。

鹿念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到秦祀。

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

她現在還沒有落魄到需要哀求他幫忙的地步。

而且他們之間,除了那個莽撞意外的吻,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秦祀也沒有對她做過任何承諾。

他們之間已經斷的幹凈利落了,甚至連單純的債務關系都不存在了,秦祀早已經還得幹幹凈凈,誰都不欠誰的。

趙雅原顯然也意外。

他拉了下鹿念的手,“註意看路。”

他手心的溫度很暖。

鹿念楞楞的,忽然想起。

她和秦祀,以前,認識那麽多年,甚至都沒有這樣牽過一次手,只要見面,似乎就一直都是在不斷的吵架,大吵小吵不斷。

對面男人一雙清寒狹長的鳳眼,視線落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漆黑如墨,冰冷刺骨。

方燈現在心裏簡直是一萬匹曹尼瑪呼嘯而過。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原本那幾年都沒出事,現在等老大回來了,忽然就冒出了一個什麽男朋友未婚夫。

看著感情還不錯的樣子,這當眾打情罵俏的。

鹿念極不自在,不想多看秦祀,一句話也說不出。

明明她根本沒有虧欠他任何。

他們現在也已經不可能了。

秦祀到底怎麽想的,她以前不知道,現在不知道,以後估計也不會知道了。

她和趙雅原的訂婚宴,就在十天之後。

他們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陌路人了吧。

這輩子,倒是有一點好處,因為她的介入,秦祀幼年在陸家將會受到的非人的欺淩的都沒有發生,他和陸家之間的血海深仇都沒有了。

連以前借用的陸家的錢,也早已還清,他看起來對陸氏也沒有更多的興趣。

他們可以說是已經變成了兩條不相幹的平行線。

“秦先生回了安城?”趙雅原說,“十天之後,就是我們訂婚宴,你要不要一起來喝個酒?”

秦祀消失遠走的事情,趙雅原自然也知道,並且不滿。

從很早開始,他就一直覺得,鹿念一腔深情錯付了狗。

秦祀只有事業和野心,這種男人,就適合一輩子單身。

兩個男人視線交錯,趙雅原挑著眉,似乎準備好了要和他吵一次架,秦祀安靜,眸子漆黑深湛,看不出半點情緒。

鹿念拉了他一下,“雅原……”

趙雅原拉著她的手,低聲說,“我聽你的,你不想要他來的話,那就不請。”

“抱歉。”鹿念終於擡頭,看向他,“他不會說話。”

她覺得眼前的秦祀很陌生,有種揮之不去的隔閡感。

自然,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對他撒嬌,或者是肆無忌憚的吵架。

這麽久不見,鹿念瘦了,眉目依舊清麗靈動,比之前卻似乎安靜了很多,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方燈艱難的尬笑,“……你們這個,看起來感情挺不錯?”

“當然。”趙雅原意味深長,“畢竟在一起這些年了,也沒分開過,感情都是需要培養的。”

“那我們先走了,馬上還要去上課。”趙雅原說,“走吧。”

鹿念忙隨上他,和方燈道了一聲別。

即使轉過身了。

似乎還一直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

她現在已經成熟了,也理智了。

知道除了感情之外,這世界上也還有別的需要重視的事情,也知道了,這世界上所有的感情,也不都是你付出了,就會有回報。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現在還能說什麽呢。

“應該是最近的事情。”方燈雙掌合一,“我可以保證。”

“這真的一點苗頭也沒有哇。”方燈說,“老大,你要信任我的技術實力。”

“那之後,明後天我們行程怎麽安排啊?”方燈問。

自從在校園裏遇到鹿念和趙雅原後,他一直一言未發。

也是運氣不好。

知道陸家的事情後,他第一時間回了安城。

去了陸家,沒有遇到鹿念,去醫院,說她剛走,來學校找她,這下又遇到了她和她的“未婚夫”。

是不是,真的就沒有緣分。

方燈腹誹。

他終於說話,嗓音有些喑啞,“去找陸執宏。”

婚約的事情,確實大概率是陸家和趙家長輩定下的。

“可是,如果鹿念真喜歡趙雅原怎麽辦?”方燈說,“她也不是那種貪圖財產的人吧,如果是她願意的呢。”

秦祀沒有說話。

看清他眼底,一直壓抑著的陰霾,讓方燈打了個哆嗦,瞬間閉嘴。

他去了明哥那裏。

明哥的酒吧依舊在營業,比起之前,生意不好不壞。

這些年,有了本錢,他酒吧連鎖出去了好幾個,地理位置更好的也不是沒有,他自己卻固執的守在了本家。

明哥滄桑了不少,但是依舊是一條單身狗,“你剛走那年,寒暑假,她都會來。”

“後來,來的就越來越少了。”

“但是,每次過年,還是都會給我們發賀年短信。”明哥說。

“估計,也是不想看到這傷心地了吧。”明哥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你自己不讓我們說,過了這麽久,她當然也會忘啊,你這是自作自受。”

他安靜的喝完了那杯酒,什麽也沒說。

秋楓路的房子,他推開門,裏面落滿了灰塵。

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那間臥室,陳設一如既往。

他打開窗,風灌了進來,城市夜晚的燈光明明滅滅。

他站在床邊,面孔清俊,神情淡漠,神情克制內斂。

眸子裏的陰霾越積越重。

那天匆忙之下,許多東西沒有收拾,還在家裏。

鹿念回了一次陸宅,收拾東西,不料她一清理起來,就忘了時間,都弄好時,一看已經超過了十一點。

她和秋瀝打電話,“太晚了,我今晚就留在這邊算了。”

不知道那邊說了句什麽。

“嗯。”她聲音很柔,“你也要早點睡啊,我看你昨晚睡得不好,今天要補起來。”

似乎是窗被風吹動的聲音。

鹿念驚魂未定,起身關了窗戶。

現在偌大一個莊園,除去還有保安看大門之外,傭人都基本已經回家。

鹿念這段時間睡眠很差,不借助藥物,基本都無法入睡,她偷偷買了安眠藥,藏在秋瀝看不到的地方。

她吃了藥,上床入睡。

……

“唔……”鹿念掙紮著,怎麽也醒不過來。

似乎有人壓著她,在她耳邊在說話。

唇很軟,透著淡淡的涼意,貼在她的鎖骨處,卻也沒有真正觸碰,只是若即若離,滾燙的吐息落到她頸邊,激起一陣戰栗,那氣息陌生又熟悉。

“……我是誰?”那人問,問得極低而淺。

冷意沁透過來,鹿念幾乎有被某種大型捕食動物死死獵住的感覺。

她什麽也回答不出,一個名字都想不起來。

……

她的腰被摟生疼。

在長久的平靜後,卻也沒有再做什麽。

她沒有說出那些名字。

狂暴的狀態逐漸恢覆,那股力道重新變得克制,安靜的在她身上,卑微的汲取著那一點點的氣息與熱度。

第二天一大早,鹿念醒過來,一切如常。

應該是做了個奇怪的夢。

她想。

和趙雅原的訂婚宴在只有五天了。

那天意外見到秦祀後,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傷心。

但是,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激烈的情緒波動。

可能,也是因為發現他並沒有多把自己放在心上吧。

也可能,是已經徹底放下了,或者平靜到麻木了。

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

陸執宏這幾天在醫院,安心休養,等著出席兩天後的訂婚宴。

他接了章華一個電話,原本灰敗的臉色一下變得更差,幾乎是吼了出來,“什麽,寧盛要撤資?”

陸執宏聲音都走形了,“他們怎麽能在這種時候撤資?”

章華說,“是他們老板要求的。”

誰都知道,寧盛的幕後老板是個手腕強硬,且說一不二的人,只是因為他嗅覺靈敏,決策到現在還沒出過差錯,所以自然也相對享有無上的權威,基本就是一言堂。

陸執宏說,“你,你先穩住他們,兩天之後,我們公司就有轉機了,趙家會給我們投資。”

他平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你去找他們的人對接,看他們有什麽要求,有的話,我們盡量滿足,陸氏只是暫時陷入了危機,未來,還有無窮的潛力,你把這個意思傳遞過去,可以的話,我想和他們老板直接對話。”

直接對話估計不太可能。

寧盛有兩個老板,一個是明面上的,三十餘歲,A大畢業,對口專業,履歷極其好看,平時笑呵呵的,似乎很好相處。

業內卻都傳聞,他只是個傀儡,寧盛幕後另有掌權人,那位神秘的幕後老板,才是決策者和掌權人,寧盛的飛速發展壯大,也就是從這位幕後老板徹底掌權開始。

他卻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露過面,除去性別外,年齡,履歷,籍貫……一切都是迷。

掛斷電話。

陸執宏胸口起伏,還在激烈喘息著。

護士走進來,“陸先生,這裏有位先生要見您。”

陸執宏聲音沙啞,“……讓他進來。”

進來的年輕男人眉目英俊,一雙漆黑淡漠的眼,似曾相識

“……秦祀?”陸執宏問。

秦祀在陸氏沒有待很久,只了一年,便離開了。

因為他做事實在太漂亮,陸執宏挽留過,但是,他去意已決,而且相當迅速,辭職後的第二天,整個人都已經徹底離開。

他大學提前修完了學分,畢業得很早,陸執宏再也找不到人,也只能作罷。

他不知道秦祀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但是現在的陸執宏,卻顯然沒有和秦祀談話的心情,他說,“我現在身體不適,下次……”

青年修長的手指一挑,扔過來了一個什麽東西。

陸執宏接過,瞳孔瞬間收縮。

那是一張卡,寧盛內部的員工卡,陸執宏認識,那是一張最高級別權限的,通體黑色,只是卻沒有姓名和職位。

“你怎麽來的這東西?”

秦祀淡淡道,“你剛接了個電話,和你在聊撤資的事情,是不是?”

那是內部消息,除去章華外,陸執宏可以確定,陸氏這邊不會再有人知道。

“你……”陸執宏畢竟在商海馳騁了那麽多年,基本的反應和嗅覺還是有。

把一切不可能的都排除掉,剩下的一個可能,縱然再荒唐,他也只能選擇接受。

“寧盛背後,是你在操縱?”陸執宏手指有些顫抖。

秦祀沒有答。

青年眉眼格外清雋好看,也格外冷漠,徹底撕去了那一層偽裝,他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他,沒有一絲憐憫,冷漠殘忍至極。

“你想要我做什麽?”陸執宏閉著眼,“別撤資。”

“去拒絕趙家。”他收回了卡。

趙家?

為什麽事情?

他似乎完全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說,冷冷道,“訂婚宴。”

可是,這件事情,和他有什麽關系?

陸家毀約,得不到趙家的援助,給陸氏註資的寧盛必然也會有損失,他這樣到底有什麽好處?

陸執宏,“……你到底想要什麽?”

病房裏安靜了下去。

夕陽落下,青年半張清雋的面孔被染得格外好看,他垂著眼睫,握著那張卡,手指不經意的收緊。

“鹿念。”他淡淡道。

陸執宏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回答,他難以置信的問,“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可是當年的秦祀,出現在陸氏時,對鹿念沒有表現出過任何興趣,從來都是客氣冷淡,且禮貌的態度。

兩個沒有任何來往的人,為什麽會忽然提出這種條件。

他如果真的是寧盛背後的操縱者,陸執宏熟悉的那副面孔,是冷漠殘忍,且無利不早起的。

他根本不相信秦祀,會真的因為滿足了這個條件,就放過他們。

“換個條件。”他聲音虛弱,“別的任何都可以。”

青年站起身,“那就沒得談了。”

陸執宏胸口劇烈起伏。

“你想用這種辦法羞辱我們陸家?”他被徹底激怒了,血液似乎都往腦袋上直沖,口不擇言,“你配嗎?”

不看看他是什麽人,一個無父無母,仰仗著陸家長大的野種,現在反過來,竟然想逼迫他把他嬌養的獨生女兒嫁給他?

“我是不配。”青年的眼睛冷得像是冬天的凍湖,“但是,你有別的選擇?”

他聲音譏誚,殘忍且冷漠,一針見血。

“取消掉陸家和趙家的婚約。”他說,“然後,陸氏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他都會處理好。

陸執宏臉色發白,徹底頹唐了,他問,“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有這種想法?”

青年嗓音冰冷,“很久了。”

從他還是個陰沈的小男孩時,吃不飽,穿不暖,遍體鱗傷,一無所有,只能遠遠的窺視著她,她多看他一眼,對他多笑一次,都可以讓他心潮澎湃。

“念念還在上大學。”陸執宏聲音虛弱下去,閉了閉眼,“你要是真的還記得陸家一點情面,或者但凡還對她有一點感情,就不要逼她現在結婚。”

鹿念長得很美,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女孩的美貌是資本,但有時候也是一種負累,陸執宏想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

秦祀抿著唇,“可以緩緩。”

“不過,她要來和我住在一起。”他說。

他想每天看到她,可以和她說話。

陸執宏猛然睜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

陸執宏(咆哮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饞我女兒的身子!

四四崽:……???

事實證明,到後來,饞身子調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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