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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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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晷雲微笑:“除此之外,還有一類妖怪名為蟲雕,自沒有被妥善保管的古書中誕生,多出現於修士的墓葬坑中,大部分都呈現出近乎透明的青白色,遠望如磷火浮空——不過蟲雕早在人君世代,便已不怎麽能見得到了。”

大部分弟子都在認真或者狀似認真的記筆記,少部分人,比如越知涯,寫著寫著字體就從端正體,變化為代表書寫者處於即將入睡的困倦狀態的“誰也看不懂這到底是什麽”體。。

君洞明從後面輕柔地握住師妹的筆——他的本意只是稍作輔助,問題是越知涯在意識到有人幫忙的時候,十分熟練的將整只筆都塞到了師兄手裏,開始調整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上課打盹這一偉大的事業中去。

當事人毫不心虛的偷懶態度,讓所有預備中的批評步驟無法按正常流程往下推進,而作為一起長大的同門,君洞明更是早已放棄了喚醒師妹對學習的敬畏,默默接過筆,順著往下填充內容。

不小心親眼瞧見崇吾山長幫師妹捉刀的井雙燈顫抖了一下,差點給其他人表演了一個坐在椅子上突然淩空三百六十度摔的高難度動作。

燕晷雲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給君·五洲戰力天花板·從不偏科·各類課目成績都優秀的十分均勻·洞明講課,後者還聽得頗為認真,跟自家老上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越知涯一直保持著半睡半醒的晃晃悠悠姿勢,等她總算脫離迷糊的狀態時,君洞明已不知去向,書本上立著一支正隨著授課節奏盡忠職守落字如飛的筆。

陸瓊偶爾擡頭,看到友人沒漏下任何可能的得分點的筆記,忍不住嘆服:“你聽得真認真。”

越知涯點頭承認——雖然認不認真這點,主要不是看她自己,而是取決於有沒有一個能幫得上忙的大師兄。

隨著小真人們對修真界常識了解的不斷深入,通識課的時間被削減,多出的時間則被挪到博志課上,而隨著課堂內容往丹青術的方向不斷轉移,已經休息充分的的越知涯心中剛升出點“偷懶半天了也該自己動手試試”,就迅速消磨在了“算了,反正再怎麽學也就那樣”的自我了解當中。

越知涯擡起胳膊,伸手往虛空懶懶一抓。

她的動作無甚特別之處,但課堂前方的燕晷雲卻幾乎變了臉色,下意識的幫了個忙——越知涯這一手是純粹的仙人術法,要強行越階使用的話,不但要有足有的知識底蘊,還要有類似於青帝令一類的人仙法器做輔助,更重要的是……

看清講臺下情景的燕晷雲很快平靜了下來,相信老上司不會出問題——越知涯拽來的人是君洞明,後者明顯非常樂意受到師妹的召喚,而且在感受到有被尋找趨勢的時候,就自覺地從虛空中步出。

說是“步出”倒也不太確切,他本就是坐姿,此刻被牽扯著向師妹的方向側過去,層疊的衣袍垂落在座椅上,仿佛一株傾頹的玉樹。

光線微黯,越知涯下意識仰頭,此時此刻,大師兄正自上而下,意態清絕地看著她。

——清絕的眉,清絕的眼,清絕的眸光。

越知涯松開手,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君洞明現在的服裝不同於平時來監督學習的家常,反倒有些正式,衣衫的顏色是帶著冷浸月色的白,襟邊交織著若有若無的浮光。

這一瞬間,越知涯忽然想起自己初上北洲時,漫天遍野那一望無際的雪意。

雪意凍雲,淒風幽朔,然後又自嚴寒中,生出了三分溫存。

君洞明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自覺接過師妹手中的畫筆。

越知涯眨了眨眼:“呃,你剛才是不是在

忙?”

君洞明先幫師妹把因為趴著睡覺而略顯雜亂的發絲給整理好,然後才搖了搖頭:“些許雜事,不足掛齒。”

鈞天殿的靜室內。

一道術法生成的水幕懸於半空,這是“水鏡之術”,可以橫跨千裏傳送影像,現被仙門大能廣泛運用於各類會議當中。

一個略顯老邁的聲音呵呵笑道:“六和真人似乎遇見了急事,不辭而別,難道是西洲魔主突然打上了崇吾山?”

“君洞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未曾說話,但所有與會者都能看出來,如今留在原地的已經不是崇吾山長本尊,而是一道被臨時化出的分神。

北邊的方位,傳來燕晷雲帶著笑意的聲音:“不止君真人,要是諸位還繼續保持著禮儀性的浪費時間,燕某怕是也不能繼續奉陪。”

做書生打扮的天垣主人搖了搖頭:“你談吐的風格,愈發像青帝本人。”

燕晷雲手持團扇,半遮著面孔,嫣然一笑:“林真人說話難得如此中聽。”

——天垣主人的本名是林以潤。

距離君洞明不遠處,是一位形貌宛如女童的修士,也是所有與會者裏唯一的異族人仙,她道號始微,小字阿尋,和石青一樣,都是崇吾派的真人,此刻正表情漠然地看著其他仙門的重量級人物,然後打了個哈欠,抖了抖袖子,緊跟君洞明的節奏,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

開陽真人李有圭微微嘆氣,似乎在對崇吾派弟子自由奔放的行事作風表達無言的抗議。

開陽身邊,立著一名身穿道袍的桃花眼少年,他因為命格相宜,所以得了玉衡的道號,雖然修為資質都不如掌門師兄,但同屬自人君世代活到如今的大能之一,也勉強混上了仙門頂級會議的站票。

玉衡笑吟吟地透過水鏡之術看著各大門派的決策者,似乎對自己以一人之力,拉低了全部與會者的平均修為,感到十分滿意,他分別向濯泉,沖元,開陽請示過後,才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無為派便不兜圈子了——諸位仙君想來也都清楚,有關青帝遺藏的流言,如今正愈演愈烈。”

燕晷雲未置可否,淡淡道:“玉衡真人好機敏的耳目。”

玉衡繼續:“無論諸位是否公開承認,心中想必都十分清楚,百殆真人生前藏有一些秘密,直到最終隕落,都從未告知過他人。”

燕晷雲柔聲反問:“既然從未告訴過他人,尊駕又是怎麽知道的?”

剛開始發出笑聲的濯泉真人馬洗世又咳嗽了兩聲,露出一點與外表相符的老邁來,他看著燕晷雲,略顯渾濁的眼中似乎有冷電浮過:“這有何難猜,比如說,在人君末年,中洲天柱為何不曾崩塌?”

燕晷雲:“這件事難道不該問責殷氏嗎?”

馬洗世面露遺憾:“殷氏那邊已經沒能耐繼續瞞下什麽秘密,可惜就連他們,也並不清楚當時的全部細節。”頓了頓,道,“自魔主選擇蟄伏以來,足足過了一百二十年,如今隨時可能再度現身。無論仙門內部如何,面對魔物,我等都該勠力同心才是,而要論和它們打交道的經驗,自然首推越千秋——燕真人是她心腹,你家帝君隕落前,便沒留下什麽囑咐?”

燕晷雲溫聲細語:“帝君行事,自有

帝君的深意,我等臣子,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其餘事情,不必妄自揣度。”

天垣主人副手的位置上傳來一聲大笑,打岔的人是天垣雙闕的長老,聞非真人高回風。

高回風倚著足有一人來高的酒壇坐著,臉上還長著不均勻的青色胡茬,他懶洋洋地看著燕晷雲,笑道:“燕真人,都一百二十年了,還能指望青帝突然蹦出來,繼續提點瑤華有度以後該怎麽做?你們北洲人怎麽就學不會獨立呢,離了越千秋,日子還就不能

過了?”

燕晷雲宛然微笑,並不動氣:“我是青帝的臣子,無論帝君身在何處,尊奉詔命都是分內之事,可濯泉真人明明並非我瑤華有度的弟子,卻為何也如北洲一般,對帝君心心念念?”

高回風思考片刻,居然點了點頭,承認:“也有道理。”又看向濯泉,語重心長道,“我說馬真人,咱們別總指著青帝,越千秋也不是生下來就能縱橫天下的,你把琢磨她的功夫,放在研究魔物上,指不定這會子西洲都被收拾完了。”

開陽忽然道:“若李某未曾記錯,昔年芙蓉山莊最為擅長的,並非《拒霜訣》,而是從魔族那得來的奪舍之術。”

燕晷雲平靜:“論起對神魂的研究,還是以登仙宮為最,芙蓉山莊那些雕蟲小技,委實不值一提的很。”

開陽:“我先前本打算問詢一下芙蓉山莊的後人,可惜六和真人行事謹慎,將他們及時壓入了滅度海當中。”

靠東的位置,垂著無數玉屑織成的簾幔,掩住了閬苑之主的身形,懸圃之地濃郁的草木葳蕤之氣,似乎隨時都要沖破水鏡之術的阻隔,向天地間彌漫。

閬苑之主輕輕嘆息:“李有圭,你要是真不會說話,可以多向簡襄學習。”

——簡襄居士是文賢書院的院長,長期保持著禁言的修煉狀態,就算親身參會,大部分時間也就是純粹湊一下人數。

高回風呵呵笑道:“雲華,你倒是一向願意給青帝幫腔。”

閬苑之主雲華真人的聲音裏帶著遺憾:“她還在座的時候,開會可不像如今這般死板無趣。”

天垣主人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一時間有些不堪回首的微妙。

高回風左右看了兩眼,訝異:“君六和……等等,他什麽時候走人的?”

雲華真人隔著水鏡確認:“是走人還是揍人?你說話的時候南洲口音實在太重……”

高回風無奈地扶著額頭,然後迅速接受了雲華真人的建議——他所依靠的酒壇裏飛出一道道琥珀色的半透明液體,在半空中把剛才所說的話,按文字形式又展示了一遍。

閬苑之主定定瞧了字幕一會,半晌後幽然輕嘆:“原來聞非你的字寫得這般難看。”

要不是修為高深,高回風懷疑自己那口酒能直接嗆住:“雲華,我記得越千秋在《洞靈隨筆》裏說你特別溫柔可愛來著?”怎麽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玉衡沒忍住:“我曾聽搖光師兄提起過,青帝的判斷標準一向處於時刻的變化當中,經常看美人下菜碟。”

燕晷雲看著這群大能熟練無比的將會議主題拉向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覺得他們不一定是想討論青帝遺藏的下落,很可能只是聊一聊跟越知涯有關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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