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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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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鴻魚最終還是答應了和陸瓊他們一塊冒險,也不知道是被青帝的名人名言所說服,還是被崇吾派不被抓就不算違規的門派傳統所打動。

沈鴻魚:“褚道友建議我們想辦法遮擋自己的外貌,那不如買一件帶兜帽的鬥篷?”

陸瓊:“我覺得鬥篷不夠保險,可以再買個面具,我建議咱們多選兩個,疊加著戴,雙重防護,掉了一個還有一個。”

秋夢刀:“還有帽子和面紗,我記得東市裏有賣假胡子和假頭發的。”

越知涯:“……你們先冷靜點。”

她想象了一下按照上述建議裝扮後的效果,不出意外的話,被全場聚焦都算是比較好的下場,更大的可能是還沒踏進大門,就被人當成砸場子的給直接打出去。

進入鬼市子是一種十分特別的感覺,那種變化不是突然的,而是一點點,循序漸進,恍若流動的時節那樣自然,很難激起來客的警惕性,等反應過來不對的時候,已經徹底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東市喧囂的人煙明明近在耳邊,遠處的空中還有著留牛飛車的影子,再高一些的地方,甚至可以眺見從仰天坪方向落下的小小雲舟,但所有的動靜都有著一種遙遙不可即的模糊,像是水中的游魚在竭力傾聽岸上的聲響,而陽光裏的溫度也像是被什麽人給偷走了,只留下一片冷冷的慘淡白光,道路兩側的高墻蒙上一層不詳的灰色,描繪著坊市的精巧壁畫似乎失去了色彩,仿佛在下一刻就會向著來人的方向轟然傾塌。

這是藏在鬧市中的另一片幽邃的空間,與外界有所接觸,卻又格格不入。

鬼市子中游蕩者許多看不清面容的客人,五官像是掩藏在縹緲的霧氣當中,彼此間保持著刻意的疏離,某種與當前人流量所不相稱的寂靜在空氣中彌漫,令人不安的涼意緩緩爬上了新來的小真人們的脊背,陸瓊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陸瓊小聲:“那位褚道友,真的沒有騙我們麽?”

越知涯誠實道:“一般來說,如果這個時候才開始懷疑真假的話,多半已經來不及了。”

陸瓊:“……我可以選擇讓阿鴻來回答嗎?”

沈鴻魚笑了下,安慰道:“畢竟是崇吾山腳,就算有危險,也不至於太過分。”

修真界暗地裏攪風攪雨的團體有很多,但沒誰能奇思妙想到把關鍵陷阱,在連普通弟子都能隨意知道的情況下,給大咧咧的設置在當世最高戰力的眼皮底下——這也太心大了,越知涯上輩子最放飛自我的時候都不會那麽幹。

陸瓊略略放下心,很快又糾結了起來:“這裏的店鋪都在什麽地方?”

越知涯左右環顧,發現陸瓊真的提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鬼市子中有一種空間錯位的怪誕感,似乎稍有不註意就會在其中徹底迷失,他們能看見行人,卻看不見任何一家商鋪。

“幾位小真人是第一次來‘鬼市子’嗎?”

低沈而含混的笑聲從右側傳來,一個頭戴兜帽的怪人悄無聲息的靠近了越知涯等人,不等他們回答,自顧自道:“只有靈力強盛的大能才能進入鬼市的最深處,而剛踏入仙途的年輕人,最多只能在外圍徘徊,我想各位或許需要一個熟悉這裏的向導。”

或許是看出了他們的猶豫,兜帽人又補了一句:“我只會收取一靈珠,很便宜,不過是玩一局博物牌的價格,對各位小真人來說,應該沒有任何困難才對。”

陸璧謹慎詢問:“請問這裏有哪些商家比較靠譜?”

兜帽人低聲笑道:“鬼市中的一切都是不固定的,賣家永遠不會露臉,所有的商品都無法追究來源,如果小真人不願意冒險的話,最好不要在這裏購買任何物品,只是瞧瞧熱鬧不也十分有趣嗎?”

眾人簡單商量了一會,最終抱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作死心情,接受了兜帽人的建議。

陸瓊跟越知涯耳語:“你覺得這人會不會把我們騙到危險的地方去?”

越知涯回答的十分果斷:“不會——在令兄付過靈珠之後,那個戴兜帽的家夥就直接土遁了。”頓了頓,“所以說先付款後供貨的行為存在風險,特別連交易方的臉都沒看見的情況下。”

陸璧還保持著伸手的姿勢,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驚訝——幾乎就在付錢的瞬間,兜帽人的身軀就像是失去了支撐物一樣迅速分散,無論是衣物還是血肉,都迅速化作了灰塵,與腳下的土地融為一體。

沈鴻魚慢了半拍才悠悠道:“至少褚道友有一句話是真的,在鬼市子中,新人的確很容易被騙錢。”

陸璧微微苦笑:“就當是花錢買了個教訓。”

陸瓊安慰兄長:“別難過,雖然沒學過蔔算,但我有預感,咱們以後還有機會花更多的錢買更多的教訓。”

小小的騙錢風波沒有在鬼市子死水一般的氛圍中激起多大的漣漪,作為苦主,越知涯等人也沒打算為著一枚靈珠追根究底,他們本來已經打算只是隨便走走,結果十分碰巧的,居然在鬼市子中看見了熟悉的,看似正在打架,實則只是在被毆打的同窗。

越知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總覺得鬼市子在某種程度上,說不定能算是崇吾派弟子的固定活動場所。”

魏弼的臉上沾著一道道的灰塵,下巴,右臉,眼角,甚至額頭上都是一塊塊青紫色,他的衣服早就破了,卻依舊死死的抓著鬼市子中某個商人的胳膊不肯松手。

一時半會跑不掉的商販簡直無法理解魏弼的執著,咬牙:“你瘋了吧,為了一粒靈珠追著我多久了?再這樣下去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崇吾派的弟子,直接動真格的了啊!”

其實單純的拉拽幾乎無法對學過法術的修士形成有效阻擋,商販之所以必須留在原地和魏弼廢話,只要是他的腰上還纏著一條時不時發出暗紅色光芒的珊瑚鞭。

鞭子的另一端握在楊玥瑩手中。

聽到商販的話,楊玥瑩感覺自己心理的火氣正不斷往頭上躥,幾乎是咬著牙在質問魏弼:“就為了一靈珠你在這裏挨他的揍?”

商販:“對吧,這種心態根本無法理解……”

楊玥瑩對他比對魏弼的態度更差:“閉嘴,我們同窗吵架管你什麽事,讓你說話了嗎,有你發言的餘地嗎,你也有臉抱怨,要不是你騙錢,哪有後來的事!”

商販嘆氣,認真反省:“抱歉,情緒有點上頭——我剛才的確不該說話,等你們同窗之間吵起來再找機會偷偷溜走多好?”

楊玥瑩和魏弼鬧出來的動靜很快引起了旁人的註意,一種被註視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傳來,在鬼市子光線黯淡的深處,似乎有一只只帶著惡意的巨眼,正在不斷睜開,向此地投來視線。

周圍的溫度在不斷下降,楊玥瑩手中的珊瑚鞭上的暗紅光芒似乎就要徹底消散,至於魏弼,幾乎只過去了一個呼吸的功夫,他的頭發上居然就凝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來不及問原因,看見同窗情況不對的沈鴻魚毫不遲疑的出手,捏著符訣的輕盈婉妙手勢,像是一朵倏然盛開的清素蓮花:

“火禦炎上,召欻(xū)敕下,急急如律令!”

無形的靈力在空氣中湧動,一點點明亮的紅色在空中飛快聚集,團團而起,迅速燃燒成了山茶花一般喧妍繁覆的曼妙形態,以自身的溫度驅散了刺骨的寒意。

沈鴻魚驅使著自己召出的飛火,向著商販的方向逼近,她沒有傷人之意,僅僅想要逼退對方,但做出的行為似乎觸怒了戴著兜帽的商人,透明的水滴在空氣中急速凝結,火焰剛一靠近,就被吞沒熄滅。

陸瓊的修為不如沈鴻魚,一瞬間的失措過後,立刻從隨身的青囊中抽出一張符紙,念念有聲:“火來,敕!”

——“敕”是解放符紙中靈力的咒語。

幾乎就在同時,陸璧也跟著胼指成劍,向前憑空點去:“風去,疾!”

秋夢刀則俯下身,單手按在地上,低聲頌念:“地成堅野,弗以穿行,令。”

和在家裏有過提前學習的同窗不同,越華蕪的術法水平一直緊跟著授業先生的教學進度,他放棄操控對於自己來說還有些困難的五靈咒,選擇了另一種更簡單易上手的萬能法術:

“天清地寧,凈邪滅形,急急如律令!”

這是經過青帝修改過後的《凈世咒》,適用於所有有害之物,優點是基本有靈力的人都能用,缺點則是殺傷力嚴重受限與施法者的當前實力,對越華蕪而言,就算是用它給自己種的植物除蟲,都沒法一次性搞定。

商販的修為大概在煉氣和築基之間,越知涯好幾次擡起手,卻又選擇放下,並且悲傷的意識到,如果強行催動青帝令的話,她很難在不把對方打個半死的情況下,制止這場戰鬥。

經過短暫的思考,越知涯從青囊中抽出了一張水符,揉成一團,往商販的位置丟去:“水來,敕!”

她如今的力氣並不大,然而投擲的手法十分巧妙,一拋之下,居然順利穿透了商販身周那些浮冰的防護。

“砰!”

就在尾音落下的瞬間,那團水符就在商販身邊炸開,揚了他一臉灰:“……說好的水符呢?”

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不按套路出牌?

越知涯攤手:“施法手勢不對,符咒畫的不好,都是很容易引起符咒施放失敗的錯誤操作,而符咒如果施放失敗的話,爆炸也是很常見的情況。”

商販:“……”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施法手勢不對呢?

越知涯的行為開啟了同窗們的思路,楊玥瑩開始認真考慮起要不要上去親手揪人頭發,商販猛地喝了一聲,身周流動起漩渦一樣的靈力,眼看著危險一觸即發,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聲無法辨明來源的嘆息驀然響起,而隨著嘆息一塊到來的,是陣陣溫柔的暖風。

暖風柔和卻不容置疑地分開了鬥爭中的雙方,與此同時,空氣裏原本那種被窺視的不安感也隨之消失了。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越知涯等人身邊。

新來的人雖然同樣裹著帶帽子的鬥篷,但與其說是遮掩身形,不如說是讓自己至少在外表上別和其他人過於不同,衣擺的款式與陽天殿的師兄師姐們很有些類似。

——此人的修為極高,與石青幾乎就在伯仲之間,而且給越知涯一種頗為特別的感覺。

“本來不想幹涉小朋友們的閑事,但總不好仰天坪第一次放假,就讓鬼市的人把我們的弟子擡回去,註意點,這裏可是崇吾山腳。”

“……謹遵真人吩咐。”

商販聽從內心的意願,認栽地垂下頭,又從兜裏掏出一粒靈珠丟給受害人魏弼,然後向來者行了一禮,就在他頭顱低到接近地面的那一刻,整個人瞬間土崩,遁入地下。

沈鴻魚向來人道謝:“多謝援手,給前輩添麻煩了。”

只是隨便下來逛逛街的陽天殿主井雙燈無所謂道:“每年都會這樣,習慣了,你們的師兄師姐也時不時的過來掀個攤子。”

……這樣看來,鬼市子能經營到現在也挺不容易的。

井雙燈搖搖頭:“你們真是完全不了解鬼市的情況,就差把新人給寫在臉上了,也難怪一進來就被他們坑,現在還要不要進去,我可以送你們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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