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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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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問了一個似乎和命定之人完全不想幹的事情:“你和慕雲寒在一起多久了?”

白墨槿答:“大約一個月有餘吧。有什麽事嗎?”

清意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沒有什麽關系。可惜我沒有虛算的能力,若是有,應該會將那人的面貌看個清楚。”

她的內心有些煩亂,這事情關系著天鏡一族的命運,非同小可。但是她所占蔔到的信息裏,無非只有“天微星”,這一個模糊不清的線索。這讓祭司一族為數不多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惴惴不安。

昨夜,清意夫人和往常一樣,夜觀天象。命運的□□以一種異於尋常的方式流轉。對應天鏡一族命運的辰星也有了變化,這也更加驗證了這樣的猜想。

命定之人,天鏡之災……他們真的要坐以待斃麽?只能任由命運的齒輪向他們傾軋而來麽?

不,不是的,既然他們擁有著神賦予他們的能力,撥開迷霧,看透未來的能力,就應該有改變的使命!

清意內心激蕩,依稀帶著天才祭司的意氣風發。但是,她很快平靜了下來。

“既然你掌握了一些線索,我想我應該和你談談。明日早晨十點……嗯,辰時,你可以去雲塔底端的石室嗎?”

白墨槿點了點頭。這關乎到一個民族的存亡,如果她可以做些什麽,那是最好。

清意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我代表天鏡全族,鄭重地感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期末考試越來越近了,更新也越來越慢了。。。

收藏評論謝謝啦。

☆、雲塔之底

世人只知雲塔如雲之高,不知其入地之深。

但是雲塔畢竟是“雲塔”,而不是“地塔”,所以塔底有一間石室這樣的事情,只有祭司一族的人知道。

白墨槿早晨便醒來,走下塔去。清晨微甜的風拂面而來,寬闊的大路旁垂柳婆娑搖曳,讓她忍不住散起了步。

她略微計算了一下時間,離辰時還有一段時間。詢問了清如的住處之後,白墨槿打算去拜訪一下她。

然而清如並不在。在家的是她的兒子,艾斯特。

但是艾斯特一見了她,竟然嚇得全身一個顫抖。

我幹嘛了?白墨槿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感覺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

艾斯特卻失魂落魄地喃喃:“她果然來了……難道……這都是天意……”

艾斯特好不容易恢覆了正常。坐在桌邊,單手扶額。眼睛半睜半閉,臉色蒼白,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

“你怎麽了?我看你已經恢覆了,除了耗了幾年的修為,並沒有其他。”白墨槿看他除了疲憊焦慮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麽病癥。

畢竟,虛算是逆天之術。只是付出這樣的代價,上天對他已經足夠優待。

“是有事情。我那日不顧我母親的勸阻,用了虛算之法,雖然未曾得知那命定之人如何,也總算沒有一無所獲。”艾斯特淡淡開口,此時已經十分冷靜,聲音有些沙啞。

“願聞其詳。”

果然是有事情,她的猜測並沒有錯。看來,除了環境中的人影,他似乎還有什麽別的信息。

“大祭司清意有沒有請你去雲塔底層的密室?大概是會的。”見白墨槿並未否認,艾斯特就繼續說道,“在去石室裏,你可要註意一些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那虛算好像算出那兒有什麽不尋常處。”

白墨槿雙眼微瞇:“我若去那密室,必然不會去太久的。你何不告訴大祭司去?她的密室裏有什麽東西,自然是她比較清楚。”

艾斯特卻搖頭:“不行。任何身懷占蔔之術的人,都不能入。我曾經試過。就像,每一個人都無法蔔算自己的命運。我要說的就這麽多了,畢竟關乎天鏡族的存亡,還請白姑娘留意著些。”

“那麽,到底有什麽呢?“

“不知道,反正你要多留意。我隱隱有種預感,會是一樁驚天的大事。”

白墨槿將這事情記下。

次日,密室的暗門已被打開,沿著暗門中的樓梯往下走,就能到達最底層的密室。

這裏用幹燥的石料堆砌而成,倒也不見地下常有的潮濕,顯然是用了什麽防潮的。但是常年不見天日的地方終究是陰冷的,才打開門白墨槿便感覺到有寒氣撲面而來。

雖然不足以讓“雲塔”改名為“地塔”,地下的隧道也不短,她足足走了好久才見到這裏。

世人只知雲塔插天之高,卻不知它入地之深。

隧道的盡頭,是一間石室。清意曾經和她說過的石室。石室的門緊閉著,白墨槿試著推了推門,門鎖著,或是因為太重而推不動。她又敲了敲。

但是,敲門的身音卻出奇地大,好像她敲打的不是石門,而是鼓或者鑼,被放大了無數倍,一陣一陣地在地下隧道裏回響。

這聲音驚醒了伏案沈睡的清意夫人,清意恍惚起身。

她的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由最簡陋的蓍草,到最精巧的天衍儀,它們有的靜止著,有的卻一刻不停地自行活動。

星象交織的軌跡,劃出一道有一道絢麗的弧線。

清意夫人一夜未睡,她的眼睛布滿了血絲,頭發也不覆之前那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了。她早已褪下一頭整齊飯釵環,只用一根絲帶將頭發束在腦後,幾絲碎發掛在額頭上,如果不擋住她的視線,她絕對不會管。

她不是撥動一下儀器的某個部位,然後機簧就會根據她所撥動的方向調整運動的軌跡。

她左手拿紙,右手執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些儀器,手上也快速地記下一些什麽。筆尖觸碰到紙的沙沙聲經久不絕。

紙上是字,大多是一些沒人看得懂的符號。偏偏字又寫得潦草,更是如鬼畫符一般,但是清意夫人好像全然不在意似的,認真地研究著它們。

困意襲來,她想掙紮地睜開眼睛,不讓它們合上,但是眼皮卻是無比的沈重,她怎麽也驅使不動,她最終是睡著了。

此刻驟然驚醒,清意一個激靈,當她意識到她睡著了的時候,心裏便湧起無數地後悔,她怎麽就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睡意,支撐著多演算一會兒呢?就這麽短短的一個晚上,她錯過了多少數據變化啊!

清意猛然驚覺有人敲門,擡頭看了看掛在嘴邊墻上的鐘,小聲呼道:“都這個時候了?”

她連忙撫摸著桌子上一個凸起的圓點,迅速按了下去,那門就緩緩地,自己打開了。

清意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演算稿,已經被揉得一團稀爛,字跡本就潦草,現在更是模糊不清,連她自己辨認起來都有些困難。然而,她卻在堆疊的字母符號中發現了端倪。

白墨槿進門來,那門又自動地合上了。她看著本來一絲不茍的清意穿著便裝,發髻松松地散落下來。臉上無光,蒼白的憔悴。旁邊是一碗飯和幾碟菜,但是清意夫人沒有動一下,現在已經全然涼了。

清意瞪大了眼睛,認真地看手上的稿紙,不時動筆驗算她的猜想,忽然,她雙眸驟然一縮,無聲地笑了起來。

是了!這就是她苦苦追尋的結果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昨天已經演算出來的一個步驟,還是單純因為她字跡潦草,模糊之下看錯了那麽一兩個符號,總之,她終於得到了另外的線索!

她捏住稿紙的手都在顫抖,薄薄的紙禁不起這樣的大力,邊緣就變得破破爛爛。她拿起旁邊的杯子,急迫地喝了點水,幹裂的嘴唇才得以滋潤。但她的整個面容還是那樣憔悴。

白墨槿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那是一個封閉的石室,裏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艾斯特叫她留意這兒有沒有什麽奇怪之處,她卻覺得這裏處處都奇怪。

墻上掛著一木質的圓盤,圓盤上面有三根指針,最長的那根不斷劃過圓盤邊緣的小格;有鏡子,卻照不出自己的影像,反而在鏡子裏面隱隱看出些別的畫面;清意寫下來蝌蚪一般的符號,落筆之後那些符號真能如蝌蚪一般在紙上游動……

白墨槿覺得這一切都新奇極了,這房間內大多是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物,卻不知道昨日艾斯特跟她說的“不尋常處”到底是什麽。

☆、不傳之秘

“白姑娘,我想我又算出些什麽事情來了。”清意整理了她的稿紙,紙上蝌蚪一般的文字也停下來,不再游動了。白墨槿回過神來,問:“是關於那命定之人的?”

清意不置可否,良久才道:“是關於你的。”

“我?”白墨槿驚奇。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她的樣貌。”

記憶中的女子,靜靜地坐在那兒,眉目雖然模糊但是依稀可見她的眼簾垂下,低低地看著大地,眼底,是說不出的愁思與愴然。黛色的眉毛微微蹙起來,彎成惹人憐愛的弧度。眼眶裏好像蓄著淚水,但是並沒有從她光潔的肌膚上滑落。

但是,那樣略顯嬌弱的病態,愁雲籠罩的蒼白,怎樣都無法用線條惟妙惟肖地呈現在紙上。那春風朝露一般的笑容,是命定之人留給她最深刻的印象。現在這個最深刻的印象也開始漸漸模糊了。

白墨槿在腦中回想著,但是不管是用紙還是口頭描述,她都沒有辦法把這個人的樣貌透露給別人。她又細細想了片刻,才問:“怎麽?”

清意笑得高深莫測:“你不覺得,你和她,很像?”

白墨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哪裏像呢?她清冷而艷麗,那人卻嬌怯而柔弱,根本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但是片刻之後,白墨槿忽然不笑了,因為,她發現了她們,在某些地方,確實有種詭異的相似。然而,她也無法把這種感覺具體地描述出來。

清意聲音並不大,卻在白墨槿耳邊格外清晰:“我算出來,你和那人,有血緣關系。”

血緣關系?

清意繼續問:“你告訴我,與你有血緣關系的,到底有哪些人?”

白墨槿搖頭:“我不知道。”

她曾經被謠傳是溟的孫女,被寧易軒誤認為是淵的女兒,但是她知道她都不是。她的真實父母到底是誰?為什麽她剛有了記憶,卻是在那民不聊生的邊境?她本來不想在意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她想知道也沒有辦法。

清意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失望。

“你與汶桑皇室,到底有幾分關系?”

“除了慕雲寒,應該就沒有了。”

這時候,清意卻皺起了眉頭:“實不瞞你,關於那個‘命定之人,天鏡之災’的預言,我出了一點兒差錯,今天才糾正過來。天鏡之災,其實關鍵不在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一件事。”

兩個人?一件事?但是她確確實實只看到了一個人啊,這個人和那件事,會有怎樣的聯系?她是這件事的起因,還是這件事裏的主角?又是怎樣的一件事,能讓雲壺天鏡這樣一個屹立不倒的種族有了這樣的危機?另一個人又是誰?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白姑娘,這件事情應該與汶桑皇室有些什麽特殊的聯系,如果你願意,請幫我們查一查。”清意疲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我代表全族人民,感謝你。”

密室裏的空氣有些壓抑和沈重,白墨槿忽然想到艾斯特所說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不禁一陣心煩意亂。但是她又不得不走了。

墻上掛著一只木質的圓盤,圓盤中心伸出三根細針。清意只擡頭看了一眼墻,便能確定此時準確地時間。

“現在已經是一點十五了,你還沒吃午飯吧?可以回去了。”

她得走了。

雖然白墨槿根本不知道清意所說的“一點十五”是什麽意思,大約等於在霽桑大陸上的“未時一刻”吧。

清族擅長於機關之術,自然沒有什麽“平常”的東西。

白墨槿走出那自開自合的門,仰頭看著長長的階梯,心中暗嘆一口氣。由於腦中不斷思索著事情,還未走出兩步,她就被絆了一跤。

咦?腳下的這塊磚石,怎麽有些松動?絆倒自己的,竟然是一塊磚頭。她縱橫懸崖峭壁江潮浪湧如履平地,今日竟然栽在了一塊轉頭上。

白墨槿心中哭笑不得,卻偶然發現這磚頭比起其他磚頭嚴絲合縫緊密地貼在一起,它要松散了很多。

她試著將磚頭推了推,沒想到磚頭真的下陷了些。

難道這才是艾斯特所說的“不尋常處”?白墨槿又用力推了推磚頭,此時磚頭已經明顯地比其他的矮了一截。她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下去,然後不知怎麽,樓梯似乎裂了一個大口子,將她吞了進去。

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有種墜落的感覺。所幸,不一會兒就到了底。

好奇心害死貓!

民間的這句俗話果然是對的!

白墨槿揉了揉腳踝。眼睛習慣了周圍的黑暗之後也能勉強視物,白墨槿扶著墻,緩緩地往前。這似乎是一個長長的甬道幽深不見盡頭。“什麽鬼地方?莫非這就是艾斯特算出來的?”

遠處,濃如墨色的黑暗中,好像有隱隱綽綽的人影,又好像有一道光一閃而過。

白墨槿袖中的月魂引忽然一陣興奮的悸動。她思忖著自己身著白衣,即使在黑暗中也有微弱的反光,對面那人肯定發現了她。在這一條甬道裏,藏是藏不住的。於是問道:“誰?”

回答仿佛過了許久才傳回她的耳朵。

“阿槿,是我。”

這熟悉的聲音無疑來自於慕雲寒。白墨槿先是欣喜,然後再是疑惑:他怎麽也在此處?清如和她說過,慕雲寒初來雲壺,自然有事要做。如今和她一同在這幽深的通道中,到底要做什麽呢?

兩人很快摸索著,碰了頭。白墨槿問:“你怎麽也在此處?”

“我也想知道同樣的問題。”

慕雲寒拿出那顆有指引作用的夜明珠,夜明珠發出微弱的光芒,但是在黑暗的甬道裏已經足夠明亮。白墨槿一拍腦袋,道:“我怎麽忘了這個!”她也將她的夜明珠拿了出來,周圍便有一圈氤氳的光暈。

慕雲寒的手中還執著一卷羊皮紙,上面隱約是地圖的紋路。“我母親交給我的,她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了雲壺洲,就按著地圖上的路線走,那裏有一些她的未解之謎。”

白墨槿接過地圖看了一看,卻無法看懂地圖上到底寫了什麽,只能勉強認得雲塔的位置。“這裏到底有些什麽?”

“尚未知。只是,你又為什麽在這兒?”

白墨槿答:“艾斯特的虛算算出來的,我誤打誤撞就到了這兒。”忽然聽到一陣不正常的嗡鳴聲,問,“什麽聲音?”慕雲寒指了指腰間的陽魄刀。陽魄刀在鞘中震動,大有脫鞘而出之勢。白墨槿聯想到剛才自己的月魂引的悸動,然而片刻之後,陽魄刀又平靜了下來。

借助微弱的熒光,可以看見四周。雖然什麽都沒有,一片寂靜反而令人心驚膽戰。

慕雲寒握緊了白墨槿的手,另一只手按緊了刀柄。“你從哪兒來的?”

“白塔底端的階梯。”感受到掌心傳來暖的溫度,白墨槿漸漸不像先前那樣緊張。

地圖上,一條蜿蜒曲折的加粗的線,正通過了白塔底端,一直向前延伸,但是到了某一處卻戛然而止。慕雲寒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是這兒,我母親探到了這裏,應該是再沒前進過,是什麽攔住了她罷?”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會漸漸恢覆日更?說不準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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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之境

這路果然走到了盡頭,一堵墻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墻上似乎畫著什麽,用夜明珠湊過來一看,竟然是一把長刀和兩把飛刀的輪廓。用月魂引和陽魄刀比了比,卻是分毫不差。

“這是什麽意思?”兩把月白色的飛刀在白墨槿的指尖上打著轉兒,它貼近了門上的痕跡,反出光線也將那月魂引痕跡照得白亮亮的。

而慕雲寒的陽魄刀終於奪鞘而出,清寒的光亮映在陽魄刀的痕跡上。

嚴絲合縫,分毫不差。慕雲寒輕輕咦了一聲,道:“難道這兒的鑰匙就是陽魄刀和月魂引?所以我母親才不能繼續前進,所以這地圖到這裏就斷了?”

正說著,那墻開始“轟隆”作響,讓後漸漸塌陷下去。墻外,光亮驟然透進來,分外刺眼。

白墨槿已然明白了幾分,心中暗嘆造化弄人。陽魄刀和月魂引,這兩物都是上古流傳的兵器,若不是機緣巧合,其中之一已經很難得了,更別提同時得到這兩件物事。

偏今日她和慕雲寒湊巧碰到,又一同去探個究竟,才恰好滿足了這苛刻的條件。

再說這密道本身就難尋,雲塔地下通往清意的密室的樓梯通常是鎖著的,今日難得開放一回,偏巧給她尋著了端倪,慕雲寒也偏選擇今天來解開母親留下的謎題。

即使其他人巧合發現了這地道,若沒有陽魄刀與月魂引,也是徒勞。譬如雲蘿。

“外面是哪兒?”白墨槿眼睛被突如其來的白光刺得一陣生疼,過了片刻才緩過來。那墻塌陷下去,外面的世界卻隱隱約約,像是一片輕紗蒙著似的,看不清楚。

“不知道。”慕雲寒手上的地圖到這兒就戛然而止了 ,後面只餘下一片空白。那是一片未知的世界,需要他們自己去探索。

耳邊似有鳥鳴聲傳來,清脆悠揚。眼前的霧霭漸漸散去了,原來墻外是一個院子。溫暖和煦的陽光撲面而來,夾雜著花的芬芳。院子中間有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徑,綠柳依依輕拂水面,漣漪點點無聲漾開。但見那新冒出芽的柳枝頭上,黃鶯、雀兒和布谷爭鳴。

再看院子右面,一片桃花如雲如錦。遠看去,深紅淺紅錯落有致,像是日暮天邊一抹雲霞。花瓣嬌柔,猶帶著些許晨露,香風細細,清幽淡雅。微風拂過,落英繽紛。

一片桃花落在她眉間,稱出幾分楚楚動人來。慕雲寒不覺有些失神。他不禁伸出手,在她眉間輕輕一拭,那一朵桃花就落到了他的指尖。只是她眉間卻也落下了一點紅痕。

“你幹什麽?”白墨槿驀地擡頭,卻對上了慕雲寒的眼眸。那雙一貫冷若冰霜的眼眸當中盛滿了融融的溫情。

“這是哪裏?情況非常奇怪。”

慕雲寒心中暗笑她不解風情,卻也將心思從風花雪月上收了回來。

如白墨槿所說,這裏確實奇怪。

此時在霽桑大陸已經是初冬的季節了,但是何以此處綠柳新芽,桃花正盛?這明顯是春日只景,怎能悖逆自然,存在於此?

腳下的青石板路蜿蜒而悠長,略微洇濕卻不見水痕,倒顯得青碧如翡翠。它最終通向了一戶房屋,那房屋青磚白瓦,顯得秀逸而靈動,竟然像是汶桑江南的建築。

讓人不禁想起了那裏的細雨如煙,江河清碧,石橋聳立,清笛悠揚。

兩人緩步走到小樓門前,那門一推即開,古舊的門板散發出輕微的木香。白墨槿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緩緩進了那門,卻什麽都沒有發生。室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八仙桌置在正中,桌旁整齊地擺放著板凳。若說有什麽不尋常之處,那便是墻壁上掛滿了畫。

此處無門也無窗,乃是死路一條。如果有什麽端倪,也一定在這畫上。兩人走上前去,細看著這些畫。“這就是外面的景象!”

白墨槿指著左首的一幅畫,只見那畫畫的就是庭院中的春景。一條青石板隔開了桃紅柳綠,仿佛能看到落花紛飛,鶯啼婉轉,畫得極為生動傳神。

依次向右看去,分別畫著夏景、秋景和冬景。

夏景是荷塘,荷葉田田,荷花嬌艷。古來便有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用在此處真是貼切。荷葉碧如玉,上面滾動著些許晶瑩的水珠。荷花搖曳,似乎送來陣陣清幽的香風。

水中游動著錦鯉,紅白相間,靈活狡黠。花間飛著蜻蜓,點水款款,輕盈敏捷。這畫畫得精細,連錦鯉的每一片鱗,蜻蜓翅上的紋路,都纖毫必現。

秋景是楓林,整幅畫呈現出一種淒美艷麗的紅色。深深淺淺,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畢竟是落葉蕭蕭的時節,楓葉再艷,終免不了淒清蕭瑟之感。絢麗而耀眼,卻深沈而透徹。

冬景則是雪白的,沈悶的天幕上,飄飛著雪花。如柳絮,如棉花,如鵝毛,紛紛揚揚,通透而潔凈。一切都覆蓋上一層濃厚的,晶瑩的白色,恬靜而平和。畫雖然是不動的,但是站在畫前,卻有一種寒風呼嘯,落雪紛飛之感。

除了春夏秋冬四景,還有許多畫,畫中景象,有些是他們見過的,有些是他們未曾見過的。

南疆的密林中,樹木遮天蔽日;漠北的雪原上,只有一望無際的荒涼;江南小鎮的煙雨迷蒙;北方城市的風霜如刀;溫香軟玉的春閨;黃沙凜冽的沙場……或者,是高達萬丈的白塔,懸浮的亭臺樓閣,在山頂俯瞰,腳下土地的顏色斑斕;在水底仰視,碧藍的泡沫中,人首魚尾的精靈在海藻中游曳……

這些畫無一不是出自於名家之手,繁雜的色彩碰撞在一起,卻不顯得雜亂無章,只是單純的一個色調,卻不顯得素淡無味。

若放在霽桑大陸的拍賣場上,無疑能炒出天價。

但是白墨槿和慕雲寒現在顯然沒有這個雅興,考慮怎麽把這些畫偷偷帶幾幅出去。

“這些畫……有什麽寓意嗎?”白墨槿心下訝然,其中的一些畫看上去天馬行空,在霽桑大陸上是完全不可能出現的奇觀,但是卻帶給了她的心靈一種震撼。

她不禁相信,這些景象在世界上的某些角落,定能成真。

慕雲寒亦有同感,卻說不出這些感覺從何而來。他掀起一幅畫,只見畫的背後的墻上,似乎繪著什麽,蜿蜒而有深有淺的線條交錯縱橫。

將一些畫從墻上拿下來,放在那張八仙桌上,拿走了許多畫後,才初見端倪:“這是霽桑大陸的地圖。”

墻上確實繪著霽桑大陸的地圖,北霽月,南汶桑。寧江從東到西,貫穿整個大陸。

兩方的帝都用金色的點標註出來,國界線則是一條黑色的線。深灰色的線勾勒出每個郡的分界,淡灰色的線描繪出官道。

“在這兒畫一張地圖?是什麽用意?”白墨槿越發捉摸不透了,她的眼睛隨意瞟到了這房間的一個角落,突然發出了一陣驚呼。

慕雲寒順著白墨槿的手指看去,只見角落裏掛著的,最不起眼的那一幅畫,竟然畫著陽魄刀與月魂引!

之前那門上就是畫著這兩物,它們又是這裏的鑰匙,應該與這畫有什麽關系吧?

兩人顧不得畫還沒有拆完,也顧不得把已經拆下來的畫再掛上去,徑直朝著那幅畫走去。

這幅畫比門上草草勾出的輪廓要寫實得多,簡直與他們手上的一模一樣。白墨槿將這畫拆下來,想看看這幅畫後面的墻上有著什麽。

意想不到地,這幅畫後面什麽都沒有,只是白墻。

作者有話要說: 密室必有奇遇?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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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之旅

正當白墨槿喪氣,正要離去繼續拆畫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雪白的墻壁上,漸漸浮現出一行金色的字。

“陽魄刀,月魂引,世代姻緣不斷 ,若同世而出,必為夫妻。”

兩人站在墻壁前,看這一行字漸漸浮現,又漸漸淡去,最後消失。然後,又有一行行字浮現出來。

“孩子,如今,你們有兩個選擇。

一是放棄離去,一切回覆如常。

黑暗的地道不曾被夜明珠照亮,

青石板上不曾有你們的足跡,

紛揚的落花不曾拂過你們的衣襟,

地圖也將被畫卷掩蓋,一切如初,從未改變。

而是繼續前進,前面是未知的領域。

也許有刀山火海,鮮血淋漓,

也許有金銀珠寶,堆積如山,

也許是沈睡千年,長夢不醒,

或者是那些畫上的怪誕,一一實現。

只是孩子們啊,你們是命運選中的人嗎?”

兩人呆楞地看著墻上金色的字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一時無法領會這段話的意思。過了半晌,墻上的字只剩下“放棄離去”和“繼續前進”,並且從墻上微微突起。

忽然,他們的耳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他們心中都是一驚。

慕雲寒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覆上了“放棄離去”的字樣,往墻壁上按了下去。白墨槿突然回頭,卻感覺到從地下升起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們向前推去。

她還未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青磚白瓦的小樓不見了,滿室的畫不見了,只是恍惚間,他們就站在了地面上,雲塔在他們身後。

就在同一個瞬間,八仙桌上所有的畫都一一飛回了本來的地方,遮蓋了墻壁上的地圖。“誰!”一聲利喝從來人口中吐出,卻無人回答,只餘下悠悠回音 。

“為什麽?為什麽不繼續?”白墨槿恍然回過神來,“為什麽要放棄,這裏面說不定就有著什麽秘密呢?”

慕雲寒是回答異常簡潔:“有人。”

白墨槿惱道:“有人又如何呢?難道,你不想看看這裏到底是什麽呢?你母親也想知道啊!”

最揪心的事情不是毫無線索被蒙在鼓裏,而是無比接近那個真相幾乎只有一步之遙卻被半路截胡!

“不行。”慕雲寒卻是堅決地拒絕了她,“不行,雲壺洲,連我都不熟悉的地方,這裏隱藏了太多的謎題了……比如,大祭司她兒子的父親,比如那些奇怪的畫下面隱藏著什麽,再比如、再比如我的母親,為什麽要入宮為妃……”

白墨槿也是一震,雲蘿身為天鏡族人,身懷絕技,為什麽要入一個昏君的後宮為妃?

白墨槿忽然想起了室內的一幅畫,畫上是碧水江上的石橋上,有一女子撐著一柄油紙傘,身著靛藍色的布衣。遠處是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

那女子的臉被傘遮住,但是那安靜而淡然的樣子像極了雲蘿。她忽然沈默了,這之中好像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

“太詭異了,這些事情都太詭異覆雜。你本來與這些事情無關,我不希望你無故卷入這些覆雜的事情。你,明白嗎?”

白墨槿沈默良久,眼中似乎有某種落寞和不解。慕雲寒見此,知她心中煩悶,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慰道:“不管那裏到底有些什麽,剛才確確實實是有人來了,說明那墻除了月魂引和陽魄刀,還有第二種鑰匙。那人若發現了我們,免不了又一場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放棄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白墨槿卻推開了他,眼眸低垂道:“你不必再多說什麽來。我有一事不解,想思考一下。”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平日白墨槿雖然待人清冷,但是何曾像今日一樣,似乎在刻意回避著什麽。慕雲寒見她要走,急道:“你有什麽事情不妨告訴我來,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墨槿擡起頭,認真地看著他,良久才道:“你不覺得,你現在這樣很奇怪?”

慕雲寒自問除了剛才選擇了“放棄離開”,便再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白墨槿的事情了,如今她卻說他“奇怪”,到底是什麽個意思?慕雲寒他全身上下都正常極了,沒有一處奇怪的地方。於是回答:“絕沒有。”

白墨槿輕輕道:“若是平日,你不會露出這樣急切的神情,更不會來追問我什麽。”

慕雲寒剛想反駁,卻暗自心驚。他從小便會隱忍,喜怒不形於色,但是為什麽到了她面前,便什麽都藏不住了?

小時候母親教導的東西,好像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而且,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事情,她怎麽都一一知道?

當時他對她的愛意如此,如今他的反常也如此。

“那又能說明什麽?”

白墨槿一笑,笑容是說不清的淒苦:“你記不記得那墻上的第一句話了?”

這片刻的時間,慕雲寒還不至於忘記:“那是‘陽魄刀,月魂引,世代姻緣不斷 ,若同世而出,必為夫妻’,這話倒是沒錯。”

“溟雖然誤入歧途,但是當年她和寧淳的愛情卻也不是假的。”

白墨槿心煩意亂:“你就不覺得,我們兩的事情,只是因為這兩件兵器,而不是因為我們自己?只是因為這‘世代姻緣不斷,若同世而出,必為夫妻’這一句讖語,就定了我們的緣分?如果……如果沒有這兩個東西,我們……大概會做一輩子的陌生人?或者,即使認識了,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那時候,你也許會娶你的長孫瑤……”

“不會!”慕雲寒聽她的話越來越離譜,便一口回絕。

白墨槿苦笑:“你不娶她,也有別人可娶……”

慕雲寒平日裏口齒並不伶俐,此刻卻急中生智道:“這又有什麽不好呢?既然我有陽魄刀,你有月魂引,就只能證明我們的緣分是命中註定的,不然,那月魂引怎麽不給長孫瑤去?”

白墨槿一時想不到話來反駁,於是垂下眼睛,沈默。慕雲寒見她如此,心中更是焦急,卻不知如何安慰。

很久之後,白墨槿才緩緩地說,聲音是無法描述的疲憊:“我們為什麽會一見鐘情呢?這個事情我曾經思考過很久。我先前從未動過這方面的心念,相信你也如此。”

“但是,自從我們相遇之後,很多事情就不受控制了。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呢?我先前一直不明白,如今卻終於知道。”

她想起了當年她得到月魂引的情景。師父的房間向來常年關閉著,她平日裏只在藏書閣中研讀醫書,在庭院中辨認藥草,閑暇時看幾個病人,配幾味藥方。或者打磨一些暗器,練習投擲的功夫。在日子過得極為平靜。

那天,師父看著她,眼睛裏有些慈祥的笑意。“光會醫術不夠,為師傳你輕功罷。”然後,淵帶她來到房間裏,給她一卷書。“你好好研讀。”

那時她才對師父的房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又一天,她到師父房間拿藥草的時候,無意瞥見了一個匣子。檀木的匣子,散發著清淡卻馥郁的香氣。木料雖然不甚貴重,但是被擦拭得一塵不染,邊角都被摩挲得圓潤。白墨槿一時好奇,打開了那個匣子。

匣子中放著兩萬月牙,發著皎潔如月的光芒。她想用手將它們拿出來,卻不慎被割出一個大口子。血光映著雙刀,顯得格外妖異。她手忙腳亂地將它擦幹凈,以擲回旋鏢的手法將它們扔出去,然而它們卻一點都不受控制,直直落到地上。

次日,淵還是發現了她手上一條淺淡的痕跡。雖然刀痕被白墨槿包紮過,已經愈合,結痂,脫落,卻仍然瞞不過他的眼睛。淵只看了一眼,便道:“你動過月魂引了?”

原來那兩柄飛刀,叫月魂引。

不料淵只是溫和地說:“那便送給你了。你會用嗎?”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評論謝謝啦~

☆、佳偶之閡

“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明日我們便回去,完成了你師父囑托你的事情,我們便成婚。”

白墨槿緩緩從從袖中拿出了那本《陰陽境》,翻開至扉頁,泛黃的紙張上用墨筆寫著一行字。“陽魄刀,月魂引,世代姻緣不斷 ,若同世而出,必為夫妻。”

“當時我看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甚至覺得是溟與寧淳寫下的戲言,但是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那麽簡單。”

“那又如何?”

“你仔細推敲這句話,不覺得奇怪嗎?陽魄刀,月魂引,若同世而出,必為夫妻……夫妻,呵!”

“萬一這兩個人身負血海深仇呢?萬一這兩個人有血緣關系呢?萬一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因為以外死去了呢?另外一個是不是要孤獨終老或者幹脆殉情?萬一兩個人年齡相差很大,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就當真要一樹梨花壓海棠嗎?”

白墨槿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情緒激動,氣喘片刻又說,“清醒點兒吧!這不是緣分,不是愛,而是牢籠,只因為兩件武器,將兩個相幹或者毫不相幹的人強行鎖在一起!”

慕雲寒心中想到當年大長老曾對他說溟和寧淳的關系很微妙又很詭異,似乎不像外界傳聞那般恩愛。

但是,確確實實是自寧淳死了之後,溟才開始性情大變。他終於不再認為白墨槿這是在胡思亂想甚至無理取鬧了,心中暗想若是她死了,自己絕不獨活。

“若是和你鎖在同一個牢籠裏,我甘之如飴。”他的聲音低沈而啞,卻是無法形容的決絕。

白墨槿滯住,忽鼻頭一酸,雙眼模糊氤氳,眼看就要掉下淚來,卻被她強忍住,化作一聲長嘆。“如果不是這兩件死物,你也不會甘願。”

“我願,不管如何。”

“我……我跟你說不通。我們……回去了之後,我獨自去完成我師父的囑托,我……我需要思考一下。”

“我陪你。”

她強笑道:“不用,真不用。”

“那我能去哪裏呢?”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驟然撥亂了她的心弦。她說不出話了,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次日離開時,清如和艾斯特與他們道了別。白墨槿思忖再三,終究沒有把在地道裏發生的事情告訴艾斯特。清意叮囑她若有時間不妨去汶桑的皇宮看看。

臨走時,清意悄悄問她:“怎麽,你們倆吵架了?”白墨槿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有一些事情想不通罷了。”

清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到了霽桑大陸,白墨槿就直奔著漠北雪原而去。北方已經入了冬,淩冽的寒風向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空氣幹燥得令人流鼻血。越往北,越冷,甚至飄起了雪花,恍然間與那畫上的景象一模一樣。

那日信鴿傳來的紙條上看似無字,她卻能看出四個字“冰原之蓮”。

那是一種盛開在漠北雪原的蓮花。傳說,漠北雪原的雪峰連綿中,有一泓終年不凍的湖泊,湖泊中生長著這種高雅而聖潔的蓮花。只是,誰都不知這泓終年不凍的清泉在哪裏。

每年都有探險者因為這個傳說去漠北雪原碰碰運氣,有人再也沒有回來過,也有人聲稱只看到茫茫的冰雪,連什麽湖泊都沒有看到。

一路上,慕雲寒一路跟著白墨槿,許久沒有說話了。有時候,打破兩人只間的沈默的,只是一兩個簡短的字。慕雲寒無數次想打破這樣的氣氛,但是看到白墨槿迷茫的眸子,終又不忍。

終於到了漠北雪原,寒氣凜冽逼人,裹上好幾層裘皮仍覺得寒冷透骨。就是呼吸一下,鼻子裏都會冒出一陣白煙。這陣白煙在觸碰到睫毛、眉毛的時候就會凝結起來,所以不過一會兒,他們的睫毛、眉毛都結上了一層白霜。

擡頭,只見一片耀目的白色。漠北雪原上的積雪終年不化。不下雪的時候,天空格外的藍,明澈高遠。

漠北雪原是個夏季避暑的好地方,甚至地勢平坦處還有霽月皇室修建的行宮。現在不是旅游旺季,天霄山脈外圍的旅店大多都不開門,偶有幾個開門的,價格便宜的驚人。他們便決定明日在上山,先住一晚上。

“哎,你們這時候來了幹嘛?現在又不熱。”老板以一種打量神經病的眼光看著他們。“現在的年輕人哦……一個個不知道犯了什麽病似的……要一間房兩間房?”

這老板還算頗有眼力見兒,看出來白墨槿和慕雲寒關系不一般。

“兩間。”白墨槿語氣淡漠,慕雲寒亦是不言。老板便知這小兩口定是鬧了別扭,於是不再說話,遞出兩串鑰匙。

次日,白墨槿一走,慕雲寒便跟著,如影隨形,一言不發。白墨槿心頭覺得煩悶,卻不知為何。他明明沒有妨礙她,只是默默地跟著她。“你,不必跟著我。不管是回到劍神門下,還是去汶桑皇宮,你的路,總是很多的。”

慕雲寒不回答,只岔開話題道:“你知道那冰原之蓮在何處?”隨後拿出一個羅盤,“如姨給我的,或許能幫你。”

白墨槿壓抑極了,並不想接受他的幫助,甚至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因為這會讓她的思緒更加煩亂。她少有地,聲色俱厲地道:“你真的不必!”

“我只是想幫你。”

白墨槿不再言語了,她知道,他不會走了。她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麽,卻感覺喉嚨幹澀喑啞,發不出一點聲音。

“若是和你鎖在同一個牢籠裏,我甘之如飴。”這句話不知為何回蕩在她的耳邊,心頭一陣酸澀,眼眸中又有水光。

是啊,他愛她,他肯不顧一切,不計條件地愛她,她還求什麽呢?但是墻壁上的文字像陰霾一樣籠罩著她。

“謝謝。”

她終是松動了,雖然語氣仍然冷厲,說著冰冷的感謝之言。

這兩個字似有千鈞重。慕雲寒苦笑,這樣疏離的話語,終究刺痛了他。

周圍白雪皚皚,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的雪反射出一片刺目的白光,還有一道一道彩色的光線。都是起伏的山巒。

慕雲寒在羅盤上撥弄兩下,指針便朝著一個方向指去。“冰原之蓮是靈氣匯聚的寶物,順著這個大致的方向,就應該能找到了。”

大雪封山,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即使能知道方向又怎樣?他們只知道天霄山脈的最高峰在山脈的西南部,但是他們現在又身在何方?

有些山勢平緩,有些卻極陡峭,再加上冰雪,提起輕功才勉強不至於滑下去。有時候,慕雲寒總想伸出手拉她一把,但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白墨槿不會接。

空氣越來越稀薄了,連呼吸有些困難。兩人走到一處平坦地方的時候,那羅盤上的指針突然發出“叮”的一聲,然後突然偏離了方向,在羅盤四周到處亂轉,再也沒有個固定的方向。慕雲寒搖來搖去,那羅盤始終飄忽不定。

他們運氣很好,直到現在都沒有碰見暴風雪,遂決定停下吃點幹糧。

寒風猛力地刮著他們的臉頰,手上的幹糧味道淡而粗糲。讓他們不禁憶起了不過短短一個月前,在南疆的叢林裏,他們曾經烤過幾只肥的流油的竹雞,那香味一直在記在他們腦中,從未散去。

那時他們的感情還很朦朧,即使互相傾慕,卻忍著不說。白墨槿甚至開始思考,如果她沒有看到墻壁上的那句話,是否可以和他繼續安好下去?

只是,有些事情,即使她看不見,或者裝作看不見,還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過了,就永遠不能回頭了。

☆、冰原之蓮

他們失去了方向。慕雲寒的羅盤指針到處亂轉,沒有個停下來的時候。風越發冷了,只有運氣內功才能勉強保證身體內的血液不凍結起來。

白墨槿自言自語道:“我就知師父囑托的事情,始終不是那麽簡單的。”

是的,若是簡單,也不會囑托給她來。白墨槿知道,她如果成功地完成了師父的任務,她就可以正式出師,成為下一代的醫神了。

冰原之蓮,到底對師父有著什麽樣重要的意義呢?他隱居多年,一直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看到他時,他總是拿著一本書,安靜地讀,嘴角似乎帶著些笑意,一直心如止水,無欲無求。她是這世界上離他最近的人,但是卻無法讀懂他。淵對於她恩同生父,他的囑托她永遠不能拒絕。

她知道的事情太少了。白墨槿閉上眼睛,任風卷著雪撲過來。她也不知道淵為什麽會有月魂引。

“去哪兒呢?”慕雲寒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終究沒有從指針毫無規律的轉動中發現什麽規律,他內心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學占蔔,以至於現在孤立無援。

白墨槿只是茫然地搖頭,周圍的景物只是白色的山,她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

忽然,一股暖風撲面吹來,那樣和煦溫暖,柔和得像三月春風,與這裏凜冽的寒風有很大的區別。白墨槿分辨出風來的方向,道:“就向那兒走吧。暖的地方出現終年不凍湖總是合理些。”

“好。”

慕雲寒一直默默跟從著她,白墨槿心中有隱隱的疼。

兩人在雪地中跋涉,身邊的空氣越來越暖,腳下的堅冰也漸漸變得松軟起來,兩人躍上一個山頭遠眺,竟然發現山谷處藍汪汪的,似乎是湖泊。

湖的旁邊不是雪,而是一片綠瑩瑩的草地。湖泊就像一塊毫無雜質的寶石鑲嵌在其中,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幽的藍色光芒。

那湖藍得深邃,如同深不見底的眼眸。在陽光的不同角度下泛出莫測的光芒,斑斕耀眼,攝人心魄,給人一種震撼的感覺。它沈默中蘊蓄著暴烈,安謐中隱藏著桀驁。像隱藏著什麽似的,上空漂浮著一層輕薄的霧氣,映著湖水,好像那霧氣都是藍幽幽的。

從那兒吹過來的風都是暖的,令人心曠神怡。

“在那兒!”這幾天來,白墨槿第一次綻放出笑容,她深吸一口冰冷的,清冽的空氣,連日趕路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慕雲寒看著她的笑容,心中欣慰。兩人連忙沿著方向趕過去,平日裏那樣遠的距離,此時竟花不了多少時間。

走進了,那濃霧籠罩著他們,他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白墨槿輕功極好,慕雲寒險些在迷霧中失去了她的身影。

雪越來越薄了,到了最後只是潮濕的土地,土地上長滿了茸茸的小草,那青碧的顏色充滿了生機,讓人心境不禁開闊了起來。

煩惱暫時被白墨槿拋之腦後,經歷了長時間的奔跑和溫度的上升,她額頭上竟然滲出微微的一層薄汗。站在湖泊面前,她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走近了,才發現這湖其實並沒有遠看那麽藍。比之剛才的深沈,近看卻多了幾分靈動、通透和飄渺,並且源源不斷地散出霧氣。湖中倒映著雪峰連綿,晴好的天空和一團團棉花般的白雲。

白墨槿在水邊試了試冷熱,正是適宜的溫暖。在湖中遠眺,發現幽藍當中,還有一點的白色。與旁邊冰雪那種刺目的白不同,這點白色是瑩潤的,溫和的,就如同羊脂暖玉。這便是冰原之蓮了,她心中暗想道。

“那蓮花在湖泊的中間,你如何能拿到?”慕雲寒見那蓮花不過是一白色的光團,這不凍湖又極大,所以這蓮花定是離湖邊很遠,怕是不易拿到。無知無覺地,他就替白墨槿擔心起來。

白墨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一樣,秀眉微蹙,道:“我有一件事情,終於記得了。”最後拿出了那本《陰陽境》,交給慕雲寒,“這本來應該是你的,但是我卻占了這麽久,真是對不住。早該物歸原主的,卻總是忘記,現在總該還給你了。”

她的笑容溫婉柔和,不似先前冷若冰霜,只是眼角竟帶著點點淚光。而她的笑容之間,卻有一種兩清之後,互不相欠,不相往來的意思。

慕雲寒下意識地拒絕:“不,這也是你的。”

白墨槿卻笑,笑容中帶著永訣的意味:“不,你是劍神門下的傳人,寧易軒本來是給你的。你快拿著走吧,這一路上,我很感激你,感激到不知道用什麽來報答……但是,也許我需要一段冷靜的時間……”

她終究是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慕雲寒總是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總是毫無條件地幫她,或者說,是承受不住自己內心的矛盾。

“我不需要感激,也不需要報答。”慕雲寒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卻在心中啞然失笑,原來,在這樣短的一段時間之內,她在他的心中,已經占據了這樣重的位置。

或許是因為他真正在乎的東西太少了。金錢、名利、地位、武功,似乎什麽都輕如鴻毛,可以隨時放下。

唯獨,她是例外。

白墨槿依然保持著笑容,但是心中卻是無比的痛。

她心想若是之前,慕雲寒遇到她之前,不管如何不該如此。或許陽魄刀與月魂引之間禁錮的咒語,改變了他的性格。

她裝作漠然地轉過身,但是淚水卻在轉身的那一剎那滴在她的手背上。

“你……還是好好思考一下吧……”

她手中的月魂引飛了出去,按照她的計算,月魂引應該可以不偏不倚地截下蓮華莖,並且將它托住帶回來。

就在這時,突然想起一陣雷鳴般的聲音,由遠及近。兩人耳膜皆是刺痛,但擡頭望天,只見天空依然晴朗,浮著潔白的雲朵。那聲音有如排山倒海,亦分辨不出源頭,究竟是從何而來?

接著,腳下的大地似乎有震蕩,隨後是水聲。湖中漣漪泛起,一層一層蕩漾開來。似乎那聲音都源頭,就藏在水底。月魂引似乎被這聲音截住了去勢,定定地停在空中,只再一點就能碰到蓮花的莖。

前一陣聲音稍微歇下,又一聲長嘯如浪潮一般撲打而來。湖的中央形成了漩渦,水聲轟然,卻盡數被那聲長嘯蓋過去。只見湖中的水都疾速地往中心流去,似乎湖中有什麽蟄伏的怪物將要出世。

“奇珍之旁,必有異獸。這是我早就料到的。這本是我的事情,不該來麻煩你,你回去罷。”白墨槿目不轉睛地盯著湖心的動靜,上前兩步。

慕雲寒並沒有動。

☆、屠龍之戰

因為那水怪的出湖,水中的漩渦平息下來,冰塊與雪粒也漸漸沈寂。那怪物也漸漸顯現出它的形貌,竟然是一條龍形!

“龍?”白墨槿輕聲驚呼道。

神話中的異獸,當以龍鳳為尊。關於鳳凰的存在,是早就被證實了。最近一次鳳凰的出現,還在三年前,沈太後攜淩雲帝登基的時候 ,它曾在汶桑的帝都上空盤旋一圈,然後在沈太後的寢宮前一棵參天梧桐上落了腳。那一日,無數人擡頭仰望,多少人追憶起來的時候,都道如夢似幻一般。正是因為那一次鳳凰的出現,民間便有傳說沈太後是天女下凡,將汶桑的黎民百姓從“六年之亂”中解救出來。

史書中也有記載鳳凰的篇章,雖然鳳凰極罕見,有時候千年都不見得一見。但是它確實是真真切切存在著的,百萬帝都民眾皆可以證明。

但是關於唯一能與鳳凰並駕齊驅的神獸——龍,不論是正史還是野史,或者那些吟游的詩人,茶館的說書人口中,都不甚詳盡。龍,一直作為一個傳說中的生物存在的,或者作為帝王的象征。《異聞錄》上有這麽一句話“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

但是此刻在她面前的,不正是一條龍?白墨槿駭然。只見那龍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它鱗爪猙獰,不由得使人畏縮。它的鱗片上反射著冷光,鋒銳如刀。每一次吐息,都帶著使人血脈停滯的凜冽。

這是一條冰龍。與火鳳相對。

剎那間,風雪交加。天空中稠密的烏雲內,紛紛揚揚落下許多鵝毛似的雪片。地上很快覆蓋了一層晃眼的雪白。

白墨槿足尖一點,正要迎上風雪,卻發現自己突然腳步停滯,竟分毫不能動彈。再看腳下雪地上,隱隱呈現出一個陣符的形狀。任她如何來回踱步,卻總走不出去。

在這陣符中,似乎感受不到外界淩冽的寒冷。就算是雪浪撲打而來,也會繞道而行。

卻看慕雲寒手持陽魄刀,向湖心沖了上去。白墨槿突然明白了事情都緣由,只覺得血液直往腦子裏湧,頭疼欲裂。看著他矯健的身影,她心中有千萬種滋味無處言說,似怒似怨,或是牽掛煩憂,都已無處分辨。只是不知道這陣法是什麽時候結下來的,她一無所知。

“你要幹什麽!”她高聲叫道,只是這聲音很快就淹沒在風雪裏。

慕雲寒耳邊依稀傳來她的聲音,他苦笑著回眸,只見白衣與雪,早就融為一體。陽魄刀出鞘,刀刃上跳動著一簇一簇的火苗,與龍的寒冰之力恰恰是兩種相反飯力量。火苗燃燒著,雖不大,卻極亮,永不熄滅地跳動著。靠近它的雪與冰,皆迅速融化成水,又蒸發成氣。

該死!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不是並不會天鏡族的陣符嗎?白墨槿徒勞地在陣法中來回踱著步子,腳尖猛力踢著雪地,雪如白霧四散開來。

慕雲寒皺眉,愈接近那龍,身旁的寒冰之氣就越發重了,似乎整個時間與空間都要永恒地凍住。他艱難地前行,將刀橫在胸前,以借助陽魄刀上的純陽之火護住心脈。

龍也開始訝異了。

冰原之蓮的傳說在大陸上流傳很久了,傳說能使人們起死回生。每年來漠北雪原探險的人絕不在少數。但是能找到這湖的人不多,即使找到,也無法采到湖心的蓮花——總不會有人扛著船,在終年積雪的高原上翻山越嶺。但是有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奇人異士,他們會另有他法。

但只要引得它出動,就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的。它漸漸習慣了這些渺小生物的騷擾,並越來越不屑。

但是,此刻這個年輕人手上那把跳動著火焰的刀,卻讓它感到了危機。

冰龍,就是因守護冰原之蓮而生。這是它不死不休的使命,即使他從來不相信會有人類能殺死它。

冰龍在瞬息之間閃到了湖邊。它居高臨下地望著慕雲寒,銅鈴似的眼睛裏竟有一種悲憫。它在這些年裏已經安靜慣了,看著雪蓮一日日綻放是它生命的全部。它說:“如果你現在停手,我或許可以消除你的記憶,然後放你一條生路。”

慕雲寒自然是毅然決然地拒絕了。

忽然“嘩啦”一聲巨響,天地間一片漆黑,白雪反射的光也被濃重的陰影掩蓋過。龍盤曲的身體從湖中全部騰起來了,遮天蔽日。它的身軀上布滿了鱗片,冰藍色,如同玄冰的鎧甲覆在身上。龍俯視著渺小的人類,無言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它只是呼吸間稍微用點力氣,整個山巒都在震顫。山頂的雪撲簌簌地落下來,頃刻間,地上的積雪又後了幾層。

“我為奪取冰原之蓮而來,要戰便戰,沒有那麽多話!”慕雲寒字句鏗鏘,忽然感覺到胸腔中有一股熱血在流動,那是沸騰的戰血,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了他整個身體,冰雪亦不能近身。他的面龐輪廓硬朗分明,深邃的眉弓骨下閃爍著一雙燦若寒星的眼。他毫不畏懼地擡頭,與冰龍的眼睛對視。

“冥頑不靈!”龍輕叱道。它口中吐出千萬道冰的利刃,向慕雲寒齊射而來。若他不有所動作,等待他的結局將會是萬劍穿心。

若是白墨槿,必然有辦法在這陣箭雨中尋找到縫隙以玄妙的輕身功夫避過去而毫發無傷,只是慕雲寒沒有這等本事。他靜靜地立於利刃的中心,並不動作。

龍輕蔑地看著天空,甚至懶得低頭看一看下面的情勢。它不想與這人糾纏過多,所以一出手便是灌註了真氣的殺招。對於常人,它發三十二道冰刃已經算是看得起他。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懷著什麽異寶,不像往日那些螻蟻一樣不堪一擊。但是,無論他怎麽厲害,這二千零四十八道冰刃,他不可能躲避得了。

是的,他躲避不了。但是他有辦法將這些攻擊消弭於無形!

陽魄刀的刀刃迎上冰刃,冰刃立即融化了!陽魄刀上的火焰散發出簇簇紅光,是灼灼是火光,映照著冰刃冰藍的冷光,對比鮮明。冰刃漸漸融化了,水順著陽魄刀的刀刃緩緩淌下來,滴落在地上的冰雪中,重新凝固。

憑借著這樣的方式,慕雲寒硬是開辟出了一條出路。只是用陽魄刀上的火焰比較之前,卻顯得暗淡了許多。瞬間,慕雲寒已突破了冰刃的包圍。

在冰刃互相撞在一起之前,他猛地上前,騰空起來,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向龍身飛躍過去。陽魄刀直指正前方。

“砰——!”

幾乎是同意時刻,龍發出的冰刃撞在了一起,陽魄刀也觸碰到了堅硬的龍鱗。龍慌忙地低頭,見它的包圍圈早就被突破了一個口子。它甚至沒有時間去追究這個渺小的人類是怎樣逃出生天,現在又在何方的問題,因為它的身體上,忽然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

龍鱗,比冰刃堅硬得多。慕雲寒咬緊了牙關,左手將自己的手指在刀刃上一抹。刀刃上一抹猩紅,很快隱去了。

陽魄刀散發出強烈的光芒!在這暗無天日的環境裏,陽魄刀發出的光芒簡直比太陽還要耀眼!陽魄刀有了助力,勢頭猛了許多,瞬間刺破了龍鱗,刺入了裏面的血肉!

鮮血噴薄而出。一時間,整個空間裏充盈著濃重的血腥味,叫人呼吸不了。龍溫熱的血液向四面八方噴灑,散發著騰騰的熱氣。落入湖中的血液很快沈入水底,落在雪地上的血液卻殷紅得觸目驚心。

龍的血液不易凝固,浮在雪地上,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

龍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它絕不相信竟然有人類能夠傷它!它身體上的灼燒蔓延到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是它畢生都沒有感覺到的痛楚。龍怒吼一聲,整個雪原都在震顫。

它被激怒了。

☆、屠龍之戰(2)

煞時,天暗了。晴空萬裏被層層疊疊厚密的烏雲所覆蓋住。溫度在一瞬間驟然下降,一股侵入肌骨的寒冰之氣撲面而來,不得不運氣內功抵擋得住。

這裏本來是終年不凍湖,比冰原上其他地方都溫暖許多,但是此刻這種情勢卻已經發生了巨變。地上本來長滿了茸茸的青草,此刻青草碧綠依然,但是仔細看去,它們的表層已經結上了一層堅硬的冰殼,早已失去了生機。

湖水卻不因溫度的驟降而減緩了向漩渦流動的速度,反而更加快了,甚至卷起了一陣漩渦形的風。冰塊和雪粒都被這風裹挾了起來,漫無目的地向四周飛射,去勢竟如同暗器般淩厲。就在這時,湖的中心的漩渦處,突然升起了一個遮天蔽日的巨物。風雪迷離,看不清那物的形狀,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

“何方豎子,竟妄想奪取聖蓮!”

似乎是那生物開口說話了,聲音就如同剛才那振破耳膜的長嘯,夾雜著水與風雪的呼嘯,模糊不清。只依稀可辯得出它說的竟是人族的語言。

白墨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行將腦中那些雜亂無章的念頭壓制下去。手上已經扣滿了暗器,月魂引亦蓄勢待發。她並不想與那怪物多言,只做好了強攻的準備,只等那風雪散去,情勢明了。

白墨槿在一旁看得清晰。漸漸地,她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擔憂和關切占據了她整個心靈。她的拳頭握緊了,雙目圓睜,一眨不眨地觀望著那頭的情勢。她本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此刻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為慕雲寒祈禱。

龍被激怒了,它每一個動作都能引得山崩地裂,天地呼嘯。它的尾掃過高聳的雪峰,那雪峰竟然齊根而斷,仿佛只是一根柔弱的雜草被連根拔起。雪峰轟然落地,大地塌陷下去一塊。冰雪和著碎石騰空而起。

慕雲寒的臉漸漸變成毫無血色的蒼白。那一擊雖然創傷了龍,但對他自己也有不小的反噬。剛才他幾乎是用盡了他所有力量,冰天雪地中,他的額頭上竟然漸漸滲出汗珠來。他頭暈目眩,只靠著陽魄刀支撐著大地,才不至於因為脫力而倒下。

身體上的疼痛焚燒了它所有的理智,龍攻擊越來越強烈了。冰雪一浪又一浪地撲打,帶著毀天滅地,摧枯拉朽的氣勢 。慕雲寒勉強揮刀格擋,卻已經只能勉強護住自己的要害,漸漸顯出了頹勢。

很快,他的肩頭被劃破,血滲出來染濕了衣,遠遠看去,只見一片暗紅。

“這傻瓜!”白墨槿見慕雲寒落了下風,自己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這個陣符。她急得跳腳,甚至還有簌簌落淚的沖動。就在這時,她袖中似乎有什麽“撲通”一聲落在了雪地裏。

“《陰陽境》?”白墨槿拾起來一看,竟是那本武功秘籍,她本來想還給慕雲寒的,但是他說什麽也不收,她又帶在身上,想再找個機會交給他。她眼前忽然一亮,心想自己可真傻,先前怎麽未曾想到?她急忙打開書,在書中尋找關於刀法的篇章。

慕雲寒漸漸支撐不住了,世上幾乎沒有人能抵擋一條暴怒的龍。他支撐不住了,遍體鱗傷,已是強弩之末了。他在刀與冰雪的間隙中回頭,深深的凝望著白墨槿的方向。他的眼前已經蒙上了一層陰翳,已經看不清她的輪廓了。

“陰陽之境,在於陰陽。日為陽,月為陰,陽魄之刀為陽,月魂之引為陰。陰陽相生亦相克……”

白墨槿運起氣來,將聲音遠遠地傳送過去。

慕雲寒聽得這清亮的聲音,第一反應只是苦笑,喃喃道:“看來……我真是不行了,竟然能聽到她的聲音。”就在這分神的時候,他的前胸忽然受到重擊,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他猛力搖了搖腦袋,想將幻覺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但是,她的聲音已然如故,甚至還越來越快。

“真氣入任脈,內力出丹田,陽魄火芒現,天地夜如晝……”

他不由自主地按著她的話,果然覺得自己七筋八脈中有一股熱流在湧動。本來已經被沖散得支離破碎的內力竟然漸漸匯聚起來,聚少成多,像一條條小溪逐漸匯入江河,在他的身體內湧動。陽魄刀閃爍的火芒亮了許多,爆發出的光芒竟然隱隱呈現出龍形。

一條火龍。與冰龍分庭抗禮。

冰龍的雙眸猛然一縮。

天邊的烏雲驅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火燒雲。漫天赤紅,是雄雄燃燒的烈火。一條龍的虛影若隱若現,盤旋在雲海中。熾烈的金色光芒與紅色光芒交織在一起,流光溢彩,華美異常,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甚至超越了自然法則!

天邊沒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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