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煙咋咋呼呼哭天搶地在地上伏了一會兒， 有些奇怪為什麽屋內的少爺沒有開口。於是趴在地上大著膽子擡頭望了一眼， 然後就看見了裹成一團的少爺和面色不善的……王爺。

等等，王爺？

無煙瞪大了眼睛，嚇得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個鵝蛋。

“傻小子，”江俊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被賜姓不好麽？這是多少朝臣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怎麽到了你這兒， 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樣。”

“……”無煙眨巴了兩下眼睛，慢慢閉上嘴，狠狠地吞了兩口唾沫後才委屈兮兮地說：“可、可是公主說， 賜姓之後， 我就恢覆了自由身， 名字也該用我原來的本名……”

聽見本名二字，江俊了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無煙蔫了吧唧地垂下頭去，像極了一條闖了禍挨訓的小犬。

淩武看著他們主仆倆互動，也來了幾分興致，且無煙是江俊身邊人， 不在乎被他知道他們兩人親密的關系，所以淩武隨口一問：“所以無煙的本名叫什麽來著？”

“他啊， 他家裏男孩兒多， 加之這小子小時候多病的緣故， 就想著取個賤名好養活，無煙家裏原本是姓史的，就叫了個真……”

“少爺！”無煙氣鼓鼓地變成了一只小河豚，嘟著嘴臉都氣紅了：“你、你答應過我不說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俊笑倒在床上：“好好好、哈哈哈哈不說、不說！”

不過就算他沒說出來，淩武何等聰明，稍加揣測就知道無煙的父母一時欠考慮，給兒子取了個什麽“諧音好聽”的名字來。

不過這名字也不是“二狗、狗蛋、狗剩”一類，換個姓氏，也就不難聽了啊。

“少爺……”無煙軟了聲音哀求道：“您、您就別笑了成麽？我、我都快急死了，公主、公主那邊兒還等著我回話呢，我、我推說總要過問您的意思，您、您可得幫幫我啊！”

江俊笑得夠了，嗆咳兩聲後才道：“不過是賜姓而已，你的名字，換個姓氏也還好吧？”

“……可是這樣一來，”無煙悶悶的：“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我的舊姓和名字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次，倒是淩武同江俊兩人一起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鬧得無煙急惱不矣，跺了好幾次腳，才好不容易央求了江俊、淩武同他一起去婉拒。

同嘉公主、系鴻軒和李無章等人都等在夜城大廳裏。

遙遙見江俊、淩武並肩攜手而來，同嘉公主眼睛一亮，笑得滿臉揶揄：“唷，瞧瞧這是誰來了？”

系鴻軒不著痕跡地微微一笑，低下頭淺淺地抿了一口茶。

江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淩武顯然就態度如常，他走過去給姐姐問了好，又同系鴻軒、李無章等等幾位一一打了招呼。

這會兒，才提起無煙賜名一事兒來。

同嘉公主的意思是，無煙不夜城突襲這一仗打得漂亮，軍中或多或少都有了薄名。若是再用“無煙”這個名字，聽上去就像個“小廝”、更對江俊的名聲不利。

江俊倒是一早就讓無煙恢覆了自由，只是這小子黏人得緊，自由是自由了，卻還是喜歡跟在他身邊伺候來伺候去。江俊喊著習慣了，也就隨他去。

今次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江俊也有心讓這小子“斷斷奶”，日後也才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軍。要知道書裏寫的無煙，最後設計查抄尹家的時候可溜了，簡直是個包甜的芝麻湯圓——切開來都是黑黢黢的。

“不過無煙不願意也就罷了吧，”同嘉公主最後也沒強人所難，只是有點惋惜：“這樣以後江公子你可得少指使些無煙，等局勢稍稍定下來了，你身邊重新帶個小廝吧？”

無煙一楞，而江俊也點點頭道：“公主說的是，我會留心。”

“少爺你不要我了！”無煙委屈上了，眼巴巴看著江俊：“你要是樂意公主賜姓我領命就是了，你、你怎麽能不要我呢？”

江俊：……你這小子莫不是個抖M吧？！被我奴役上癮了？！

眼看無煙就要哭唧唧，江俊被氣得腦仁疼，只得忍下怒火、心平靜氣地同無煙解釋清楚自己這番“舍棄”是為了成就什麽。

不過雖然說清楚了，但無煙還是有點別扭，總覺得從此往後他就不是江俊最親近的那個人了：心裏空落落的，想哭，還有點想大哭。

知道無煙的小心思後，淩武不客氣地糊了一巴掌在這小子腦袋上：“想什麽呢臭小子！從今往後你家少爺最親近的人只能是本王好麽？你想要同他親近，這是活膩了麽？”

無煙惱羞成怒，氣哼哼地說：“王爺您、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哈哈哈哈哈——”淩武調戲夠了，終於放聲笑出來，他拍了拍無煙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無煙，其實本王跟你家公子心中都一直轉著這個心思，今日倒是姐姐先提出來了。你既然不想要這個國姓，我倒還有一個不錯的提議。”

“左不過都是賜姓，無煙，你有沒有想過——來自我母後段皇後的、段姓？”淩武正了神色，提起母後，他的面容溫和和肅穆，像是在面對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明。

“段……姓？”

淩武點了點頭：“段姓，京城八大家族之一的段家，雖不是國姓，但也是個高門大姓。賜姓段，名字，依舊叫做無煙，正好應了你家少爺給你取這名字時的那首詩。”

都護軍書至，匈奴圍酒泉。關山正飛雪，烽戍斷無煙。

原書中的“江俊”給小廝取名，用的是王維《隴西行》中的一聯詩。若是姓了段，避免了無煙本名的尷尬不說，更是應景的名字。

無煙這次沒有反駁，眼睛亮了亮，看著淩武的目光都變得有些熾熱。

江俊知他這是答應了，走上前從後虛踹了無煙一腳：“傻小子，還楞著做什麽，還不趕快謝王爺賜名！”

“無煙、無煙謝過王爺千歲！”

他匆忙撲倒在地上，準備給淩武響亮地磕了三個響頭。而淩武也沒有真讓他行完這個大禮，才“咚”地一聲，淩武就一提手將他拽起來了——

“行了，頭就不用磕了，你小子以後少惦記著點要同江俊‘親近’的事兒就成了！”

“王爺——！”無煙面皮薄，又紅了臉極其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腳，習慣性地縮到江俊身後。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可真逗樂了滿座將領，系鴻軒面上不笑，端著茶杯的手卻微微地顫抖。他身邊的七位當家，早就不給無煙面子地大笑起來。

無煙被笑得無可奈何，只捉著江俊埋怨這幫人太壞，更樂得江俊忍笑不矣。

待大家都笑累了、鬧夠了，無煙賜姓定名之事也定下後，同嘉公主便讓江俊來講那設伏擊敗龔安固的方法。

無煙在不夜城中唬人的本事不小，城中士兵們主動奉上了夜城附近的地形圖給他們。

龔安固從京城帶來的大軍一樣不擅長水戰，但是江南水師和沿海抗倭守備軍卻很是擅長。龔安固牢牢掌握著王璜和張暉的隊伍，在塵湖水戰上、江俊他們必定吃虧。

且江南水師縱橫江南，戰船不計其數，顯然不是江俊他們這些後來者可以抗衡的。

夜城地勢較高，鄉關上橫塘嶺、龍劍嶺兩地可做犄角之勢，正好可以用來設伏。而不覆溪潮起潮落，三日後正好有一場潮落：

溪水滿時三層戰船可供橫行，但潮落後小漁舟也將寸步難行。

不覆溪以南是湖城，湖城城主是個仰慕江湖豪俠的英雄，由張千機代表千崇閣上前游說一番，一早便投誠了同嘉公主。

江俊料定龔安固進入江寧城後不會很快反撲，一來他留下的那份大禮龔安固需要時間去處理，二來接連敗仗會讓軍心渙散，龔安固為良將，首先想到的定是穩固軍心。

所以，江俊考慮，讓石鵬寨中較穩重的二當家帶領十萬人手守駐守夜城。四當家、五當家帶上石鵬寨的精銳埋伏在夜城以西的橫塘嶺，而魯將軍同六當家、七當家的帶人埋伏到夜城東的龍劍嶺。

八當家同李無章一切率兵跨不覆溪駐湖城，由湖城城主協助設伏。

而不覆溪東流入映海的入海口三角洲則由系鴻軒帶領一眾水賊主力軍駕戰船把守，淩武帶領禁軍主力守候在夜城城樓，而無煙則領著他的青壯兵丁們埋伏在地下水道裏。

江俊則率重兵埋伏於鄉關之上，並派張千機等率領安閭縣的軍民攻打江寧城以制衡龔安固的側後兩軍。

“此戰是一場硬仗，我並非神機妙算，戰場上瞬息萬變，也會有種種突發狀況。只希望大家無論如何做好萬全準備，勢必要把龔安固拿下！”

江俊點了點那地形圖，最後做了總結陳說。

“江公子且等一等，”魯將軍站出來提出了一個問題：“恕屬下冒昧，令尊大人……我是說江老將軍他在江寧城北一役上居功甚偉、功績頗豐，敢問他、他在夜城伏擊中，領什麽兵？”

滿座眾人皆知江近天是江俊親爹，江俊沒有給他任何安排也在情理之中——老將軍年過半百，此戰兇險，做兒子的想要孝敬父親也是人之常情。

旁邊的副官拉扯了魯將軍兩把，小聲提了好幾句：“魯將軍、這是人家的家事……”

“君子事無不對人言，將門事無不任人親，”魯將軍不收斂反而高聲反問：“還望江公子如實示下，末將等也好安心！”

江俊莞爾一笑，瞇著眼睛看向魯將軍：此人魯姓，單名一個行字。人都說人如其名，魯行行事穩重倒是半分也不魯莽。

“魯將軍！”

眾人瞧著江俊的笑看不出什麽門道，只忙著去勸魯行。

倒是江俊止了眾人，搖搖頭道：“魯將軍問的在情在理，也是在下的疏忽，只以詭道之術不宜與眾人說罷了。”

“魯將軍不知道罷？”江俊頓了頓又看向眾人，才道：“那廬州都指揮使耿鑫，乃是家父的門生。昔年校場點兵，也是家父一手提拔，將此人送至三品要員之境。”

錦朝地方行三司分權制，都指揮使司統率地方軍，為地方最高軍事機構，都指揮使如同一省的最高統領，能調全境之兵。

“方才我所說的布局，只關乎於夜城這邊兵力的部署，並沒有提及如何誘敵。所以——家父眼下應當正在廬州，奉勸那位指揮使耿鑫詐降，誘使龔安固前來此地。”

江俊笑著解釋完，看向魯將軍的時候神色坦然，不閃不避，更是對旁邊在場的眾人讚了魯行的直言不諱，說軍中正需要這樣的人來正行。

對江俊所言，魯行相信，他拱手對著江俊一拜：“江公子父子齊心，對王爺和公主如此用心，倒是末將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江公子大度，末將當用頭等功來換！”

“好！”江俊聲音洪亮地讚了一句：“有魯將軍這句話，我也相信我們此戰必定旗開得勝！”

隨機應變，臨危不亂，大將之風。

淩武站在同嘉公主身邊看著江俊，眼裏閃著明亮的光，待江俊說完，他便站出來對眾人說道：“諸位若無異議，便按此計行事，三日後夜城淺灘，便是你我百歲後的不世功績！”

眾將領命紛紛起身欲行，門口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清脆響亮的聲音：“天既行不義，王爺公主舉義討賊，怎能少了嫠家？”

江俊聽不懂什麽是“梨家”，但扭頭一看見那門口女子頭戴紅頭巾、手持一面藍色大旗，旗子上隱隱約約有個“丘”字，便知此人是誰。

他心中一喜，倒還真沒想到，這人竟會出面相幫！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章無煙名字的鋪墊到這裏才收，咳咳TAT我想你們已經記不得了＿（：з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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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家以外的地方都好熱呀，嗨呀，好熱！

嫠家=未亡人=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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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拉開架勢再打一場：P

另外我怎麽感覺我開始日更你們就開始養肥我了，我也要坐地打滾哭唧唧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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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是實在沒話說也可以覆制粘貼那個啊，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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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的感謝攢著之後一起發，因為其實這是存稿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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