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找不到媽媽的時候, 宋妘正在靠近電梯的窗邊打電話。

給她打電話的是盛瀾。

聊的還是工作的事情。

投不投資銀都廣場的事情, 宋妘還沒有做下決定。盛瀾擔憂她有顧慮, 於是想約宋妘去d市實地看看。

如果孩子沒有出事, 宋妘必然是要去看看的但是這會孩子有事, 她便拒絕了:“我現在有些走不開。”

盛瀾便道:“我會提前跟我老同學打招呼，你過去, 他會安排。”

“盛瀾，我是真的有事。最近抽不開身, ”宋妘的確有不少流動資金，數額也不小。

盛瀾:“你自己都覺得項目不錯。為什麽又不願意了呢？”

他又勸道:“宋妘，你不會是不想跟我有太多瓜葛吧。這是工作的事情，不摻雜私人感情。”

宋妘眉頭蹙了起來。

盛瀾這話……

她還沒做決定呢, 怎麽就覺得她不願意投資了呢。

宋妘解釋道:“月月出了點事情，我得陪她。”

盛瀾緊繃的那根弦, 這才松懈下來, 語氣帶上擔憂:“發生什麽了？需要我幫忙嗎？”

“沒什麽大事。我們可以解決。”

宋妘說的是我們。

盛瀾一下子就想多了，聲音帶上幾分陰陽怪氣:“也是, 有江斐在, 你也不用操那麽多心。”

“那我等你忙完，我再跟我朋友約定時間。”盛瀾冷淡地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是宋妘認識盛瀾以來, 第一次被他主動切斷電話。宋妘覺得奇怪，但終究沒有深究。

甚至，她心裏已經有些動搖。

雖然盛瀾一再說工作與感情無關, 可她跟他在工作上有牽扯，也是給了他希望。

所以，他向她伸出的橄欖枝，她還該不該接。

宋妘握著手機轉身時，擡頭，就看到江斐。他立在不遠處，漆黑眼眸幽深，正盯著她。

她神色微滯。

江斐邁步走了過來，眉頭擰得能夠夾起蒼蠅。

宋妘停住腳步，看著他走過來。

江斐率先問出口:“你最近跟盛瀾走得很近？”

他的聲音像質問。

宋妘神色不快，沒好氣地道:“與你無關。”

江斐道:“盛瀾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他的黑眸深沈，讓人不可窺探，卻又帶著吸引人的魔力。

宋妘偏頭，強迫自己不看他，看向窗外的樹木，仍舊道:“這與你無關。”

“我只是不想你後悔。”

江斐這話，把宋妘給氣樂了。她扭回頭。睨著江斐，聲音帶上冷漠與刻薄:“江斐，你不覺得，你這會來管我的事情，已經晚了嗎？”

她離婚時，態度其實一直很平靜，除了離婚態度堅決點，整個人都冷漠得有些過分。

這會，話一開頭，宋妘心裏有些被她壓抑下去的怨念，便有些壓不住了，看著江斐的眼神更加冷。

她擡著瑩白的下巴，冷漠地睨著他:“五年了，你都什麽不管，現在你有什麽資格管我？你憑什麽？憑你是我前夫，還是孩子的爸爸？”

說到孩子的爸爸這三個字時，宋妘臉上露出嘲諷的笑來。鼻子有些發酸，她吸了吸有些紅的鼻子，偏頭掩住那眼中的淚，片刻後，她又轉頭回來，看著江斐:“哦，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對我依依不舍，是為了孩子。”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再回頭。江斐，我們結束了，早就結束了。我不糾纏你，你也別糾纏我好嗎？我們兩安安靜靜的，各走各路行嗎？我已經讓步把孩子給你了，你就放過我，行嗎？”

宋妘說完，就要繞過他離開，卻被江斐抓住了手臂。

“宋妘。”

宋妘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反手一耳光就甩了過去，江斐白凈的臉上，立刻就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印子。

隨之而來的，還是是宋妘冰冷的聲音，以及，更加刻薄的指責。

“江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好惡心，好虛偽。”

“你當初有那麽多機會挽留我，你卻從來不曾珍惜，如今我要走了，你卻用盡各種手段。”

“你問問你自己，你現在對我，對孩子所做一切，真的是因為所謂的愛嗎？”

“你明明不愛我，卻不甘心我率先提出離開，所以拖著不願意離婚。”

“你明明一點都不喜歡孩子，非得裝作對孩子好的樣子，讓她對你產生依賴。”

“江斐，你這樣子做，真的有意思嗎？還是想滿足你所謂的掌控欲？放過我，放過孩子，放過你自己不好嗎？”

宋妘的聲音，帶著她的主觀臆斷，極端而偏激。江斐皺了皺眉，握住她的手臂，解釋道:“宋妘，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這樣？”

“那是怎樣？”

“你別告訴我是真心的？你問問你自己，挽留我，難道不是因為不甘心嗎？如果不是你爸爸逼迫，如果不是因為心底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孩子突然變得足夠乖巧聽話，你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好嗎？”

“你不會！”

“江斐，你本質就是個自私的人！你現在在這裏給我裝什麽深情？裝什麽慈父？”

江斐張了張嘴，對於宋妘的指責，想要反駁，可他想說出口的辯駁，在她的指責面前，卻顯得單薄無力。

他想說，他當初就沒有一點兒不喜歡孩子。

他也曾在出門時，見到孩子一個人在角落裏自己玩著玩具，想要去抱一下她。但孩子對他的態度是排斥的，而下一刻，門外來接他的車，就到了。

孩子的問題，他不是不知道。兩歲的時候，就讓人送去給醫生看過，但醫生並沒有檢查出問題，讓再觀察觀察。之後，他便忙忘了。

可那些短暫的關心，在女兒四年的成長中，不過滄海一粟，他連說出來，都覺得難以啟齒。

而他跟宋妘。本來就是聯姻，結婚時沒有一點感情。這個圈子裏，聯姻的太多了，最後，不是走向各玩各的，就是婚姻破裂。

而他跟宋妘，都是那種忙於工作的人，都有著嚴重的潔癖，或許在一定程度上，因為他們太像，他一直覺得，他跟宋妘的相處模式，她並不排斥。

江斐松開宋妘的手，讓她離去。

然而，宋妘才往前走兩步，她的腳步就頓住了。

江斐跟著回頭看。

便見不遠處的門邊，小家夥手扒著墻，正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眼神似乎有些受傷。

“月月。”

宋妘神色變了，擡步走過去。

江月轉頭就跑了，拿上她最快的速度，片刻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她整個人腦子很混亂。

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對她的態度，在她穿越過來以後，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爸爸的變化最明顯，從當初的淡漠，到後來對她很有耐心。而媽媽的態度，雖然看起來一如既往，但是在細微處，也有了不少的變化。

可當江月親耳聽到，有人告訴她，他們對她的好，是因為愧疚，因為她乖巧可愛，因為被逼迫。

江月整個人都混亂了。

她同情原主，也覺得自己可憐。

她不想見到他們，所以，她跑了。

她跑上了樓梯，在雪白而長的走廊瘋狂地奔跑著，像一只逃命的小獸，想要逃避剛才聽到的一切。

可媽媽那些話，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地跳出來，充斥她的腦海。撕扯她的神經，擊破她的理智。

終於跑到了盡頭，江月回頭看了一眼，後邊，他們還沒有追過來。

但他們很快就會追來了！

江月慌忙之下，跑進了其中一個病房。

病房裏空無一人，但是卻有人在住的痕跡。應是出去了。

可人很快就會回來，然後告訴她的爸爸媽媽，她就要被帶回去了。

可她不想看到他們。

她慌慌張張的，情急之下，鉆到了床底下，躲了起來。

抱著腿，她看著外邊露出了的地板還有桌腳，她低頭，下巴抵住膝蓋，難過地看著腳尖。

病房裏很快回來了人。

一個小男孩跟一個老人進來了。

小男孩臉蛋漂亮精致，帶著輕微的混血的感覺。而老人，穿著病服，短發花白，精神不是很好。

是姜淩攙扶著爺爺散步回來了。

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又住院了。小叔去上班去了，他就留在醫院陪爺爺。

這會，爺爺正在給他抱怨小叔。

“你小叔真是讓我操心，一大把年紀了，還不結婚。哪天我兩腳一蹬去了，我死都不瞑目。”

姜淩扶著爺爺在床邊坐在，皺了皺好看眉:“爺爺會長命百歲，再說了，小叔不老，他才二十六。”

姜瀝聞言，橫眉道:“二十六不老嗎？你爸二十六的時候，你都兩歲了。他呢，女朋友還沒一個影子。”

“爺爺，這種事情沒法強求。小叔沒結婚，是因為沒遇到他喜歡的人。”

姜瀝呵呵笑:“沒遇到他喜歡的人？你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懂什麽，感情是要培養的，像我跟你奶奶，當年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時候啊，你奶奶紮著麻花辮，坐在椅子上，那俏生生的樣子，爺爺這輩子都忘不了……”

姜淩被爺爺指責什麽都不懂，有些委屈。

雖然他才五歲，但是他懂很多的。別的小朋友不會加減法，他已經能把九九乘法表背出來了，要不是小叔說他太早上小學沒有童年，他這會都可以上二年級了。

姜瀝側眸看了自己孫子一眼，他委委屈屈的樣子，放在他眼裏，帶著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稚嫩可愛。

他在心中嘆了一嘆。

大兒子沒有良心，連孩子都不想要。這孩子的性格，也越來越沈寂。幸好，在他跟他小叔面前，還算活潑。

姜瀝坐在床邊嘆氣。

姜淩看不懂爺爺嘆什麽氣，拖了凳子，看了一眼爺爺，就拿出書本，就開始做起他的算數題。

病房裏，很快就只剩下他動筆的沙沙聲。

約莫過了半小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姜淩看了過去，一對年輕的男女敲了敲門。

女人眼睛紅紅的，神色焦急地問道:“我們家月月是不是在這裏？”

姜淩認出，這是小妹妹的媽媽。

他看了一眼病房四周，並沒有小妹妹的身影，他眼裏閃現疑惑。

小妹妹什麽時候來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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