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鳳一離開，黎白遠的目光又變得溫和起來。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撫過辜朵的眼睛，她眼下的青影隨著他手指的動作倏地消失。

他的手又從她的眼來到她頭頂，那株稚嫩的幼芽因為這只手的靠近陡然挺直了軀幹收緊了兩瓣葉片。他忍不住低笑出聲：“呵，還這麽怕我。或者是討厭我嗎？”

“不要討厭我。”他手指點了點其中的一瓣葉子，“我不會傷害你了。”

葉片仿佛信了他的話，一點點的舒展開，但是繃直的莖微微發顫。但是這點，讓他覺得已經夠了。他不求急，慢慢來。

“輪回幾乎封鎖了我所有的力量，我現在不能去除內丹只能把它暫時封鎖起來，這樣，這條蛇尾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冒出來。”他撫著葉瓣柔聲解釋著，“可惜你才覆蘇，還駕馭不了這些力量，否則……罷了，我不會讓你冒險。”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著，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變化速度褪去，額角很快就出現了冷汗。

他就像是在和辜朵說著午飯後的閑話，帶著那種老夫老妻的味道的，鹹淡適中裏再摻一點糖。

他說著說著，辜朵腰下的蛇尾就漸漸氤氳開一層金光，像是被什麽壓著似的，明明是那麽明麗的色彩，看在眼裏卻是淡淡的、柔柔的。

忽的，金光突地一閃變得刺目起來。

他急促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又睜開，眼底泛開疲倦：“知道你怕蛇，但這個已經變成了丸子，你就當它是顆冰糖葫蘆。”

他說完，光亮又柔和了，然後慢慢消散。就在他放下心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繁華一千年。唉……夫君，我終於找到你了……”

是個女人的聲音，音色醇和的就像是有人撥響了一把上等的古琴，帶著柔潤與空靈、飄逸與深遠，餘音繞梁，縈鎖在耳畔，自耳間到心頭都被惹上一個“癢”字。

沈睡的辜朵在睡夢裏，嘴角掛起一道笑。

黎白遠卻恰恰相反，他站在原地身體打了個晃。他緊蹙起眉頭，右手兩指捏著辜朵頭頂的小芽，又一股力量湧入壓制住那股被他封鎖在這裏的那股內丹的力量。

那個女人的聲音又響起，帶著凜冽的殺氣：“妄圖傷害本尊夫君者——死！”

黎白遠不屑地嗤笑，深吸一口氣，從芽中拔出一縷金光在指上撚沒：“給我招惹來這麽一條囂張的爬蟲，殘嫣，你這次又在耍什麽花招。”他低頭在辜朵額上印下淺淺一吻，“無論如何，誰也別想傷到我的小石榴。”

這不見刀光血影的對峙稍縱即逝等辜朵醒來，她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黎白遠想，她大概會樂顛顛的跟他撒嬌，說，尾巴真的沒有了呢！

可真的等辜朵醒過來，她不過是翻身背靠著沙發坐起來，面無表情的看了黎白遠一會兒，然後臉色一變，紅唇勾笑，雙手撐著沙發細腰一扭滑到黎白遠面前，舌頭輕舔自己唇瓣：“白，要是每天醒過來就能見到那該多好啊！”

黎白遠就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等辜朵醒來的功夫已經把自己慘白的面色調整回正常，只是這會兒因為辜朵的動作而變得紅潤過頭了。他下意識的往後一退，詫異的伸手摸上她的額頭，自言自語：“沒有發燒，難道是負作用？”

辜朵嬌嗔似的別開頭低哼一聲，眼波流轉裏帶著綺麗的光彩。她一扭腰，細長的腿軟若無骨的晃到身後。她在沙發上原地轉了個半個圈，半臥半靠的斜在沙發一角，墨色的眸子裏帶著笑：

“嗤——不解風情的家夥，真討厭！”

黎白遠抹著鼻子低咳一聲，心裏估摸著，這大概是那條尾巴帶來的後遺癥。因為他確定他已經把內丹控制住了。

他悄悄瞥眼辜朵頭頂那根稍稍長了小半寸的綠芽，忽然有種不安。或許這種感覺不是不安，也可能是多餘的擔心而已。

他目光下移，忽然發現辜朵的衣領因為她剛才的動作掛了下去。

他隨手抓了個抱枕扔向辜朵，辜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幹嘛？”她對他忽然的攻擊覺得莫名其妙。

“趕緊去換件衣服，我帶你去吃飯。”

“吃飯？”辜朵手指頭勾起自己一綹頭發，她眼珠子在眼眶裏打了個轉，最後停在他臉上，“去哪吃？”

“學校食堂，吃飽了然後繼續排練去。”

“排練啊……”辜朵可憐巴巴的嘟起嘴，挪到他身邊拽著他的衣角，“倫家不想參演話劇了啦，倫家都不想看迎新晚會更別說參與進去了。”

“撒嬌無效。”

“靠，”變臉比翻書還要快，她甩開手裏的衣角，“那我就餓死在這裏好了。”

“你就舍得我為你守望門寡？”黎白遠俯身下來，兩人的臉一下湊近。他以為辜朵會害羞，沒想到辜朵竟會伸出舌頭舔了他的唇，驚訝得失了神的反而會是他！

辜朵砸吧砸吧嘴像是再品黎白遠的味道：“寡？這個字不是該用在女人身上的嗎，你應該是鰥夫才對，而且你只表白了而已，我還沒說答應做你的女朋友呀。”

鮮少有辜朵邏輯這麽清楚而他被堵得不知所措的時候，黎白遠楞在原地，看著因為近在咫尺而變得模糊的人。現在只有一個動作能夠扳回局面——他心裏想著就已經把動作實行了。

能讓女人說不停的嘴服輸的似乎也只有這唇舌之間的“戰爭”。

“我要告訴我爸去，你老是吃我豆腐！”中場歇息時，辜朵氣哼哼的說。

“我又不是不會負責，而且我相信咱爸對我這樣的女婿還是會非常滿意的。”黎白遠心滿意足的看著辜朵，似乎先前消耗的在這會兒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補償。

辜朵扯了扯嘴角，翻個白眼，心裏罵了句無恥。不過說來也是，她那對從她跟高中告別之後，他們也就跟她告別了，滿世界的去補他們的蜜月，也不知道關心一下女兒！

“好了，”黎白遠挺直腰，向陷在沙發裏的辜朵伸手，“起來，吃飯去吧。”

“不要，”辜朵在沙發上打滾，“外面在下雨，我們定外賣吧。”

是啊，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不過等雨停了，一切都該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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