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了吉他，空洞的雙眼看向臺下，瞳孔的焦點定在第三排的男子身上。吉他墜地，無神的雙目倏地多了份覆雜的情緒，似是感懷、似是幽怨，種種情緒凝成最後的幾句清唱：

“Onlyknowyou'vebeenhighwhenyou'refeelinglow

Onlyhatetheroadwhenyou'remissin'home

Onlyknowyouloveherwhenyoulethergo

Andyoulethergo”

只有在身處低谷時才遙想過去崢嶸，只有在鄉愁湧動時才痛恨旅途遙遠，只有在已然放手後才始知那是真愛，但真愛已逝……

餘音繞著舞臺一點點消散，臺上臺下兩種迥異的狀態。

哥特風格的女孩怔怔的坐在舞臺邊緣，眼淚滑過黑色眼妝的眼眶在白紙般的面容上留下墨色淚痕。晦暗自臺上彌散向臺下與臺下垂首站立的辜朵融合在一起，頃刻間，臺下的觀眾都進入到了一種迷眩程度，只剩這一切中心的辜朵擡起頭。

“呵，”她環胸看著那抹重疊在舞臺上的灰暗魂影，嘴角勾起一道陰慘慘的冷笑，玄鳳撲棱著翅膀落到她肩上，辜朵旁若無覺的按著黎白遠的肩走到他身前：“lethergo？誰又來letmego？”

說話間，辜朵眼裏一點點的褪去神采，麻木的跨步向前。玄鳳猛地發覺一股寒氣從他爪尖沁上來。他轉眼看向邊上的黎白遠，詢問的目光“嘎嘎”叫了兩聲。

黎白遠一把抓住辜朵的手腕，呼吸隨之緊張的放慢了速度。

辜朵兀自摘下耳上的琉璃點綴，右手以圍棋執子的手法捏著它將手一揮，點點瑩紅從她手上揚揚灑灑如同飛雪辦飄洩而出，所到之處無不是遍開彼岸之花。

黎白遠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原先牽著辜朵的手登時一緊，細密的冷汗布上他的後背，夜風拂過，陰氣森森。

“辜朵……”他深吸一口氣，穩下心神，“你要清楚你這是要做什麽？”

“收服一只自以為是的魂魄而已。”她淡淡的回答。

“收她何必這麽大費周章，趕緊；斂了陰氣、收起法力！”玄鳳自然要比黎白遠直接的多，雙爪緊抓辜朵的肩頭，每個禮拜都被修整的鳥爪指甲憑著他的修為刺破她的衣裳，涼涼的盯著辜朵的皮肉，像是在警告她，若是肆意妄為動用大招就抓破她的肩膀！

她就像是感覺不到玄鳳的壓迫一樣，擡手間如同撣去灰塵一般驅走玄鳳。轉頭，她的目光就像一把剛開刃的刀指向黎白遠。

冰冷、無情。

黎白遠分明在她透著緋紅的眼裏看見這兩種不該、更是不允許有的情愫。他的心像是被什麽猛地紮了一下，疼痛傳到手上成了麻木，他脫力的松開辜朵的手，眼睜睜看著辜朵漠然轉頭，踩著彼岸花，一步一枯榮的走向舞臺。

“螻蟻尚且知道貪生，你這小小魂魄卻是這般的不惜命。”辜朵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陰沈的可怕，“我警告過你，不要有絲毫的違逆之心。”

她熟稔的朝臺上散出一縷青煙，哥特女孩身體裏頓時扭曲的擠出一個灰白的人影。人影漸漸分離，色彩一點點的回到她身上，藏青色格子頭箍、淺粉色嘴唇、藍色連衣長裙、深青色波點懶人鞋，這分明是……

“芊芊！”坐在第三排中央的男人急紅了眼的躍身而起，跌跌撞撞奔向舞臺。他竟然是傅銘，那他口中的芊芊自然就是陸筠芊了。

“螻蟻。”辜朵不屑地斜眼乜著傅銘，手上憑空一握，一把以彼岸花花莖纏繞而成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她揮劍將頭頂的最後一抹月色劈去，而後依舊步態雍容的慢慢逼向前方。

臺上的女子護著肚子驚恐的看著辜朵連連倒退三步：“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害我！”

“害？”辜朵笑，“我只是在實現我的信徒一個小小願望罷了。”

“糟糕！”重新飛起來的玄鳳暗叫一聲，扭頭看向立在原地，沒有一絲一毫表情的黎白遠，“你還不出手！任其發展，辜朵馬上就不是辜朵了！”

黎白遠眸子轉向玄鳳，仍然是沒有情緒：“出手？我不過是個凡人。”

“你！”玄鳳竟無言反駁。

“米妍給了你什麽好處，我雙倍，不，十倍的給你！”傅銘跳上舞臺護在現出魂形的陸筠芊前。

“你給不起。”辜朵不屑地嗤笑，將手上的劍捥了個漂亮的劍花，“不過，你的魂魄雖得不上米妍與你身後那個女人的純凈，但也能用上一用……”

她“用”字話音剛落，穩穩的步子卻忽然被一直突然伸出來的腳打亂，直接將她掀翻下去。

她身體將倒為倒之際，心神上忽然閃現的片刻失控竟叫周遭彼岸花頓失顏色。

伺機在後的玄鳳見機不可失，立即沖天而起，長鳴著驅散籠月的薄雲，借自月上來的靈氣瞬間將辜朵困住，撕扯開糾纏住她手的彼岸花。

月光倏地大亮，玄鳳緊跟著成為天地間的第二輪月，銀光自他身上宣洩而下細密的籠罩住整個操場。

被壓迫在月光下的辜朵目光冷冷的投向黎白遠，嘴角裂開一道猙獰的笑：“送你一個小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地面上來的對撞的壓迫陡然消失，玄鳳的羽翼不由自主的一震，他來不及調整狀態忙不疊使了個瞬間轉移，眨眼間將這場突發的鬧劇的主角、配角攏共四人都轉入夜半開。

“啪——”哥特式打扮的女生搖晃了三下，軟軟的掉下舞臺，臺下的人齊刷刷的醒過來，紛紛將自己剛才出神的原因歸咎於這個女孩的歌聲實在動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身邊少了人，一個個都要上去扶起這個神奇的女生。

臺後一直打醬油的學生主持人也犯了難，領導他主持的老師剛才跑廁所了，現在這情況怎麽辦？剛才是他報的幕，明明該是他的女神上臺唱歌的，怎麽就突然冒出一個不認識的同學，就算唱得不錯，但是……還有，音響怎麽壞了，哎呀，話筒沒聲讓他怎麽打醬油啊！

只有那個在人堆裏的卷發大胡子攏了攏衣領，縮著肩膀擠開人群，反方向朝著操場外離開。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地上似有一抹紅將他的影子牽絆，而他跺跺腳，望了眼那輪月，咧開一道意味深長的笑。

“嫣璃，你的命只有我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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