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又是開學典禮。年覆一年，大同小異的開學典禮。當分院帽將那個名叫克萊爾·諾特的純血女孩分入斯萊特林學院的時候，埃莉諾·格萊斯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接著將自己的腦袋朝著眼前的書本埋得更低了一些。

萊拉和夏洛特正坐在她的身側閑聊著什麽，雖然埃莉諾並沒有那個心思去關心她們口中的八卦，可是她們尖銳的嗓音卻還是難以抑制地飄進了埃莉諾的耳朵裏。

“瞧瞧西裏斯·布萊克，”夏洛特一面盯著坐在遠處格蘭芬多長桌旁邊的西裏斯，一面尖刻地評價道，“他怎麽能夠把身上的那件長袍穿得如此邋遢？即便是遠遠地坐在這裏，我都能夠聞到他身上那股被泥巴種和混血汙染過的臭味了！”

曾經被西裏斯·布萊克以極度偏激的方式拒絕過的萊拉·格林格拉斯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坐在原位，用幽怨的目光緊緊地望著西裏斯·布萊克所處的方向，過了良久才慢吞吞地感慨道：“他是個白癡，這點毋庸置疑。”

“的確。”夏洛特·帕金森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就這麽放棄了布萊克家族和格林格拉斯家族之間的聯姻，他絕對是個傻瓜。而估計在這個暑假裏，布萊克先生和布萊克夫人也沒有少斥責他。”

“可我父母卻還不願意就此死心。”萊拉說出這句話時，語氣顯得有一些幽怨，“他們認為，即便無法和西裏斯·布萊克結婚，他們也要想辦法把我嫁給雷古勒斯·布萊克。”

聽見雷古勒斯的名字後，埃莉諾猛地一楞，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瞥了萊拉一眼，而萊拉似乎也被埃莉諾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影響到了，原本緊握著銀色叉子的右手陡然一松，手中的叉子“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埃莉諾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舉動的不妥，連忙又一次將腦袋轉了回來，只可惜萊拉已經註意到了自己的異樣。

入學這幾年來，埃莉諾和萊拉以及夏洛特一直都是同住同一件寢室的舍友。只不過她與她們二人之間的關系也就僅僅止於舍友罷了。原因很簡單，因為埃莉諾從來都不會說話，不，更加準確地來說，是埃莉諾從來就不會主動地對她們二人說話。就算夏洛特或者萊拉會時不時地主動和埃莉諾打招呼，埃莉諾也只是冷淡地點點頭以示回應而已。

在斯萊特林學院裏，似乎人人都已經默認了埃莉諾·格萊斯是一個啞巴的這個傳聞，即便他們之中也有不少人曾經見證過埃莉諾在魔藥課上支支吾吾地回答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提問。

沒想到萊拉關於雷古勒斯·布萊克的討論才剛剛終止，方才的“話題男主角”雷古勒斯本人就出現在了三位姑娘的面前。他和斯萊特林的男級長奧古斯特·格林格拉斯站在一塊，身材顯得挺拔而又修長。他和他的哥哥長得越來越像了，想到這裏，埃莉諾忍不住苦澀地想。她可不怎麽喜歡格蘭芬多的西裏斯·布萊克。

“哥哥！”萊拉看見奧古斯特後，便立刻驚喜地叫道，“你怎麽這麽慢，分院儀式都快結束了。”

“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

“是因為你要和布萊克寒暄嗎？”埃莉諾註意到，萊拉此時的語氣明顯變得更加嬌柔了一些。

雷古勒斯彎了彎嘴角，並沒有否認。奧古斯特則是快速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很快就在埃弗裏以及穆爾塞伯的身旁找到了一個空位。在離開之前，他對雷古勒斯倒是顯得尤為關切。

“你打算坐哪兒，布萊克？”

雷古勒斯看了看埃莉諾身旁的座位，回答：“我坐格萊斯身邊就可以了。”

“真的嗎？”格林格拉斯有些誇張地拖長了語調，表現得欲言又止，“可是——哎，算了，反正這個開學典禮也快結束了。回見，布萊克。”

聽見雷古勒斯的回答後，埃莉諾緊張地伸出手來拖了拖自己鼻梁上的那幅黑色眼鏡，隨之又將自己的註意力盡數放在了手中的書本上。

她知道的。無論是帕金森，還是格林格拉斯兄妹倆，實際上都瞧不起她。

她也知道的，在格林格拉斯眼中看來，布萊克家族的人竟然和一個沒落家族的啞巴姑娘坐在一塊——無疑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恥辱。

不過埃莉諾並不為斯萊特林學院裏的這些偏見感到氣惱，相反的，她竟然意外地對此感到慶幸。如此一來，便沒有誰會願意真心實意地對待她了，也沒有誰會真正地想要去了解、喜愛她。也正因這樣，她才不會感覺自己虧欠了這所學校裏的任何人。

就像她虧欠自己的父母一樣。

也許就連雷古勒斯·布萊克本人都已經忘卻了，但是埃莉諾卻一直牢牢地記得——記得一年級的時候作為布萊克家族幼子的雷古勒斯向她伸出了援手。

一年級時的埃莉諾·格萊斯還沒有被人們稱作“啞巴”，但是，在那時候她就已經顯露出與其他同齡正常人的差別了。在大多數同齡人都能夠自由自在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只有埃莉諾，表現得像是有語言障礙那樣——每當面對他人，她都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漸漸地，埃莉諾很快就收獲了她的第一個外號，帶有幾絲嘲弄和惡意的外號——小結巴。

格蘭芬多作為斯萊特林幾個世紀以來的敵對學院，自然是不會放過一點兒能夠抓住斯萊特林錯處的機會。而埃莉諾，這個在斯萊特林學院裏總是顯得格格不入的姑娘，也就因此成為了以掠奪者四人組為首的格蘭芬多們嘲笑的對象。並且在入學幾個月後，埃莉諾的生活並沒有得到改善，因為她很快就發現——不僅是敵對的格蘭芬多，甚至是和她同處一個學院的斯萊特林們，都忍不住開始對她進行冷言冷語了。

就像是為了和埃莉諾這種“斯萊特林的恥辱”劃清界限似的，以埃弗裏和穆爾塞伯為首的小團體開始對埃莉諾做了一些十分過分的事。她們會趁她不註意的時候對她施展一些他們新發明的攻擊性咒語，或者是在她來到公共休息室之前將她昨夜放在休息室內的論文用咒語劃破。

埃莉諾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但才嘗試過一兩次的她就發現自己的反抗是徒勞無功的。

埃弗裏等人並不會在乎她氣不氣惱，畢竟出身格萊斯家族的埃莉諾並沒有什麽是值得他們去畏懼的。

所幸的是，這樣煎熬難耐的生活終於在雷古勒斯的幫助下得到了終結。

“你居然在幫她，布萊克？”

“她也是一名斯萊特林。”當面對著埃弗裏憤怒的質問，雷古勒斯表現得極其冷靜，“並且也是純血，你們完全沒有針對她的理由。”

“她讓我們成為了格蘭芬多的笑柄。”穆爾塞伯幫腔，“別忘了，你那個哥哥也有參與。如果不是她，我們這段時間怎麽會在那群該死的格蘭芬多面前顯得那麽狼狽？”

“那是西裏斯的問題，並不是格萊斯的錯。”

“她壓根說不了話，你沒發現嗎，布萊克？就算是現在，她也沒辦法說出任何感謝的話語！”

在埃弗裏說完這句話後，雷古勒斯·布萊克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埃莉諾·格萊斯。

的確，埃弗裏說的話一點兒也沒有錯。即使雷古勒斯對她出手相助，並且不惜為此得罪埃弗裏等人的小團體，埃莉諾也只能呆呆地望著雷古勒斯的灰色眼睛，卻連一個單詞都說不出口。

良久，埃莉諾終於聽見雷古勒斯再一次開口了。他說：“也許你說得對，埃弗裏，格萊斯確實在這方面面對了一些困難，但正因為這樣——我們才不能表現得像那些格蘭芬多一樣。格萊斯是一個斯萊特林，既然分院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說明她有資格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而斯萊特林的榮耀並不是一個人的榮耀，或者是其中幾個人的榮耀，而是我們所有人的榮耀，格萊斯也同樣不例外。”

埃弗裏看起來還想辯駁些什麽，可雷古勒斯已經率先打斷了他。

“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出任何針對格萊斯的事情，埃弗裏。”他說，“這是一則來自於一名布萊克的忠告。”

下午的變形課結束後，埃莉諾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晚飯，並沒有去註意坐在自己身旁的雷古勒斯的舉動，就這樣徑直地回到了寢室裏。

今天晚上，她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

埃莉諾從書包裏掏出那本《尖端黑魔法講解》，迅速地翻到了她渴望尋求的那一頁。如今，她已經知曉了伏地魔藏匿的那幾個魂器大致在什麽地方，而其中一個——拉文克勞的冠冕恰好就被他存放在霍格沃茨的有求必應屋之內。

書本上告訴埃莉諾，如果想要徹底破壞一個魂器，那麽這個魂器必須需要遭受到極為強有力的攻擊。而對於一名四年級的學生而言，這樣強有力的攻擊無疑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想到這裏，埃莉諾有些苦惱地摸了摸鼻子。看樣子，她若是想要順利地摧毀這個魂器，恐怕還是需要費一番功夫了。

“哢噠。”

沒想到在這時，寢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埃莉諾連忙將書本放回了書包內。

夏洛特·帕金森和萊拉·格林格拉斯正有說有笑地走入了寢室，而埃莉諾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打量著她們二人。帕金森見狀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萊拉倒是很好地維持住了她一貫的淑女風度，並沒有將自己心中的鄙夷和惡意向埃莉諾顯露半分。

另外兩名斯萊特林女孩兒開始討論起了這個季度最流行的魔法香水。夏洛特說就在今年的生日裏，她的父母送了她一貫稀有而又昂貴的薰衣草味的香水，並且他們還由衷地希望這瓶香水能給自己的女兒帶來好運。而萊拉則說在去年的聖誕節，她的哥哥送給了她一份她十分不能理解的禮物。夏洛特急忙詢問那是什麽，萊拉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能抵擋住夏洛特的好奇心，將那份“禮物”從梳妝臺上的一個紙盒子裏拿了出來。

這時，就連一向對這些事物不感興趣的埃莉諾都忍不住將註意力放在了萊拉的右手上。

那是一枚毒牙。

“這……這是毒牙！”夏洛特訝異地瞪大了雙眼。

“是的。”萊拉微微頷首，“所以我才不能理解奧古斯特是怎麽想的。”

“哦，天哪，你哥哥怎麽會想送女孩子這種東西？”

“他認為毒牙在有朝一日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大概可以派上用場。”

而萊拉的話還沒完全說完，埃莉諾就一步上前，朝著萊拉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怎麽？”萊拉饒有興趣地盯著埃莉諾挑了挑眉，“你也想要這枚毒牙嗎，格萊斯？”

埃莉諾點了點頭。

“當然不行。”萊拉回絕得十分堅決，“這可是我哥哥送給我的禮物。”

埃莉諾聽後，一言不發地找來了一張羊皮紙，並用魔杖在上面寫下了一排字母。

【但你並不喜歡這個禮物，不是嗎？】

“那、那又怎麽樣？”萊拉楞了楞，“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將它給你，這個東西很危險。要是你拿著它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

埃莉諾輕嘆了一口氣，回答道：

【我了解你，你不會在乎這些的，萊拉。】

“可……我完全沒有理由要幫你。”

【如果你把它借我用一晚上，我可以答應你，滿足你的一個要求。】

萊拉輕哼一聲。“我有什麽要求是需要你幫我滿足的？”她問。

【我知道你十分厭惡西裏斯·布萊克。】

“所以呢？”

【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包括報覆布萊克，只要你願意把毒牙借我用一晚上。】

萊拉見狀，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眼珠子，思忖了片刻後才勉為其難地答應道：“好吧，但你必須要將它完完整整地還給我，格萊斯。”

埃莉諾感激地看著她。

【謝謝你。】她寫道。

……

來到八樓的掛毯面前後，埃莉諾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一個能夠藏東西的地方。很快，掛毯的旁邊便出現了一個銀色的滑門，埃莉諾抓緊時間，上前用手推開了滑門。

一走進這個堆滿雜物的房間，埃莉諾立刻就發現了那頂象征著智慧與美的拉文克勞冠冕。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緊盯著冠冕，在暗暗地對羅伊娜·拉文克勞重覆了好幾遍“對不起”之後，才彎下腰撿起了那枚放在地面上的冠冕，並且用手中的那枚藏有毒液的毒牙狠狠地刺中了它。

冠冕立刻就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似乎有什麽汙濁的東西從那美麗的藝術品之中逃竄出來，巨大的黑暗瞬間就包圍了埃莉諾。她下意識地向後倒退了一步，如同一個斷線的木偶那樣癱軟在了地面上。過了許久許久，等有求必應屋內再一次恢覆了平靜後，埃莉諾才艱難地起身，輕輕地用手臂擦掉了從她口鼻之中流出來的殷紅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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