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莫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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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在天地間，飄在空中，飄在林間。
飛雪已經從林間走了出來。
他並沒有在林子裏待太久，他還要找人，找名單裏的人。
白茫雪地掩蓋了方向更淹沒了人煙足跡。
天地間除了白色已無多餘的顏色。
飛雪在走。
白雪飄到他的嘴裏，竟然帶著股淡淡的酒香。
醇酒白雪，一味除寒。
飛雪擡起頭，已經看到了眼前的五個雪人。
這五個雪人堆得極致，除了形態各異，連胖瘦也都有區別。
四個各在一個方向站著，還有一個就在中間。
飛雪並沒有駐足觀看停留，只是餘光掃了一眼便徑直而過。
剛走了兩步，一只精致的小酒壺不知從何處飛來。嗤的一聲落在他的腳下，離他的腳還有三寸。
酒壇嵌在雪地裏，壺嘴向外開著。散發出一股酒香，酒是溫的。熱氣自瓶口緩緩冒出。
而圍在中間的雪人竟然動了。
這一動，不僅抖落了身上的積雪，更露出了那身雪白的貂皮大氅。
在這冰天雪地裏，雪白的貂皮更比晶瑩的雪來的明亮。這個人的眼睛也同樣明亮。明亮的眼睛似乎會說話一樣。
飛雪不由的停下腳步。他停下腳步當然不是因為這個雪人會動，也不是躺在腳下的小酒壺還冒著熱氣，而是這雪人眼中發出明亮剔透的目光。
“年輕人，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永遠不出來了呢？”
雪人不僅會動，而且會說話。
會動會說話的雪人自然就不是真的雪人。
鵝毛般的大雪夾雜在這人的發絲間，他兩鬢間的幾縷白發也近乎一樣。
這人三分含笑，一聲年輕人真是叫的人怪不習慣的。
話音剛落，自己又微微咳嗽了起來。
飛雪才看到了他眼中有一絲溫紅，臉色也是一樣。
這人走上前來，腳尖插進雪地輕輕一掂。嵌在雪地的小酒壺又到了他的手上。
這人只用三根手指掂著，還有一只手就背在身後。
未及飛雪開口，他背著的手伸出來，竟然又多了只瑪瑙做的杯子。
杯子中有酒，也不知是何時斟上的。
杯中酒還冒著熱氣，看樣子也是溫酒。
“來”這人遞上，並沒有忘記含笑。
“天寒苦短，溫酒驅身，白雪一尺，只此一杯。”說完，除了微笑他的眉毛似也配合著動了一下。
飛雪並未理會，邁步便走。
只是他的左腳剛擡起，這人的杯子已經湊到他的嘴邊。
飛雪身子一拗，自這個人的肩旁穿過，但迎面又碰上那只精致的酒壺。
壺嘴正對著他。
飛雪一個側身，腳尖一點已經飛出三四丈外。可巧的是，那人還是在他跟前。
如是者三，飛雪總是無法擺脫眼前這個人。
無論飛雪往哪兒避閃，這個人總會超前一步，無論壺中酒還是杯中酒也沒有因為這個人的動作有一滴灑出。
這人輕功高明，飛雪自已經了然於心。
“我敬你酒，你不喝，我幫你忙，你不謝。卻是想著擡腿就走？”
飛雪看著不知該怎樣答話。
這人見飛雪冷若寒冰面無反映，無趣的笑了笑“也罷，你酒既不喝，話又不說，至少該讓我介紹下我是誰？也幸得在這苦寒天氣中相識一場，縱然負了這美酒，也不能負這美雪。”
“你是誰？”飛雪皺著眉問道。
“我？”這人眉毛輕佻，嘴角微笑“音香樓的人也這麽問過我，只不過那人是個玲瓏可人的小姑娘，而這次卻是個無趣冰冷的年輕人。”
音香樓當然是個喝花酒的地方，而這人口中的小姑娘更是那兒的頭牌。
見這人並未想著回答，飛雪邁開步子又準備走了。
只不過這一次這人並沒有阻攔，卻是仰著脖子，一邊大笑一邊喝酒，酒在他嘴裏中發出咕嚕咕嚕的漱口聲，然後他將酒吐了出來。
這人不攔著飛雪，飛雪自己卻停了下來，他不禁回過頭。望了望那四個一動未動站在雪地中的雪人。
這四個雪人也並不是真正的雪人，他們雖是不動，但卻真的是個人，只不過是死了而已。
飛雪這才註意這四個人正是方才追逐他的道士。
他們雖是死了，但仍保持著站姿，雖是形狀各異，也可看出死前時必定有過段僵持，他們保持著隨時出手的樣子。只不過他們的對手太過強大，所以他們還未來得及出招便已經被人制住。
人死了，但沒有倒下。
這人似看出了飛雪的疑惑，喝了喝壺中的酒緩緩道“我看這四個人行色匆匆，又在這冰天雪地裏亂走。便想走上前請他們喝杯酒去去身上的寒氣，不想我還未走到，他們先將我圍在中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殺意，手中還拿著銳利的兵鋒。身形交錯間更是將我逼到無路可退。我才發現我想請他們喝酒，他們卻有可能要殺人。”
剩下的他並未去說，而是仰起頭去接壺中的酒。
就算他不說飛雪已經能猜到這四個道士必是他下的手。
“來”這人右手一揮，手中瑪瑙杯隨之而出，這次飛雪卻是伸出手接住。
“我兩個時辰前剛在音香樓喝了一杯酒，卻是看到有人在辦喪事，辦喪事本已經淒涼至極，不想還有人在其中大打出手，你說這讓死者如何安息？”
飛雪不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人接著道“本來我是覺得這是對死者極大的不尊重，但是我又看到棺槨中是空的。空的棺槨也要扛著，那對扶靈的人又是不尊敬了。於是我就跟上前瞧瞧 ，恰巧就遇上了，恰巧就碰上了。”話說完，他已經緩步走來。斟滿了飛雪手中的空杯。
他一邊斟酒一邊道“他們追你，想殺你。你卻只是跑，躲。你也不還手，這樣他們豈非很不是滋味，很沒有樂趣。”
飛雪這時才開口“這又與你有什麽關系？”
這人仰頭大笑“說的好，說的真是好極了。”一把奪過飛雪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現在就跟我有關系了。”
飛雪不語。
“你喝了我的酒，我又當了你的打手。現在豈非跟我有極大的關系。這真是好極了。”
飛雪未動，正等著他接著說下去。
“你喝了我的酒，便是欠了我的情，年輕人可不能不認賬。”說完他又拍了拍飛雪的肩膀。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人笑著道“我要你幫我找幾個人。”
“你覺得我會幫你？”
“喲，當然會。非幫不可”他咳嗽幾聲接著道“你喝了我的酒欠了我的酒錢，就是欠了我的人情，這人情你該怎麽還？你幫我辦件事，正好抵得上我的酒錢。”
“酒是你給我的。”
這人笑了笑“但喝卻是你喝的。”
“我還沒喝！”
“但你已經接過去了，這就好像是一種默認的接受，比喝了杯中酒還要有意義。”
飛雪不語。
這人又搖了搖頭接著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喝我一杯酒。不覺得太不妥了麽？”
飛雪不理會，拔腿便走。
走出五步，這人大聲道“其實你答不答應沒什麽關系，因為這幾個人中有些你已經見過。那天在口岸城的小酒屋你便已經見過。”
飛雪停了下來，這人緩緩上前，遞上酒杯“那天在口岸城的小酒屋你能活著真是運氣。”
“你跟著我？”
這人微微一笑“我當時只是恰巧路過，先是看到你出招對付江南第一僧道的武功招式，覺得有些熟悉，所以跟著你看了看，但是嘛，你卻突然消失了。”
飛雪怔住，用一種奇怪的眼睛看著他。
這人笑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本來以為你消失了，必死無疑，不想在這長風鏢局又看到你，這就是緣分，很巧的。”
“但你為什麽讓我幫你，我並不認識你！”飛雪道。
“這並不重要，你不認識我。不還是喝了我的酒麽？我不認識你，不還是跟你閑聊了這麽久麽？”
“你在口岸城見過我？”
這人點點頭“可惜的很，我前腳剛看到你，你後腳便消失了。”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讓我去，我並不認識你。”飛雪又道。
這人笑了笑“我看你是個很樂意助人的人，年輕人還是要多幫幫我這種老年人。畢竟我年紀這麽大，腿腳已經不太利索，找幾個人也挺麻煩的。”
“你是在找他們？”
這人眼珠轉了轉道“也可以說是跟蹤，但這些兔崽子實在跑得一個比一個快，我偏偏又沒什麽耐心，都跟煩了，才去音香樓喝了杯酒，才剛好看到了你，我看你腿腳極健，一定比那幾個兔崽子跑得快。”
“你覺得我會幫你？”
這人滿上一杯酒，將空了的酒壺拋擲遠方，轉身道“我實在不知道你會用什麽樣的理由拒絕我。”
渡口沒有船，掌蒿人並沒有在渡口停船的習慣。天寒大雪，江面已經結上一層薄冰。
船在江心，人卻不在船上。
殘破不堪的蘆葦蕩口，稀稀落落。枯黃的蘆葦早已經被大雪壓斷。
掌蒿人就站在蘆葦蕩裏，他沒有摘鬥笠，也沒有脫掉蓑衣，他的手裏是一只酒杯。瑪瑙做的杯子，掌篙人的眼睛正盯著這只杯子。
“回來了？”掌篙人頭也不回的問道。
飛雪點點頭。
“這次你又要去哪兒？”
“金匱山莊”
“去那兒做什麽？”
“有事？”
“什麽事？”掌篙人問道。
飛雪並沒有回答。
“你不說？”掌篙人搖了搖頭抖掉鬥笠上的積雪“但是我卻要說。”
“什麽？”
“這次你去金匱山莊，我卻是去不了。”
“為什麽？”飛雪問道。
“你問我為什麽？那我就來告訴你。”掌篙人走上前，擡了擡頭上的鬥笠道“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雪白貂皮大氅的人。”
掌篙人將手中的瑪瑙杯子舉到飛雪面前。
“你喝過酒。”
飛雪點頭，他的眼睛已經看向掌篙人手裏的杯子。
瑪瑙做的杯子。
方才他也見過一只瑪瑙做的杯子。
那麽方才，掌篙人遇到的身穿雪白貂皮大氅的人跟飛雪遇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也喝過酒，我想你也遇到了他。”
飛雪沒有說話，不說話當然是默認。
“你可知道他是誰？”
飛雪看著掌篙人。
“他是莫留聲，也就是九段門的掌門。”
“你知道他？”
掌篙人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昨天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已經見過他。”
“他也認得你的。”
“大概我見到他的次數並不比你少。”
“你見過他很多次？”
掌篙人閉住了嘴，隨後開口問道“你不也見過。”
“他讓我做一件事。”
“就是他讓你去金匱山莊？”
飛雪點點頭。
沈默片刻。
“很好，看來你的運氣真不錯，但是你最好別去，因為你的目標是停雲山莊，而不是那兒！”
飛雪沒有回答，轉身邁開步子。
“既然你想去，只能自己走了”掌篙人望了望江心“這次我不能陪你，因為我要去做一件事，巧的是，這件事也是他拜托我的。”
飛雪停下來，望向他。
掌篙人竟然笑了笑“我真後悔喝他那一杯酒，喝了他的酒，就像欠了他很大的情，倒黴。”
“他讓你做什麽事？”
面對飛雪的問題，掌篙人卻沒有回答。
他只是長嘆一口氣道“現在已經不早了。”
不早的意思當然是該去做事，不該再閑聊。
飛雪只身飛縱掠上江心那艘小船。
“由此過江，再有四十裏便是金匱山莊......”這是飛雪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麽，剩下的他已經聽不清，他的人也已經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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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在走。
白雪飄到他的嘴裏，竟然帶著股淡淡的酒香。
醇酒白雪，一味除寒。
飛雪擡起頭，已經看到了眼前的五個雪人。
這五個雪人堆得極致，除了形態各異，連胖瘦也都有區別。
四個各在一個方向站著，還有一個就在中間。
飛雪並沒有駐足觀看停留，只是餘光掃了一眼便徑直而過。
剛走了兩步，一只精致的小酒壺不知從何處飛來。嗤的一聲落在他的腳下，離他的腳還有三寸。
酒壇嵌在雪地裏，壺嘴向外開著。散發出一股酒香，酒是溫的。熱氣自瓶口緩緩冒出。
而圍在中間的雪人竟然動了。
這一動，不僅抖落了身上的積雪，更露出了那身雪白的貂皮大氅。
在這冰天雪地裏，雪白的貂皮更比晶瑩的雪來的明亮。這個人的眼睛也同樣明亮。明亮的眼睛似乎會說話一樣。
飛雪不由的停下腳步。他停下腳步當然不是因為這個雪人會動，也不是躺在腳下的小酒壺還冒著熱氣，而是這雪人眼中發出明亮剔透的目光。
“年輕人，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永遠不出來了呢？”
雪人不僅會動，而且會說話。
會動會說話的雪人自然就不是真的雪人。
鵝毛般的大雪夾雜在這人的發絲間，他兩鬢間的幾縷白發也近乎一樣。
這人三分含笑，一聲年輕人真是叫的人怪不習慣的。
話音剛落，自己又微微咳嗽了起來。
飛雪才看到了他眼中有一絲溫紅，臉色也是一樣。
這人走上前來，腳尖插進雪地輕輕一掂。嵌在雪地的小酒壺又到了他的手上。
這人只用三根手指掂著，還有一只手就背在身後。
未及飛雪開口，他背著的手伸出來，竟然又多了只瑪瑙做的杯子。
杯子中有酒，也不知是何時斟上的。
杯中酒還冒著熱氣，看樣子也是溫酒。
“來”這人遞上，並沒有忘記含笑。
“天寒苦短，溫酒驅身，白雪一尺，只此一杯。”說完，除了微笑他的眉毛似也配合著動了一下。
飛雪並未理會，邁步便走。
只是他的左腳剛擡起，這人的杯子已經湊到他的嘴邊。
飛雪身子一拗，自這個人的肩旁穿過，但迎面又碰上那只精致的酒壺。
壺嘴正對著他。
飛雪一個側身，腳尖一點已經飛出三四丈外。可巧的是，那人還是在他跟前。
如是者三，飛雪總是無法擺脫眼前這個人。
無論飛雪往哪兒避閃，這個人總會超前一步，無論壺中酒還是杯中酒也沒有因為這個人的動作有一滴灑出。
這人輕功高明，飛雪自已經了然於心。
“我敬你酒，你不喝，我幫你忙，你不謝。卻是想著擡腿就走？”
飛雪看著不知該怎樣答話。
這人見飛雪冷若寒冰面無反映，無趣的笑了笑“也罷，你酒既不喝，話又不說，至少該讓我介紹下我是誰？也幸得在這苦寒天氣中相識一場，縱然負了這美酒，也不能負這美雪。”
“你是誰？”飛雪皺著眉問道。
“我？”這人眉毛輕佻，嘴角微笑“音香樓的人也這麽問過我，只不過那人是個玲瓏可人的小姑娘，而這次卻是個無趣冰冷的年輕人。”
音香樓當然是個喝花酒的地方，而這人口中的小姑娘更是那兒的頭牌。
見這人並未想著回答，飛雪邁開步子又準備走了。
只不過這一次這人並沒有阻攔，卻是仰著脖子，一邊大笑一邊喝酒，酒在他嘴裏中發出咕嚕咕嚕的漱口聲，然後他將酒吐了出來。
這人不攔著飛雪，飛雪自己卻停了下來，他不禁回過頭。望了望那四個一動未動站在雪地中的雪人。
這四個雪人也並不是真正的雪人，他們雖是不動，但卻真的是個人，只不過是死了而已。
飛雪這才註意這四個人正是方才追逐他的道士。
他們雖是死了，但仍保持著站姿，雖是形狀各異，也可看出死前時必定有過段僵持，他們保持著隨時出手的樣子。只不過他們的對手太過強大，所以他們還未來得及出招便已經被人制住。
人死了，但沒有倒下。
這人似看出了飛雪的疑惑，喝了喝壺中的酒緩緩道“我看這四個人行色匆匆，又在這冰天雪地裏亂走。便想走上前請他們喝杯酒去去身上的寒氣，不想我還未走到，他們先將我圍在中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殺意，手中還拿著銳利的兵鋒。身形交錯間更是將我逼到無路可退。我才發現我想請他們喝酒，他們卻有可能要殺人。”
剩下的他並未去說，而是仰起頭去接壺中的酒。
就算他不說飛雪已經能猜到這四個道士必是他下的手。
“來”這人右手一揮，手中瑪瑙杯隨之而出，這次飛雪卻是伸出手接住。
“我兩個時辰前剛在音香樓喝了一杯酒，卻是看到有人在辦喪事，辦喪事本已經淒涼至極，不想還有人在其中大打出手，你說這讓死者如何安息？”
飛雪不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人接著道“本來我是覺得這是對死者極大的不尊重，但是我又看到棺槨中是空的。空的棺槨也要扛著，那對扶靈的人又是不尊敬了。於是我就跟上前瞧瞧 ，恰巧就遇上了，恰巧就碰上了。”話說完，他已經緩步走來。斟滿了飛雪手中的空杯。
他一邊斟酒一邊道“他們追你，想殺你。你卻只是跑，躲。你也不還手，這樣他們豈非很不是滋味，很沒有樂趣。”
飛雪這時才開口“這又與你有什麽關系？”
這人仰頭大笑“說的好，說的真是好極了。”一把奪過飛雪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現在就跟我有關系了。”
飛雪不語。
“你喝了我的酒，我又當了你的打手。現在豈非跟我有極大的關系。這真是好極了。”
飛雪未動，正等著他接著說下去。
“你喝了我的酒，便是欠了我的情，年輕人可不能不認賬。”說完他又拍了拍飛雪的肩膀。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人笑著道“我要你幫我找幾個人。”
“你覺得我會幫你？”
“喲，當然會。非幫不可”他咳嗽幾聲接著道“你喝了我的酒欠了我的酒錢，就是欠了我的人情，這人情你該怎麽還？你幫我辦件事，正好抵得上我的酒錢。”
“酒是你給我的。”
這人笑了笑“但喝卻是你喝的。”
“我還沒喝！”
“但你已經接過去了，這就好像是一種默認的接受，比喝了杯中酒還要有意義。”
飛雪不語。
這人又搖了搖頭接著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喝我一杯酒。不覺得太不妥了麽？”
飛雪不理會，拔腿便走。
走出五步，這人大聲道“其實你答不答應沒什麽關系，因為這幾個人中有些你已經見過。那天在口岸城的小酒屋你便已經見過。”
飛雪停了下來，這人緩緩上前，遞上酒杯“那天在口岸城的小酒屋你能活著真是運氣。”
“你跟著我？”
這人微微一笑“我當時只是恰巧路過，先是看到你出招對付江南第一僧道的武功招式，覺得有些熟悉，所以跟著你看了看，但是嘛，你卻突然消失了。”
飛雪怔住，用一種奇怪的眼睛看著他。
這人笑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本來以為你消失了，必死無疑，不想在這長風鏢局又看到你，這就是緣分，很巧的。”
“但你為什麽讓我幫你，我並不認識你！”飛雪道。
“這並不重要，你不認識我。不還是喝了我的酒麽？我不認識你，不還是跟你閑聊了這麽久麽？”
“你在口岸城見過我？”
這人點點頭“可惜的很，我前腳剛看到你，你後腳便消失了。”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讓我去，我並不認識你。”飛雪又道。
這人笑了笑“我看你是個很樂意助人的人，年輕人還是要多幫幫我這種老年人。畢竟我年紀這麽大，腿腳已經不太利索，找幾個人也挺麻煩的。”
“你是在找他們？”
這人眼珠轉了轉道“也可以說是跟蹤，但這些兔崽子實在跑得一個比一個快，我偏偏又沒什麽耐心，都跟煩了，才去音香樓喝了杯酒，才剛好看到了你，我看你腿腳極健，一定比那幾個兔崽子跑得快。”
“你覺得我會幫你？”
這人滿上一杯酒，將空了的酒壺拋擲遠方，轉身道“我實在不知道你會用什麽樣的理由拒絕我。”
渡口沒有船，掌蒿人並沒有在渡口停船的習慣。天寒大雪，江面已經結上一層薄冰。
船在江心，人卻不在船上。
殘破不堪的蘆葦蕩口，稀稀落落。枯黃的蘆葦早已經被大雪壓斷。
掌蒿人就站在蘆葦蕩裏，他沒有摘鬥笠，也沒有脫掉蓑衣，他的手裏是一只酒杯。瑪瑙做的杯子，掌篙人的眼睛正盯著這只杯子。
“回來了？”掌篙人頭也不回的問道。
飛雪點點頭。
“這次你又要去哪兒？”
“金匱山莊”
“去那兒做什麽？”
“有事？”
“什麽事？”掌篙人問道。
飛雪並沒有回答。
“你不說？”掌篙人搖了搖頭抖掉鬥笠上的積雪“但是我卻要說。”
“什麽？”
“這次你去金匱山莊，我卻是去不了。”
“為什麽？”飛雪問道。
“你問我為什麽？那我就來告訴你。”掌篙人走上前，擡了擡頭上的鬥笠道“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雪白貂皮大氅的人。”
掌篙人將手中的瑪瑙杯子舉到飛雪面前。
“你喝過酒。”
飛雪點頭，他的眼睛已經看向掌篙人手裏的杯子。
瑪瑙做的杯子。
方才他也見過一只瑪瑙做的杯子。
那麽方才，掌篙人遇到的身穿雪白貂皮大氅的人跟飛雪遇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也喝過酒，我想你也遇到了他。”
飛雪沒有說話，不說話當然是默認。
“你可知道他是誰？”
飛雪看著掌篙人。
“他是莫留聲，也就是九段門的掌門。”
“你知道他？”
掌篙人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昨天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已經見過他。”
“他也認得你的。”
“大概我見到他的次數並不比你少。”
“你見過他很多次？”
掌篙人閉住了嘴，隨後開口問道“你不也見過。”
“他讓我做一件事。”
“就是他讓你去金匱山莊？”
飛雪點點頭。
沈默片刻。
“很好，看來你的運氣真不錯，但是你最好別去，因為你的目標是停雲山莊，而不是那兒！”
飛雪沒有回答，轉身邁開步子。
“既然你想去，只能自己走了”掌篙人望了望江心“這次我不能陪你，因為我要去做一件事，巧的是，這件事也是他拜托我的。”
飛雪停下來，望向他。
掌篙人竟然笑了笑“我真後悔喝他那一杯酒，喝了他的酒，就像欠了他很大的情，倒黴。”
“他讓你做什麽事？”
面對飛雪的問題，掌篙人卻沒有回答。
他只是長嘆一口氣道“現在已經不早了。”
不早的意思當然是該去做事，不該再閑聊。
飛雪只身飛縱掠上江心那艘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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