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刀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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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廬夫妻兩個正挑開窗戶的一條縫在觀望著。他們雖是膽小，但仍有著好奇心。
有著好奇心的人無論怎樣膽小，都忍不住想去看一看。
外面的打鬥的確很吸引人，可惜他們什麽都沒看到，便已經看到飛雪往回走了，那位拄著短棍的老者卻沒有回來。
兩個人又縮回了櫃臺。
門很近，還有十步不到的距離。
飛雪走出了兩步人便再也沒法子往前走，他只有停下來。
屋子裏往外湧出一陣風，門上的布簾只是輕輕動了一下，四個刀者就像早已生根的樹木一樣，筆直的紮在飛雪面前。
月光照著他們的刀背，漆黑的刀背，刀背上的鐵環在閃閃發光。但晃動的鐵環卻沒有在他們動作時發出一絲摩擦聲，刀者的手靜靜的按在刀柄上，卻已經無形的化解了刀環撞擊的聲音。看來他們很熟悉手中的刀，他們手上的刀法也一定很不錯。
他們的眼中正散發出刀鋒一般的光芒。
一色的玄衣便服，相同的九環刀。
四個人就在門口站著，他們沒有出聲。
等到這四個刀者覺得飛雪已經看到了他們，他們手中的刀便揮出。
刀揮出，揮向黑暗中的人。
酒廬中的夫妻兩個已經緊緊抱在一起，躲在櫃臺後瑟瑟發抖，他們不知道是遇到了人還是遇到了鬼，剛剛明明還坐在一桌的四個人，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人便不見。
當然這四個人說的話也極少，除了來時點菜說了幾句，之後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發出一絲聲音。
今天的客人雖是不少，但卻太安靜，安靜的讓人害怕，因為今天的客人都不像是來好好吃飯，他們都好像是為了拼命而來的。
像他們這種做小本生意的最怕的就是有人在這兒拼命。
屋外只有些微的北風聲。寂寥的風聲，在黑夜中帶給人的只有寒栗。夫妻兩個仍在發抖，門簾已被緩緩掀起，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傳來。男的探出頭，看到的是走進來的飛雪，而走出去的刀者卻沒有再回來。
一身白衣的少年還是坐在桌上慢慢的喝著碗中的茶。方才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引起這個喝茶少年的註意。
飛雪回到位置上，茶還是溫的，面還是熱的。
這一切發生的並不快，結束的也並不慢。
那四個身著玄衣的刀者呢，是不是已經融入夜色中，變成了永遠的黑色？
飛雪拿起面前的茶碗。
茶水還冒著熱氣。
正當飛雪準備將茶碗送到嘴邊時。
斜刺裏一把銀槍挑了過來。飛雪的手停在半空，碗停在銀槍上。然後啵 的一聲，整碗茶全砸在了對面的墻上。
白衣少年方才雖是一直靜靜的坐著，但現在卻是反手刺出一槍。
夫妻二人早已將探出櫃臺的頭縮了回來，他們看到了這一幕，這時他們才發現，今天來的每一個人都是那麽的神秘莫測。
茶碗碎後，銀槍也已經收回，白衣男子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就朝飛雪禮貌的笑了笑。而後走到飛雪的面前坐下。
他笑的很燦爛，你若是能看到他的笑容，一定會覺著天已經亮了。
櫃臺後的夫妻兩個又探出了頭，眼前的一幕驚住了他們，這白衣少年不僅怪，而且怪的奇特。
等到他們發現這個少年並沒有再出手的打算，男人才躡手躡腳的走到墻角根將碎了的碗撿起來。
碎碗片還很鋒利，難免會紮到其他人，雖然這個酒廬已經沒有什麽人。
這時白衣少年又轉過頭朝著他笑了笑，只不過這種笑並不是很燦爛，男人也勉強笑迎著，老板娘只能跟著他身後走回後廚。
“這碗茶我方才已經喝過，並不是很好喝。”白衣少年轉頭看著飛雪輕聲道。
“我難道不能喝？”飛雪問道，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用一種看似平靜又非平靜的眼神。
“是的。”少年點點頭。
“你能喝得，我卻喝不得？”飛雪問道。
少年點點頭“我能喝的，卻偏偏你喝不得，因為這杯茶的味道實在差極了。”
飛雪沒有再問下去，他當然知道茶的味道差是代表什麽意思。
“因為，並沒有人想讓我死！”飛雪雖是不問，白衣少年自己卻說了出來。他的言外之意當然是有人要飛雪死。
看來這茶裏一定是下了毒。
飛雪站起身，走向櫃臺，一把掀開後廚的門簾。
“你不用找了。我想下毒的人一定走了，如果我是下毒的人，看到自己的計劃失敗，一定會想盡辦法溜走的。”
門簾並沒有放下。
白衣少年接著道“這茶是這酒廬裏的，所以這酒廬的老板夫婦自然嫌疑最大，如果我是他們，剛剛撿完碗後，一定會從後廚溜了，所以後廚裏根本不會有人。當然我也不必去追，因為這兒人越少越好....”
飛雪並沒有在聽，他的人已經走入後廚。
後廚是有人的，人在鍋裏，還有一個人在竈膛裏，一男一女。
等到白衣少年看到後，自然也說不下去了。
這並不是剛剛的那對夫妻。
女的被捆得像個粽子，而男的就像捆柴火那樣捆紮，身上全是鍋灰。
兩個人都沒有死，只是聳拉著腦袋暈了過去。他們的嘴裏都塞著一塊滿是油垢的臟抹布。
竈膛裏沒火。
兩個人被救下後，只是一味的跪在地上磕頭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一個差點死去的人，能活著，看到誰都想喊大爺了。
竈膛裏又燃起火。
這兩個人看起來才更像是這個酒廬的主人。
捆他們的人呢？
白衣少年有些尷尬，看著飛雪許久都沒有開口。
“大爺。”男的弓著腰端上兩碗熱面，帶走了原本在桌上的兩碗。
相同的素面。
就在這時西方一陣耀眼的光芒透過窗戶照了進來，然後一陣刺耳的聲音穿過屋頂。
白衣少年眉頭一皺“這是照雪谷的信號，看來有人要來抓你。”
酒廬的夫妻兩個也透過窗戶，探出頭，望著尚有餘光的西方，小聲議論起來。
“你知道有人來抓我？”飛雪問道。
白衣少年莞爾一笑道“我不僅知道有人來抓你，還知道你是來做什麽的。”
“看來你知道的很多。”飛雪道。
白衣少年道“你放心，有人要抓你，但我不是。有人要搶你的東西，我也不是。”
飛雪看著他，臉上像是在笑又不像是在笑。
白衣少年接著道“我叫南宮雪，你也許不信，我來只是為了告訴你我叫什麽，順便”他清了清嗓子“順便再跟你做個朋友。”
飛雪苦笑起來“你來這兒只是為了和我交朋友？”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真的是來與你做朋友的。”
“我沒有朋友！”
白衣少年湊上前“你剛才沒有，現在就已經有了。”說著間他已經準備去握飛雪的手。
飛雪不僅沒有伸出手，人也忽的站起來，靜靜的看了他很久道“我不需要朋友。”
這六個字就像一根針，刺得人心裏有些不舒服。
南宮雪沒有說話。
“跟我做朋友，你只會後悔。”
南宮雪搖搖頭。
他不會後悔的。
飛雪開口接著道“你可知道剛剛坐在那兒的四個刀客是幽狼谷的九環刀，坐在這兒的是奇門的寒心先生，而且你也知道我吃的每一口，喝的每一滴都會有中毒的危險，你還要找我做朋友？方才照雪谷的觀堂主被我所殺，我已經是照雪谷的死敵，也許不久照雪堂的人就會找上我，現在找我做朋友得有足夠的能力。”
南宮雪也忽的站起來，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道“你覺得我沒有？”
他話還未說完，飛雪右手忽然對著槍尖一點，槍身忽的一震，接著飛雪右手閃電般伸出，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南宮雪握著的槍已到了飛雪手上，只聽得篤的一聲，再看時這柄銀槍已經插在南宮雪身後的門框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並不快。
南宮雪臉卻有些紅了。
“你有？”
南宮雪沒有說話，只是咬了咬牙，狠狠的瞪著飛雪。
“你現在還要跟我做什麽朋友？就你這樣的人，怎麽做別人的朋友。”
南宮雪的頭先是微微低下，隨後又快速的擡起，狠狠的瞪著飛雪大聲道“看來我不配！”
他的語氣中帶著憤怒，然後他的人拔腿便走，順手取下了釘在門框上的銀槍。
門簾掀起，北風吹了進來！
這一幕突然極了，連酒廬的夫妻兩個都被飛雪突然的舉動嚇到。
飛雪坐了下來，看了看桌上一動未動的面，皺了皺眉也起身準備往門外走去。只是他的腳剛邁出一步，便用手扶著凳子又坐了下來。
店老板走上前，扶住了他“看來小店的菜實在是做的太差了，客人還未吃就已經覺得不舒服。”
女人正倚在櫃臺旁。
等到飛雪完全坐下，男人才默默的俯下身拿走了地上觀堂主的首級，用櫃臺下的一個木盒子裝著，嘴中喃喃道“這間酒廬從來就沒有換過主人，而我們一直是這間酒廬的主人。你只是太好心了不該救我們的，也不該太狠心，趕走要與你做朋友的人。”
女人突然開口“你也真是個體貼的人，別人中了毒，你還上去扶他一扶。別人做錯了事，你還要上去勸他一勸。”
店老板道“他中了我的毒，我當然得扶一扶，有人做錯了事，我當然也得勸一勸。”
女人笑了起來“你這勸的真早，依我看啊只是事後諸葛亮，跟著湊熱鬧罷了。我總覺得跟著你很有趣，現在看來你確實有趣的很。”
店老板也笑了起來“當然有趣點，如若不有趣，豈不是要被這武林淘汰了，而且我若是不有趣，你哪會舍得跟著我的，現在東西到手，我們也該走了。”店老板說完，已經拉住女人的手。
女子輕輕一甩，看了看坐著的飛雪一眼“我們若是走著，他要是追上來該怎麽辦？”
店老板搖搖頭“當然不會，何況照雪谷已經發出信號，再不走也沒有時間了。”
女人搖搖頭“那更不行，出去既然可能被抓住，我還不如留在這兒。”
男的轉而又笑道“不跟我走，你難道要陪著他？”
男人口中的他指的正是坐在凳子上的飛雪。
女子道“我當然要陪著他，因為你也許並沒有他聰明。”
男人道“就算他比我聰明又怎麽樣，現在的他只能再走一步，而我卻是還能走很多步的，而他再走一步就會死，而我越走越能活的很好。”
女人道“但我看他坐著豈不是好好的麽？”
男人也笑著道“他要是能好好坐著，又為什麽不好好的站起來走兩步呢？”
莫說走兩步，現在飛雪想說話都變得極為困難了。
男人又道“他坐著只是等死，站著只會死更快。”
“有多快？”女人問道。
“一步的時間，他本來有兩步，可惜已經用了一步。”
“你是用的什麽法子，讓他只能走一步？”
男人笑了笑道“竈膛裏的灰是毒藥，也是解藥，而原來的面和茶是解藥也是毒藥。他剛救我們的時候碰到了鍋灰，卻沒有吃最早的那碗面，後來我又幫他換了一碗，任憑他再怎麽小心，這毒他也防範不了。”
“看來你除了易容有幾下子，下毒的手法也確實高明。”
男人道“你跟了我這麽久，除了覺得我有趣，又幾時覺得我笨過？”
女子嫣然道“確實，跟了你，你倒是越來越聰明，可是現在的你還不是很聰明？”
“哦？”男人略顯詫異。
在這詫異間，女子突然飛身一腳往男人的小腹踢了過去，細長的手指如尖刀一般直抹男子咽喉。男人像早有防備一般，身子倒掠，貼上了房梁，壞笑著道“你幾時變得這麽無趣，這麽壞？”
只可惜他還沒笑完，人便從房梁上跌了下來，他跌下來的時候，已經斷了氣。他的身上還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圓的就像肉球一樣，頭也已經禿了，就剩下兩三根頭發。
女人看到這個如肉球一般的男人，一聲嬌笑嫵媚起來，然後她走上前，竟然要去親親這個肉球的禿頭。
只見這個肉球般的男子，身子往後一滾，已經翻開七八尺，人也粘上一張凳子悠然道“這九段門的孫老二掌上功夫不錯，下毒功夫也不差，但是卻不怎麽懂女人。”
見沒有親到，女人施施然走回櫃臺旁，用手拖著下巴道“論懂女人，誰又能勝過雅公子呢？”
肉球般的男子笑了起來，他轉頭望了望一動也不能動的飛雪道“可是這孫老二還是太蠢了，我想眼前這俊俏的小夥子絕對不會那麽容易中他的毒的。”
女人格格笑出聲“雅公子也會說別人俊俏？”
肉球般的男子笑容僵住，許久才開口“我看孫老二除了不懂女人，一定還是個瞎子。”
女人也不再笑了。
肉球男子接著道“孫老二雖然有本事讓他中毒，卻是沒本事殺這個人。”
女子幽幽道“他若是殺了這個人豈不是給自己找沒趣，而他的眼睛也明亮的很。他這樣做，只是不想照雪谷找到的是一個死人，活人總比死人有吸引力。這樣照雪谷自然會將很多時間浪費在這個活人的身上，而他自己便可以走的遠遠的了。”
肉球男子道“看來趙夫人跟了孫老二這麽久，已經變得聰明許多了，眼睛也越發明亮了不少。”
趙夫人回道“但是雅公子的眼睛卻不是怎麽明亮。雅公子對女人的了解一向不差，只不過難以相信曾經風流江南的俊美公子，三年後會變的這般模樣。”
雅公子突然陰沈著臉“你若是這三年間被一個美若天仙的蛇蠍婦人每天餵六七碗用豬油熬的米飯，只怕會比我長的還要圓潤。”
女子笑著道“不知是哪位天仙美人有這樣的本事呢？據我所知，在江南一帶，只有雅公子將女人玩的團團轉，哪有女人能玩弄雅公子的？”
雅公子道“也許她只是怕我將她玩膩，就先將我餵的跟肥豬一樣，這樣我便再也碰不了別的女人。”
女人噗呲一聲笑了“看來她將你餵成豬後，就不再寵愛你了。”
雅公子的臉又陰沈起來“你覺著這很好笑？”
“我只是覺著很有趣。”
雅公子冷笑道“為何我覺得，孫老二扒灰的手段和趙夫人自縛的本事卻是更妙呢？”
女人停住了微笑“孫老二扒灰的手段再怎麽妙，也是不如雅公子的，畢竟在三年前雅公子就已經讓趙夫人感到了快樂。”
雅公子獰笑道“看來這些年趙夫人並沒有真的快樂過啊。”
“沒有你，哪還快樂的起來呢。”
雅公子不再獰笑“看來趙夫人還是在意寒生的，這許多年過去了竟然還記得我。”
趙夫人走上前輕撫著雅公子渾圓的肉臉道“這許多年，我雖是跟著別人，哪有一刻忘得了你，你的花樣可多著呢，讓我想忘也不忍心呢。”她話說完，已經卻準備親上去。
哪知她還未到跟前，雅公子的手已經扼住了她的脖子，直聽得哢嚓一聲，她整個人也癱軟下去。
她的嘴裏掉下一根銅管。
雅公子看著落在地上的銅管，冷笑道“趙夫人啊，趙夫人。自從我被如芬那個賤人戲耍後，就再也不喜歡女人，也不再相信女人了。”
趙夫人瞪著雙眼，卻已經聽不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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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打鬥的確很吸引人，可惜他們什麽都沒看到，便已經看到飛雪往回走了，那位拄著短棍的老者卻沒有回來。
兩個人又縮回了櫃臺。
門很近，還有十步不到的距離。
飛雪走出了兩步人便再也沒法子往前走，他只有停下來。
屋子裏往外湧出一陣風，門上的布簾只是輕輕動了一下，四個刀者就像早已生根的樹木一樣，筆直的紮在飛雪面前。
月光照著他們的刀背，漆黑的刀背，刀背上的鐵環在閃閃發光。但晃動的鐵環卻沒有在他們動作時發出一絲摩擦聲，刀者的手靜靜的按在刀柄上，卻已經無形的化解了刀環撞擊的聲音。看來他們很熟悉手中的刀，他們手上的刀法也一定很不錯。
他們的眼中正散發出刀鋒一般的光芒。
一色的玄衣便服，相同的九環刀。
四個人就在門口站著，他們沒有出聲。
等到這四個刀者覺得飛雪已經看到了他們，他們手中的刀便揮出。
刀揮出，揮向黑暗中的人。
酒廬中的夫妻兩個已經緊緊抱在一起，躲在櫃臺後瑟瑟發抖，他們不知道是遇到了人還是遇到了鬼，剛剛明明還坐在一桌的四個人，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人便不見。
當然這四個人說的話也極少，除了來時點菜說了幾句，之後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發出一絲聲音。
今天的客人雖是不少，但卻太安靜，安靜的讓人害怕，因為今天的客人都不像是來好好吃飯，他們都好像是為了拼命而來的。
像他們這種做小本生意的最怕的就是有人在這兒拼命。
屋外只有些微的北風聲。寂寥的風聲，在黑夜中帶給人的只有寒栗。夫妻兩個仍在發抖，門簾已被緩緩掀起，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傳來。男的探出頭，看到的是走進來的飛雪，而走出去的刀者卻沒有再回來。
一身白衣的少年還是坐在桌上慢慢的喝著碗中的茶。方才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引起這個喝茶少年的註意。
飛雪回到位置上，茶還是溫的，面還是熱的。
這一切發生的並不快，結束的也並不慢。
那四個身著玄衣的刀者呢，是不是已經融入夜色中，變成了永遠的黑色？
飛雪拿起面前的茶碗。
茶水還冒著熱氣。
正當飛雪準備將茶碗送到嘴邊時。
斜刺裏一把銀槍挑了過來。飛雪的手停在半空，碗停在銀槍上。然後啵 的一聲，整碗茶全砸在了對面的墻上。
白衣少年方才雖是一直靜靜的坐著，但現在卻是反手刺出一槍。
夫妻二人早已將探出櫃臺的頭縮了回來，他們看到了這一幕，這時他們才發現，今天來的每一個人都是那麽的神秘莫測。
茶碗碎後，銀槍也已經收回，白衣男子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就朝飛雪禮貌的笑了笑。而後走到飛雪的面前坐下。
他笑的很燦爛，你若是能看到他的笑容，一定會覺著天已經亮了。
櫃臺後的夫妻兩個又探出了頭，眼前的一幕驚住了他們，這白衣少年不僅怪，而且怪的奇特。
等到他們發現這個少年並沒有再出手的打算，男人才躡手躡腳的走到墻角根將碎了的碗撿起來。
碎碗片還很鋒利，難免會紮到其他人，雖然這個酒廬已經沒有什麽人。
這時白衣少年又轉過頭朝著他笑了笑，只不過這種笑並不是很燦爛，男人也勉強笑迎著，老板娘只能跟著他身後走回後廚。
“這碗茶我方才已經喝過，並不是很好喝。”白衣少年轉頭看著飛雪輕聲道。
“我難道不能喝？”飛雪問道，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用一種看似平靜又非平靜的眼神。
“是的。”少年點點頭。
“你能喝得，我卻喝不得？”飛雪問道。
少年點點頭“我能喝的，卻偏偏你喝不得，因為這杯茶的味道實在差極了。”
飛雪沒有再問下去，他當然知道茶的味道差是代表什麽意思。
“因為，並沒有人想讓我死！”飛雪雖是不問，白衣少年自己卻說了出來。他的言外之意當然是有人要飛雪死。
看來這茶裏一定是下了毒。
飛雪站起身，走向櫃臺，一把掀開後廚的門簾。
“你不用找了。我想下毒的人一定走了，如果我是下毒的人，看到自己的計劃失敗，一定會想盡辦法溜走的。”
門簾並沒有放下。
白衣少年接著道“這茶是這酒廬裏的，所以這酒廬的老板夫婦自然嫌疑最大，如果我是他們，剛剛撿完碗後，一定會從後廚溜了，所以後廚裏根本不會有人。當然我也不必去追，因為這兒人越少越好....”
飛雪並沒有在聽，他的人已經走入後廚。
後廚是有人的，人在鍋裏，還有一個人在竈膛裏，一男一女。
等到白衣少年看到後，自然也說不下去了。
這並不是剛剛的那對夫妻。
女的被捆得像個粽子，而男的就像捆柴火那樣捆紮，身上全是鍋灰。
兩個人都沒有死，只是聳拉著腦袋暈了過去。他們的嘴裏都塞著一塊滿是油垢的臟抹布。
竈膛裏沒火。
兩個人被救下後，只是一味的跪在地上磕頭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一個差點死去的人，能活著，看到誰都想喊大爺了。
竈膛裏又燃起火。
這兩個人看起來才更像是這個酒廬的主人。
捆他們的人呢？
白衣少年有些尷尬，看著飛雪許久都沒有開口。
“大爺。”男的弓著腰端上兩碗熱面，帶走了原本在桌上的兩碗。
相同的素面。
就在這時西方一陣耀眼的光芒透過窗戶照了進來，然後一陣刺耳的聲音穿過屋頂。
白衣少年眉頭一皺“這是照雪谷的信號，看來有人要來抓你。”
酒廬的夫妻兩個也透過窗戶，探出頭，望著尚有餘光的西方，小聲議論起來。
“你知道有人來抓我？”飛雪問道。
白衣少年莞爾一笑道“我不僅知道有人來抓你，還知道你是來做什麽的。”
“看來你知道的很多。”飛雪道。
白衣少年道“你放心，有人要抓你，但我不是。有人要搶你的東西，我也不是。”
飛雪看著他，臉上像是在笑又不像是在笑。
白衣少年接著道“我叫南宮雪，你也許不信，我來只是為了告訴你我叫什麽，順便”他清了清嗓子“順便再跟你做個朋友。”
飛雪苦笑起來“你來這兒只是為了和我交朋友？”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真的是來與你做朋友的。”
“我沒有朋友！”
白衣少年湊上前“你剛才沒有，現在就已經有了。”說著間他已經準備去握飛雪的手。
飛雪不僅沒有伸出手，人也忽的站起來，靜靜的看了他很久道“我不需要朋友。”
這六個字就像一根針，刺得人心裏有些不舒服。
南宮雪沒有說話。
“跟我做朋友，你只會後悔。”
南宮雪搖搖頭。
他不會後悔的。
飛雪開口接著道“你可知道剛剛坐在那兒的四個刀客是幽狼谷的九環刀，坐在這兒的是奇門的寒心先生，而且你也知道我吃的每一口，喝的每一滴都會有中毒的危險，你還要找我做朋友？方才照雪谷的觀堂主被我所殺，我已經是照雪谷的死敵，也許不久照雪堂的人就會找上我，現在找我做朋友得有足夠的能力。”
南宮雪也忽的站起來，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道“你覺得我沒有？”
他話還未說完，飛雪右手忽然對著槍尖一點，槍身忽的一震，接著飛雪右手閃電般伸出，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南宮雪握著的槍已到了飛雪手上，只聽得篤的一聲，再看時這柄銀槍已經插在南宮雪身後的門框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並不快。
南宮雪臉卻有些紅了。
“你有？”
南宮雪沒有說話，只是咬了咬牙，狠狠的瞪著飛雪。
“你現在還要跟我做什麽朋友？就你這樣的人，怎麽做別人的朋友。”
南宮雪的頭先是微微低下，隨後又快速的擡起，狠狠的瞪著飛雪大聲道“看來我不配！”
他的語氣中帶著憤怒，然後他的人拔腿便走，順手取下了釘在門框上的銀槍。
門簾掀起，北風吹了進來！
這一幕突然極了，連酒廬的夫妻兩個都被飛雪突然的舉動嚇到。
飛雪坐了下來，看了看桌上一動未動的面，皺了皺眉也起身準備往門外走去。只是他的腳剛邁出一步，便用手扶著凳子又坐了下來。
店老板走上前，扶住了他“看來小店的菜實在是做的太差了，客人還未吃就已經覺得不舒服。”
女人正倚在櫃臺旁。
等到飛雪完全坐下，男人才默默的俯下身拿走了地上觀堂主的首級，用櫃臺下的一個木盒子裝著，嘴中喃喃道“這間酒廬從來就沒有換過主人，而我們一直是這間酒廬的主人。你只是太好心了不該救我們的，也不該太狠心，趕走要與你做朋友的人。”
女人突然開口“你也真是個體貼的人，別人中了毒，你還上去扶他一扶。別人做錯了事，你還要上去勸他一勸。”
店老板道“他中了我的毒，我當然得扶一扶，有人做錯了事，我當然也得勸一勸。”
女人笑了起來“你這勸的真早，依我看啊只是事後諸葛亮，跟著湊熱鬧罷了。我總覺得跟著你很有趣，現在看來你確實有趣的很。”
店老板也笑了起來“當然有趣點，如若不有趣，豈不是要被這武林淘汰了，而且我若是不有趣，你哪會舍得跟著我的，現在東西到手，我們也該走了。”店老板說完，已經拉住女人的手。
女子輕輕一甩，看了看坐著的飛雪一眼“我們若是走著，他要是追上來該怎麽辦？”
店老板搖搖頭“當然不會，何況照雪谷已經發出信號，再不走也沒有時間了。”
女人搖搖頭“那更不行，出去既然可能被抓住，我還不如留在這兒。”
男的轉而又笑道“不跟我走，你難道要陪著他？”
男人口中的他指的正是坐在凳子上的飛雪。
女子道“我當然要陪著他，因為你也許並沒有他聰明。”
男人道“就算他比我聰明又怎麽樣，現在的他只能再走一步，而我卻是還能走很多步的，而他再走一步就會死，而我越走越能活的很好。”
女人道“但我看他坐著豈不是好好的麽？”
男人也笑著道“他要是能好好坐著，又為什麽不好好的站起來走兩步呢？”
莫說走兩步，現在飛雪想說話都變得極為困難了。
男人又道“他坐著只是等死，站著只會死更快。”
“有多快？”女人問道。
“一步的時間，他本來有兩步，可惜已經用了一步。”
“你是用的什麽法子，讓他只能走一步？”
男人笑了笑道“竈膛裏的灰是毒藥，也是解藥，而原來的面和茶是解藥也是毒藥。他剛救我們的時候碰到了鍋灰，卻沒有吃最早的那碗面，後來我又幫他換了一碗，任憑他再怎麽小心，這毒他也防範不了。”
“看來你除了易容有幾下子，下毒的手法也確實高明。”
男人道“你跟了我這麽久，除了覺得我有趣，又幾時覺得我笨過？”
女子嫣然道“確實，跟了你，你倒是越來越聰明，可是現在的你還不是很聰明？”
“哦？”男人略顯詫異。
在這詫異間，女子突然飛身一腳往男人的小腹踢了過去，細長的手指如尖刀一般直抹男子咽喉。男人像早有防備一般，身子倒掠，貼上了房梁，壞笑著道“你幾時變得這麽無趣，這麽壞？”
只可惜他還沒笑完，人便從房梁上跌了下來，他跌下來的時候，已經斷了氣。他的身上還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圓的就像肉球一樣，頭也已經禿了，就剩下兩三根頭發。
女人看到這個如肉球一般的男人，一聲嬌笑嫵媚起來，然後她走上前，竟然要去親親這個肉球的禿頭。
只見這個肉球般的男子，身子往後一滾，已經翻開七八尺，人也粘上一張凳子悠然道“這九段門的孫老二掌上功夫不錯，下毒功夫也不差，但是卻不怎麽懂女人。”
見沒有親到，女人施施然走回櫃臺旁，用手拖著下巴道“論懂女人，誰又能勝過雅公子呢？”
肉球般的男子笑了起來，他轉頭望了望一動也不能動的飛雪道“可是這孫老二還是太蠢了，我想眼前這俊俏的小夥子絕對不會那麽容易中他的毒的。”
女人格格笑出聲“雅公子也會說別人俊俏？”
肉球般的男子笑容僵住，許久才開口“我看孫老二除了不懂女人，一定還是個瞎子。”
女人也不再笑了。
肉球男子接著道“孫老二雖然有本事讓他中毒，卻是沒本事殺這個人。”
女子幽幽道“他若是殺了這個人豈不是給自己找沒趣，而他的眼睛也明亮的很。他這樣做，只是不想照雪谷找到的是一個死人，活人總比死人有吸引力。這樣照雪谷自然會將很多時間浪費在這個活人的身上，而他自己便可以走的遠遠的了。”
肉球男子道“看來趙夫人跟了孫老二這麽久，已經變得聰明許多了，眼睛也越發明亮了不少。”
趙夫人回道“但是雅公子的眼睛卻不是怎麽明亮。雅公子對女人的了解一向不差，只不過難以相信曾經風流江南的俊美公子，三年後會變的這般模樣。”
雅公子突然陰沈著臉“你若是這三年間被一個美若天仙的蛇蠍婦人每天餵六七碗用豬油熬的米飯，只怕會比我長的還要圓潤。”
女子笑著道“不知是哪位天仙美人有這樣的本事呢？據我所知，在江南一帶，只有雅公子將女人玩的團團轉，哪有女人能玩弄雅公子的？”
雅公子道“也許她只是怕我將她玩膩，就先將我餵的跟肥豬一樣，這樣我便再也碰不了別的女人。”
女人噗呲一聲笑了“看來她將你餵成豬後，就不再寵愛你了。”
雅公子的臉又陰沈起來“你覺著這很好笑？”
“我只是覺著很有趣。”
雅公子冷笑道“為何我覺得，孫老二扒灰的手段和趙夫人自縛的本事卻是更妙呢？”
女人停住了微笑“孫老二扒灰的手段再怎麽妙，也是不如雅公子的，畢竟在三年前雅公子就已經讓趙夫人感到了快樂。”
雅公子獰笑道“看來這些年趙夫人並沒有真的快樂過啊。”
“沒有你，哪還快樂的起來呢。”
雅公子不再獰笑“看來趙夫人還是在意寒生的，這許多年過去了竟然還記得我。”
趙夫人走上前輕撫著雅公子渾圓的肉臉道“這許多年，我雖是跟著別人，哪有一刻忘得了你，你的花樣可多著呢，讓我想忘也不忍心呢。”她話說完，已經卻準備親上去。
哪知她還未到跟前，雅公子的手已經扼住了她的脖子，直聽得哢嚓一聲，她整個人也癱軟下去。
她的嘴裏掉下一根銅管。
雅公子看著落在地上的銅管，冷笑道“趙夫人啊，趙夫人。自從我被如芬那個賤人戲耍後，就再也不喜歡女人，也不再相信女人了。”
趙夫人瞪著雙眼，卻已經聽不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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