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頓時露出喜色，三人一齊進入堂屋。

來到這裏之前，她早就將李風的家庭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然而即便如此，當她踏入對方家門時，還是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實在是過於簡陋貧窮了。

當然，在這種小地方，兒子交到的朋友都是這種人家也是正常的，她很快將這一分嫌惡之色掩飾下去。

李風端來碗筷，江母轉開食盒，將幾個菜分開來。

她盛了兩份飯，李風看了她一眼，她笑著說：“阿姨十點才吃完早餐，現在不餓。你們快趁熱吃吧。兩個大小夥子，要把這些都吃完才行。”

江年打斷她說：“飯都送完了，我也收下了，沒什麽事你就走吧。”

江母訕訕一笑，說：“好。那你們好好吃飯，也別練得太多了，不然得不償失。”

江年悶頭吃飯不理她，場景極度尷尬，李風還是沒忍住回了個笑容：“阿姨您慢走。”

對方離開後，李風小口吃著飯，回想剛剛的事。

江年忽地開口道：“我還沒給你講過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李風說是，不過自己多少能猜到一些。

江年語氣平淡地簡要敘述了一下，末了，問：“如果是你，你會原諒她嗎？”

如果是我？

李風低下頭，心想，如果是我的話，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就算她對自己再不好，自己都會無比高興的。

而如果他是江年，他也肯定會選擇原諒的。

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如果”的前提之上。

這個前提本身，是自己從出生到現在的經歷與認知。

他從小做夢都想有媽媽，這樣做出來的選擇，自然是不能作為客觀參考的。

於是李風搖頭道：“別人不能幫你做決定啊。”

江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移開目光說：“別人不能，你能。”

李風噎了一下。

不合時宜的紅了臉。

片刻後，他還是堅持搖頭說：“就算再怎麽努力，一個人也是不可能完全對另一個人感同身受的。我跟你的經歷不同，不能在這種事上給你提供參考。”

江年凝視他片刻，垂眸道：“那好吧。”

心中想的卻是，我知道了。

李風嗯嗯了兩聲，又說：“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江年沖他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顯得陽光又酷炫：“好。”

之後，江母又送了幾次飯。

李風能感覺到，江年的態度在漸漸軟化。

在通過選拔，成功拿到“校園大舞臺”的上臺資格後，三個人甚至還一起吃了飯。

餐桌上，江母依舊熱情和藹，而江年盡管態度冷淡，卻也是每問必答了。

就跟當時自己去他家裏，他對偶像的那樣。

想來再用不了多久，兩人也會恢覆正常的母子關系吧，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啊。

李風在稍許傷感的同時，為江年感到高興。

不知不覺，月底漸漸近了。

正式的校園歌手大賽時間是在周六下午，周末小休之前。

第一次要在幾千人面前表演節目，李風緊張得不行。

周六這天上午，他特地請了半天的假用來練習，追求極致的熟練，最好可以憑借本能唱完英文歌那種。

一個拿到了保送資格，一個根本管不了，於是老莫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他們排練的同時，辦公室裏的老莫放下電話，長舒了口氣。

對面的女老師是個相當八卦的人，小聲好奇道：“又是那位？”

莫景無奈地點了點頭。

江年的母親蔣紅蓮，這段時間以來頻頻來找自己。

無非就是詢問自家兒子的近況，自己身為江年的班主任，耐心回答是一種義務。

可是聽說江作家與他的妻子離婚時是鬧得非常不愉快的，江作家是F中的榮譽校友，前段時間還捐了上千萬給母校，如果需要選擇，自己理所應當是偏向江子楓的。

所以每次蔣紅蓮來找他，他都感到頭疼。

偏偏對方找的特別勤快。

“這人也真有意思，”旁邊的一位教語文的男老師索性大聲道：“當初是自己不要丈夫不要兒子的，現在看丈夫發達了，兒子出息了，又跑回來了。”

他視中年起飛的江子楓為半個偶像，各種亂七八糟的傳言雖多，但是他無條件地站江子楓。

先前八卦的那名女老師道：“話也不能這麽說。聽說江作家當年為了搞事業，對家庭挺不負責的。一家子全要靠自己養，蔣女士選擇離婚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正常離婚當然可以，但是還沒離婚就勾搭別人……”

莫景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打斷道：“都是些小道消息，我們就不要討論了吧。”

一群老師在辦公室裏討論這個，像什麽樣子。

幾位老師也都意識到這一點，各自低聲幾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此刻，被閑談的主角之一蔣紅蓮，正在開車去李風家的路上。

從班主任那裏聽說兒子請了假排練節目，對此，她是極不讚成的！

她現在才搞明白一件事，這個江子楓，跟兒子住在一起這麽久了，為了博得兒子的歡心，居然是什麽都不管，什麽都由著兒子來，絲毫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好在兒子智夠高，這才沒耽誤學業。

蔣紅蓮氣憤的同時，又暗暗有些慶幸。

好在自己回來的還不晚，這才高二，一切都來得及。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兒子就會完全接受自己，到時候她會好好教導兒子要在合適的年紀做合適的事，交合適的朋友。

驅車來到李風的家門口。

大門是關著的，但是能夠聽到裏面的歌聲，想來兒子他們現在正在院子裏練習節目。

為了這麽個破比賽翹課練習，在她看來簡直是搞笑。

要是大型比賽就罷了，她前幾天去學校看過了，是花幾天功夫搭出來的破臺子。

蔣紅蓮拎著水果飲料上前敲門。

正好唱到伴奏的時候，李風對跳舞的江年道：“我去開門，你不用停。”

見到蔣紅蓮，李風也不算太驚訝，叫了聲：“阿姨好。”

見她手裏的東西，又說：“您不用每次都拿這個來，上回帶的還沒吃完的。”

蔣紅蓮笑了笑，沒說什麽。

到目前為止，她對李風的印象還算不錯。盡管今天的事情有些胡來，可是對方禮貌又乖巧，聽說還拿到了北京大學中文系的保送資格，考慮到家庭情況，可以說是相當難得了。

這種朋友是可以相交的，像仲澤凱那種小混混，就非常不應該。

蔣紅蓮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熱情地對李風道：“你不用管阿姨，你們繼續你們的。”

李風沖她微微一笑，接著唱歌。

有個長輩在旁，他感到有些不自在，隨即想到今天下午來看節目的會有很多長輩，便釋然了。

江年早就知道敲門的人是誰，整個過程都沒停，跟隨手機播放的伴奏跳舞。

來過這裏很多次，這是蔣紅蓮第一次看到兒子跳舞。

以前在北京的時候，當時給兒子報特長班，老師教了幾天跳舞，她便給改成了小提琴。

她覺得兒子的性格更適合高雅的樂器，冰塊臉跟跳舞不搭。

現在看到兒子跳舞，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其實一開始，李風把跳舞跟江年一聯想，是有些想笑的。

準確的說，他有些想象不出。

但他很快發現，這純粹是因為自己的想象力太貧瘠了。

明明就很搭好嘛，也不會使人發笑。

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中午，蔣紅蓮又帶兩人在附近的餐館吃了飯。

末了，兩人去學校之前，蔣紅蓮問道：“你們的節目是什麽時候開始？”

李風道：“校園歌手大賽是下午四點開始，我們的節目應該在四點半到五點之間。”

“好，阿姨知道了。到時候阿姨會過去給你們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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