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塊餅幹，半低著頭，扭扭捏捏地朝江年走過去。

走到江年面前，他擡眼看了江年一下，說：“我坐了啊。”

“嗯。”

李風直直地坐了下去。

他慢慢舉起餅幹，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了。

就要遞到江年嘴邊時，周臨嚷嚷道：“你這是側坐啊，這樣不行，要面對面地餵才能算的。”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對啊對啊，這樣不算。”

“知道了！”他狠狠地瞪了周臨一眼。

李風深吸一口氣，沒什麽的，就是同學間的玩鬧而已。

他站起來，重新坐下去。

自然而然地撞上了江年的目光。江年直直地望著自己，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但是，那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肌膚似乎都跟著有些發燙，只對視了一小會兒，李風便立即將視線游離至別處，不再看他。

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

江年配合地張開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將餅幹送入對方口中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手指頭似乎碰到了舌頭。

與此同時，好像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腰。

李風飛快地抽出手指，從江年身上站起，道：“好了。”

江年喉嚨湧動，隨後慢慢咀嚼著餅幹。

周臨拍了拍手說：“來來來，我們繼續！”

李風幹咳一聲：“我不玩了，我要接著唱歌。”

江年跟著說：“我也唱歌。”

周臨看了看另外幾人：“那咱四個接著玩？”

兩名女生似乎有些不情願，仲澤凱直接拿起牌：“好！咱們接著玩，多玩一會兒，別掃興啊。”

江年將ktv的音量稍微調小了些，偏頭問身邊的人：“你想唱什麽？”

李風沒想好。

江年又說：“陳奕迅的十年聽過吧？”

李風“嗯”了一聲。

江年說：“我們一起唱。”

李風猶豫了一下，說好。

唱歌的時候，起初，李風一直望著前面的屏幕。

後來，他發覺江年似乎朝著自己這裏看。

自己卻僵著身體，只盯歌詞，這樣的場景好像很怪異。

於是，他時不時回應回應，看一眼江年，然後再迅速地去看歌詞。

過了會兒，覺得還是不對勁兒。

不過……李風望望不遠處真心話大冒險的同學，大家也沒說什麽。

要是奇怪的話，其他人應該就會有所反應了吧。

李風搖搖頭，對自己說道：別胡思亂想，順著心情就是。

他放開自我，跟江年一起唱歌。

又連著唱了很多首，李風感覺唱累了，周臨幾人才結束游戲，重新加入進來。

中間還有兩首男女對唱的。江年唱的女聲，惹得其他人哄笑。

六個人唱到下午六點多才結束。

散場之際，周臨擡擡下巴問：“李風，你跟我一塊回家不？”

李風不假思索道：“當然要回家啊。”

說完，他才想起小說的事情，還沒跟江年商量。

江年輕笑著問：“我父親這兩天都在家。你明天帶著小說過來？”

李風說：“好。”

周臨和李風騎車一起回家。

周臨猛地朝李風那邊一歪，車子差點撞上，嚇了李風一跳。

周臨嘿嘿笑道：“今天下午什麽感覺？”

李風困惑地皺眉頭：“什麽什麽感覺？”

又補充道：“噢，玩得挺開心的。”

“誰問你這個了，”周臨翻了個白眼，隨後靠近一些，壓低聲音說：“我是問你對校草什麽感覺？”

李風沈默片刻，說：“他人挺好的。”

“那你喜歡他嗎？”周臨直截了當地說：“不是那種喜歡，是……想不想跟他牽手？想不想親他？下午坐他腿上餵他餅幹的時候，心裏興不興奮？”

一連串問題，李風震驚地望著自己的發小。

周臨早就想跟李風出櫃了，可惜始終沒找到機會。他一直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知，也想過很多遍出櫃的場景，可是當真刀實槍地實施起來時，他才發覺並沒有想象得那麽順暢。

半晌，周臨才接著說：“我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斷袖的典故你知道的吧。”

“不過你不用瞎擔心，我不喜歡你這款的，所以一直以來是真心把你當好兄弟的。”

“嗯，我的情況就是這樣。所以你是什麽情況？對江年什麽感覺？”

李風接著震驚。

周臨竟然喜歡男生？

斷袖的典故他當然知道，龍陽之好他也知道。

可是典故歸典故，那是很遙遠很罕見的事情，當它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於自己對江年……

李風不知道。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男生，但江年，確實是有點不同的。

我喜歡江年嗎？

李風腦海裏不由浮現出江年跟女生對唱的場景。

“……”

片刻之後，李風開口問：“你說你……，那你……欣賞江年嗎？”

他還記得周臨曾經多次打聽江年的情況。

周臨搖頭晃腦道：“那當然了，應該沒有哪個gay會不欣賞江年吧。”

周臨又說：“不過欣賞歸欣賞，娛樂圈的美男子那麽多，我也不能看一個喜歡一個啊。我第一次看到校草的時候，就知道這樣的人不可能跟我有什麽關系。倒是你，校草剛剛說有喜歡的人，我看八成說的就是你。”

李風一怔。

他很想開口問一句“為什麽”，不過最終還是沒問。

他覺得真的有這種可能，自己都可以舉證好多事，可是同時，又能很快地推翻那些事，解釋成同桌關系也可以。

不知不覺，已經到周臨的家了。

周臨說：“那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有什麽迷茫的話，可以隨時跟我講。對了，就算你不喜歡校草，你不會因為這個歧視我吧？”

“當然不會歧視了。”李風說。

周臨推著車站在家門口沒進去。李風想走，最後又問道：“你……什麽時候意識到的？”

周臨想了想，說：“具體不大好說。很小的時候看電視劇，我就喜歡看帥哥，喜歡代入女主。真正知道自己是個gay，應該是初中的時候喜歡上班裏一個男生吧。”

李風不確定道：“邱風？”

周臨楞了下：“被你看出來了？”

“……後知後覺。”李風說。

初三的時候，周臨經常會主動找邱風說話，下課就湊過去。他當時感覺挺奇怪，但是沒有多想，直到現在才明白原因。

回了自己家以後，李風坐在寫字桌前，托著下巴發呆。

江年，他會喜歡我嗎？

他回憶著兩人冷戰時江年還幫自己在老莫面前頂罪的場景，不由得笑了出來。

隨即覺得這樣好傻，立刻換上一張嚴肅臉。

萬一他只是把我當成有那麽一點點特別的朋友呢？

頂罪什麽的，自己很在意，他可能根本不在意，當成舉手之勞。這不是沒可能。

如果是這樣，要是他知道了我對他有超出朋友的感覺，他會不會把我當成個變.態？

李風突然很煩躁。

桌子左上角，擺著要拿去參賽的短篇小說。

李風看了一眼，明天還得拿著它去江年家請教偶像。

對了，就算江年真的也喜歡我，可是，偶像會怎麽想呢？

還有爺爺……

李風嘆一口氣。

還是不要想那麽多了。

他把作文拿過來，又開始細細修改。

次日，吃過早飯，李風騎車去江年家。

“咚咚咚。”

開門的是江年，見到李風笑得真切：“難得放假，你還起這麽早。”

他彎腰拾了一雙拖鞋，放到李風面前，李風換好進屋。

江年說：“你偶像正在房間裏修東西，我去喊他出來給你看作文。”

“不用，”李風連忙從後面拉住他：“我不急的。”

江年停在原地靜止不動，李風意識到了什麽，尷尬地松開了他的袖子。

“那——”江年清咳一聲，說：“你要不要玩會兒游戲？”

李風小聲道：“游戲？”

“嗯，電腦游戲。我昨晚下載了個新的，很好玩。”

李風只知道英雄聯盟，班裏有不少男生玩。

他跟著江年去臥室。

江年在電腦上點開一個圖標，一行英文顯示出來：Call of Duty: Modern Warfare。

游戲世界裏的人物模型很逼真，甚至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真人還是電腦制作出來的。

江年讓他坐著，自己站在一旁，耐心指導著要怎麽玩。

操作了一會兒，李風搖頭：“算了。”

一點都不好玩，甚至有點暈頭轉向的。

江年問：“你玩過什麽游戲嗎？”

李風想了想，說：“拳皇。”

初中上微機課的時候，會跟周臨兩個人一起PK。

不過周臨後來接觸英雄聯盟以後，就再也不碰那個游戲了。

聽到“拳皇”二字，江年抽了抽嘴角。

只一瞬，他說：“那你現在還想玩嗎？”

李風遲疑地點了點頭。他挺懷念的。

江年含笑道：“行，那我們玩雙人模式。”

江年去客廳搬了張椅子，順便把李風的作文拿給江子楓。

兩人一起玩起拳皇。

第一局，李風選了棕色頭發的帥哥，江年選了紅頭發的酷哥。李風以一絲血險勝。

三局兩勝制。第二局，還是同樣的人物，江年大勝。

第三局，江年完勝。

李風：“……”

突然不懷念了。

記憶裏，周臨是一直被自己虐的。

他想不通，怎麽會學習學不過，玩游戲也玩不過呢？

按理說應該各有所長的呀。

他不信這個邪，說：“你不許用抵擋（後退）鍵。”

江年說行。

第二輪，江年換了個胖子角色，第一局開始李風占了上風，結果後面江年用同一招把李風連到死。

第二局第三局都是完勝。

李風咬牙切齒地說：“不許用這個人，我們再來！”

……

李風還是輸的很慘。

他又增加了一個鍵的限制，沒想到仍然打不過。

這一刻，李風忽然認為之前的感覺果然都是錯覺，不然江年怎麽會一點都不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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