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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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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沈默了片刻, 低聲應了個“好”。

“那我……先回去了。”他說完又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往門外走。

“世子。”她急切地喚他。

他頓住步子, 回眸。

她抿了抿唇, “你要保護好自己。”

“好。”他微微一笑,欲轉身繼續朝外走。

“等等。”她再次喚住他,好似想與他多說幾句話, “你不是愛吃我做的糕點麽,帶一盤回去,你晚上吃。”

她說完從旁邊的木櫃上拿了食盒, 再將矮幾上的兩盤糕點放了進去,繼而將食盒遞到他手上。

他仍是面色溫柔:“謝謝。”

“明日我去宮門口等你下朝。”

“好。”他滿目眷念地看了她一眼, 繼而提著食盒出了後院。

她跟在他身後,一直看著他上了馬車, 丁秋生一甩響鞭, 將馬車徐徐駛了離梨花巷口。

雨開始淅淅瀝瀝落下來,風裹著雨水襲卷而過, 濕了店前的旌旗, 也濕了馬車的車簾……

次日, 楚哲仍如往常一般早起上朝。

到達宮門口時他特意滯留了一會兒,見到國公府的馬車遠遠駛來、待周為跳下馬車,他這才提腳往宮內走。

周為如跟屁蟲一般黏上來,嬉皮笑臉:“楚大學士這是在等本公子一起去上朝麽?”

楚哲看也沒看他,繼續朝前走, 邊走邊說:“接下來這段時日,若是我出了什麽事, 姜欣然在明德街的店鋪, 你須得幫著多關照一些, 免得有人欺負她。”

周為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意思,你能出什麽事?”

“昨日趙德開口了,將所有事情吐了個幹凈,案子所有的證人證據都有了,今日我便找皇上攤牌。”

周為霎時急紅了眼,一把拉住他,低吼:“你瘋了?此事須得通過刑部或大理寺來走流程最為穩妥,你直接去找皇上,無異於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找死啊。”

楚哲不為所動:“我一個人的事,你不用摻合。”

“怎是你一個人的事了,這案子的調查本公子也有份呢。”

楚哲神色不變:“由我一個人擔著,你別逞強。”

“是你在逞強。”周為氣得臉都綠了,用蠻力將他拖到一處避靜的墻根下:“你可是姑媽唯一的骨肉,若是出事,老頭子還要不要活?”

“不是還有你嗎,再說了,這也並非是一步死棋。”

“但風險太大了,咱們明明有更安全的路子。”

楚哲淡然地看著他:“那你是否又為皇上想過,此案無異於揭了皇上的老底,若是走大理寺或刑部的流程,咱們雖看似安全了,卻是將毫無準備的皇上逼到了絕處,到時難免生出禍事來,咱們本意是要除鼠患,若因此引得整棟房子都著了火,便是得不償失了。”

周為不甘地咬著牙:“你為皇上想,誰為你想啊。”

他擡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盡己所能,得其所好。”說完便轉身往太和殿的方向行去。

周為在他身後喊著:“餵,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

楚哲卻頭也不回,很快消失在甬道的拐角處。

今日的朝堂與往常無異,看上去風平浪靜。

仁帝精神頭兒還不錯,與眾臣子聊完幾件公務後,又閑扯了幾句坊間的風俗風向,這便由吳公公攙著從龍椅上站起來,沈聲說了句,“無事就退朝吧。”

眾臣子紛紛席地而跪,恭送仁帝。

楚哲卻借此大聲稟道:“臣還有事想單獨稟奏皇上。”

仁帝頓住步子,朝堂下的楚哲看了一眼,眉眼裏浮著淺淺的笑意:“那楚大學士就隨朕去威儀殿吧。”

反正二人經常在威儀殿議事,仁帝並沒覺得有何異常。

“是。”楚哲起身,與吳公公一起,伴著皇上往威儀殿那側的門口行去。

周為滿臉憂郁,盯著楚哲的背影片刻,提起衣擺氣咻咻地起身,風一般出了太和殿。

其餘各臣子也紛紛往太和殿外退散,唯有鄭時初面上閃過一絲惶惑,扭頭不住地往威儀殿那側的門口張望。

他已知昨日楚世子去過監牢,不用深想也知他是去審趙德。

鄭時初對趙德的忠誠深信不疑,畢竟他為了自己的妹妹已終身不娶,且還凈身進了宮,估計為了這份情誼讓他搭上性命他也是甘願的,就憑幾道酷刑幾句蠱惑之言就想撬開他的嘴、讓他背叛自己的妹妹,那楚世子就是做夢。

但楚世子審完趙德後立馬去單獨面見皇上,這讓他心裏突然有點沒底,莫名擔心事情會在某個節點失控。

掌院學士範辛探究地打量了一眼鄭時初,“怎的,鄭尚書也想去找皇上議事麽?”

鄭時初好似沒留意到從身後冒出的範辛,尷尬一笑:“非也,老夫不過是見皇上精神頭兒還好,便多瞧了兩眼。”

範辛也咧嘴一笑,拱了拱拳後闊步出了太和殿。

鄭時初心裏忐忑不安,退了朝出了宮門後,仍握著拳坐在自家馬車內前前後後地思量。

張貴輕啟車簾:“老爺,咱們……何時回去?”

“不急,等楚世子出來後再說。”

這一等就等了近一個時辰,本來陰沈的天色慢慢都有了明晃晃的陽光,眼看著就要到午時了。

鄭時初的面色卻越來越陰沈,他最後握了握拳,下了馬車,吩咐張貴:“速速去北門大街後巷,將遲修撰接過來。”

張貴不明所以,卻擲地有聲地應了聲“是”,繼而將馬車掉頭,飛快離去。

此時在另一側巷口,姜欣然也等在馬車裏,馬車的車窗剛好正對著宮門口,她懸著一顆心,輕啟車簾,不住地朝外頭張望,手心裏又開始一層層地冒汗了。

胡大坐在前室,安慰主子:“姑娘別急,這才過去一個時辰呢,世子與皇上議事總需要花些時間的。”

姜欣然穩住心神:“嗯,不急,咱們慢慢等,世子總會出來的。”其實她心裏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此時威儀殿裏。

楚哲跪於殿內的空地上,仁帝則拿著案卷在一頁頁地細看。

案卷共有厚厚的三本,分別是廢太子案、伯爵府命案,及大理寺受賄案的詳細經過。

仁帝似乎一個字也不想落下,每一頁都要看上許久,他雖不再年輕了,卻也並未到骎骎老去的地步,但此刻他牢牢盯著案卷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暮年的老人,無力而無措,可又在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無力與無措。

他神色如刀削般硬朗,眸中卻盛滿悲情,紙張在顫抖,翻頁的手指卻從未遲疑,每一次翻動,都是一次對於自我的淩遲,這不堪回首的往事啊,竟如有毒的樹根一般,在某個他毫不知情的角落,從先帝朝蓬勃地長到了這一朝。

看完一本,他握了握拳,大喚了一聲“吳全”。

吳公公聽得嗓子眼兒都要跳出來了,皇上極少這般疾言厲色地喚他全名,“奴在。”

仁帝將情緒控制在帝王的威嚴裏,語氣低沈,不急不徐:“光線暗,在殿中多燃幾盞燭火。”

“是。”吳公公應完,趕緊領著幾名小太監去點燭火,殿內的光線霎時亮了幾重。

仁帝面色不善地掃了眼老老實實跪伏在地的楚哲,狠厲地抿了抿唇,擡手繼續翻看案卷。

今日這場對峙,於案前的帝王是一場歷練,於跪伏在地的臣子又何嘗不是。

屋內無人敢出聲,唯有紙張的翻動聲,唯有燭火偶爾的“劈啪”聲,就連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吳公公也不出言打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觸了黴頭。

天色漸漸暗下去,張貴趕著馬車一路疾行,終於順利到達北門大街後巷遲明軒的住處。

遲明軒剛下值回來換上便服,正坐於案前準備用膳,一凡便急匆匆進屋稟報:“大人,鄭府的管家趕著馬車過來了,說是奉了鄭尚書之令來接您進宮。”

遲明面色略略一怔,瞬間明白發生了何事,也來不及吃幾口膳食,“嗖”的一聲站起來,轉身就往臥房內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速速給我更衣束發,進宮。”

一凡也不敢細問,提腳就跟在了主子後頭。

不過一柱香的功夫,遲明軒便收拾妥當出了宅子,大步跨上了鄭家的馬車。

張貴一甩響鞭,朝宮廷的方向飛馳而去。

馬車裏的姜欣然幾乎望眼欲穿,又快過去一個時辰了,宮門口仍是不見楚世子的身影,她心下焦急,手心裏的汗都將帕子染濕好幾回了。

“胡大。”她掀開車簾喚了一聲,“再過一個時辰宮門便要下鎖了,之前可有臣子在宮中留宿的先例?”下了鎖,楚世子今日就出不來了。

胡大略一思量:“小的聽侯爺說過,原先兩朝交替諸事未定時,皇上常與大臣議事至半夜,那些大臣自然就只得宿於宮中了,但這些年國泰民安天下大治,好似沒再聽說過這樣的情形了。”

姜欣然心下惶惶地“哦”了一聲。

胡大趕忙出言安慰:“姑娘別急,今日還有時間呢,咱們再等等,說不定過會兒世子就出來了。”

姜欣然似也自己安慰自己:“也是,說不定世子就快出來了。”說完正欲放下窗簾飲兩口茶水,眼角餘光卻驀地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一怔,將窗簾挑開更大的豁口,瞇起眼眸細看,那不是遲明軒又是誰,此時他剛下鄭家馬車,正跟著鄭時初往宮門口的方向闊步而行。

“明軒哥。”姜欣然朝窗外大喊了一聲,繼而提起衣裙快步下了馬車,朝著他們的方向小跑而去。

遲明軒聽到喊聲本能地步子一頓,扭頭往後看,一旁的鄭時初也停了下來,同時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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