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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梨花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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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了這杯梨花香,我們兩相忘,可好?

院子裏新種了一棵梨花樹,是梨花嶴的孫先生送來的,送來的時候枝頭上已經開滿了白色的花瓣,胭花把它種在後院的大水缸旁。梨花落下來的時候飄灑在水缸裏,和裏面的金魚相映襯倒也好看。

世和公子近來到神仙齋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雖與他交流不多,但胭花還是覺得這人甚是眼熟,感覺在方家之前就見過才對,可是卻總是想不起來。

白日裏被風一吹,後院裏的梨花瓣被吹得鋪天蓋地都是,地上像鋪著一層薄薄的白地毯。

胭花不禁皺眉:“多好的梨花啊,怎麽雕落的這麽厲害,真是糟蹋了。”

一旁的幺兒跑過去撿起一片花瓣放在嘴裏嚼了嚼:“嗯,有點香呢,在這麽掉下去,估計連梨子都長不出來了。”

“果真是饞貓。”胭花無奈搖頭走進廚房。

她從廚房的櫃子裏拿出一個藍布的小包,裏面放著幾兩銀子。她朝著後院對幺兒大聲喊道:“我去一下李家酒坊,你看著店啊。”

胭花邊走邊想著用這些梨花瓣釀點梨花酒應該也是不錯的,雖然自己開的是茶館,留著自己喝總沒事吧。

正想著,額頭卻裝上一個溫暖的物體,好像……是某人的胸膛?

胭花楞了一下。

一陣戲謔的聲音響起:“老板娘走路都不看路嗎?”

胭花立刻退後一步,站在她對面的世和正好笑的看著她:“怎麽,又要出去啊。”

今日的世和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袍,袍子下繡了灰色的雲繡,薄唇好看的抿的,似笑非笑的等著她回答。

胭花的臉突然感覺一熱,這是繼曦華上仙之後她又一次的感覺。

她反駁:“既然我沒看路,你就應該讓開才對,怎麽能撞我呢?”

世和笑了笑:“我這是提醒你呢,免得你再撞上別人,我可是好心呢好心。”

胭花眼睛一瞪:“不和你多說,我還有事呢。”說完急匆匆的走了,真是糟糕,怎麽會臉紅呢,他沒看見才好。

胭花在李家酒坊買了一大壇子酒,夥計幫她送到店裏。胭花剛跨進大門便看見世和正坐在一張方桌前喝著茶,他的面前還放了一把琴。

“回來了?”他喝著茶漫不經心的問。

“嗯。”胭花回答,捋了捋發絲便進廚房去了。

李家的酒果真是好,胭花把熬好的梨花汁兌了一些進去,然後再用燒好的泥封住,過個幾天大概就可以喝了。

下午的時候,世和便抱著琴走了,這麽半天他就一首曲子都沒彈,倒是胭花趴在櫃臺上半天以為他喝到興起會彈個幾首。

世和走了之後就來了一個女子,倒是個挺奇特的女子。很漂亮的眉眼,臉色較白,一身青灰色的男裝,墨發全部束起攏在一起。不過胭花一眼就看出來,即使她穿了男裝,但還是一個女子。

她似是喝醉了,手裏拿著一個酒壇子搖搖晃晃的走進店來,坐在靠近門口的方桌上,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酒。

一個姑娘家的像什麽樣子。胭花走過去說:“姑娘,吃些什麽呢?”

“上點下酒菜!”女子微微瞇著眼睛。

胭花笑著說:“我們這兒是茶樓糕點店,沒有下酒菜。”

“那就上點酒。”女子又吐出一句酒話。

看來醉的不輕,胭花便也就不再理她,大概酒醒了就會走吧。

那女子醉了便趴在桌上睡,睡醒了之後就繼續喝,一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她才發覺手上的酒喝光了,便搖搖晃晃的又走出門去。

“真是個酒鬼。”幺兒擦完了桌子便去關門,胭花忍不住連連搖頭。

第二天的時候世和喝了一碗酒釀圓子和幾個青團就走了,沒有多做逗留。不過,那個女子卻又來了,依然是昨天的裝扮,依然是醉醺醺的樣子,手裏還是一壇子酒。

“怎麽又是她,我去趕她走。”幺兒不耐煩的說。

胭花急忙制止她說:“罷了罷了,她喝的那麽醉,你趕她還不一定走呢。”

這幾天這個女子每天都會來,來的時候都是醉醺醺的樣子。

這天,天已經快黑了,店裏的客人也已經走光了,除了那個女子,還趴在桌上睡著。

胭花走過去,滿身的酒氣沖天,她輕輕喚了幾句,那女子卻還是沒有反應。又推了推她,女子輕輕低吟一聲,似是痛苦的樣子。胭花拂開她額間淩亂的發絲,她蒼白的臉上布滿淚痕,睫毛顫動,皺著眉,似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

胭花的手伏在她的背上,感覺到濕潤一片,擡起一看,竟是滿手的血。

“幺兒,快幫我把她扶上去,她受傷了!”

兩人合力把她擡到床上,她歪著頭,額間的發絲已經被汗水打濕,胭花拉下她背上的衣服,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了一口氣。

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刀痕,裂開著,血肉往外翻著,不斷的往外滲著血水,這……到底是過的一種什麽樣的生活。

胭花幫她止血,有的傷口已經發炎腐爛,幺兒便把刀子噴上酒遞給胭花,刀子刮過一小塊腐肉,女子閉著眼低聲痛呼一聲:“致軒……好疼……”

致軒,好像是個男人的名字。

胭花沒多想便利索的把上次世和給她的藥撒了一些在傷口上便纏上繃帶,又下樓去給她熬了點姜糖水讓她喝下。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女子才醒過來,她很感謝胭花,卻又無以為報。

胭花也不在意的說:“救人一命也是好事,不過姑娘以後還是少喝點酒才是,傷口發炎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苦笑著說:“喝酒是因為傷口疼,醉了,就不疼了。後來心也開始疼了,麻痹自己就不疼了。”她垂下眼睛,很平淡的說著,卻透露著些許的悲涼。

後來胭花才知道,原來她叫爾安,許爾一世安。

她的傷還沒好,胭花就在樓上收拾出了一間空屋子讓她先住著,等傷好了再走也不遲。她的男裝浸了血水,也不能再穿了,胭花便把自己的衣服給了她一件,穿上之後還真比穿男裝好看,也是個美人。但是誰能想到,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子身上竟有那麽多的傷。

爾安經常一個人坐在店門口的臺階上望著兩棵桃樹發呆,而且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常說話。幺兒也曾和她一起坐著,沒一刻鐘就坐不住四處瘋玩去了。

她會不會是在想那個叫致軒的男子呢?胭花這樣想。

世和背著琴又來了,點了一壺花茶和一盤玫瑰酥。

後院的梨花又被風吹落了一地,有幾瓣吹進了大堂裏,輕輕落在世和面前的琴上。

琴聲響起,是沒有聽到過的調子。胭花用手托著下巴也仔細聽著,如六月的泉水緩緩流入心裏,清脆如珠玉落盤,琴聲如訴,似有滄桑,沈澱著清韻。

臺階上的女子也被吸引,坐到他對面的桌子上,傾聽他的琴聲。

世和停下撥弦的手指,看著對面的女子。爾安竟流下了一滴淚水,然後又默默的離座獨自走上樓去。

“看來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呢。”世和喝了一口茶道。

胭花依然用手托著下巴說:“是啊,好像還是個悲傷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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