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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罐子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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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嬈搖了搖頭,說:“是我自己想要來的。”

“為什麽?”想竹不解地問。

為什麽?千嬈有些茫然,她來島上是想尋找真相,她見到了想竹,確實尋見了一些真相。但她總覺得,還有一個巨大的盲區被自己忽視。

“是媯姑子彌留之跡叫我來的,”她說,“或許真的只是她的胡話罷。”

“沒關系,”想竹說,“等霧散了,我們一起離開罷,姑子不在了,我不用再在島上等下去了。我雖沒出過島,劃船可是很在行的。我會在海上辨方向,姑子也教過我哪裏有小島可以讓我們歇腳。”

第二天晌午,想竹趁著霧稍許淡些的時候出了門,千嬈在屋裏百無聊賴地等著,不時地往香爐裏添加蘿蔓根。

等到太陽下山,屋外漆黑一片,想竹卻仍未回來。前幾次她都是在天色暗下來之前就早早歸來,千嬈猜測想竹必然遇到了麻煩,點上燈籠出門找尋。

她怕自己迷路,找了些鮮艷的布條,以便沿路作標記。打開門,屋外一片黝黑清涼,她提一口氣,紮進黑暗中。

想竹說過,東面有片野葡萄林,葡萄剛剛開始成熟。“酸酸的,很爽口。”想竹說的時候幾乎要滴下口水來。

千嬈憑著感覺,摸索著往東走。

她一邊走,一邊呼喚想竹的名字。濃霧中,燈籠並不能起太大的作用,她每走過一小段路,就在經過的灌木上紮上布條。

也不知走了多遠,前方突然現出一星微光。千嬈加快步伐走去,果然看到想竹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那星微光就是她那盞即將熄滅的燈籠發出。

千嬈將想竹略略檢查,看她沒受外傷,氣息平穩,稍松口氣。她將想竹背起,提著燈籠往回走。

想竹偏矮小,身子骨瘦弱,背在身上並不十分重。回去的路有布條指引,也不像來時走得那樣茫然。千嬈背著想竹,匆匆往回走,走過一段又一段被布條指引的路,突然看到一條布條被系在天纏蘿蔓上。

她不由得背脊一涼。

她害怕天纏蘿蔓的毒,所以系布條的時候全部避開了天纏蘿蔓,如今這布條,分明是被人動過。

是誰?想要做什麽?

想到如今已不知被引到了何處,而暗中動手腳的人多半就在自己身側,千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她強迫自己迅速鎮定,然後裝作沒有發現異樣接著往前走。她有些腿軟,一邁步就腳下踉蹌,她順勢裝作崴了腳,一瘸一拐地拖延時間,一邊在心裏飛速思考:是什麽人?想要做什麽?

是朗木?他送我上島一路相安,為什麽要等到現在動手?

或是別的島民?目的是什麽?

這重新綁過的布條,又想將我引到什麽地方?

她背著想竹,異常忐忑地緩慢走著,腳下忽然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她將燈籠壓低,只見地上躺著一個身形豐腴的高個女子,那蓋住頭的鬥笠和邊上的短斧使千嬈認了出來。

是吞雲五鬼之一的白熊,這白熊胸廓明顯地塌陷著,顯然受了重掌。

千嬈摸了摸白熊的脈搏,果然死了,而且剛死不久,身子還軟和。她想掀開白熊的鬥笠看看下面是什麽景觀,掀到一半卻又忍了下來。

既然白熊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必非要去看呢?

是誰殺了白熊?又是為了什麽?

對布條上動手腳的是白熊還是另有其人?

若是白熊,那危機是否已經解除?是誰在幫她?為什麽不現身?

突然,一股大力從身側撞擊而來,背上的想竹被撞了出去。千嬈大驚,正要去接,又一個人影從濃霧中閃出,鉗制著她在濃霧中飛奔,似乎絲毫不受濃霧影響。

顯然,是非常熟悉吞雲島地形,和這濃霧的人。

千嬈認出來,是朗木。

“你要做什麽?”她問。

朗木微微一笑:“拿我的酬勞。”

毫無預兆地,朗木突然將她丟出去,從周身消散的風使她猜到自己被丟進了一個山洞。

緊接著,她聞到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道。她立刻意識到,是罐子箭,很多罐子箭。

幾乎是同時,又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將她壓在山洞的石壁上。

千嬈正想將那人推開,卻聽到那人喉底發出一聲呻|吟,接著,呻|吟擴大,幾乎化作聲聲痛呼。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極度繃緊、顫抖,蠕動的肌肉似乎要從皮膚底下崩裂出來。但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用身體覆蓋住千嬈,一次次因疼痛疊加而壓抑不住的痛呼聲縈繞在千嬈耳畔。

是罐子箭,一枚枚釘在他的身上,而他卻完全放棄抵抗,只顧將千嬈護著。

你還真是完全不把誓約當一回事啊,葉寒川。

痛呼聲終於停止,身前的人身子一松,頭也垂到了千嬈肩膀上。

一支火把飛進洞來,穩穩地豎在山洞中央。洞裏的水霧漸漸消散,洞裏三四十口整整齊齊排列著的罐子箭顯露出來,地底下灑著一地的蛇身。

朗木出現在山洞口。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說,“我沒想傷你。我早猜到想竹會給你燒蘿蔓根,罐子箭不會沾你的身。還是,你怨我傷了葉寒川?——我還以為你恨他。”

千嬈看看身前已經失去意識的葉寒川。朗木想得到的事情,葉寒川又怎會想不到?只是,他不肯冒這個險罷了。

畢竟罐子箭見血封喉。

葉寒川,你可真是毫無新意啊。

千嬈冷眼看著朗木,說:“你利用我。”

“你欠我的,記得嗎?現在你我兩清了。——怎麽樣,葉寒川死了嗎?”

“你知道有無極丹他不會死,”千嬈說,“你也想要他的無極丹?你難道不知道,想要他無極丹的人都死了。你不怕嗎?”

“若在別的地方,確實懸得很,但在這吞雲島可就不一樣了。”

“有什麽不一樣?白熊不也已經死在他手上?”那白熊胸廓塌陷,必然是被葉寒川一掌斃命。

朗木微微勾了勾嘴角,說:“我不還活得好好的?葉寒川既然已到了我的地盤,我總得做點什麽。更何況,還有你這樣好的誘餌在這裏。”

“你是故意將我帶到島上,為了引葉寒川上島?”千嬈問。

“葉姑娘在說什麽?你難道忘了,是你自己要跟我上島。只是,五天前我發現葉寒川也到了島上,這才有了這個主意。”

五天前?千嬈想,我上島已有八九天,看來葉寒川不一定是隨我而來,他或許只是來找想竹,發現我在屋裏,因此沒有進門。

五天時間,天纏蘿蔓的毒素足以在體內堆積,他因而受到罐子箭的追擊。

“你如何有這許多罐子箭?”千嬈問。

“這就要謝謝媯姑子了,罐子箭剛研制成的時候,她禍害了不少島上的蛇。後來發現做了太多,放在屋裏又多少危險,就全堆在了這個山洞。這批罐子箭的好處是,全部以土封封存罐子。我用水打濕土封,土封就能慢慢脫落,我就有了撤離的時間。”

“於是正好成為等葉寒川踏入的陷阱。”千嬈說,“現在你得手了,他任你擺布,但你打算如何取出他的無極丹?”

“葉姑娘不用操心,”朗木微微笑著,“我沒必要取出無極丹,我只需放出葉寒川的血,凝煉他的氣血,那無極丹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東西。”

千嬈皺起了眉頭:“你能煉他的血?”

“你應該也知道,”朗木說,“媯姑子本出身驚奇谷。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苦練招式,善於以藥養功之法,我們五個承蒙她的照顧,也服過幾道功藥,因而能夠互煉對方的氣血。葉寒川能這麽厲害,不過是因為得天獨厚,出生在葉家罷了。他受的藥功之法必然更加精純,但也是與我們同出一源,他的氣血對我來說,自然是絕佳的上品。”

得天獨厚?千嬈只覺得非常諷刺:想必正是這精純的藥功之法,使葉家這對兄弟雙雙成為金眼?

“煉了他的氣血,你或許也會變成金眼?”她說。

朗木走了過來,手裏多了一把匕首。“那不是很有趣嗎?”他說,“倘若我變作金眼,不知比葉寒川的金眼如何?”

這時,葉寒川從千嬈身上滑下,千嬈下意識地抱住他,慢慢坐到地上。看著朗木手中的匕首,她不禁猶豫:該怎麽辦?

“誒!這裏在幹嘛呢?”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了進來。千嬈看過去,竟是許久不見的九靈站在外面,她的肩上還扛著昏迷不醒的想竹。

“這一地的罐子箭是怎麽回事?”她說。

朗木的臉上露出被打攪的不悅神色,說:“你也來了,火梟。”

千嬈一驚:九靈竟然是吞雲五鬼之一的火梟?

“誒,”九靈嬉笑道,“叫我九靈嘛,朗木。我們在巋石村的時候互不拆穿的日子不是很開心嗎?不過,話說回來,是你把想竹妹妹弄成這個樣子?”

朗木沒有答言。千嬈說:“還能有誰?”

九靈臉上的嬉笑瞬間消失,指著朗木怒聲說:“你這個家夥太壞了,怎麽可以傷害想竹妹妹!你現在又想幹嘛?傷害嬈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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